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漂亮,但在冬天里也能盛放,真是很了不起的花。”
她轻轻说,把花洒放在桌上,给我的碗里加了勺饭,瞪起亮晶晶的眼睛:“你要多吃点。”
我含着饭,老院长也坐在我身边,她看看我和她,笑得居然合不拢嘴,我都有些糊涂了,这个女孩,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清秀可人,甚至很传统贤惠的女孩怎么会突然跑进我的生活?
不就是老院长介绍的!说是朋友托她的,也只是让她来孤儿院帮帮工,但怎么会帮着帮着搬到了我的小屋子?
每当她摸着扎起的辨梢,用脉脉眼神看向我时,我觉得她眼睛一定比我瞎得还厉害,不然不会看不出鲜花和牛粪的差别。
什么啊,我是说过要娶两条辫子的小姑娘,但我怎么可以耽误人家一辈子?
我教完数学,才喝了一口水,她就来了,见我累了,把我的书抱在手里,有说有笑拉着我胳膊走回家,习惯了就不再怪,她的耐心和爱心其实已经很有魅力。只是我可配不上人家小姑娘。
“素玉,这是小赵托我给你的,今晚的戏票。”我把一张票塞进她手里。
她默默转过了头,不言不语。“我们在一起不好吗?”
“好是好,但你就像我妹子一样,我当然希望你有一个好归宿,我不是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男人。”
“但,你不是说想娶个扎两条辫子的女孩吗?”她转过脸,有些激动。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奇怪。
“……老院长说的。成城,我不在乎你的外表,真的,我是喜欢你这个人。”
但我没喜欢上你啊!我垂头丧气,安慰自己:“等我再盖一座孤儿院,我就有信心给你幸福了。”
“真的?”她眼里闪耀的分明是喜悦。
我点点头,要是我能再盖一座孤儿院,那就是命中注定。
这世上是有神迹的吧?不然怎么有那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存在。
一个月后,又有一大富翁乐颠颠跑来要把新盖的学校整个捐给我们这间乡下孤儿院,那样子的话,真的能有分院了,那些没人要的城里的孩子也可以有安身地了。所有的孩子们都高兴疯了,闹着要去城里看新学校!
老院长居然拿出积蓄买了个玉镯子给素玉做定亲,她戴出来给我看时,我才有点大梦初醒的感觉,我该不会就这么糊里糊涂中了六合彩吧!我甚至还没燃烧起买彩票的欲望,就这么?
送素玉才上火车回城,天就下起了毛毛雨,我解开外套顶在头上,想一点点沿乡间小路走回去,多走走有利于身体健康,但和快雨就转大了,土地很快就泥泞起来,泥巴都溅到了裤脚,虽然雨越下越大,但也不想跑,反倒越走越慢。
雨水很快就顺着胳膊浸到了身体,我抬头看着天空,慢慢脸也打湿,后面的车按了喇叭,嫌我挡他道,我即时往一边闪,它却不急着过,车门打开,撑着伞走出来的人怎么看怎么像巡视领土的大国王,穿上浅淡的颜色分外清爽。
坐在温暖舒适的名车后座上,我滴答滴答掉着水,司机在开车,他跟我坐在后面,递了块手帕给我擦,倒了杯热茶给我喝,顺口问我:“怎么下雨天也跑出去?”
我擦着头,随口答:“送人。”
停顿了一下,他突然开了个慢半拍的玩笑:“女朋友啊?”真不友善,怎么怎么听起来都有点恶毒,“不能啊?”我小小的自尊抬了下头冒了个泡,“她人品很好,跟你不一样。”
他沉默,要笑不笑,微微邪恶,“床上功夫比我怎样?其实你在床上需求挺大,要找个默契点的才尽兴。”
……“配合得还不错。”我笑笑,露出牙齿,笑得颇自在,“还是女人好。”
“好日子定下来了?”他表现得恨不得马上掏红包的模样,我忽然联想他是不是在急着想求证是不是我一结婚就能杜绝任何对他的幻想了?他也好就此心安——
虽然有点可悲,但就给他要的心安吧。
“下半年肯定结。”我随口报个数,谁知道下半年会变成什么样?素玉还会回来吗?等她回来还是要说清楚,我就想一个人待着,不想再碰情情爱爱。
我这边死水一潭,原非脸色忽阴忽晴,揣测一样睨我,在我要张口说话的时候,他就冷冷一撇头,瞧不起人一样傲慢看起窗外一片大雨,连肢体语言都是僵硬冷酷。
费解。无解。
但愿他的大生意快点谈好就赶紧滚蛋吧!
end
一提起不适合赶紧分开的事,素玉就很难过。我真不知道她看上我什么这么死心塌地。老院长却是十分喜欢她,她把我当成亲生儿子一样,自然想要早点抱上孙子,这好说明吗?我跟原非有过一腿,甚至和别的男人也有过!
怎么看都觉得我这样人是替他们拎拎鞋都不配的,搞不好还被人指骂花痴!冷森森打个抖,我明白此地也待不住了,终于提出拿剩下的捐赠到北方去,算是实现全国连锁的报负吧,不干成番事誓不回来。
素玉大概明白我的坚持,仍然说出等我回来这种话——我跟她讲不清,她不管不顾,现在做了这种决定,反倒没耽误别人的紧迫压力。北方虽然寒冷,但该很开阔,我应该去开阔的地方转转。
收拾着行李,门房喊我接个电话——又是那位大人,好巧不巧,我们总无意遇上,他落了什么什么重要文件让我送到那天下雨我们碰面的地方,说完就挂电话。
我是走到那的,走路对一只眼最安全,走到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原非开着辆超绚的红敞篷,敞篷里还坐着大大的美女,我不跟随时尚已经太久,实在不知又是哪位明星还是淑媛,到成家立业的时候了,闹闹漫天绯闻也正常。我慢腾腾把那份据说很重要的文件递给他,又慢腾腾要回去了,我揣着手踩着田埂很标准的农民步走了两步,听到他在我背后慢腾腾说:“我现在过得很好,生意也成了,不会再回来找你。”
我侧个脸给他,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拂在脸上,不知道北方的这个时候会不会也有这样温柔的余晖了,我神往地看着半边太阳,轻轻地一笑,在疤痕的脸上定显得扭曲,但我是真心笑的。那很好啊。
他看着我的侧面,还是那副无坚不摧的骄傲潇洒模样,满不在乎说:“你也结了吧,不用记着我了。”
挺,可笑的。也,可悲的。
虽然他说的话我知道都不是人话,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对我说这种难听话,再难看的事他都做过,我也不愤怒,就是觉得算了,有什么好计较的,随他吧。
我掉过脸,继续慢腾腾回去,我揣着手踩着田埂很标准的农民步走啊走啊——已经隔得很远了——就好象突然回过神来一样,我听见原非冲这边跑过来,那双只适合踩波斯地毯的名贵鞋陷在泥巴地里,他直直跑着,挡在我面前,修长的个子,那样阴沉地恼怒,非常直接地苛责,他一贯魅力无限的眼里有一把冷冷的火,在烧着他的心,这让他的美貌都沐浴在一种仇恨里,就好象是我刚刚狠狠刺到他了,我有吗?我无辜地缩着脑袋。
“你为什么不结婚?不是下半年就结吗?”他死死盯着我,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他仍旧夺目。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呆呆看着他,没明白他问这干嘛,看他好象我不结婚就对他有多么不利!突然灵光乍现:“你是不是担心我还回头找你?”我莞尔,求求老天快喊他滚吧!“我够倒霉了,你就让我过些安生日子吧。”
“你不喜欢那型?你不是想要这样扎两条辫子的?你到底要什么样的?”他说得好象任君选取概不退货一样,要什么样的都有那是他,我没他好本事,但看来我现在不给他个明确答复他定不会安心。
他以前没这么小气多疑,我回头不要紧他不回头不就一切OK。
“我配不上她,我眼睛不行。不能让她嫁个瞎子。”
他定定看我,淡淡流露出一种名为心痛的滥俗玩意,假如我有心情我会配合配合他装得跟可怜一点,今天就算了,我要赶回去给行李打包。“假如我眼睛能好起来,我肯定娶她过好日子。”
“那有什么关系?瞎子不瞎子那是别人看的,在我眼里……在她眼里,你是最美最好的,谁都比不上。”
…………好能睁眼说瞎话的老兄,你不能指着只死老鼠硬说它是御猫吧!他尽管这样胡说八道,竟就像真的一样,亮如星辰的眼睛好象看着绝世大美人定定盯着我看,流露的风采摄人心魂不可一世。
真是双美丽极了的眼睛。
“你真是为达目的,什么都能说。”我瞧不起,终于还是说了他。“别这样,原非,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爱了,我去我的北方,你过你的好日子,这不挺好?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去打扰你,你能放心了吗?”
我们都沉默着,我转身要走了。
他拉着我,他几乎从来不碰到我,现在突然拉着我,我不害怕我是怕他有心理阴影。“你还要我说什么?”我真是倒霉,我看着他想他到底还有什么不吐不快,赶紧一次数落完。
——太阳下去大半,橘红色的温柔光线照射在每个人的半张脸上,刹时都让对方显得柔和而深情。
——对我而言,他是个很遥远的人。戒指已经扔进湖里,他也好象沉在了那片湖里。我的心也沉进了。
——对他而言,我是个怎样的人?算了吧,这时候谈‘你有没有爱过我?’都太过时,你的话已经不那么重要。
——今天的夕阳,很温柔,我的双肩被他按捺,他比我高,高得看不到,高得力不从心。——那四个月,我很幸福。感谢你。
——说再见吧。这次,要好好说声再见。
“你再好好看我一眼。”他慢腾腾说,仍然像过去那样意气风扬,每个人都将注目投给他那才自然。
我看了他一眼,美丽,绝美,美极,完成任务,挣开他的手,当我要走——“你再好好看看我的眼睛。”他拉着我衣角,没有太多力道,轻轻说,留恋说,那样温柔亲密在说。
是在玩弄我吗?我不由看着他的眼睛,再没有人能有这么光彩夺目的眼神了,这个世界都将会是他的,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不仅是美丽的,他更是自信而有魄力的,这是我曾挚爱的全部。
我看着他的眼睛,假如眼睛真是心灵的窗口,那么他现在的心灵里一定充满希望,因为我看到了他的向往,温暖平和地闪耀着,明亮得好象灿烂的火炬,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想着他将会得到这个世界吧。
“忘记我,跟你的长辫子姑娘好好生活吧,成城,我想我是在很早的时候就爱上你,只是我还不知道,等我知道了我又没好好珍惜,明知道会给你带来伤害还是放任自己的野心,要是那年你在湖边上找到我,我就再不放开你,那就好了,现在的我,没有自信给你带来幸福,你一定要像那时候一样赶紧忘记我。”
他最后留给我的是一个淡淡的心痛的眼神。他先开车走了。我呆呆站在田埂上,看他和他的美女一起走了。
“再见了。”我说。
可能是舍不得我走,老院长这几天都像有心事一样不怎么说话,忽然对最后一次给绿地小苗浇水的我说起,她有一个眼科的老朋友,刚从国外回来,想让他看看我的眼睛。没用了,又不是外眼或晶状体受伤,已经摘除的眼球怎么可能再还原?现在的科技哪能发达到那地步!
老院长坚持,我就去了。我是拎着行李去的,本来打算看完就直接上火车,诊所在郊区,光找就花了个把小时,找到了又来个全套例行检查,又是几个小时!还好我班次排在晚上,谁知道那看去还挺和蔼的白头发大夫硬要给我打针什么鬼东西我也叫不出来,说是要照X光片看颅骨有没有受伤!这演的哪出啊?分明是一庸医。
打了针后,我就困了,眼睛一花,竟慢慢睡了。
隐隐约约,好多人,白色的人影,强光,眼睛很累,白森森的尖刀,带弯钩的那种,一切都绕着圈……他们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我慢慢睁开眼睛,这是哪里?左眼针扎一般的痛感让我忍不住伸手去摸,却发现手被带子绑在床边上,止疼针的效力越来越弱,我的左眼好象有千万只蚂蚁在咬一样!好想用手去抓去挠!但两手都被绑得非常紧实。
好象当年,该不是我的右眼也没了!光想想都出一身冷汗,当然不是,我还能看,我的右眼是好好的。
那这是哪里?我发生了什么?我眼睛怎么了?我开口想喊,却发现自己声音嘶哑,是睡了太久?还是被偷走了声音?我害怕地看周围,看这病房,看摄像头!我想照镜子,看自己缺了哪部分,几乎90%肯定自己是落入了专门偷卖病人器官的黑市医院——真没眼光,我这么倒霉,谁用谁跟着倒霉!
但这痒这疼,却燃烧着我每根神经,我啊啊叫着,手不断挥舞但一点用也不了,身上急出一身汗也不能摆脱这绳带。
“你最好不要乱动,黑道的实验品敢反抗,只有死路一条。”藏在墙里的扬声器清晰传来歹毒的男人声音。
“混蛋!”我嘶嘶叫着,疼得满头汗。
“实验成功的话算你小子走运,不然,你就随便扎扎丢进海里吧,敢反抗就立刻杀了你。”“混蛋!”我倒霉透了我倒霉毙了我真没想到这么死无全尸的事会摊我身上!我不想死啊,当初那么努力活下来了,还摆脱掉那两个该死的男人,不是为了今天躺在这里被挖掉器官变卖的!
“老天一定罚你们下辈子都当猪被人吃——”口齿不清的骂道,喇叭却再不发声,我又疼又痒又累又迷糊又搞不清状况,昏昏沉沉想着我怎么能逃出去啊,慢慢睡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大部分是在吃东西,总有蒙着脸的人一口一口喂我饭,排泄也有专人处理,歹毒的声音每天响几次骚扰,其余时间我就忍着痛独自琢磨他们是不是在我左眼里放了什么可怕的昆虫之类,没准真是蚂蚁吧!为了制造生化蚂蚁吗?怪不得我的疼痛感越来越轻,因为已经吃进了脑袋里吧……诸如此类吓唬自己的垃圾。
我到底还是坚持活下来,可能因为经历过比此时还惨痛悲哀的场景,已经麻木了。不知道原非会不会看到我的尸体,不知道他能不能认出尸体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为我哭,不知道他会不会想:我不该放开他就算死也让他死在我身边,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娶环球小姐,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不知道他说爱上我很久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他现在还爱我吗?“原非,原非……”我想着他的样子,想着他曾经对我温柔的模样,突然不那么在乎起脑袋被蚂蚁啃光的恐怖死法。死有什么可怕,最怕是死时还有遗憾未了。
我乐呵呵自言自语,“还好还好,那时,我有仔细看你的样子,总算没有遗憾。我再也看不见你了,你还是当我又逃掉吧,别为我伤心。在我眼里,你是最美最好的,谁都比不上。”隐隐约约,半梦半醒,感觉有人吻着我的额头,我却睁不开眼瞧清楚他来,突然地,一滴水就落到了皮肤上,非常滚烫。谁哭了?
计算着喂饭的次数,再白吃白喝了第五十顿后,我又被打了针,五十顿期间时不时要挨上一针被推进尽是金属仪器的房间检查,这次,药量似乎更大,因为我更快沉进梦乡。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丢在田埂上,土壤混着麦苗的味道在风里一阵阵刮过,我愣愣躺在这一切安静和谐里,左眼不那么疼了就没下手抠,我到底算成功实验品还是失败品?我首度能张开手指触摸自己的身体、皮肤、骨骼,颤巍巍摸到居然完好,哈哈哈!我更有劲去摸,居然都在!
那我是一个成功的实验品了!我摸到自己头部,摸到自己眼睛,撕开纱布,我摸到自己完整的眼睑,眼睫,眼皮上的青筋——为什么它在跳?我震惊地摸到那久违的跳动,我的眼睛,是我的左眼,它在跳动,它在饱满地跳动。
我简直害怕睁开眼,但我慢慢慢慢地打开我早已瞎掉的灵魂之窗,这世界上真是有神吧?我躺在尽是芳香泥土味的田埂上,震惊地意识到这世界上真的是有神的事实!——光明,正从我活着的左眼照射进我的灵魂,那一定是神的杰作。
结婚的步骤正式进行,我好象换了个人,尽管对神迹怎么发生从不说起,老院长说:“过去的成城总算回来了。”我问她过去的我什么样啊?她数落我:“整天捣蛋啊,砸玻璃,带孩子上山偷桃吃,挨批评的时候有意笑得很老实很撒娇,长大后一定骗走不少姑娘。”“哪有啊?我哪有撒娇?”“因为笑得很温柔憨厚,所以感觉像撒娇一样。”
新生活就要开始。看,我还是能过上好日子的!
摆酒的日子也定下来,素玉又回城里,她总是每半个月要回去拿些换洗衣服,为什么不一次全拿回来?我真搞不懂女人心思。她走后第二天,镇上来人开始每年定季的喷洒消毒剂,我翻了半天还是从地下室里才找出素玉房间的副钥,他们消完毒关门的时候,突然看见衣柜最底里露出的一小角衣服,眼熟,很眼熟,我一点点走过去,假如我没记错,这淡蓝工作服的袖口上还会绣一个Y,作为原氏的象征。
原非不在公司。总部大楼不在,几个支公司也没人影。欠债还钱,我也不晓得他躲的是不是我?
奔走的过程中,再度被欺骗的愤怒还是一点一滴地平息了,到最后,居然可耻地换上了松口气的庆幸,总算有了借口违背誓言!总算不必娶自己不爱的女人,因为都在欺骗对方而已,亏了原非能想到塞个女人给我这种馊点子,还特意找了个我理想的梦中情人。他是想补偿我吧,还不是又骗我,这个人的脑袋已经无药可救,我最不想要的就是他对我不诚实。素玉见到摆在桌上的衣服时,脸就白了,看了看我,说:“你知道了,你还是知道了。”“你是有难处的吧,素玉?你把原非给你的好处用在正途上,你跟我还是不配的。”“你嫌我配不上你?”她竟这样以为。
“怎么可能?”我居然笑得出,她是个很好的女子,却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人。“开始是为了钱,后来真心喜欢上你了。”她走过来,亲了我的嘴角,好象一种告别。用不着维系我想要的矜持,她大方而略微悲伤,“但你从没喜欢过我,现在变成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命中注定?……婚纱太美了,给我留着吧。”
送她上火车的时候,她抓住我在车窗外的手,一直抓着,眼睛红了,我知道她真舍不得:“素玉,要是外面累了想回孤儿院,就回来吧。你就是我的妹妹。”
火车徐徐开动。
“原总,他——”她突然提到那个人,她流露出一丝畏惧:“他疯狂地爱着你。每半个月我回去见他,他的眼里非常嫉妒,成城你肯定想象不到吧?我做梦都会梦到被他杀死。”火车开远了,残留在手上的体温也很快消失。她说的话,好象终于挖出了与这一年里安静高傲的表现截然不同的原非。
才回家,就接到电话,某某大型律师行喊我去委托什么。发生什么奇形怪状的事我也不吃惊了,做过牢的人就会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老院长非要陪我去,搞得好象出庭做证一样,我都说没事了,但还是要跟来。
坐落在最好地段的高级律师行的大律师非常客气,简单交代几句,我就了解是有人划了笔钱给我,只要我签个字就能拿到,“要在什么上签字?”我傻乎乎钻套,想难道是有人捐款给孤儿?
大律师翻开了卷宗,很平淡跟我说:“离婚书。”尽管他说得平淡,但难以掩饰他老狐狸眼底的好奇和琢磨。
院长先开口解释:“你们找错人了,成城他从来没结过婚。”
我刹时口干舌燥,想着他终于又来了!总会来的躲不过。我转过头对形同他妈妈的老妇人勉强解释:“我结过,跟一个男人。”她惊呆了。
先瑜扬,你又耍什么花招!
“你是他雇的?”我冷冷看着那律师,拒不签字。“那种婚姻我根本不承认,我不会签字,也不要他什么钱。”
“先伯爵交代我,您不签字,可以,但您的孤儿院,可能马上就要毁于失火。”这烂人渣居然说的眼都不眨。我只后悔怎么带老院长过来,我扶着她央求她先出去休息,这里的一切都没关系,我会处理。无论如何,我都要处理。
“什么狗屁伯爵!先瑜扬的狗都人面兽心。”我打开那份离婚书,看都不看,就刷刷刷签我的名。
老狐狸面色不变,客气无比,接过可笑的离婚书就收进保险柜,我看他坐回来,正正经经跟我说:“好了,现在您已经是城扬基金的主人,这笔基金的数额是一百亿美金,全部由您自由支配。”他突然笑得诡异失态,“这应该是全球最巨大的一笔慈善基金。”先瑜扬扬!我瞠目结舌,听着天文数字,虽然对那个人来说能随随便便拿出手建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基金,但这么巨大,我一下子蒙掉。“他要什么?”我不相信他什么都不要。大律师露出叹服眼神,果然被我料中,他看了下表,说五分钟后,先瑜扬有个电话,要我接。
“还有什么?”我左眼仍蒙着纱布,现在一拍桌子,恶狠狠面目盯他看,该很有威慑!他竟大大摇头深深可惜:“我原以为,今天能见到这世上最美的绝代佳人,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这么疯狂,拿出一百亿美金来博倾城美人一笑,真是绝了!却原来……”是这么个残废!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烦死了,动不动倾城,什么破美人,我是男人!他盯着我似乎要看出一个窟窿,简直要拉掉我面皮看看我是不是做了易容,他简直要脱口而出你到底有什么魅力?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
“就算他拿出一千亿美金,我也不会对他一笑。”我笃定道。
电话响了,大律师示意我接。
我接了,第一句问他:“你以为这样就能偿清你杀过的人、做过的孽吗?”先瑜扬的声音,一直是低沉而成稳的,此时他那边传来很大的风声,他隐约有笑,声音像蓝丝缎掠过。
我们曾一起望见过那样蓝的天空。
“你觉得我是做事会后悔的人吗?杀人,作孽,我无法如你在乎。”
我冲电话筒喊:“你要是死了,我不会掉一滴泪!”
他静默着,温和问我:“我就在你跳下去的崖上,我也跳了,你真不会掉一滴泪?”“你会为人寻死?你也是先瑜扬?你这骗子!从不说一句真话。”
“我只问你,会不会为我掉一滴泪?”
大律师盯着我眼睛发亮,我紧握话筒,真想推先瑜扬赶紧掉下去,免得再祸害别人!一时思绪万端,竟住了口。
“别傻了。你摔不死也得冻死,海水很冷,冷得能冻坏你每根骨头,你养尊处优,临死肯定比我受的罪吃的苦多。”我终于出声,缓缓阻止。
他在笑。我知道他又耍我。
“成城,要是你在这,我怕我会推你下去。你爱不了我,那就让我亲手杀死你。所以,让你的原非好好保护你,别再让我看见……没有我,你要好好生活,我的爱。”
他挂电话了。我想象不出他到底有何种心情对我说话替我安排赏我银子,这难道不是他猫捉老鼠的小游戏?他一直稳操胜券始终不能服输,这样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早该知道明白想通,这也太傻假如他真爱上,先瑜扬,你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宁愿想你是玩这游戏玩得太赔本,把这血腥游戏结束尾声。
你跳了,我真不会掉一滴泪?先瑜扬,我不会,一定不会,所以,你也不准跳!今天里,两个人跟我说起原非。好象又好久不见,他看来真是过得很好。回到孤儿院,天已黑了。我躺在床上,躺了十分钟,还是躺不住,我跳下床,要去找一个人,我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宅的佣人说主人有几天没回来了,跑遍他每个住所,全不在,怎么敲都没人开门。或许正舒服躺在哪个女人香喷喷的床上享受吧,我慢慢走在凌晨三点的大街上,疲惫不堪,索性坐下来,揉揉自己疼痛的关节。
天的边缘,有一抹彩色的曙光,那是焰火。凌晨三点,突然升空的焰火,无人可见,美丽非常。我站起来,沿着那不断的彩色,一点一点走,失去了那年的烟花,见什么都难以有彩色。
我走啊走,像中魔一样走啊走。我隐隐有个信念,原非他将会在烟花的尽头等待我。原来烟花的尽头是一个湖,很多年前,在这个安静的湖里,有个傻瓜下去救一条狗,狗没救成吓得半死,又被一个聪明人拎上岸边。
冥冥中,都是注定。注定这苦这痛这离别。
天上,一朵大红的牡丹花盛开了。我仰起头看着,时光犹如回到当年。
我在老地方看见了原非。快要看不清了,比当年更幽深的湖边一角。他静静站着,好象星辰的距离,他总高高在上,其实就想维持神秘一点不想被人找到吧。我想还是算了,答案也不重要,他的安宁和自在大于答案。于是,我倒退步子,慢慢让自己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他。“成城……”他低低说。
我停了步。
他却不再说。
他并没看到我,静静看湖,好象里面有个我才对。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啊?原非。我一点也不知道了。
我在的时候,你从不看我。你现在看着湖,有用吗?
我们静静站立,就算相隔再近,心却太远,怎样才能看清?
我踩在草上,一步步走着,走着,我的眼还没好,走得跌跌爬爬,当我也站在了幽深湖水的边缘,我念出他的名字:“原非。”
他久久未有动作。在我以为他没听见的时候,他才回首看看我。动作依稀熟悉,十分正常,头部微昂,仍旧高傲,美丽啊罂粟啊狡诈啊野心啊无情啊,你还是你啊,我发现你还是你啊,你总还是你,我感觉自己微微笑了,因为我没错。
在模糊的光线里,这黑夜永无止境。
“你……”他从嘴唇轻轻吐出一个叹息,几乎有哀伤凄绝的滋味,但终于一振,冷肃了轮廓,飞扬跋扈:“又舍不得我了?”
风吹着脸,由不得我拒绝,世界再大,也只有那一夜,我最后拂过你一个指尖。舍不得?习惯吧。你总有你的人生,多问无益。
“你都好吧?”我打量他,朝他*近一步,却被滑腻的石头绊住,腿一下子就滑进水里,重重崴了脚,我蹲下身,揉着疼,我抬头看纹丝不动、一眼不看我的他:“别骗我,我觉得你不对劲。”
“你?一个瞎子能觉得什么?你那时候不该活下来,我真累了,已经懒得可怜你。”可怜,多沉重的东西,人们总无法可怜到底。
冷冷看他冷酷到底,冷冷看他始终不再看我,侧着的面部这么绝世,残忍的心无人可及。好一个原非。
“那天傍晚,为什么又要我好好看你?”我缓缓站起身体,才恍然:“又在骗我?”原非淡淡说:“是啊。”始终不看我。
我听完他这样说,我无话可说,我转过身,慢慢走开。
“再见。”他说,终于摆脱我。
我听到了,我已经走了十步。就算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但已和这人无关。第十一步太重要,千万不要回头。
而当我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就立刻扭过头,好象逃避灾祸一样,他要躲我远远。我很惊讶,总觉得他此时会做很多就是不会好像逃兵。
他从来不是逃兵。他总是有无数必须实现的野心。
“你怎么了?”
我傻乎乎问这种问题,当他一步步慢慢走离我,渐渐被黑暗吞没。我不知道他怎么了。心跳得非常缓慢,我隐隐约约知道我要再看他一眼。我会活下来,我知道我一定会活下来,并不想逼你同情。真的不是。
当我走出第二步,他却走得更快,以至蹒跚。
——“你还要缠我到什么时候?大街上的*女都比你要脸。”——我闭上眼睛。我关上耳朵。也早已关上了心,随便你怎么说对我都已无所谓。我们已经事过境迁。
只是还有一点疑惑,你能不背对我说话,好好看着我骂我滚吗?
你不要让我不安无知想问“你怎么了?”这种白痴问行吗?
我追上了他,我以我一个半瞎对黑暗的适应力追上了这个在黑夜里蹒跚的正常人,我碰着了他的肩膀,紧拽着他的高级面料,我喘着气,嘲笑顽强背对我的他,“为什么不敢看我?为什么到最后还要这样?用钱就能买到一切吗?漂亮大楼漂亮女人,这就是我能得到的补偿吗?你是胆小鬼吗?你为什么不敢承认你根本没有爱人的资格?你爱的只是自己啊。”他推开我,我拽住他,我们拉扯,我很固执,我很坚持,我试图让他明白:“因为我做过的那些傻事你要不得不可怜我?干嘛要让自己活得这么累,原非,你这么高傲高傲到只能看见自己,你说你怎么可能爱过我?”我嗤笑,在我笑的同时他竟突然僵住,我不得不说:“你的爱情好廉价,我不要。你继续你的高傲吧,反正这世上根本没有能让你真心的人。”原非他非常镇定,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他是坚毅如顽石的,他根本不需要做任何改变!我松开了手,从他的沉静里充分感觉自己是个唠叨不停的傻子,其实他根本在想:这个失败者跟这么成功的我说这么多废话真是白痴!还那样坚持不看我,那样大幅扭着脖子到折断的地步也绝不看我一眼。
他好奇怪。当我松开手的时候,他就像刺猬又找回了刺,迅速地背对我,迅速地隔离我。他好奇怪,为什么不让我看见他?
“你说完了,你走。”他命令我。
我微微退后,在他以为我走的那刻,我冲前一大步,我快速地绕到了他面前。——我一定要看看你。
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坚持,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不安,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回答你一切很好。不要焰火了,不要戒指了,不要再有希望了,不要再爱了,不要你了。已经不要你了。已经说了你的爱好廉价。已经收不回来了。
“你做了什么……”
我的心里,我的头脑里,我的眼睛里,我的一切里,好象窒息。
罂粟一样的美人,总有一双比什么都锐利的眼睛,这双眼睛里有世上最美的光华,就算那亮光总不停带给乖乖上钩的我以痛苦,也是最美的。
他似也愣住,今晚的月亮首次赶走乌云,黯淡如丝的月光下,他安静沉着美貌非凡宛如出尘莲花。
原来竟是我攀折了他。
我无法眨动眼睛,我的心跳缓慢如死人,我好象陷在沉重的噩梦里,太沉重太沉重,我宁愿心痛死也不要感受到这么沉重!这么无力。
“你的眼睛,到哪去了?”我摇头,我看月亮把他左眼残缺暴露得清楚,空荡荡的眼眶,像被人活生生挖走,是谁这么残忍要把最美最美的眼睛偷走?告诉我我一定是我两眼都瞎了才看错的吧!我伸出我的手指,触摸那片死气沉沉的干瘪皮肤,我闪电一样收回!什么都没了,真的什么都没了。
“你把它丢到哪了原非?你好糊涂,你怎么能把自己的眼睛丢掉?”
我死死抠住自己手指,我的手指好疼,十根手指头都好疼,像淬进火里,像割进肉里,像化在骨头里。怎么会这样疼痛不堪?我已经不想再受伤再疼痛,你为什么要这样随心所欲?你为什么从不问问我是怎样想的?你让我这么疼,我好想杀死你。
不完美的原非慢慢在嘴角勾出一点点笑,天真问我:“丢的东西还找得回来吗?”我用我无比疼痛已经明显痉挛的手指们盖住我的左眼,没有光明,没有神迹,只有左眼在饱满跳动,明明不属于我,它还能这么镇定高傲地跳动,太不要脸,真正的主人就在面前,为什么还不夺眶而出!
夺眶而出的只有愤怒的泪水,顺着脸颊滑出疯狂。
我打他耳光,一掌,再一掌!再高高举起手,动不了,连手心手骨脉搏也开始剧疼,我被他扎了,痛苦原来很长,尖尖如针,我被痛苦穿透了肢体。
“看看你,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我蜷着我的手,在疼痛顺着我的脊背蔓延到颈子前,我还能自如摇晃头脑,犹如讽刺嘲笑一个人工神迹:“你只是个半瞎子,你丑死了,你爬得再高也会摔下,没人会要你——”
他握住我手指,一一扳直,一一把他的手指塞入缝隙。
“让我握一会,我就松手。”
他说得好象小孩办家家一样轻松,当他温柔地说出这样的话,我从没有这样恨过他,你凭什么说得这么容易?你凭什么以为拆开的东西缝缝补补就能变成新的了?你这样做你让我怎么办?
新的生活,没有你也能平静自由的生活,没有了这些,我还有什么?
“成城,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我欠你的也还清。现在的你已经配得上任何人。”他松开了手。他的嘴角是那个淡极的笑意,如月光一样温柔又黯淡。
“你欠我什么?”我不知道你这种人会欠我这种人什么。
“……这么多年,记不清了。”他皱起眉:“只记得你都不看我一眼就跳下悬崖,像只傻兔子跳进陷阱,我本来以为你会跟我走,你总会跟我走,但你宁愿做只傻兔子。跟我在一起,是你最大的不幸。还好,你明白了。”
“我是明白了,你骗院长把我哄出来治病,你胡乱塞个女人给我结婚,你每月在我身边现一次装作什么都过去,你载个女人跟我炫武扬还恶心我怎么还舍不得你?”我深深吸气,恨不得再狠狠煽他红红脸上几十耳光!这种用谎言堆积起来的新生活跟从前有什么两样?“——这些都是你欠我的,你最欠我的是一颗心。”
你没有心,所以你根本无法知道我已经回不去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我抓着他袖子,死死盯着他眼部的残缺,宛如稀世名画被剜去色彩,原非,你没有心,你才会对自己做出这样事情,你才会让我现在这样失去新生。
这样的黑夜,我快要错觉沉在幽深湖底,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血液里翻滚的竟都是沉睡的渴望,对于你,始终对于你,遥不可及的渴望,那些久远的渴望,要是你能幸福我也能自由追逐我的幸福去,但你现在对自己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但你逼我接受了你的灵魂,我也好糊涂,我怎么会料不出你也有如你母亲般的疯狂?
“总有一天,有个人能教会我用一颗明亮的心去爱,成城,那个人不是你,你走吧,去娶你的长辫子姑娘。”
这个人的灵魂到底是怎样的?我只看到他好平静,再也不用找我,再也不用信我,接受事实是最后才有的平静。假如这世界上真有神,就请告诉我我的神在哪里!
我好冷,我好冷,原非,我却终于用我的双臂抱住你,安慰着你:“不冷,不冷了。”你的身体温暖,你的心跳就在我手心覆盖着,我不想让你感觉我受过的冷,我知道那种刺入全身骨髓毁灭所有希望的冷是怎样。
我已经没路可走,别无选择,我隐约知道最后会这样,当结果来临已能坦然。我更加紧地抱紧这个残忍的人——你又在当我是傻瓜。明知道明明知道……我能就这样踹开这样的你吗?!
“是啊是啊,总有一天总有一个人;在那天那人之前,我不走。你的眼睛留在你身边。”“说这种可怜我的话……”他抓着我的后脑勺,好象老鹰抠住小鸡的绒毛,被逮住就死不放手,他按着我,生气地快揉碎我,真能揉碎那才好,他轻轻说:“何必?——既已不爱。”“少说废话。”我冷冷捣他背一拳,“我现在对你是责任,别给脸不要脸。”一时,都不说话,他委屈地摸索我的脸颊,抹掉我满脸的泪,太愤怒反倒不知道自己是在哭,太在乎宁愿不要再爱,太想给你幸福却总做得一塌糊涂,到底该怎么办?“别以为没有一只眼睛就多了不起,别以为我会多在乎,别以为我心疼疼得要死,别想我可怜你……”我咬他手指一大口,狠狠嚼着,任性表现我对他的愤怒。
原非一笑,魅力照旧无与伦比。几乎是罪恶。
“要是现在不走,我怕我以后都不会让你走。我怕我自己。”他眼里深深凝望我,淡淡悲哀,脸被我打得红肿。
你怕什么?笨蛋,大笨蛋——还有我,总归还有我吧。
不能再说话,只有恨恨抱住这个阻止我新生活的人,只有恨恨想假如要有新生活就勉强和这个人一起开始吧。我做不出来再挖出眼睛丢给他从此再不相欠的决然,我的决然再很久以前就浪费在他身上,从今以后,都不要再决然,要诚恳地努力生活,要带着他诚恳地一起生活。
哭出来的时候,心却能释放了。
今天的月光下,即使没有烟火的照耀,也纯净无瑕。
全国连锁的孤儿院、专逼那些富商掏钱、把孤儿院开在学校旁边,让那些老师每天来讲课,我们的孤儿是最聪明最上进的,他们都能找到最适合他们的家庭……
不用十年,我正实现和将要实现我的梦想,有钱真是能使鬼推磨,“城扬基金”——读起来还是觉得别扭,但先瑜扬总算在他人生中做过好事,下辈子不用投胎当猪牛狗……我想他也不在乎下辈子自己成什么样。人“这辈子”最最重要,就算只有一天觉得幸福也很划算了。只在我过生日的时候,总收到一张贺卡,只写了一个“城”字,没有其他留言,我知道是他。很普通的纸张,在上面画着那年焰火,才想起,他的城堡,遥远的城堡总在盛放异国的烟花,不停把夜空都点燃,才想起,原来也和他看过每场烟花。因为这么仓促所以总是被遗忘,因为始终无法放到心上。才不可能重新开始。
原非也看到贺卡,瞧着我把它收好的模样,叹气:“这种情敌,一个就够多。”我瞪他,他丑丑皱眉头,闷闷点上一根根蜡烛,在我许愿时,贴近我耳朵要求:“谁谁谁要和谁谁谁永远在一起。”
我把他推倒在床上。与他厮磨半夜,“厮磨”这个词中国人创造得真是好,既有挑逗又很朴实,有时候,可以形容一辈子,缠绵就不行,你不可能缠绵一辈子,你却可以慢慢跟这个人磨,磨到瓜熟蒂落,终于可以在渐缓渐息时,一头汗还戳着他心口咬着他嘴唇说:“还要!”
“还要多少?”他好整以暇,汗明显没我流得汹涌,姿态明显比我高上一大筹,谁说残缺不是种美?邪恶的罪恶的诱惑之美,他诱惑着我,好象罂粟花结成的果实再再诱惑着我,我忘记眨眼四肢硬邦邦看得恍惚惚,他轻轻舔过我眼睛,凶险威吓我快快反应。“不准不要。”缓缓心疼。抱住了他。我想由我亲手带给你幸福,再也不让别人了。谁也不让。“我爱你,原非。”
在这不知不觉第五年的生日里,我用我的双手紧紧拥抱你,终于可以告诉你,我的心情。对你,可以用责任来形容,我有责任爱你,我有责任让你幸福,我希望你永远是我的责任。这是我的心。没有变过。
你居然扭过头,不让我看到你明显动容的神情,你仍然美丽无比啊,你仍然还是那个你啊,你我在一起,谢谢你。
“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说。”
你摆出镇定和埋怨,却还是那么可恶的骄傲和自信,你啊你,不如对我一笑,你的笑才够格倾城。
——原非对我一笑,强大的魅力,真有点吃不消,我才想借迷离夜色好好观赏,已被重重压倒。
“那个小姑娘还是会去找士兵的。”
“啊?”我费力喘气,眨巴眼不明白。
“……在他走远以前,跑下高楼,追上他,他就是她的了。第100天到了。”原非细碎的吻洒在我面颊,他弯起嘴角自个偷乐。我满脑袋浆糊,心想好吧好吧,随便你篡改吧。
时间到了,爱也到了。我想是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