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怀远走过来,盯着地上的图和摆放好的玉片,心里充满了惊喜和诧异。
“嘿嘿,姑娘把堂主画得可真有神!”
边关无心的一句话,令秋霞恨不得当场晕倒。
“不是!”她惊慌的否认,眼睛望向穆怀远,而他令人发沭的黑眸一直紧盯着画像,脸上的表情如死水般波澜不兴,丝毫看不出是喜是怒。
她再次坚决否认道:“那只是我胡乱画的,不是堂主!”
“当然是堂主……”
“边关,出去!”穆怀远忽然发出命令,眼睛仍在竹席上。
边关转身,门被推开了,一个欢快的声音道:“没错,边关出去,我进来!”
屋内三个人的脸,同时转向门口。
在填满门扉的明亮阳光中,一抹携红带绿的影子跳跃着靠近,秋霞觉得仿佛一道彩虹降落,绚丽得令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边关,你还不出去?这女人是谁?”
察觉来人带着冰冷的气息靠近,秋霞张开眼睛,却在对上一双美艳冷绝的凤目时,心里微微一颤,转开了眼。
“她是作坊新进的玉工。”
边关迅速的回答,令秋霞觉得他对这个女人的反应,也太热情了点。
如此想着,她不由再看向那个女人,没想到那女人也正盯着她看,目光奇冷。
“方芳,你不在家里待着,到这儿来干什么?”
穆怀远的问话,将那双冰冷的眼引开了。
“你好久不回家,我当然要来。”女子倨傲地说:“憋了一个冬天,开春了,娘让我找你一起去散散心。”
“我没时间。”穆怀远说着,视线下意识的转回地面。
方芳也随他看过去,顿时,她的表情变了,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尖叫道:“怀远,这就是刚才你们说的画,是不是?你居然让这个女人画你,你怎么可以让这个卢儿画你?”
在众人诧异时,她忽然抓起竹席用力撕扯,玉片如同雪片般纷纷坠落。
掉落的玉石声中,穆怀远一把夺下已被她扯破的竹席,而她立刻像蜘蛛般缠在他身上。
“收好!”穆怀远一手控制着疯狂的女人,一手将竹席扔给秋霞。而后将缠着他的女人用力拉了出去。
秋霞抱着竹席,看着边关收拾着地上的玉片,感觉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
“那个女人是谁?”她问。
“堂主的表妹。”
“表妹怎能如此放肆?”想起她撕扯竹席,纠缠穆怀远的一幕,她尤感惊奇。
边关迟疑了一下,说:“因为老太大喜欢她,早就决定了要堂主娶她。”
“娶她?那堂主呢?”秋霞面色苍白地问。
“自然是要娶罗。”边关情绪低落的捡拾着玉片。“方芳姑娘从小就很喜欢堂主,被她看中的男人,谁都跑不掉。”
心痛得再也无法承受,她没有留意边关失魂落魄的神情,抱着竹席,她走出了作坊。
他已经订亲,却仍向她求亲,幸好她没有答应他!
明知他一再对她耍手段,可她却丝毫不怪他,只是感到悲哀。
从一开始,她就明白他求亲图的是她的手艺,要的是她一辈子心甘情愿地待在他身边,做他的“玉工”,可她还是执迷不悟的梦想着,从他口中听到动听的话!
路过上房时,想到他正在里面安抚那个女人,她几乎无法呼吸。
这样很好。她对自己说,他与她不匹配,而他的冷峻配那女人的疯狂,他的英俊配她的美艳,倒也十分合适。
道理是明白的,可心头的阴影难消。
回到房间,看到那里的混乱时,她理解了为何早上穆怀远会那么生气。
实在太乱了,难怪他们会以为自己遭了劫。
昨夜脑子里全是编织玉片的构想,她跑回来想找够大片的布,可是翻箱倒柜也没找到,匆忙间看到地上的座席,她只顾挪开案几,抽走座席,再取走笔墨,却忘了把案几放回原位,把文具收拾整齐。
唉,粗心如她,穆怀远又怎么会真心喜爱?
如果不是她的手艺对他还有用,她这一生也不会与他相识。
收拾好屋子,她没有吃任何东西,抱着竹席睡了整整一个上午。
当穆怀远来找她时,她仍沉睡着。为了取出她怀里的竹席,他不得不惊醒她,而两人都被她满脸的泪水吓了一跳。
“为什么哭?”他问。
她擦着眼泪说:“我没哭,是汗!”:
汗?听着她浓浓的鼻音,穆怀远眸光微黯,道:“我替我表妹粗野的行为,向你道歉,你不必跟她计较。”
他在替那个女人说话。心中泛起师苦的涟漪,她把竹席递给他。“我不会,堂主快走吧,不然她又会闹的。”
他浓眉微抖。“她不会,我已把她送回家了,以后她不得再进兰坊!”
送回家!那亲昵的口气再次刺痛了她,她黯然无语。
第7章(2)
“这几天我对你的态度不好……”
“是我不好。”她很不自然地打断他。“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不是故意要画你的,本来只想画个男人,不知怎么地,画出来就成了那个样子,我很抱歉惹你表妹生气。”
“我理解。”他望着她,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你画得很好,她生气是因为她嫉妒你。”
“嫉妒我?那她太傻了。”
“她不傻,连我都嫉妒你。”他的目光温柔得让她想哭。“我真想知道你到底还有多少才华,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他在赞美她!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颤抖,但她立刻提醒自己不要被他的声音蛊惑,更不要被他温柔的日光淹没,要记住他的赞美和仁慈都是另有所图,而他的身边早已没了她的位置。
垂下头,她避开他的话题,指着席子淡淡地说:“可惜破了。”
她的刻意逃避,逃不过他的眼,他的心一沉,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指指自己的头。“没关系,你的设计都在这里,我会尽快把它弄出来。”
“需要我帮忙吗?有的地方我还想跟你讨论。”她公事公办地说。
“今天不必了!”他脸上仍带着笑容。“听边关说你今天上午连口水都没喝,你该好好吃饭休息!”
秋霞没有坚持,看着他离去。
她的心情糟透了,为了消弥那种让人发疯的情绪,吃过饭后,她决定不理睬他的命令,自己去兰坊,只有玉石能安抚她的心情。
还好,他并不在那里。
可是令她惊奇的是,一个如同真人般的陶俑,横躺在作坊的案桌上。
一定是竹席给了他启发,穆怀远才弄来了这个。
她想着,情不自禁地在陶俑四周转着、看着、琢磨着,心情越来越好。有了这个“模子”,可是容易多了!
当转得头开始发晕时,她有了好主意。
她记得在院落西北角,有很多废弃的板瓦,现在正可利用。
转身走出门,她对这段时间以来,总是跟在她附近的男人说:“边关,能找几个不忙的奴仆杂役吗?”
“干嘛?”
“想让他们帮我点忙。”
很快的,“榆林苑”后院的西北角,冰雪被扫除,堆积如山的瓦片前,五六个杂役奴仆在秋霞的指挥下,拉开弓子切瓦。
弓子是开玉工具,以竹板绷成弯弓,弓弦则用铁丝或细铁片拧成麻花形制成,此刻用来切瓦,其利无比。加上经过一个冬季的雪掩冰埋,瓦片吸入足够的水分,硬度降低,因此切割起来不是很难。
几个时辰后,当穆怀远从边关口中得知此讯,赶来查看时,奴仆们每人身边都堆了不少切割成小块的瓦片。
“你要这么多瓦片做什么?”他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