“你们……兄妹?”沙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事情的演变也太快了。
“是的。”赵天源恭恭敬敬对着沙夫人鞠躬。“对不起,伯母我知道爹娘过世前,曾为我与贝儿指腹为婚,但我们实在不适合,所以小侄想,我们能不能解除这桩婚约?”
“天源,你……”沙夫人哽咽着,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知道先变心的是沙贝儿,但赵天源有成全她的这份胸襟,确实很了不起。“委屈你了,天源,这件事是我们沙家对不起赵家,我和你伯伯有负你爹娘死前所托——”
“伯母。”赵天源打断她的话。“你和伯伯对我已经够好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至于贝儿……其实我们一直像兄妹,不似情人,不是吗?姻缘天注定,既然无缘,那就算了吧!我相信不管是我、还是贝儿,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缘分。只等那一天到来,我们……大家都会很幸福的。”
“天源,你真的成熟很多。”
“我吃了那么多药、读了那么多书,再不成熟,未免太不长进。”他说着,将沙夫人送出卧房。“伯母,你放心吧!这件事一定可以完美落幕的。”
“嗯!”沙夫人点头,心里其实颇歉疚,也为赵天源心疼,但木已成舟,又能如何呢?她只能在心里不停向他道谢,感激他成全了女儿的幸福。
赵天源微笑着凝视她一路离开,看起来很满足,也很快乐。
直到沙夫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他回到屋内,门一关,双脚再也支撑不住地瘫倒在地。
他双手捂住脸,泪水不停地自指缝间渗出。
没有了,他最爱的媳妇儿没有了,从此而后,她再也不属于他。
“媳妇儿……”有时候,他真希望自己没有恢复,就可以继续傻傻地缠着她,不管她赶他,踹他还是骂他,甚至她为穆康哭瞎双眼,他都不会有感觉。他只要跟她在一起,只管自己的开心就好了。
但他清醒了,读了书,有学问,会武功,明事理,堡里其他大姑娘、小妇媳都赞他原来生得好相貌,堪比潘安、宋玉。
他也很骄傲,以为沙贝儿会跟他一起分享这荣耀,可是她并不喜欢这样的他。在她眼里,情义比才学重要多了,所以她爱上了堪称滥好人的穆康,真的很讽刺,不是吗?
然后,他们之间越来越遥远,不管他怎么追也追不上,最后,他不只看不见她的身影,连她的人也失去了。
他压抑着声音大哭。他爱沙贝儿,真的好爱好爱她……
媳妇儿、贝儿……他无声地吼着,也只剩下现在可以这样呼唤她了,等穆康清醒,等他们定下名分,从此而后——
她便是他远不可及的大嫂了。
岑颠本来对救治穆康很感兴趣,他是个大夫,对各式疑难怪症都特别好奇。
伹当他看见那个号称吃了十颗护心丹,依然昏迷不醒的穆康后,他只想把他揍得永远不醒。
这家伙哪里有什么问题?不就一截断裂的胸骨插进肺里,反覆破坏他的内腑,才会让他呕血不止。
“当初是谁给他处理的?”他要顺便再把那个蒙古大夫打得变样。
“我、我、我。”沙家三口一起举手。
对于沙堡主和夫人,岑颠是打得下手,但泪汪汪的贝儿……算了,当那个问题没想过。
“岑爷爷,穆大哥怎么样?他会不会好?”沙贝儿拉着他的手一直发抖。丫头这回恐怕是玩真的了,唉,卓不凡的弟子有什么好呢?还不如赵天源那个傻小子,虽然他傻的时候不可爱,清醒的时候一样难玩,让岑颠对他没好感。
他也不怕人知道,他早有能力救治赵天源,但就是不想救。他觉得赵天源不是丫头的良配,还故意帮丫头避亲。
他甚至敢大声说,赵天源若想强娶丫头,让丫头不开心,他就让他傻得比以前更厉害。
他的个性就是如此,而他自己则非常以这份特立独行为荣。
“放心,他没事的。”岑颠安慰沙贝儿。
“可是……”沙贝儿话没说完,就见一抹鲜血自穆康嘴角蜿蜒流下。“护心丹!”她不禁大喊。
但岑颠一指点了他的穴道,鲜血立刻停了。
“不过小小时内伤,用得着护心丹那么珍贵的药物吗?”
“可这五、六天,他一直这样……”沙贝儿看着他日渐削瘦,心痛得简直要碎成两半了。
“他会这样是因为你们当初为他接合肋骨时没接好,让其中一截断骨插入他的肺脏。损伤了他的内腑,只要把骨头调回来,自然没事。”岑颠说。
沙家三人互相看了看,又将穆康的胸膛仔细望了一遍,好像、似乎每一根骨头都接好了啊,哪里错漏了?
岑颠也懒得跟他们解释,直接动手帮穆康处理伤势。
不知是不是错觉,岑颠调整完后,沙贝儿仿佛听见穆康发出一记深深的喘息。
“穆大哥!”她冲过去拉起他的手。“对不起,之前你一定很痛苦吧!都是我们不好,害你吃这样的苦头,但你放心,岑爷爷醒了,只要有他在,你一定很快能恢复健康。”
“嗯!”岑颠有点不爽,丫头本来最亲的人是他,现在居然是别人,他哼了声。“反正也不是什么重伤,休养个三月、半年,应该就没事了。”
“这么久?”沙贝儿不乐意了。“岑爷爷,你以前治人都很快的,这回怎么要用如此长时间?”
“你没听过伤筋动骨一百天吗?这骨头都断了,没有三个月,怎么可能会好?”
“以前小祖宗也摔断过腿,但你用三天就治好它了。”她指的是那只能放毒烟的白狐。
“这个……”岑颠一时被问住了。救穆康不难,但……他不爽啊!
“岑爷爷欺负人家……”
好了,百试百灵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来了。
岑颠自己都不明白,他最讨厌别人纠缠不清,偏偏沙家丫头对他口味,两人像对活宝,沙贝儿自从懂事起,就爱跟着他四处玩闹,搅得他不得安宁,这日日夜夜下来,他真觉得小孩子是天底下最恐怖的生物。
更可怕的是,丫头越来越讨他欢心,她刁钻任性、野性难驯,与他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不知不觉,活宝演变成祖孙情,独身一辈子的岑颠也有了个“家人”。
要不,当年他何须费大心思替她炼神仙配,摆脱婚约?
唉,小丫头也算是他命中魔星了。
“好啦、好啦!我想办法让他尽快好起来。”不过一定要穆康付出代价。哼哼,敢拐他的小丫头,就要有活受罪的准备。
“尽快是多久?三天、十天、半个月……”沙贝儿打破砂锅问到底。
“一个月。”岑颠咬牙道。
他漫天开价,她便就地还钱。“二十天。”
“二十五天!”岑颠火了。
“十五天。”沙贝儿瞪圆了眼,大有“你不依,我便再哭一场”的意思。
岑颠气死了,而这些帐全都要算到穆康身上。
“催催催,催那么急,赶投胎啊?”
“岑爷爷——”
“别喊了,这不已经在救了!”不过他掏银针、取药的动作很慢罢了。
沙贝儿忍不住就要气他。“人家穆大哥可以一次用上三十六根针呢!哪像岑爷爷,一根一根地用,慢得像乌龟。”
“弹针法是他们医圣一门的绝学,卓不凡能一次使用一百零八针呢,这小子才会用三十六针就敢出来江湖混,不自量力。”
“穆大哥才几岁,等穆大哥到了他师父的年岁,肯定更厉害。”
岑颠诡异地看着她。“丫头,你到底以为卓不凡几岁?”
“能把穆大哥教得这么厉害,应该跟岑爷爷差不多吧?”
“难怪人家说,头发长长、见识短短,唉!”
“岑爷爷——”
“丫头,告诉你吧!卓不凡顶多四十,是个——”岑颠不愿承认,但他还是必须说,世上有一种人叫天才,而天才若肯吃苦、加上努力不懈,便成了千载难逢的绝世天才,那便是卓不凡。
这才是岑颠几十年来念念不忘与他二度比试的原因,能得一个绝世天才做对手,是他这一生中最满足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