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还有其他挂心的事!
源义仲伤势很重。人虽然一直发着高烧,嘴里却不停的呼唤着优昙的名字。每听到他叫一声,神宫砚道的心就难过一分——他是那么的疼爱妹妹,要怎么接受她去世的打击?
源义仲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第四天的早上,他恢复了意识。与神宫砚道自欺欺人的想法不同,源义仲并未极端到没见到优昙的遗体就不相信她已经死去了,于是,从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这个坚毅男人的嚎哭声,就传遍了整个木曾。
家臣长老们议论纷纷,生怕源义仲这一伤心就没个尽头——可不是没有先例。当年源优昙的母亲秋苜夫人去世的时候,源义仲可不就是不声不响的独个儿抱着年幼的优昙在她的坟前坐了好几天么?要不是这些家臣们拿优昙的身体健康做借口……偏偏现在,连借口都没了。这下看来没什么十天半个月的,只怕源义仲缓不过这股子伤心气来啊……
然而再度出乎众人的意料的,源义仲在狠狠的痛哭了一天一夜之后,在第五天的早上,照往日的规矩,来到了主殿处理事务。
除了眼睛红肿了伤后的神色憔悴了偶而短暂发言时的嗓音嘶哑了……整个人竟然如此的面无表情,连一丝悲痛也看不出来的异样着。
这样子如此这般的平静着,平静的让看在眼里的人不禁毛骨悚然起来——悲痛强忍着,可是伤心性极了!
神宫砚道也正是如此的担心着,因此在源义仲伤重时他不敢合眼,尽心尽力为其祈福,源义仲醒来之后他仍不敢合眼,就怕源义仲突然间承受不了悲痛而狂性发作!
然后一直担心着担心着……
哪一天源义仲向自己要源优昙遗体的下落……
向自己要御苑光晓的下落……
自己要怎么应答?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无时无刻不陪伴在源义仲身边的他却时时刻刻都能听见源义仲心底的愤怒之火……甚至在源义仲陷入梦境的时候听见他无意识间发出的咬牙切齿的声音……
不禁又担心起不知下落的御苑光晓来……
你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出现啊……至少不要出现在源义仲的面前!
甚至……神宫砚道心痛的想着:消失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神宫砚道其实略有察觉,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源义仲是有些喜欢御苑光晓的。做为朋友,神宫砚道了解源义仲此前并不好男色,甚至可说是厌恶的。然而这样的源义仲竟然跟他有过那种关系还持续着……这不能说不是一个奇迹。
还有御苑光晓,那么骄傲的一个孩子……一开始或许说还是出于某些“不得不”的理由……可是在神宫砚道看来,十九岁的他不过还是个孩子罢了,嘴硬也得有个限度……后来那些表现——神宫砚道可不认为他脸上那种类似“无可奈何”的表情是“认命”,多多少少有些别的吧……
然而这样的两个人,明明有机会在一起的两个人,却因为这个事件,被斩断了。
神宫砚道无比的清楚……源义仲是绝对不可能原谅一个杀死他妹妹的人活在世上……尽管杀源优昙的人绝不是“御苑光晓”的意志,但是却是他的“身体”。源义仲他不会了解——不,就算他了解也没人能阻止他不由自主的迁怒。抱歉,源义仲就是这么一个任性的男人。再三的为源义仲这种蛮横的个性在心里道歉,神宫砚道悲哀的想着。
然而御苑光晓……却要为这种无妄的灾难承担后果……
打从遇到这个孩子,他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呢……
被自己陷害,出门遇到山邪鬼,被当成剌客,被源义仲任意的拿来暖床,然后还在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杀害了“心上人”的妹妹……这还只限于他所知的范围之内,或者还有他所不知道的呢?
都是想起来就令人啧舌的恶运,任一件常人也受不了,在短短的数月之间他却尝了个遍……
神宫砚道差一点就洒下了同情之泪……啊,不不不,现在可不是有空想这个的时候……
而是……伤势并未有康复迹象的源义仲,要怎么应付来自于赖朝殿那方的催促……
紧紧握着手中那刚刚被自己所拦下的信笺……
打算对平氏、还有皇族宣战了吗?
在不知不觉中……时间正在悄悄的流逝。木曾之外的世界,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
“哦?是吗?赖朝殿打算起兵了?”
“是这样没错。”神宫砚道思前想后,认为妄想完全瞒着源义仲是不可能的。于是将那封信的意思经过了自己的理解之后“转述”给源义仲听。“赖朝殿希望得到义仲的协助……义仲殿,你的打算是如何?”
源义仲皱了皱眉头:“我当然要一同起兵喽!这还用问吗?”
神宫砚道向天翻了一个白眼。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义仲殿的伤即使是上了战场也只能成为累赘吧!”神宫砚道毫不客气的说着。看着源义仲不满的目光,甚至坏心的在他背后轻轻一拍。
“啊!”源义仲恼怒地大叫起来:“砚道你干什么!痛死我了!”
“这种身体不要说是面对敌方的大将了,只怕随便一个马夫都能轻易取走你的性命啊!请以自己的身体为优先考虑。”神宫砚道正色道:“……义仲殿,拒绝吧!”
“你让我……拒绝?”
“是。当然并不是请你完全置身事外。我认为凭现在赖朝殿那方的军力加上北条城守的兵力并不见得就弱于平氏。所以,无论如何还是请义仲殿先等伤势复原了再上战场也不迟!”
“……你说的虽不无道理,可是……可是我怎么能变成这样只顾自己的小人呢?”源义仲仍犹豫着:“我跟赖朝殿之间早有默契,他一旦起兵,我必然响应,如果我此时拒绝的话,对赖朝殿,那不是太过意不去了吗?”
“……是吗?”神宫砚道见他不听自己的劝告,嘿嘿的冷笑了两声;“那么……与其让你在战场上死掉,不如现在就让我来结果你的性命吧!”
说着,神宫砚道暴跳如雷,就向源义仲扑了过去:“受死吧!”
源义仲急忙躲闪,谁知道背上的伤痛了起来,一时之间动弹不得,神宫砚道将他推倒,一拳一拳的向他击去:“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连我都能轻易的打倒你呀!你怎么就不听人的劝告呢?义仲殿,我警告你,我可是用绑的也要把你留在木曾。实话告诉你,拒绝的信笺,我已经遣人送回了,就算你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痛痛痛痛痛——!”源义仲痛的大叫起来:“我知道了知道了!就听你的行了吧!”
神宫砚道哼了一声,住手不打,翻身坐至一旁,举袖拭汗。源义仲痛的脸色发白,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砚道,你是真的想杀了我吗?……痛死了!”
“活该!”神宫砚道打开扇子用力扇风,一边说着风凉话:“痛死你到也罢了,偏偏你这个像泡菜石一样顽固不化的家伙……真是气死我了!”
原以为源义仲会反唇相讥的,谁知却迟迟听不到回答,神宫砚道低头看去,却见源义仲满面伤戚,正呆呆看着置于矮柜之上的一卷书信。整枝的藤花都已经枯萎了,系信的五色丝线却仍鲜艳如故。神宫砚道识得那是优昙遗下的物件,心下一紧……
源义仲缓缓坐起,伸手将那信笺慢慢的打开,洁白的信笺上那几个异样亲切的淡墨小字现于眼前:紫藤花艳日暮中,缘何今朝始不归?
这是源优昙思念哥哥所做,遣使者送至伊豆催促他速归的和歌。
只是如今哥哥回到了木曾,那写信的女子却如这枯萎的紫藤花一般,再也不会回来了……
源义仲一个字一个字的抚摸着那几个小巧可爱的字,指尖微微的颤抖着。突然一滴水落在了信纸上,晕染开来,源义仲急忙拭去,谁知泪水不听使唤的,一滴接着一滴的落了下来。
“可恶……!”
源义仲低声的说了一句……
然后就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神宫砚道不忍再看下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屋外的天空。
天气很晴朗,阳光也很明媚,可是在屋子里,却还是十分阴暗。名为悲痛的气氛,正四处弥漫着。
忍受不住困倦的疲惫,神宫砚道终于撑不住的睡了过去。为了照顾源义仲,他几乎是五天都没有合眼了,直到他看到源义仲终于忍不住的再度哭了出来,他才略略的安心了一些。
然后,当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天而已,谁知道竟然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奇怪着自己并不应该这么嗜睡,一面由侍女们服侍着洗脸洗口一面等待着有东西来填满自己那咕咕大叫着的肚子的时候——
“义仲殿呢?”
“咦?义仲殿不是已经出发去伊豆了吗?”
“……”
什么嘛!这个家伙!
不满突然爆发了出来,神宫砚道几乎骂出了脏话。考虑到自己在木曾的形象,于是做罢。
“给我备马,我要去追他回来!”急匆匆的擦了擦手,将毛巾丢在木盆里,连饭也来不及吃的向外走去。
“啊……神宫大人,您不是乘牛车来的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说快点备马就对了!”
外面侍候着的侍从为难的回答道:“可是……马已经全被义仲殿带走了……”
“搞什么嘛!源义仲你这个又狡猾又自以为是的家伙!”终于忍不住的大声的叫了出来,神宫砚道怒气冲冲的走回了房间里:“哼,你以为把马都带走了我就追不到你吗?我只是给你面子而已!不要小瞧堂堂的阴阳师啊!”
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神宫砚道啪的关上了房间门。
虽然说是这么说,可是看来也只能使用式神来追踪源义仲了……
在一张纸上写下了伊豆两个字,准备了铰子放在一边准备做个式神出来——阴阳师并非鬼神,自己并不具备能夜行千里的能力。神宫砚道一边生气,一边将怀中的其他东西全部拿了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
“咦……?”这是什么?一件出乎神宫砚道意外的东西出现在他的眼前。
通体黝黑的一串手珠,光滑的的手珠之上隐隐约约闪耀着如同白钻般的光芒……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正是之前出现在山邪鬼杀死源优昙的现场,将被光之冰龙封印的山邪鬼及被它占据了身体的御苑光晓一并带走的那串来历不明的奇怪的手珠……
只是,为什么会在自己的身上出现呢?
如果早一点发现,或许就能早一点有御苑光晓的线索吧!
怪只怪自己这几天将全副精神放在源义仲的身上,因此将己身也忽略……
神宫砚道看着这串手珠,微蹙着眉头思索着。从这手珠之上,真的能寻到御苑光晓的线索吗?真的可以吗?
然而这串手珠却没有给他任何回答。
神宫砚道紧紧的握住了这串手珠,一定有其它什么被自己的忽略掉了的东西吧……能帮助自己找出御苑光晓的东西。可是,在哪里呢?
用不着他再苦苦思索了,被他紧紧握在手中的手珠忽然间传出了一声轻微的异响。神宫砚道摊开手掌,只见手珠上最大的一颗珠子之上竟然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裂纹!
那条裂纹还在不停的扩大之中,从裂纹中还不断透射出斑斕的白光!
“这……这是怎么回事!”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异状,神宫砚道张口结舌。
白光变得浓厚起来,几乎像是喷涌而出的泉水一样在神宫砚道面前汇成了一道光柱。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光柱中淡淡的浮现出来。
神宫砚道定睛细看,当他发现那个身影是谁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失声惊呼出来:“御苑光晓!”
发出了“喀啦”一声,珠串断裂了。最大的那颗珠子碎裂成一片片,随着珠子的粉碎,那光柱也在一瞬间消失了,然而无形的光化成了有形的物质——洁白的星沙如同瀑布一样沿着消失的光的轨道向下滑落。当光完全消失的时候,御苑光晓失神的跌落在星沙的小丘上。
“御苑!”神宫砚道几乎是用扑的上去,将御苑光晓的头揽在自己的怀里。御苑光晓紧紧皱着眉头,渐渐的醒了过来。
“……神宫……砚道?”不确定的轻轻呼唤了一声,御苑光晓一时间还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我……这是在哪里?我的……母亲呢?”
“你在说什么呢!快醒醒!”几乎是气急败坏的摇晃着他。这许多天来他去了哪里?那手珠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什么会从手珠的光中出现?没可能的吧!
眼前模糊的景物终于回复了清晰,然而被那样大力摇晃着,御苑光晓却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尖叫着。快、快散架了啦!
“住、住手!”御苑光晓大叫了一声,用力的一推,然后身体啪的摔倒在地上。“神宫!你想杀了我吗?”
“啊……对不起。”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遭遇太多事情,神宫砚道对自己的精神状态不佳也有所察觉,之前因源义仲的不告而别,竟然不知不觉之中把怒气带到了御苑光晓身上也说不一定。
御苑光晓恢复了正常,他一边埋怨着一边坐了起来。
“真是的,才多久不见你就变得这么粗鲁……这是哪里?你的房间吗?”
“是。”
“……源义仲那个家伙呢?”犹豫了一下,御苑光晓还是开口问了他。
“……”抬眼看御苑光晓提起他的时候毫无异样,神宫砚道很想问问他还记得自己在化身为“山邪鬼”的时候做过些什么没有。然而话到嘴边两三次,竟然就是问不出来……
“不方便说?那个家伙干什么去了?做坏事么?”
——做了坏事的人是你啊……御苑……你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夺去了源义仲妹妹优昙公主的生命啊……
“啊啊!神宫!我跟你说,我见到了我母亲哦!”御苑光晓一脸喜滋滋的表情,一边说,脸上还浮现出羞涩与幸福的红晕:“她好美哦!我从来没见过像母亲那么漂亮的女性……原来,原来我并不是孤儿呢!神宫!我好幸福……喂!你有在听吗?”
“啊?哦哦……你的母亲大人是谁?你在哪里见到的?”
御苑光晓被问住了……他竟然不知道母亲是谁。相处的时候只记得幸福、幸福还有幸福,根本也忘记去问母亲的身份……不,母亲好像不愿意说出来,所以御苑光晓下意识的也没有追问。
“……这些都不想告诉你。”御苑光晓简单的结束了对话。
“……那山邪鬼呢?”神宫砚道突然想起。如果没感觉错误的话,源义仲体内的昆仑之玉好像已经消失了。那御苑光晓体内的山邪鬼要怎么办?
“这个……”御苑光晓不想隐瞒神宫砚道:“虽然现在还在我体内……不过应该不会有问题了……总之它不会再出现了。”
御苑光晓想起了当时那个令他两难的抉择……他既无法拒绝母亲那要求他原谅小麒麟的要求,也无法拒绝自己恨着山邪鬼那真实的心意──那个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做才好……
所以,御苑光晓选择了仍然将麒麟封闭在自己的身体里这个方法。
“……母亲,我只能做到这样了。我无法原谅这个家伙,可是我也不想拒绝母亲的要求。就让它在我的身体里一直沉睡下去吧,我也并不需要它的保护!”
宵恍姬苦笑着,但是她还能怎么样呢?满天的流星飞坠,一颗接着一颗,一颗比一颗更快的划过天空消失掉,她的力量在也一丝一毫的消失着!或许还能坚持一天,或者就在下一刻——这个结界中依靠她的法力所创造的星之世界就会毁坏!
所以御苑光晓不可以再留在这里了,他立刻就得离开!
“……光晓,你去吧!离那一天没有多少时间了,你一定要记得完成哦!”
“可是,我要怎么去做那件事呢?”
“去找安倍泰亲!他会告诉你的!”宵恍姬突然觉得胸中空荡荡的,呼吸有点困难起来。她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咬着牙令自己坚持。
双手托起光的结界,将御苑光晓缓缓送出这个星的结界,依依不舍的看着御苑光晓那同样恋恋不舍的面孔,在最后一刻汹涌的泪水奔涌而出——永别了,我的孩子!宵恍姬在内心无声的呐喊着。
好累啊……宵恍姬失力的倒下。在闭上她那满含着泪水的眼眸之前,最后所看到的是掌管星辰的神人一生只能看到一次的……壮阔华丽的流星雨。
好……
美……
被送出结界的刹那御苑光晓也看到了这壮观的景象。数以亿计的流星在他眼前燃烧着坠落,每一颗都炫丽的令人颤抖。
——不知道母亲有看到吗?
在心里温柔的想着,丝毫不知道母亲的生命已在这流星坠落的同时消逝。然而这已经成为他对母亲最后的、仅有的、唯一的回忆。当然此时的他却并不知晓。
“……是吗?”神宫砚道淡淡的说了一句,打断了御苑光晓的沉思。
“嗯。”
两人都沉默下来,然而神宫砚道猛然想起:“啊!那个该死的家伙!”
“什么?”御苑光晓吓了一跳。
“呃……没什么。”神宫砚道可没胆子让御苑光晓跟源义仲见面,天知道那个男人会做出什么来,迟疑了一下,轻声的问着他:“御苑,你想回平安京吗?”
……平安京?这个男人不说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因故耽误了这么久,在朝中一定是遮掩不住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拖累到安倍大人……说起来,母亲那时候对自己说的,不正是要自己去问安倍大人一件什么事吗?也好,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难道这里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吗?
哧!——才怪!回想过去这几个月,忍受着常人无法想像的痛苦,烦恼着常人无法体会的烦恼,还有仿佛这一生加起来那么多份量的让人受够了的屈辱……有哪里会让人不舍!应该是巴不得离开才对呢!
然而,御苑光晓望着神宫砚道,喉头一阵苦涩,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一个“好”字却是半晌说不出来。
难道……真的还有不舍?就算有……也绝不会是他啦!御苑光晓恨恨的紧紧抿着嘴唇,拒绝自己想起那个人。
终究还是点了头。犹如气急败坏般的猛然点着头,像是强迫着的用力点着头,像是确定自己心意一样的坚定的点着头。“神宫,我……我要回平安京!”
神宫砚道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仿佛含着些怜悯:“……好,我立刻安排你回平安京。”犹豫了一下,又说:“你放心,我会告诉他你回去了。”
点头的动作顿住了……
“还是别告诉他了……好么?”御苑光晓向一边看去,唇角的边梢仍然很倔强的向上提着——又像是强要笑,又似是强忍哭。“反正我已经不打算再见他了。就这样结束掉最好了……没有告别的矯情,我跟他之间,原本就……不是朋友。”
“这样啊……”神宫砚道看着他那微微抽气的鼻尖,似要红了去的眼眶,微觉尴尬地转过头去喃喃着说:“这真是你的希望吗?”
“随便你好了。”御苑光晓站了起来。“随便你怎么跟他说好了!我……我……我反正……”激动的叫着,最后半句话却说不出口。那说不出口的,才是他真正的心意啊……
真是不甘心啊……
“好了。我知道了。”神宫砚道看看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空。“我马上排人安排牛车给你。”
“不,给我一匹马好了,牛车太慢。”
“马……”我自己还想要一匹呢。神宫砚道苦笑着想。源义仲带兵去了伊豆,将整个木曾的马全部带走,根本就一匹也没有剩下……到哪里去弄马呢?
“没有吗?”御苑光晓很快就看出他脸上的为难神色。“既然这样也没办法,只好使用式神吧……只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呢……”
“你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号称“神术者”的天下第一的阴阳师还有什么做不到?”
“你不要嘲笑我了,我哪里算得上什么天下第一……明明就那么没用。”
一面在随手拿来的信笺上写上平安京三个字,一面喃喃的讼念着咒语附于其上。随后用铰子铰出了一辆马车的形状。
“御苑……”
“嗯?”
“你——可要一切小心啊……”不知道为什么,神宫砚道的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八嘎!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御苑光晓低声的回了一句。“你也一样呢。”
“再见面之前……可不要在战争中死掉哟!我会有怨恨的!”
“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吧!上战场应该还轮不到我们。”
“……”
“好了,我要走了。”越临近分别,反而越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御苑光晓和神宫砚道就这么沉默着,然后走出了房间来到了空旷的院子中间。
纸铰的马车落地生长,眨眼变成实物大小,御苑光晓坐了上去:“……我走了。”
“嗯。”
神宫砚道负着手,看他的马车腾空而起。
回去房间里,自己也该去追源义仲,然而,他却再也找不到刚刚写有伊豆的那张纸。
——糟了!该不会御苑光晓刚刚用的那张纸……
神宫砚道脸色大变的想到……
写有地址的式神会忠实的飞向目的地,而且有先后之别。那这么一来,御苑光晓现在要去的地方……
死定了!要是现在遇到源义仲……就算他有十条命也不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