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后宅之事,南怀齐并无太大的耐性,他只管丢给凡事办得妥妥当当的锦心处理。
因为他后院没有女人,自然无妻妾争宠的糟心事,而且他长年待在北疆,久久才回府一次,对府内的大小事还没锦心熟悉,因此他如今也照往例交给锦心,认为她不致令他失望。
长期没接触女人,平日相处的又是粗莽的军中汉子,南怀齐对女人的小心思可说是不放在心上,他哪晓得女人要使坏心眼,那是千军万马也挡不住,比两军交战还可怕万分。
“再等一下,王爷请看看我,再看看锦心姑娘,灵儿的容貌也算小有姿色,不知王爷听过‘美人相忌’这句话没?”她不会把命交到一个用白眼看她的女人手上,太危险了。
正要提腿离开的南怀齐眉头一颦,“什么意思?”
“规矩是人说了算,但是你说的和锦心姑娘说的或许有出入,丑话说在前,咱们不妨用白纸黑字写下来,照本学规矩,免得我做对了你说错,我按规矩来却有人阴着来,毕竟我是不懂规矩的北国人,对或错只凭你们一句话。”她不吃亏,更不吃闷亏。
南怀齐锐利如刃的双瞳眯起。“你认为王府有人敢欺上瞒下,存心苛待人?”她眉一耸,笑得有几分可恨。“树大有枯枝,房子大了有老鼠,谁晓得哪个床底下藏了个不怀好意的,我是北国人,王爷对我有戒心,相反地,我也怕王府有老鼠咬我脚指头,不如摊开来讲,谁也不赖谁。”
“……锦心,明日午时前将府里的规矩一条一条写下列表,交给她。”南怀齐面上有隐约的黑影。
第2章(2)
“她?”锦心脸上布满难以置信。
于芊芊又摇头地添了一句,“东西还要王爷过目了才行,签章证明,我信不过一人揽权的锦心姑娘。”一人揽权……南怀齐若有所思,眸底幽光一闪,这句话他听进去了。
“一次把你的要求说完。”
“是你说的喔!”她的秋水眸子瞬间发亮,兴奋异常。
“我要说了,通房的月例钱一个月给多少?有没有四季衣物贴补,一季几套?平日膳食几菜几汤,会不会被克扣,以次充好,或是吃冷掉的馊饭、剩菜剩饭?衣服要自己洗还是有专人收洗,能有几个丫头伺候,我有一个小婢用得很顺手,不想再换……我能出府吗?要不要派兵随护……”
“停——”他后悔了,不该由着这丫头得寸进尺。
一旁的温半城也听得傻眼,守在门外的侍卫亦呆若木鸡,不过是妇人的琐事,怎罗唆得没完没了,明明很简单的后宅事为什么这么麻烦,他们的妻女、妹子也这般?
大家开始深思,平日是否太疏忽家中的女眷。
温半城看看眉头紧锁的南怀齐,不免投以同情的眼神,王爷应该头很痛吧!这个舌头不打结,讲话连珠炮的女子将是他的家眷,王爷这辈子的耳根很难清静了,真是可怜。
“我再说一句话就好,绝不罗唆。”
好粗的青筋,他不会要爆血管了吧!EQ真低。
“说。”他不信她还能说出更挑战他耐性的话。
于芊芊无视他的冷脸,小声且带着讨好的语气道:“如果我被亏待了,府中有没有申诉管道?”一时间,厅堂四周笼罩了一层冰霜,让人有种全身凝结的寒意,没人敢吐气,静得恍若死城。
许久之后——
“滚,把她带下去,短期内不要让本王看到她——”免得他一时失手掐死她,影响两国邦谊。
破天荒的,向来冷静自持的晋王居然发出令人错愕的咆哮,对象还是一名身长不及他肩膀高的小女子。
“哈——哈——哈——太有趣了,她真那么说了?真是个妙人,我没在场实在太可惜……早知道有好戏可看,我何必眼巴巴的回府找骂挨……”笑得前俯后仰的风吹柳猛拍大腿,两排白得剌眼的牙齿怎么也阖不上,笑声一声高过一声,洪亮如钟,笑到盆气还用手拍胸口顺气,十足的幸灾乐祸。
他实在有些后侮走得太快,没先绕到晋王府逛一圈,要是晓得会闹腾出这龅戏,他宁可挨粗暴老爹的拳头也要搬张矮凳到此一游,享受一下战场上的杀神被一名小女子击溃的奇景。
“笑够了没,想和我过几招吗?”南怀齐冷着脸,斜睨笑到不行的无品男子,那微黑的脸色又更沉了。
一见到好友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技不如人的风吹柳硬生生地停住笑声,还不小心呛了一下。
“咳!咳!你这是迁怒、恼羞成怒,人家也没说错呀!美人相忌,摆明了不相信你府上美若海棠的锦心,换成是我的话……”
“换成是你又如何?”南怀齐的眼里有浓浓的警告,要他谨言慎语,不要因一时嘴快而英年早逝。
风吹柳想笑又努力忍住,“这是王爷府上的私事,我不多嘴,可是王爷待在王府的时间确实不多,锦心她……呃,是不错,把晋王府里管理得井然有序,不教外人说一句不是……”她确实有功劳,对晋王府帮助良多。
“把你的后话说完。”说一半,留一半,定有下文。
“只是,没有一个女人会平白无故地对一个男人好,若说没有自己的小心思,我是断然不信的,自从王妃逝去后,王府后院再无其他女主人,唯有尽心服侍的锦心,若是有一天来了个女人要分走她手中的权,王爷说她肯让不肯让?”女人耍起狠来连男人也招架不住,他那老爹就差点被那群穷凶恶极的姬妾给拆吃入腹。
不论在哪家后院,有两个以上的女人就有纷争,她们抢的是同一个男人的宠爱,谁胜谁败攸关在府里的地位,以及日后的子嗣前程,因此谁都想坐上那独一无二的主位。
“为什么不让?锦心终究是个婢子,她再能干也有嫁人的一天,晋王府也得有王妃把持大局。”虽然他尚未找到看得顺眼的女人,但是他不可能不再娶,他需要儿子传宗接代。
南怀齐的想法正是天下男子心中所思,妾再尊贵也越不过正妻,何况是皇亲公侯之家,宠妾灭妻这等事是不可能发生在晋王府。
他重用锦心并非是看她貌美,有意纳她为妾室,而是他长年在外,府里内宅不能没个管事的人,锦心的管事能力有目共睹,又是已故王妃的身边人,他才决定姑且由她暂管王府内宅,他要的只是府里不乱即可。
他在内宅时日少,也不要丫鬟服侍,亦无通房小妾,能用的人并不多,再者内宅之事本该由女子接管,身为前王妃的一等丫鬟,锦心是理所当然的不二人选,他用她管理后院乃是情理之中。
不过晋王府的内宅其实也没什么好管,不就是几个洒扫丫头、看门婆子和厨房人手,按时发月例、不时地警醒几句,将里里外外打理得整整齐齐,让主子回府时有口热汤喝、能洗个舒服澡,将人服侍得妥贴就够了。
多年的军旅生活让南怀齐习惯了简单,他对吃与住的要求不高,有得吃、有得睡就很好了,比起北疆无米可食的刻苦,都城的鲜果肉食算是奢侈了。
风吹柳但笑不语,微勾的嘴角弯起,他把要说的话留给同样看得通透的温半城。
“锦心为什么要让呢!这些年王爷不在王府,全交由她管家,王爷认为她今日的派头看起来是个侍婢该有的姿态吗?她都像是半个主子了。”未经传唤,内宅女子不得擅入厅堂,即便是姨娘、小妾,若无夫婿的允许是不得离开所住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