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管家温仲熙,难得清闲的夜晚时分,为雷夏风与两位贵客备好晚饭后,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他来到庭院,准备替雷夏风开门。
“仲熙大哥!”雷夏风正巧在门口下车想按电铃,一见到温仲熙立刻出声叫唤。
“回来了?思音还好吧?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快点进来吧。”温仲熙替雷夏风开了大门,好让他把车子驶进车库里。
雷夏风抱著无力行走的展思音下了车,身后还跟著小跑步的韦德。
“别走太快,韦德,小心跌倒了。”雷夏风细心叮咛。
“要不要我抱你?韦德。”温仲熙朝韦德伸出手。
“不行,韦德是乖孩子,要自己走。”韦德很有气概地摇摇头拒绝。
“你教他的吗?”雷夏风向展思音询问。
“他从小就这样。”展思音干笑了两声,她总不能说是她教的吧?小韦德的习惯明明就是他真正的父母亲教出来的嘛!
“思音,你的身体状况还好吧?我做了点菜,如果还有胃口就多少吃一点,不然空腹吃药很伤身的。”温仲熙关心地说。
“我知道,谢谢仲熙大哥。”展思音点点头笑道:“如果没有你们,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别那么见外。”温仲熙拍了拍雷夏风的肩膀,“夏风是个好孩子,该谢的人是他吧?”
“对呀,是夏风爹地抱思音妈咪去医院的哦!”韦德不甘寂寞地插话,“夏风爹地的力气好大,真的好厉害哦!”
温仲熙的一双眉微微上扬,唇角充满戏谑的意味,“夏风爹地……”他瞄了眼雷夏风,“夏风,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孩子?”
“啊!那、那个是因为……呃,这个说来话长。”雷夏风没有预先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一下子被问傻了。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听你讲故事。”雷军和雷柏生打一旁冒了出来,原来他们刚才一听见车子的声音就已经等在外头了,自然也将雷夏风等人的对话全数听进耳里。
“军、柏生,你们没事待在院子里做什么?”雷夏风没想到这两个超级麻烦的兄弟竟然会突然冒出来,原本就不知所措的心情变得更加紧张。
“我们当然是在等你啊!”雷柏生不慌不忙地撒著漫天大谎,紧跟著视线又调向韦德,“嗨,你好啊,韦德,我们又见面了。”
“你好,柏生叔叔、军叔叔。”韦德很有礼貌地向两个人问安。
“啧,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变老了?”雷军啐了一声,“喂,我说夏风,这孩子果然是你的对吧?不然他干嘛喊你爹地?”
“别胡说!她只是我的学生而已。”雷夏风面容泛红地嚷道:“让开点,思音生病了,我要带她进去休息。”
真是的!就知道这两个弟弟别的本领没有,就会把事情闹大,而且常常是越帮越忙!
雷军与雷柏生没有什么可以反驳雷夏风的。虽然很想早点弄清事实真相,但现在的情况让他们不得不让开,毕竟展思音那副苍白又虚弱的样子看起来是真的病了。
反正就算她装病,家里有个当医生的雷夕恒,一查就知道是不是装的了,所以也用不著担心什么。
仔细考虑后,两个人很识趣地没再吭声,跟在温仲熙及雷夏风等人身后走回屋内。
***
“你就暂时住在这间客房吧,有事要找我的话,我的房间就在走廊的另一边,门口都挂著门牌,所以你不用担心找错房间;不然打通内线电话给我就行了,我会马上赶过来的,话机上有标示我们的名字,很好认的。”雷夏风将展思音带到温仲熙预先整理过的客房,把事情交代过后,又摸摸一直乖乖跟在身旁的韦德朝展思音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两天可以让韦德跟我一起睡吗?不然万一他染上了你的感冒就不好了。”
展思音虽然不是很想答应,因为她担心单独与雷夏风相处的韦德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害得雷夏风又误会,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病情,她也只能点头。“嗯,那就麻烦你了,夏风。”
看出她的犹豫,雷夏风只当她是舍不得与孩子分开,连忙又补充道:“放心好了,我没有抢走他的意思,只是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
“我知道,谢谢你。”展思音摸摸韦德的小脑袋瓜,叮嘱道:“要乖哦,别一直吵夏风爹地,知道吗?”“我知道!”韦德大声应道。
“都安置好了吗?下楼用餐吧。”温仲熙敲门进房,朝眼睛发亮的韦德伸出手,“我先带他下楼用餐,可以吧?”
“也好,免得小家伙饿坏了。”雷夏风推推韦德,“跟著仲熙叔叔先下楼吃饭吧,爹地和妈咪等一下就下楼陪你。”
“那,思音妈咪,你要快点来,夏风爹地也是。”韦德眨眨灵动大眼应道。
“会的,你先下楼吧。”雷夏风把韦德推到门口,“仲熙大哥,韦德就麻烦你了。”
“不会,你陪思音聊聊吧,等会儿我把晚餐送上楼好了,也免得柏生和军吵个没完。”温仲熙体贴地道。
“谢谢你,仲熙大哥。”雷夏风对于温仲熙的善解人意真是感动。
“不用谢了,早点解决你的事情比较重要。”温仲熙低声提醒:“别以为那两个家伙那么好打发,只要你和思音的关系没有厘清,他们一定会追查到底的。”
“我知道。”雷夏风苦笑道:“看来我最好在他们通知大哥他们回来前,先把事情处理完。”
“真的不确定的话……”温仲熙的视线越过雷夏风的肩头,往他身后的展思音看去,确定她真的听不到在门口谈话的他们的对话内容后,才轻声说道:“虽然有点失礼,但是我想你没忘了夕恒的专长是什么吧?”
“三哥?”雷夏风微愕,这件事和夕恒又有什么关系?
“总之你看著办吧。”温仲熙吐出一口长叹,“我能帮得上忙的也只有这些了。”
“嗯,我明白了。”雷夏风关上门踱回展思音的床边,脑袋里惦记著温仲熙方才的提醒。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家三哥的专长是什么!夕恒是个拥有执照的医生嘛!这还用得著提醒吗?
可是温仲熙刻意叮咛他别忘了这件事,又是为了什么?
莫非是要他在展思音病情有变化时去找夕恒帮忙吗?
不会吧?大家都心知肚明,雷家兄弟当中,最古怪的人莫过于夕恒了,不但成天足不出户,而且还有讨厌人类的倾向,所以求夕恒帮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仲熙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再说,这跟失不失礼扯得上什么关系?
雷夏风看向睁大眼瞧著他的展思音,心里突然浮现不祥的预感。
仲熙和军他们几个该不会是怀疑韦德不是他的孩子吧!
不可能的,展思音没有必要欺骗他。
而且他也不相信展思音会做出这种事来。他太清楚展思音的个性,她虽然有些倔强,但也善良体贴,偶尔会有细心又女性化的一面,所以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而且她也没有理由啊!
雷夏风甩了甩头,在心里嘲笑自己傻。
他跟展思音相处的时间,远比自家兄弟跟展思音相处的时间还要久,所以他们几个对展思音不了解是当然的,看来这件事是他们反应过度了。
“夏风?”展思音茫然地看著雷夏风一下子皱眉苦思、一下子又叹气傻笑的模样,实在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什么。
“啊,什么?你饿了吗?”雷夏风连忙把注意力拉回来。
展思音摇了摇头,“不是的,只是好奇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没什么。”雷夏风笑了笑,很快地把话题移开,“你觉得好点没有?”
“我觉得好多了,大概是医生那一针生效了吧!”展思音摸了摸手臂,“希望打针不会让我瘀青,它到现在还有点刺痛哪!”
“真的吗?让我看看。”雷夏风想也不想地抓起展思音的手臂,将她的衣袖往上推,仔细地查看针痕。
由于雷夏风低著头,所以那头略卷的棕发便散落至前额飘散开来,拂过展思音的脸颊。
没有在如此近的距离看过雷夏风,展思音一时有点傻住了。
刚才被他抱住的时候,因为不好意思所以她连抬头都不敢,只觉得心跳急速。
当时她只当自个儿是害怕那种摇来晃去的感觉,再加上发了高烧所引起的生理反应,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雷夏风不过是在看她的注射痕迹罢了,她干嘛那么紧张啊!
她平时的粗线条到哪儿去了?以往就算和男同学混在一起玩,偶尔的肌肤相亲她不也当成无意的吗?为何一遇上雷夏风,她原本开朗的性情就全走了样?
“不知道轻轻揉过会不会好一点?思音。”雷夏风抬起脸,却没想到自己与展思音靠得如此近,嘴唇竟轻轻扫过她的脸颊,引来一阵热潮。
“夏、夏风!”展思音反射性地捂住脸颊往旁边缩。
她万万料不到自己竟会这么阴错阳差地被雷夏风吻了。
“啊!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问你那个……我真的很抱歉!”
雷夏风紧张地站起身,手足无措的连声道歉:“对不起,思音,我没有那个意思,请你相信我。”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展思音知道是自己反应过度了,雷夏风怎么可能对她……那是不可能的事,雷夏风之所以这么照顾她,不过是基于补偿心态罢了。
“那个,我的三哥是个医生,我……我去问问他好了,看看注射的地方要怎么样才不会瘀青。”说罢,雷夏风搁下毛巾,像逃命似地飞奔出客房。
展思音楞楞地瞧著雷夏风离去的背影,心中霎时充满不舍。
那是一点点酸涩混著寂寞,再佐以名唤甜蜜的调味料所尝起来的陌生感觉。
她不懂这是什么,但是她明白,每当雷夏风否认她与他之间的暧昧时,这感觉总会不受控制地袭向她。
为什么她要在意这件事?她与雷夏风之间明明什么都不是。
不过就是她在恶作剧,而雷夏风成了无辜的玩具而已。会变成这样的情况,一定是因为雷夏风对她和韦德太好了。
他并没有逃避责任,而是勇于面对;他没有排挤她与韦德,更没有一丝的怀疑,只是拚命地想补偿、想说服她留下。
虽然,那并不是为了私人感情。
雷夏风对她没有爱情,只有师生的感情。
这是她感到寂寞的原因吗?
但是她对雷夏风……手指不自觉地触上被雷夏风不经意吻到的面颊,全然的冰凉只是让人感到更加难过。
她对雷夏风有意外的感情存在吗?
所以她迟迟说不出口,无法告诉雷夏风,说一切只不过是她的恶作剧,他根本没有必要负起任何责任。
可她无法承受魔法解除后带来的空虚。
当谎言被拆穿之后,想必雷夏风定不会再如此对待她。
他不会对她关怀备至、嘘寒问暖,更不会成天陪著她和韦德到处游玩,也不可能将她接到雷家住下。
这就是她说谎的代价吗?欺骗了雷夏风,却得赔上自己的心。
直至今日,她才明白,与雷夏风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已是她抛弃不了的回忆与期待……***
“找我有什么事?”
雷夕恒自窗边起身,将手中的原文书放回架上,回身看了眼局促不安的七弟,发出低音重复问道:“我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雷夏风被房内沉重的气氛闷得不知该如何开口,听见雷夕恒出声,他很快地回道:“呃,三哥,我是想请问你,那个……打针引起的瘀青要怎么处理?”
“打针引起的?”雷夕恒瞥了眼雷夏风,“什么时候打的针?”
“今天晚上的事。”
“那就别用力揉它,止血后热敷就行了。”雷夕恒兀自翻看其它书籍,对于七弟的不安只当没看见,反正自个儿被列为兄弟间的异类又不是头一天的事。“就这个问题?”
“啊!是……呃,不是,我……那个……”
“有什么问题就说清楚!”雷夕恒受不了雷夏风吞吞吐吐的说话方式,索性打断他,“如果你是想问我那孩子的问题,就清楚地说出来。”
他并不是个要求严谨的人,也习惯优闲度日,但是当旁人妨碍到他独处时,他总会巴不得立刻把事情解决,好让碍事的人离开。
而现在,眼前的雷夏风就是个例子。
他并不是讨厌自家兄弟,对他们他可说是没啥偏见,但倒也不像其它人之间那么热络,他最不喜欢的是强迫推销的温情,除此之外的事情,他都可以用最和善的态度来面对。
“对、对不起。”雷夏风干笑了两声,“我只是好奇而已,关于韦德和我的血缘关系……”虽然他并不想怀疑展思音,但是好奇心仍旧驱使著他发问。
“如果单纯用外表判断的话,他确实像你的孩子。”雷夕恒很干脆地响应。
“这个我也很清楚,因为他实在长得和我太像了。”末了,雷夏风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果然三年前的那天……”
“三年前怎么了?”雷夕恒没有漏掉雷夏风的独白,“你三年前就跟那个女人发生过关系了?”
“啊!我……”雷夏风慌张地应道:“不是的,那天我喝醉了,所以才会……我也很吃惊,因为我完全没有印象。”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三年前,你到底跟那个女人做过爱没有?”
雷夕恒问得直截了当,教雷夏风尴尬得直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呃,我想是……有吧。”雷夏风无力地点头应道。
“如果以三年前来算,那个孩子现在几岁?”雷夕恒难得大发善心地拨出一小部分的耐心,为自家兄弟解解谜题。
“韦德他已经两岁了,不过我不清楚出生日期。”雷夏风老实地招认。
“两岁加上怀胎十月,理论上是你的孩子没错。”雷夕恒转身在沙发上坐下,“如果你还有疑问,可以比对血型,再不然去验验DNA也行,那是最准确的。”
“果然是这样吗?”雷夏风苦笑,“谢谢你,三哥。”
“你怀疑那个孩子不是你的?”雷夕恒微一挑眉,他不认为老实的七弟会懂得怀疑别人,因为他的烂好人个性根本就和大哥雷少陵有得比——两个人都善良到无药可救!只不过这个七弟还多了份不知打哪儿遗传来的正义感。
“我不是想怀疑思音,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必要骗我,只是,我不懂她为什么甘愿独自抚养孩子也不嫁给我?”雷夏风幽幽长叹。
雷夏风意外地发现,在面对雷夕恒时,他竟然可以侃侃而谈,或许是因为雷夕恒从不主动去招惹事端吧!
“何不去问问那个女人?”雷夕恒对于感情的世界向来陌生,年轻时代是因为忙著念书,所以没空谈爱情;成年后则是因为自己选择离群索居而失去与人的联系,但是不论原因为何,他都不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
“我问过思音,但她总是不肯正面回答我。”雷夏风苦笑道:“我想过,也许她是觉得我不足以依靠,所以才不肯嫁给我,宁愿自己带孩子。”
雷夕恒瞟了眼雷夏风,“你想娶她?”看来这个七弟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纯情青年了,他开始谈恋爱、开始注意起女人……雷夏风纳闷问道:“那不是当然的吗?她都生了我的孩子了。”
“重点不是孩子。”雷夕恒收回对雷夏风的评语,看来他还是太高估自己的七弟了,这个小鬼根本还弄不清结婚的意义何在,说不定那个女人就是看出这一点才迟迟不肯点头。
“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雷夏风反问:“重点不是孩子,那是什么?”
“自己去想。”雷夕恒无情地打断雷夏风的问题,“我没空当心理医生,更没兴趣插手你们的家务事。”
“三哥!”雷夏风知道,雷夕恒一定是发现什么问题了,但为什么他不肯说出来?他现在就差那临门一脚了呀!
难得韦德的心已经偏向他,而展思音又住进家里,一切情况都对他有利,他只要加点油说服展思音就成了,为什么三哥却不肯帮他一把?
“这个问题是你自己造成的,后果该由你自己承担。”雷夕恒严肃地道:“你不也说过,你觉得一切都是因为你自己不够格让他们倚靠,所以那个女人才不肯嫁给你。”
“但是……”
“够了,出去吧,我要休息了。”雷夕恒冷血地将雷夏风赶出门外。
连著三天看了一堆新出版的原文医学书,他的脑袋已经累到极限,才没空去管这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