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宛歌觉得自己真的深深体验到这一点。
好吧,是她自己失算,因为她完全没料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唐虚怀的床上睡着,将严重的认床癖抛到脑后,直到唐虚怀叫醒她下去吃早餐,她顶着一头乱发,又一身轻简睡衣从三楼下来,才看到九只Gollum正瞪视着她,每双眼里似乎都对于她擅闯三楼禁区显得情绪纷扰——不解、忿恨、难以置信,五味杂陈,冷暖只有梁宛歌自知。
就算她跟唐虚怀是清清白白,在那些眼神里也已经判了她淫妇的死刑。
「睡得还好吗?」
偏偏唐虚怀又在这种时候开口,抛出来的问句又甜又腻,她不相信他没发现九只Gollum已经快瞪穿她了!
还是……他故意的?
「唐医师,谢谢你昨天特别帮我看诊,打扰你休息时间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想经过昨天那么仔细又认真地商榷过整型的问题,接下来的手术一定会非常顺利。」梁宛歌故意这么回答,想让那九只Gollum对她昨天夜宿唐虚怀房里的印象扭转往正途,表明她与他,只办正事,绝对没有任何不规矩。
他皱皱眉,努力、用力、尽力在回想她说的点点滴滴,只是唇边自始至终都噙着笑。「不过昨天没聊两句你就睡着了,没有什么仔细又认真商榷这回事呀。」
梁宛歌这下更肯定唐虚怀是故意,不,恶意的!
「虽然我睡着了,但是我相信唐医师你一定没有浪费时间,应该花了整夜在钻研医书,一直到天亮对吧?」梁宛歌软拳再推回去。
「没有噢,你睡着没多久,我也跟着睡了。」他四两拨千斤又推回来,还睡在同一张床上。
「你就是想看我被Gollum啃得皮肉不剩吗?」她咬着贝齿,脸上的笑容变僵,压低脑袋,只让他一个人瞧清她的咬牙切齿及铁青脸色,像猫儿在他耳边低狺着问。
「你没必要这么害怕,别忘了,在这屋子里我才是老大,Gollum还得看我的脸色过活。」在他没下令Gollum们把她生吞活剥之前,谁也不敢妄动。
「是,那就请老大你高抬贵手,别再捉弄我这个小女子。」
「情不自禁呵。」
捉弄她是情不自禁?真是个坏家伙。梁宛歌嗤之以鼻。
最让她无法谅解的是,她竟然给足了他机会捉弄她。
对!她到现在还想不透自己为什么会在他房间睡到不省人事,她不是有严重的认床癖吗?!她应该要睁着眼,和他相看斗嘴到天亮,结果呢?她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都胡里胡涂,他抱她到床上去,她也没醒。
奇怪,这不像她呀,她是那种只要待在陌生的环境里,一丝丝陌生的味道、一点点不对的床铺软硬度都会让她浑身不舒服,想睡着,根本是天方夜谭,何况还是睡熟……
难道是因为她昨天玩秋千玩得太累,以致于累到没体力去发挥认床癖?
再不然,就是那杯牛奶有鬼,她不得不怀疑他杓进杯子里的奶粉根本是安眠药去磨成的吧!
「你的眼神好像在怀疑我什么?」识人是唐虚怀的专长,一个挑眉、一个眼神,他都能猜对百分之八十。
「怀疑你昨天把安眠药粉当奶粉泡。」
「天地良心,明明就是你自己玩得太累,才会眼一闭就睡死,还怪我?」之前的两句话,他的音量只界于两人间的嘀咕,这一句又恢复成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
玩得太累?八只Gollum同时从碗里抬起头,而年龄最小的那只则是完全听不懂这种会让人误解的成人用语,还在专心对付她面前那一盘讨厌的腌酱瓜。
「我是玩荡秋千玩得很累。」既然要讲就讲清楚!多补几个字是会累死他吗?!
「咦?有人会误会我讲了什么不得体的话吗?」唐虚怀用着「只有心术不正的人才会想歪」的眼神环视众人,让他们一个个羞愧的低下脑袋,认真扒稀饭,蓝眸再回到她身上,笑意同样浓重。
「你这家伙……」天生就是来造孽的吗?
梁宛歌心里有预感,接下来的日子会因为他而变成热热闹闹——
果然,在下一个小时,唐虚怀上诊所去替人动手术,而她被玉玲姊带到房间去耳提面命一番。
「宛歌,一般来说,先生的三楼是不可以随便上去的,我们的活动范围就只能在一、二楼,绝对不行去打扰先生的生活。你刚来,所以不知道这种不成文的规定,我现在慢慢告诉你,你要记在心里,先生替我们看病虽然是不分时间,但基本上尽量不要在晚上麻烦到他,懂吗?」
「这是唐医生所订的规定吗?」
「不是,但是是我们住在这里的人都养成的默契,没有先生允许,绝不踏进三楼。我明白你很担心自己脸部整型的情况,但是大半夜去请先生帮你看脸,难道你不担心先生累坏吗?」昨天讲话还温柔客气的玉玲姊,今天一改常态,义正辞严了起来,看来是对她夜宿三楼颇为不悦。
「……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们有这种默契。」也不知道他们竟然保护唐虚怀到这种地步。「我会注意的。」
「还有,无论你有多喜欢先生,都不能用心机缠着他、赖着他,先生对任何人都很好,很容易让女孩子误解,但那是他心地善良,我们是有求于他的病人,就要谨守病人与医生的关系,除非是先生明白表示要追求你,否则你最好控制好自己,明白吗?」
心地善良?玉玲姊嘴上在说的人和她现在想的人是同一个吗?
「相信你也看得出来,贞梦、雅惟、欣怡都心仪先生,但是她们也很清楚自己该自制,不让这种单恋的感情造成先生的困扰——我刚才说先生主动追求你才可以,但是我想我还是必须将话说在前头,不要以为先生对我们好就是有什么特殊意义,事实上他对你对我对任何人都没什么不同,先生早就有爱人了,你如果见过先生对盼盼小姐的疼爱,你就会懂我为什么要这么说了。」
梁宛歌没说话,静静在听,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原来他有爱人了呀?盼盼小姐……听起来就像是个可爱女孩的名字,要配得上他的人,当然也不能太逊色,是吧?
像他那样的男人,没有爱人才奇怪吧?她不惊讶的,一点也不……
只是,突然觉得有些想笑,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场闹剧,也庆幸自己还没踩进闹剧里……
「玉玲姊,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真的对唐医师没什么遐想,老实讲,我连他是什么个性的人都不清楚,怎么可能会心仪他?而唐医师的眼光应该不低才对,我这种女孩子他不会看上眼的,瞧,我的脸还是歪的呢!他又不是瞎了眼,再怎么挑也挑不到我的。谢谢你告诉我,我以后不会擅自爬上三楼的,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梁宛歌双手合十,好抱歉好抱歉地笑着祈求原谅,玉玲姊本意也不是想为难她,立刻就拉过她的手轻拍。
「你能明白最好,玉玲姊没有恶意,只是觉得有义务告诉你,省得到头来受伤害的人是你,别像以前——」她突然噤声,像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以前?」
「没什么、没什么。我要削些水果,你要不要吃苹果?还是柳丁?」玉玲姊已经转开话题,梁宛歌知道再问也没意义。
「苹果。」
「好。我等一下端到客厅,一块来吃。」玉玲姊走出她的房间,梁宛歌笑笑目送她,等房间只剩下她一人时,她才发现自己完全笑不出来。
「什么嘛……说得好像我会死缠着唐虚怀不放似的,我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打算缠上他呀,明明就是他自己追出来,也是他勾手指要我上三楼的……好吧,我唯一犯的错就是太容易被他牵着鼻子走。结果没人去骂他那个坏家伙,反而教训我,这不是本末倒置吗?还不如叫唐虚怀自己检点些,有女朋友的人了,就别对其他女人好,博爱这名词,他已经丧失了将它发挥到极致的资格,还搞什么一视同仁的手段呀,真是的……」
那种男人就是因为被太多人疼宠着、保护着,才会不懂得何谓分野,才会不懂得……怎么别太随处散布过盛的贺尔蒙,招蜂引蝶。
粉拳朝枕头上一捶。
「幸好我没有被他骗到,还没变成他的Gollum……」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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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唐虚怀发现不对劲。
「梁宛歌又去睡了?」他问着坐在客厅看电视的众人。
「嗯,她说很困。」杨依伦在啃着大苹果。
唐虚怀举腕睨表,才晚上八点不到。
「她这几天都是这样,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唐虚怀站起身,准备去敲她的房门。他最近有好几个大手术在忙,比较没时间待在家里,虽然不能赶上和大家一起吃晚餐,但也还称不上早出晚归,可是总觉得……好久没看到她了。
「先生,宛歌说,因为她要花比较多的时间才能睡得着,所以八点上床,大概要十一点才有办法睡熟,她特别拜托大家别去打扰她。」玉玲姊将梁宛歌的理由重申一遍:「要是她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睡意又被敲掉,她绝对又甭睡了。」
唐虚怀颔首表示有听到,坐回沙发间,只是忍不住将视线一直瞄向她的房门。
「那就别去吵她了。」
才怪!
半夜十一点,唐虚怀在梁宛歌门前贴耳偷听,他放心不下,除非亲眼见到她「没事」,否则今晚失眠的人就换成他了!
夜阑人静,屋子里没有其他杂音,让听觉变得敏锐。
不听还好,一听就发觉里头传来呻吟,一声比一声凄凉,一句比一句哀怨,幽幽的,像死不瞑目的女鬼,飘抖着固定台词——
「我……睡不着……睡不着……好痛苦……睡不着……」
唐虚怀喉头一紧,几乎是立刻抡紧拳就朝她房门使劲捶打!
「开门!梁宛歌!开门!」砰砰砰砰!杂乱无章的敲门声,巨大而响亮,在静夜里格外吓人,将满屋子的人都吵醒,每扇门都打开了,独独梁宛歌的门没有动静。
「梁宛歌!不要逼我踹门进去!」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夺命连环敲。
「先生,这么晚了……你找宛歌做什么?」王贞梦睡眼惺忪地问,不过唐虚怀没空回答她。
「梁宛歌!」
喀,门锁弹开,拉开缝隙,梁宛歌四分之一的脸孔就躲在后面。
「你要做什么?」口气一点都不好,不单单是被人打扰的怨气,还有更多他不是很清楚的冷睨。
唐虚怀不确定自己在她脸上看到的大片阴影是因为屋子里灯光都关弱的缘故,还是她的黑眼圈已经满布整张脸。
「出来!」
「你在叫狗吗?!」她拒绝听话,将门缝缩小为八分之一。
唐虚怀一掌卡进缝隙间,也阻断她关门上锁的可能性。
「梁宛歌,你几天几夜没睡了?!」脸色真差!
「我每天都有睡!我现在也要睡!我差一点点就能睡着了!你不要来吵我!」梁宛歌一根根扳开他卡在门缝的指节,要将他关在门外,她是不介意夹断他的手指,不过她怕被九只Gollum破门猛殴,所以只能消极抗拒。「你三更半夜来打断别人睡觉做什么?!你不知道我很困吗?」
「睡觉?!别告诉我你刚才呻吟的那些全是梦话!」他的力道终是比软绵绵的她更胜一筹,健硕的身躯挤进门内,将她倒弹大退两步,她想再推回去,但为时已晚。
「我哪有呻吟什么!」
「我睡不着、睡不着、好痛苦、睡不着!」他一字一字还给她。
那些话根本就是她咬着棉被低吟出来的,要是不小心从她房门外走过去,压根不可能会听得到!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你偷听?!」
「我贴着你的房门偷听。」他不但没有羞愧,反而还补充她没说全的话。
「你!你要做什么?!」梁宛歌什么话都来不及骂,身子已被唐虚怀扯出门外,半揽半拖地往阶梯上走。
「到我房里去睡!」
「我为什么要到你房里去睡?!」她扭挣得像只小虫子。
「为了避免你死于睡眠不足的严重认床癖!」唐虚怀将她拦腰一顶,架在肘弯间,像扛一袋沙包般,任凭她如何挣扎,也无法阻碍他的决心。
「玉玲姊,救我——」梁宛歌快手揪住楞呆在一旁的玉玲姊,想藉以挽救颓势,只是十指还没捉紧她的睡衣,立即就被唐虚怀拉开长距离,害她只能在半空中挥舞着无助双手。
「谁都不准开口求情!全回房间去睡!」唐虚怀一吼,自然没人敢上前替梁宛歌说半句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带上楼梯,消失在转角。
这次他们亲眼目睹,谁说唐虚怀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至少他们看到,唐虚怀对梁宛歌是完全不一样的……
梁宛歌绝望得没再挣扎,挂在唐虚怀的膀间,让他一阶一阶往上爬,她清楚,挣扎也没什么效果,只要唐虚怀露出那种不容商量的坚决,就代表着无人能左右他的决定,再加上……如他所猜测,她真的已经好几天没睡了,就算每天八点就准时上床就寝,她还是只能在床上辗转反侧,看着床头的时钟一分一秒过去,想睡,却又不能睡,好困,却又半困半清醒,她苦熬好几天,精神和体力早就消耗得差不多,根本榨不出力量来对抗他。
她的身子像被上下轻轻摇晃,一种恍似摇篮的柔缓频率,摇呀摇、荡呀荡,像在云顶上随着清风摆荡,她享受地闭起眼,接下来身子被抛到床铺上,任人如何摆布她也没有知觉。
梁宛歌进入最深层的睡眠,仿佛前几天的失眠全都只是假象。
唐虚怀本来以为他还得经过一番暴力压迫,才能让梁宛歌乖乖躺在床上,他甚至挽起袖子,准备好和她厮杀一场。将她抛上床后,他将她翻回正面,长腿朝她纤腰左右箝制,打算先下手为强,却只看到一张睡得毫无防备,正憨憨打着猫儿似微鼾的睡颜。
「梁宛歌?宛歌?」他俯在她身上,连唤她两声,还是没反应。
她的睡颜让他不忍再吵她,她看起来好安宁、好满足,在他的床上平稳酣睡着。
真奇怪,明明是张微微歪曲的脸孔,为什么……还是让他一瞬也不瞬地挪不开视线?他来来回回望着,每看一分,就多专注一分。
有点可爱,窝在被铺里,像是陪睡的玩具熊,摆在床上就让人禁不住想揽在怀里。
他放软身子,拨开她脸庞凌乱的发丝,滑触着柔腻的肌肤,倾身靠近她,热唇贴上光洁额心,灼热的鼻息喷吐在她刘海间,搔弄两人的皮肤上,梁宛歌似有所感地浅吟了声,他扣住她的脑袋,几乎是想吞下那么吸引人的声音,但他没有,以额抵额,长指抵住她的唇,不是要阻止她再逸出浅吟,而是要亘阻他自己的冲动。
他只能勉强先用手指代替嘴唇,品尝着她丰唇的芳美,缓缓摩搓。
「这种事,要两个人都清醒才好玩,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现在……先放过你好了。」
打扰她补眠,不是他的本意,否则他特别借床给她就失去好意了——虽然他拉她上楼的态度像极了强抢民女的恶霸,但是他真的是因为舍不得看到她那么可怜兮兮在床上又翻又滚却无法入睡。
他拉来棉被盖住彼此,噙笑,抱住软软的她,将她塞靠在最贴近心脏的胸口,她满意吁叹,更窝近沉稳脉动处,让那令人心安的节奏陪着她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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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囊!真窝囊!我竟然抵抗不了他房里的那张床?!」
梁宛歌正在将一大堆蔬菜切丁,一边剁洋葱一边飙泪,像在发泄她对自己的不满,剁剁声不绝于耳,切完洋葱换切青椒,只是这回更忙碌了些,因为她必须一手轻捏鼻翼两侧,不能捏坏自己的鼻,又不能让青椒味窜入鼻间,另外一手全权负责下刀。
剁剁剁……
「居然还睡到不省人事……就算真的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也不能毫无戒心吧?要知道禽兽是不会写在脸上的……」
洋葱丁、番茄丁、青椒丁全丢入大碗里,另外再拿出个小碗,将剩下一小部分的洋葱及番茄放进去,独缺青椒,分别在两个碗里倒入大量的沙拉酱及起司丁,用筷子下去搅拌。
「而且一定要记住,那家伙已经名草有主了耶!我这辈子最不齿的就是第三者、狐狸精,无论有多完美的借口,我都绝对不会接受一个身边已经有人的男人!」呀,忘了加碎鲔鱼,她赶紧从冰箱拿出鲔鱼罐。
二十几片的吐司平均放在餐盘上,她均匀涂上番茄酱及自制的披萨料,而其中几片则是抹上不含青椒的酱料,那几片当然是她自己要吃的,所以她背着众人特别制作两种料,这样一来就没人知道她自己的那几片自制吐司披萨是没青椒的,嘻。
可惜,她的阴谋,有人躲在厨房门外瞧得清清楚楚。
梁宛歌的裙襬被人扯了扯,她低下头去看。
五岁的囡囡仰着脑袋瓜子觑她,那只为恶的小拳还揪在她的裙角。
囡囡那张粉雕细琢的小脸蛋上写着——我看到了。
「妳看到了?」
囡囡认真点头。
「你想用这个威胁我?」
囡囡坚定点头。
「小妹妹,你会对玉玲姊他们揭穿我的吐司披萨里没有放青椒?」然后害她被玉玲姊数落到耳鸣?!
会。囡囡点头如捣蒜。
「那么你想怎么样?」
囡囡拿了一片白吐司,递向梁宛歌。
「……你也想要这种没放青椒的披萨料?」
囡囡超认真超坚定地点头。
「差点忘了你也是青椒痛恨协会的会员,我是会长,你是副会长。」原来是有人想和她一起当共犯呵。
囡囡戒慎瞪着她,梁宛歌好笑地看出小脸蛋上写满——你敢对我说教,我就去告状,如果我一定得吞下青椒,你也绝对不会好过的。
「我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啦。」梁宛歌挖了一大匙没加青椒的披萨料,抹到囡囡手捧的白吐司上。「我有什么好说教的?我自己都不吃了,有那个脸教训你吗?再说,一个人一辈子不吃青椒又不会营养不良,我有个朋友是所有青菜水果都不碰的,偏食到只吃肉,还不是长得漂漂亮亮的。嘘,不要跟任何人说噢。你喜不喜欢鲔鱼?多给你一点。」
囡囡还是点头,只是这次那张小脸蛋上有渐渐绽开的淡笑。
「只吃一片够吗?我多烤一片给你——当然也是不会有青椒的。」她问,一手已经再拿过吐司,将所有剩下的料都加到要给囡囡的吐司上。
「嗯。要多一片……」
梁宛歌回过头,不确定自己听到什么,她想再试探一遍。「我还可以帮你偷偷放两片培根在吐司里面噢。」这次,她直勾勾地看着囡囡。
「……三片。我喜欢培根。」短短的指头比出代表「三」的手势。
囡囡肯跟她说话了?住进来这栋屋子也有一段日子,她却是头一次听到囡囡银铃般清甜的童嗓。
「我也喜欢培根,这一大条的培根我们一人一半好了,我还喜欢起司噢,你呢?」
「嗯。一人一半。我也喜欢……起司。」
「那我们两个人的吐司披萨就偷偷加很多很多起司下去,嘘,秘密噢。」梁宛歌一脸准备带坏小孩的笑意,伸指竖在红唇前。神奇的是,那笑容,在囡囡脸上也同样浮现。
「秘密。」小巧精致的嘴唇前也竖起短短食指,「嘘」的很认真。
唐虚怀在门外看到的就是大女孩小女孩嘿嘿直笑地嘘过来嘘回去,让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梁宛歌和囡囡合力将吐司披萨送入烤箱,接着就是等待香喷喷的自制披萨出炉。
当!
「好了好了!你很饿了吧,我先弄给你,你去冰箱拿鲜奶出来配披萨好吗?」
说完,梁宛歌用小盘子盛两片吐司披萨,囡囡则是小跑步去抱鲜奶瓶。梁宛歌正要替囡囡将盘子端到饭桌上,一转身,就撞见唐虚怀双臂环胸,不知在门旁站了多久。
「唐医师,早。」梁宛歌瞟开眼,连瞄都不肯再瞄他,绕过他,快步走向饭厅。
「你怎么这么早起?我一睁开眼,在床上没找到你,还以为你翻到床底下哩。」睡那么少,能补这些日子的失眠吗?
「玉玲姊说她一大早要先去办事,昨天晚上就先询问过谁能替她帮大家弄早餐,我在这里住下来,不做些什么也很过意不去,所以自告奋勇做早餐,一定要早起。」梁宛歌有问必答,只是她说的每句话都是背对着他,摆明敷衍。「今天吃吐司披萨,这道料理用不上什么煎煮炒炸的功夫,就是把配料切一切,拌拌沙拉、撒撒起司,味道不一定多美味,但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去。这盘是囡囡的,你别吃错了。」
「你干嘛一直背对我?」
「我忙呀。」像要辅助自己说的话,下一秒,梁宛歌又钻进厨房去拿其他的吐司披萨,只差没从额上抹几颗辛勤的汗水来点缀。「囡囡,拿鲜奶出来后去叫大家起来吃早餐好不好?我来帮你倒鲜奶。」
囡囡将超大罐鲜奶放在桌上,又咚咚咚咚跑到每个人房里去叫人。
「我来帮你——」一盘吐司披萨塞到唐虚怀手里,阻断他要说的话。
「快吃,吃完了好去诊所上工。」梁宛歌没在他身边多做停留,继续将其他早餐送上桌,并且替每个人斟鲜奶。
「梁宛歌。」
唐虚怀握住她的手臂,让她停下脚步,终于肯抬头看他,他仔细打量她,从眉从眼从鼻,没有一处放过,在挖掘她一早反常的行径。
「……是因为你昨天晚上发现我偷吻你,所以你才一大早就老大不爽摆脸色给我看?」
该不会是她那时没睡熟,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还是她在气……他昨天没吻得更彻底一点?
「你昨天晚上偷吻我?!」
梁宛歌惊呼,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么骇人的事情,她不知道他偷吻的部分仅止于额头,以为他吻的是嘴唇,她捂着嘴,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整张脸涨得紫红,几乎快能挤出一缸子血。
「原来你不知道?那就表示这不是你生气的主因,那么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起床气?」
「谁在跟你说这些?!说!你真的偷亲我?!」梁宛歌没闲情逸致和他闲聊,她所在乎的、所愕然的,只在于这件事。
不用听到他肯定或否定,他唇边那抹猫儿偷腥的笑弧已经说明答案。
梁宛歌死盯着他的唇,想象他昨夜就是用那里吻着她,她竟然半点意识也没有,任他胡作非为,用如此……亲昵的方式,两人靠得很近……
她觉得自己像燃烧起来的木炭,脸颊透着难灭的赤红。
拳心一握,她必须让满腔的怒焰有处可发,而教训眼前的始作俑者将是她最好的出气方式——
「你没有听说偷袭睡死的女人是最孬的男人吗?!没本领让女人心甘情愿点头,就玩阴的?!你无不无耻、下不下流、龌不龌龊呀?!」她脸蛋红嫩得好比熟透的苹果,骂起人来的气势稍嫌不足,让唐虚怀不痛不痒。
「我同意最前头那句,偷袭睡死的女人是最孬的男人。」所以他昨夜才会什么都不做,等待的果实才是最甜美的,他可不想吻一个没反应的女人,接吻这种事还是要你情我愿,或是你推我拒有乐趣些。
梁宛歌气焰冲天,将唐虚怀狠狠推后好几步,使他重心不稳地撞上门框。
「那么你更应该同意这句话——有女朋友还去偷袭其他睡死的女人是最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