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你再传染给我好了。这不是猫艾滋,不会大面积爆发。”
猫艾滋?What东东?她有听没有懂,脸有点发烫,以去厨房拿粥为借口,她拉远与他的距离。
端出热粥放在桌上,见他将头搁在曲起的膝盖上,正目不转睛看着她。
有点尴尬……她指着门边装了五颜六色沙子的小瓶,讪讪问:“你的房门外为什么挂那么多沙?”
“那是请朋友在地球各个沙滩上收集来的。”他歪头浅笑,“这些不同颜色的沙在显微镜下看很漂亮。蓝色的可以看到螺旋纹,白色的沙里有八角海星样的生物遗体,粉红色的看上去像断层岩。”
“嗯,Dano,你到底是做什么研究的?”她还是不明白。上次好像听他说过液体研究。
“我在‘重颗粒’里面工作。”
重颗粒?又是一个听得她雾沙沙的词。
见她表情很雾,他恍然一笑,“抱歉,‘重颗粒’是关氏能源研究部的名称,西南方位的建筑楼群,从空中看像个‘几’字形,一共9层,我所属的工作组在第6层。说到具体工作……”他抓抓后脑勺,尽是浅显易懂地解释,“就是……研发可替代性的生化燃料,就像试着用奶牛胃液做燃料电池,从植物种子里提炼可以完全燃烧的植物油,以用来代替现在的矿物燃料。”
“矿物燃料?”
“就像飞机燃料,汽油之类的……”
“哦……”她瞥到客厅墙角有一盘国际象棋,那些棋子在黑白方格的棋盘上摇摇晃晃,像不倒翁。心中小小好奇,她一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一边走到棋盘边。老实说,除了斗兽棋,国际象棋这类考验脑力的高难度复杂棋路,捏着棋子她就傻掉。
但是,不会下,会看。
棋盘每个方格都微微向下凹,所有棋子的下面都是平滑的半圆弧,完全就是一副不倒翁国际象棋嘛。棋子她也认得,虽然满盘的黑黑白白,她至少知道国际象棋的六种子:国王,王后,城堡,主教,骑士,士兵。
她伸出食指推推一个士兵棋……
摇摇晃晃……
“这是一套印章。”他的声音悄悄出现在她身后。
“不是国象吗?”她又推了一下白子国王。
“也是。”他低头拿起一颗棋子,想了想,走出一步,“它是国象,也是印章,还是不倒翁。”这棋是Ank在年终宴上抽奖得回来的,放在厅里当点缀,他们想到的时候,可以走一步,只是你走一步我走一步,这盘棋到现在还没下完。每个棋子底部都有一个小盖,旋转扭开后,底座是印章石,可以依照你喜欢的设计雕成印章。他们三人各自选了一种棋子,其余的则是空白。
听着他微微沙哑的声音,耳朵里酥酥的。她将白子国王提起来,屁股向上,扭开,果然有几个字纹。
将印章朝向他,“谁?”
“你猜。”
“……我可以盖出来看吗?”
“当然可以。”他找来几张白张,坐在餐桌边,一边喝粥一边看她兴致勃勃地在纸上盖印章。
有印章的棋子其实不多,她一个一个扭开,找出来的只有白国王、黑主教和白骑士。
印,印,印!她将所有印章盖在白纸上,拿起来一看——好,都是她不认识的字。
“嗯……”她已经不玩毛笔很多年了,蘸调料刷烤肉算不算?
“嗯……”她好惭愧。
感到她的为难和泄气,他推开粥走到她身边,将白国王放回原位,“这是Shell的印章。”
将黑主教放回原位,“这是Ank的印章。”
将白骑士拿在手上,唇角微微一撇,“这是我的印章。”说完,他拈起黑骑士,“这个也是我的。”
她受教,非常之受教。谢定铭是白色的“国王”,储奉封是黑色的“主教”,他,则是黑白通杀的“骑士”。
“我不认识它们。”她叹气,“这是草书?”
“篆体。”
“下面弯弯曲曲的是什么图案?”
“英文。整体上是篆体加英文的雕刻。”
“哦——”她状似明白地点头,从他手中接过黑白骑士。
她的表情有点憨,有点闷,有点可爱……他怔怔盯着,突然别开眼,捂嘴咳了咳,指着粥边的青菜岔开话题:“这些菜是Ank买的?”没等她回答,他自己就先否定了。
在这儿,他不会做饭,也懒得学。储奉封一心让别人做给他吃,味蕾刁,但就是不进厨房。谢定铭根本不用学厨艺,也不会去学这种东西,家中有人变换口味做给他吃,在外出钱吃,也即是说:他们三人完全没厨艺。
“我买的。”
“又乐,对不起。”他突然道歉,“我是说刚才用枕头砸你和……骂人。”
她的注意仍在印章上,“哦,没关系。”反正点名骂的不是她。不过,她比较好奇他生病的原因。将黑白骑士的头撞了撞,她很无意地问:“你怎么会……呃,突然……生病呢?”
他摸摸鼻尖,“大概是晚上衣服穿少了。”
“晚上?”瞥他一眼。
他对上她探问的视线,嗫嚅半天,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又乐,我这几天没去你那儿,是因为以前一个朋友家里出了点事,晚上我要去……去照顾一下,所以……所以……”
“所以才让自己生病。”她很怀疑他是不是把外套贡献给前女友披着,因而导致自己受凉——这种情节常有。
他垂下眼,眸中闪过一丝黯淡。他不知道Ank那家伙到底对她说过什么,以Ank的性子,添油加醋算是很正常,但他原本就没打算隐瞒这件事。
捧着粥碗,他闷闷叹口气,“又乐,我那位朋友叫钟子秋,是我以前的……女友。”停顿,黑色的瞳子移向她,见她仍然拿着黑白骑士研究印章文字,他深呼吸,让肺叶涨满氧气氮气和惰性气体后,缓缓吐出,决定一次说明白,“以前,我曾经交往过三名女友,她们是汤散儿、钟子秋、姚水洛。那个……你可能现在不认识,以后就认识了……不不,我是说,虽然都分手了,但因为比较投缘,所以还是朋友,大家平常的时候也会联系一下。”
“嗯。”
“你要不要听听她们分手时给我提的意见?”他小心翼翼瞟她。
“好啊。”
这么干脆……他心里突然闷起来,郁郁的,不过还是老实说了:“她们说约会的时候,我常常约到一半却因为朋友的一通电话离开,将她们扔在一边。而且不止一次。散儿说我重朋友胜过重情人……啊不是不是,又乐,我是说……我会很专一的。”
她不知该如何接话。
那个……他坦白得也太彻底了吧。他说交往,是以真诚为前提呢,好可爱的……
骑士!
叮!黑白棋子轻轻一敲,一朵笑,悠悠然,浮上粉色唇角。
柳秋沐的病本就不大,高温退下后,三四天的时间便恢复得差不多。钟子秋的爷爷突发心脏病入院,前段时间是观察期,病情稳定后,钟子秋知他生病,也不再请他陪伴,反而叮嘱他在家好好休息。
劳又乐照顾了他两天,也就是抱着漫画在房间里陪他,为他准备一下早餐午餐和晚餐,顺便将储奉封的晚餐也一并准备了。
“进展不错。”晚餐之后,储奉封挺着塞满食物的胃袋躺在沙发上,冲玩弄不倒翁棋子的友人弹弹手指,“又乐现在可不可以为了你牺牲一切?”这样他就能动之以情,将她猎进关氏。
柳秋沐淡淡看他一眼,不予理会。
“Dano?”
柳秋沐叹气:“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答应和我交往。”
“……”听明白的储某人从沙发上弹坐而起,“What?”
“字面意思。她是我喜欢的类型,但她没有对我一见钟情。”
“男人和女人,就像正负电子。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两颗外层不够八颗电子的男女原子正好相遇,而且它们的外层电子数加起来正好等于八。”储奉封离开沙发,走到棋盘边,拈起一颗士兵棋,嗤笑,“这种事,被一些文字者们弄得神神秘秘,说透了,还是有几率性和组合性的,也可以人为搭配。”
与储奉封相反,柳秋沐走到沙发边坐下,撑着下巴叹气,“我对又乐也没有一见钟情。”
“那是因为你们需要化合反应。”储奉封站在棋盘前思考半天,终于走出一颗子,他头也懒得不回,直接说:“氢气和氧气单纯混在一起也没什么反应啊,点燃之后才能成水。”
“……你觉得我和又乐现在点燃没有,Ank?”听得雾沙沙者立即虚心请教。
“你们?”储奉封瞥他一眼,随即伸出食指推了推国王棋子,让它在棋盘凹格里左摇左摆。他对自己走的那一步很满意,不知是因为思考还是其他,一句“你们”后,他没再答理柳秋沐。
“喂?”
“你们大概处于氢、氧混合状态。”
“没有点燃?”
“没有。”
柳秋沐沉默起来。默了半天,他发狂,“再问你一个问题。我和又乐,谁是氢气,谁是氧气?”
储奉封这次的回答挺快:“这要看是你被她吸引,还是她被你吸引。”
“……我知道你是黑带三段,但我只要中间有说服力的那一段。拜托你,说话说重点!”他的嘴里已有隐隐烟雾呼出来,魔鬼化了。
“如果你们的外层都是四颗电子,那就势均力敌。如果你的外层电子数大于四而小于八,相对的,又乐的外层电子数则是小于四而大于一,那么你很容易捕获其他电子以达到稳定状态。所、以,你被又乐吸引。反之,又乐被你吸引。”
“……”
“我的三段切怎么样?”储奉封将脸凑到他面前,恶意一笑。
两张俊气的侧颜咫尺相距,柳秋沐轻轻挑了挑眉,“Ank……”
“What?”
“个人建议,你滚出地球比较好。”
“谢谢。”储奉封拍拍他的脸,挺起腰,走到厨房冲茶助消化。
沙发上,柳秋沐瞪天花板。
他脑残了吗?不然,怎么和Ank讨论这么初等幼稚的化学问题?
似乎……他是氧原子?
郁卒……
一段音乐铃声突兀响起,储奉封从厨房探出半颗脑袋,听了三秒,发现不是自己的电话,立即缩回去。柳秋沐捞过电话,一见来电号码,表情微讶,接听的动作却很快。
“又乐。”他喂都不喂,直接叫名字。
又乐?储奉封的脑袋又从厨房探出来。将两只耳朵努力支成犬耳形,他意图“窃听”友人的甜蜜蜜,可从头到尾他只听到“嗯”、“是的”、“对”、“真的”、“没问题”这类短句。
最的,柳秋沐收线,他一点头绪也没听出来。
想了想,他端着两杯茶走出厨房,“又乐的电话?”
“你不是听见了?”
“这么晚找你……”
“不关你的事。”自动接过一杯茶,柳秋沐回房,眼角弯弯,是一抹毫不掩饰的笑。
明天周末,刚才那通电话,又乐问他:明天她有空,要不要约会?
要,当然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