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淡淡过了一年多,柳轻碧大学毕业了,她如愿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也完成了父亲未写完的著作《词林札记》,在老师帮助下交到学校出版。
她在扉页上工整写下——谨以此书纪念我的父亲!
刚毕业那个月,两年多不见的秦白棉也从北方回来,还带回一个高高瘦瘦的北方男孩。
男孩是她的同班同学,两人已谈了快两年恋爱,感情非常好,秦白棉毕业后留在男孩所在的那个城市,男孩的家人已把他们结婚的房子买好装修好,只等两人工作稳定后结婚。
爱情是女人最好的化妆品,柳轻碧惊讶地发现,秦白棉不但更加美丽,而且笑容里充满了幸福和满足。
柳轻碧兴奋地去看她,聊得兴起,干脆在她家住下来,两人缩在一起絮絮说着话。秦白棉说起和那男孩间的趣事,两人竟笑笑闹闹到了半夜。
当两人都沉默下来,秦白棉踌躇良久,终于开口:“浪子现在怎么样?”
柳轻碧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话题,心中顿时有些慌乱,仍镇定心神,一五一十跟她说起他的事情,说他的乐队,说他的旅行,说他照片里的爽朗笑容。
听完她的话,秦白棉突然笑起来,“轻轻,你是个笨蛋!”
柳轻碧有些莫名其妙,正想开口,却听她“嘿嘿”贼笑,“咱们别说他了,睡觉吧!”
坠入梦乡时,柳轻碧似乎听到幽幽一声叹息,“两个都是笨蛋!”
从此,两人再没有提过这个话题。
许江浪在云南住了大半年,晒得更黑了,也变得健壮许多,浑身肌肉都硬邦邦的,胸部和手臂的肌肉更是高高鼓起。
他寄了许多明信片和相片回来,有在泸沽湖撑船的摩梭姑娘,有穿着七星背褡的纳西老婆婆,有大理的白族姑娘,而他自己的相片很少,每一张都是一脸笑容,一眼就看到他白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着光。
她把所有的明信片和相片一张张标好内容,和文稿一起做成集子,在整理这些东西时,她仿佛跟他一起走过那些地方,感受到他的快乐。
她时常在想,这个世上没有谁是谁的附属品,没有谁缺了谁就不能活。大家都过得很好,这不就好了?他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束缚了他的脚步,如果没有那一次自己的莽撞出现,他现在也许是个很成功的音乐人,说到底,还是自己拖累他了。
他回来的时候按老习惯先到她家报到,给她带许多当地的小玩意,甚至给她带回一件白族姑娘的衣服,还叫她穿了给他看。等她羞赧地穿好出来,他兴奋得哇哇大叫,当即拿起相机拍个不停,两人乐成一团,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无忧无虑的时光。
从云南回来后没几天,他联系到了阿亮、小庆和元宝,约好他们到了她家。小庆和元宝仍然在一起,两人的关系被家中知道后,竟然都被父母赶了出来,他们干脆同居了,继续在酒吧唱歌。阿亮则去公司上班了,到她家时穿西装打领带,把头发也染黑了,她半天才认出来。
柳轻碧拿出许江洲刚送来的大红袍,跪坐在茶几边的坐垫上为他们冲泡,三人如牛嚼牡丹,都是当白开水喝。许江浪连呼浪费,笑眯眯地在她身边坐下来,茶香和她诱人的体香混着直冲入鼻,他端着杯子不知不觉竟看痴了。
三人坐在沙发上,见他如老僧入定,知道他的心思,心中都唏嘘不已。元宝从琴盒中拿出吉他递给他,笑道:“老大,好久没听你唱歌了,你给我们来一首吧!”
他有一刹那失神,接过吉他试了试音,笑道:“这首是我在云南对着满天星星瞎写的,写得不好轻轻可别笑话!”
他拨动琴弦大声唱起来——
谈笑间杯盘狼藉,振臂而起,问古今风流狂妄何人能比。
游名山,探胜地,执烈酒,邀君举杯唱,莫理天下事,来来来。
长啸间天倾云低,衣袂翻飞,叹今朝明月流光遥遥难及。
寻舟船,访名驹,酬知己,待行遍万里,再坐看潮起,去去去。
柳轻碧一拍茶几,“好样的,好一个问古今风流狂妄何人能比!”又“嘿嘿”笑起来,“浪子,我以前怎么不觉得你风流狂妄呢?”
元宝见许江浪看着她的笑容有点出神,心里直发酸,笑道:“那是因为他在你面前像只小绵羊,对我们他可凶得很!”
她含笑为他斟上茶,“浪子小绵羊,你再唱一首吧,我记得以前你唱过一首歌叫做《青春》,你还记不记得,再唱一遍给我们听吧!”
许江浪想了想,又开始唱起来:“青春是一杯醇酒,在一个月色温柔的夜晚,被我一口饮尽,醺然而芬芳……”唱到最后,他们三人不由自主地跟着哼起来,“青春是我心中的痛,美丽珍贵,却永不重回,我含泪记下微笑,别人说,他只看见伤悲。”
唱完,大家突然沉默下来,元宝突然哽咽着说:“老大,我们再弄个乐队吧,我真的舍不得你们。”
许江浪没有回答,他又拨动吉他唱起来:“我是人间惆怅客,酒一杯歌一曲,浪迹天涯,君问何事悲且伤,我心茫茫……”唱到一半,他醒悟过来,“这首太悲伤,我还是唱点高兴的,你们听好了。”他微笑地看着柳轻碧,开始唱道,“有个漂亮姑娘叫轻轻,她的眼睛如弯月亮,弯月亮,照心上,陪伴千里孤独时光,弯月亮,在家乡,山高水长等我回来……”
元宝拍手大笑,“老大唱情歌给轻轻姐听睛真笑成了弯弯的月亮,跳起来就追着元宝打,他边跑边惨叫着,大家笑成一团,顿时热闹非凡。
追得累了,她喘息着坐到垫子上,许江浪连忙端了杯茶递到她唇边,她微微一怔,连忙去接,指尖碰到他手上,那灼人的温度迅速传遍全身,她慌忙把手缩回,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掩饰着心头的慌乱,喃喃道:“要是大家不分开该多好……”
其实,她心中的话是,“要是你不走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