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感觉到她的软化,渐渐也就重新拾起了对她的信心,表示谅解她的少年无知,既往不咎。
一周的假期很快也满了,安这一天终于可以背起书包再上学堂。
对于重新开始的校园生活,安不是没有紧张。经过这一次的变故,在老师同学的眼中,对她的印象必然会有所改观。她的生活从此也不复平静了。
对着镜子,她打量自己的面貌。虽是瘦削了些,柔美依然。身上穿的是洗得干净飘香的校服校裙,雪白的袜子配黑色皮鞋,很清爽,也很有精神。
新的一天,要有全新的开始。姜拓,我们又可以再见面了。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展颜微笑。因念着情人,笑容中满是春意。
特意提早了一刻钟出门,一出门却见到紧邻的邵征也正推门而出。
看到他,想起过晴说的话、想起那些模棱两可的揣测,安的神色蓦然一紧。
“嗨。”邵征向她微笑。
隔着黑框眼镜的镜片,她发现她从来也看不清那双眼睛里面真正的表情。
他真的喜欢着自己吗?安一点也无法确定。
“你好,好久不见。”她挤出一点笑容来回应。
邵征看了她一会儿,又笑一笑,道:“感觉今天精神很好嘛,不错。”
“休息了一个星期,应该有好的精神。”
他们并肩往楼下去。
“原谅我没有去看你哦,高三了,学习很紧。”邵征如此解释道。
真是厚道啊,她明明听到是爸妈把他拒之门外了。
“是我连累了你在我爸妈心目中的印象一落千丈。”她歉意而直爽地道。
“嘿嘿!”邵征干笑两声,“干吗要说破,害我好没面子。”
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他去找安却被安爸安妈婉言相拒呢。
说来也可以理解,原本他是安爸安妈钦定的学校监护人,他们那么相信他……可因为替安说谎隐瞒而令他们觉得他失职并且和她同流合污,当然不再获得信任。
安轻轻叹了口气,越想越觉得邵征对她实在是好。很可惜这样的好她却无法回报。
很快走到楼下。由于邵征是骑自行车的,要去车库拿车,而安步行,直接可以向大路而去,两人面临着分道扬镳。
“那个……再见啊。”安道。
邵征看了看她,停滞一秒,突然道:“安,我带你一起走吧。”
“啊?”没想到他会有此提议的安有点局促地拉扯着校服外套的下摆,“那太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以前你不常坐我的车子吗?”邵征的脸上有和煦的笑容,完完全全的邻家大哥样子,“什么时候你与我变得那么客气了。”
是啊,什么时候?大概就是当过晴直接地揭示出了邵征喜欢自己的秘密时吧,她看到他就变得浑身都不自然起来。
可是,为什么别人都这么认为,而她自己一点也感受不到邵征有所谓的“用意”呢?邵征的笑脸看上去是那么真挚无私。
从小到大他都在她身边,他只是一个大哥哥而已。她真的舍不得失去这样一个哥哥。
再者,万一人家真的没什么歪心而只是她们乱猜的,岂不是贻笑大方?
“好吧,既然你乐意做我的车夫。”于是她一笑道。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的巧。
当安学敏坐在邵征的自行车后座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偏偏碰到了姜拓。
他穿着黑色的校服西装,里面衬衣的第一颗扣子没扣,领带也没系紧,歪斜着,背包斜挎在身上。前所未有的萎靡不振。
看到他们,他骤然停下步伐,但很快仍面无表情地向前走。
虽然什么事情也没有,但安还是在无形中感到心虚。
她几乎是立刻跳了下来,迎上去喊了声:“姜拓……”
多日未见,姜拓面对她却毫无喜色,只淡淡地看她一眼,又看了看邵征,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径自就向校门走。
“姜拓!”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追赶上他,着急地问着,“怎么了?你生气了?别生气啊!”
“生气?没有啊,我有什么好生气呢?”姜拓的表情仍是冷淡,语气却轻诮。这太不像他平日说话的态度。
“我坐邵征的车子,不过是偶然……”
他突然绽露出一个无比轻松的笑容,打断她:“不用跟我解释,真的没有必要。”
她费解地蹙起了眉,“姜拓……”
姜拓迈出长腿,刻意避嫌似的,转瞬又已经离开她好几步。
“姜……”她还想追上他,但感觉到来往的学生和校门口值勤的师生都射来了猜疑甚或鄙夷的目光,不得不硬生生收住了跟随的脚步。
到底怎么了?眼前这个人的确是姜拓,但无论从衣装、谈吐还是气质,都又不太像姜拓。
才一个星期而已,居然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人好生困扰。
她僵站在原地,仍是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期盼他会回过头来。
姜拓他不是一个硬心肠的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纵然误会了什么也不会这样丢下她一走了之。
以前也曾有过类似情况,但他走了几步就会回头的,他不会忍心丢下她一个人。
但是这次显然很不相同,他走得这么快,连背影也很决绝的样子。大概不仅仅是因为误会她和邵征那么简单吧?
邵征推着车走近她的身边。
“怎么了?安?”似乎是明知故问的。他的眼镜片迎着朝阳的反光,仍是恰到好处遮挡住了眼中的表情,但声音里的担忧和关切却还是让人一听而知。
安感激邵征处世的圆滑,明明洞悉却仍装懵懂,给她保留了几分颜面。如果他真的喜欢着她而可以做到这样,真的令她无法不动容。
“进去吧。”他又说,明摆着替她解围。
安点点头。迎着众人异样的目光,随着邵征的脚步而行,步履沉重。
想起若琳说过的话,对照今日姜拓的举止,她的心里笼罩上一层厚厚的阴霾。
也不知这一天是怎么过的。
原本决定要有新的开始,却过得比以往更为混沌。
偏偏这一天有体育课,与姜拓的班级在同一个操场上。
很奇怪,姜拓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但跟他们班的好几个女生的举止都变得暧昧亲密。
安亲眼看到,一次,排他身前的女孩回身跟他说话,他弯下了高大的身躯,任对方在他耳畔贴近了耳语,说到精彩处,还露出意会的笑容,笑容虽淡,但一扫了以前拒人于千里的冰山模样。
又一次,某女生跟他说话,边说边在他身上又推又拍,明显揩油,他也没有推拒,居然也还是在笑。
还一次,另一女生在他面前撒娇发嗲,把身子棉花糖似的扭来扭去,他不嫌恶心,竟也还笑得出来,还主动伸手替人家拿掉粘在头发上的一片树叶,搞得那女孩受宠若惊无比骄傲,甚至,还向安学敏射来胜利者示威的眼神……
安学敏看着这一切,心口好似被装进一台绞磨机,把一颗心绞磨得又酸又痛。
间中双方的体育老师恰好安排了同一时间段的自由活动。
安期期艾艾地找机会想靠近姜拓,却看到那头发上粘过树叶的女生跑去小卖部买了水请他喝。他居然接受了,还任由对方勾着他的胳膊不放。而且,他一点也没有发觉她在靠近。
“姜拓!”终于忍不住,她叫他一声,吸引他的注意。
姜拓回过头,身边的女生也回过了头。
经由洪恋思的一闹,大家都多少了解安与姜拓之间的关系,那女生看安的眼神明显充满敌意。
“什么事?”姜拓这么问她。
什么事?叫她怎么回答?她找他什么事难道他不能够意会吗?
她的脸迅速涨得通红,支吾着不成言。
“没事的话,”姜拓的眼神清冷,如初识时球场上那只苍鹰一般,“以后在学校里,安学敏同学,我们最好保持距离,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他身边渐渐围拢了好几个对他有意的女生,听到这几句,只觉得大快人心,望向安的目光冷漠而鄙夷,还有嘲笑。
安的脸色由红而转为苍白。姜拓?
她不敢置信他居然真的如此待她。若琳在探访时的话语又在耳畔重响——“你不在学校的这几天,姜拓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他一下子接受了好几个女孩子的邀约,左右逢源,看上去快乐得很呢。”
她不信!叫她怎么相信?
姜拓……她转而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这不是她所认识的姜拓,还是……她真的从来也不曾看清过他?
“安,”过晴出现在她的身边,轻轻扯她的胳膊,“回去吧,老师让我们准备集合了。”
默然点了点头,她顺从地转身。
姜拓,为了你我名声受累,尊严尽失。可你,竟然如此待我,情何以堪?
过晴拉着安向自己班级的活动区域而去,安没有回头,可她却回了一下头,看了姜拓一眼。
姜拓在对上过晴的眼神时,轻轻地避开了目光。
失魂落魄,好不容易捱到了放学,安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去找姜拓问个清楚。
“安,不跟我们一起走吗?”过晴拉住她问。
而汪若琳只站在一旁,流露出洞悉一切的眼神,又夹着几分同情。问清楚也好,到底是误会还是什么,索性快刀斩乱麻。
“我要去找姜拓。”安对朋友们实话实说。已经到这一步,再也没什么可瞒可忌讳,她的脸上有一种凛然的神情。
过晴犹豫了一下,竟也没有出言反对,只是嘱咐:“小心一点。”
安点点头。
然而还没有走到姜拓的家,她就在路上遇到他了。
他身边还是跟着那个头发上粘着树叶的女孩,那女孩眉眼细长,不失清秀,只脸盘大了一点。
两个人背着书包走在人行道树阴下,面画很熟悉,只是换了女主角。
“姜拓!”她镇定了又镇定,开口唤他。
前面的两个人一起回过头,姜拓还未开言,那女孩倒立刻流露出满腔的刻薄,“你还来找他干什么?死缠烂打,也不嫌丢脸?”
提醒自己要保持涵养,一定不能崩溃。安只向姜拓道:“我想跟你单独谈一谈,就算是一个死刑犯,在执行枪决之前,也该被告知罪名吧。”
她已经自比死刑犯,可见心底多么绝望。
姜拓沉默,点点头,转向身边的女生,“李婵,你先走吧。”
李婵?原来真的有个叫李婵的女孩成为他的新欢吗?
安的心变得越来越沉了。
“姜拓!”叫李婵的女生不依地轻扭着身子。
姜拓重申一遍:“你先走。”不容抗辩。
女生临走前狠狠地再瞪了安一眼,转头又向姜拓发出娇嗲的媚声:“那好,姜拓,我先走,明天老地方,我买了早餐等你哟!”
林阴道上陆续还有放学的各年级同学走过,好奇地看着身高一米八七引人瞩目的姜拓和高度只够到他肩膀柔弱单薄的安学敏。
“要不要……找个地方?”姜拓为她着想。
她摇摇头,“不需要。”该丢的脸面早就丢尽了,她已无可失去。
“姜拓,我只问你一句话,为什么你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姜拓不闪不避,迎视她的目光,“一切都是你引起的,安学敏。”
“我?”她实在理解不了他的意思。
“如果不是你写那篇文章,纵然我比赛时表现得出色,也引不起轰动全市的效果。是你破坏了我平静的生活,把我变成一个偶像,让很多女孩围住了我。”
这跟他的变心有什么关系?安还是不能理解,“这些都是在我跟你交往以前已经发生的事,以前的你从来也不为此所动的啊。”
“是的,我不为所动。因为我甘于平淡,从不奢想成为焦点,就连每一次考试都是故意算好了分数来答题,为的也是不要名列前茅惹人注意。可是学敏,如若不是你的一支笔,我不会有这些麻烦,所以你不知道自那时开始我的心底便开始恨你。”
恨她?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令他恨她?可他不一直都说他喜欢她吗?
“对于我这样的孤儿来说,最好不要引人注目。一旦引人注目,所有的旧伤都会呈现于众人眼前,关于我的身世和我父母亲死亡的原因……就好比被人强制剥光一样羞辱。每当想起这些,安学敏,我不能原谅你。”
“姜拓……”不是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安强忍着满眼的泪水,但身子却因苦苦的压抑和阵阵心痛而不可自制地轻颤。
“而当我发现你喜欢我时……”姜拓嘴角轻扯,浮上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森冷笑意,“这么大好的报复机会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令你伤心我就可以解气,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我们,分手吧。”
最后,他只留下这么一句。
安学敏独自站在那里,眼泪如泉般涌了出来。
无声抽泣,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怎么会是这样?她的姜拓,她觉得可以终生依托的守护之神,那个伟岸如山的男子,怎么可能有如此恶劣阴险的本质?
她的初恋,她的梦,她愿意为之牺牲一切的伟大爱情,怎么可以破碎得如此不留余地的残酷?
这时候,她的左边出现了一副柔软的胸膛,而她的右边同时也出现一双坚定的臂膀——过晴和若琳,原来她们怕她出事,一直远远跟在她身后关注着她。
此刻,她们来到她的身边,紧紧拥抱住了心伤的她。
现在,她的生命中所剩下的唯有她们的友情,也唯有她们的友情可以支撑她渡过最困厄的难关。
“我真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给他两个耳光!”汪若琳生平第一次产生难抑的暴力倾向。
平日里火爆惯了的过晴此时却一言不发,只是更紧地拥住了安孱弱的身体,把头抵住她的额头。
七点二十分。
安等在姜拓家的楼下。
他要去打工的话七点半左右应该就会下来。
她想告诉他,分手的理由她不相信。
她不死心,也不相信他为了一个如此单纯的原因就恨她。若说是因为旧伤暴露于人前,他更恨的该是尤莉才对。
当他提出的分手的时候,她一下子想起很多往事。
想起最初的时候他就不太同意与她往来,因为觉得自己不祥,生怕会连累她。
而后她被疑似刘铭函指使的车辆惊吓,他在言语中就好似流露出了后悔交往的意思。
当发生与洪恋思打架的事件以后,他的情绪显得尤其低落,对她万分抱愧。
越想越不对劲。
果然,七点半,他下来了。
穿了一身深色的衣服,大晚上的却戴个鸭舌帽,无精打采地走着。
他又不是被甩的一方,为什么也会那么落寞?
“姜拓!”
她迎上去,唤他。
他吃了一惊地集中起精神看向她,怔了一怔,才道:“你怎么来了?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记得吗”
“我不想跟你分手。分手是两个人的事情,只要我不同意,我们就还没有分手。”她一下子说了一大串。
他看着她,帽檐下的脸色显得有点阴森,目光也变得冷冷的,全然没有往日的半分温柔。
“安学敏,死缠烂打有意思吗?我已经把分手的理由跟你说得清清楚楚了,为什么你还是执迷不悟呢?对于一个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你的人,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因为我不相信啊!”他的态度令安激动地轻叫起来,“你所说的那些理由我都不相信啊!姜拓,我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变得那么快,转瞬之间所有的神情与态度全都变得截然不同,很令人怀疑啊。”
“那是因为这才是我的真面目啊。”姜拓冷冷地一笑,“不是告诉过你吗?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的,不把自己伪装得很好怎么引你上钩啊?”
她还是不相信,“若你本身就是个邪恶的人,多少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的,为什么在以前那么亲密的过程中我都没有发现呢?”
“那是因为你笨啊。”姜拓越说越冷酷的样子,“如果换了一个聪明一点的女孩,肯定早就有所察觉了,而你真是太笨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像个白痴一样好骗。”
“不是……”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讥讽、尤其是被所爱的人如此讥讽的安痛苦不堪,但她仍是坚持着,“我知道,你一定怕我受苦,为了跟我分开才找到那样的借口,才故意装得这么可恶的。”
“真是受不了你,”姜拓嗤然,很轻佻地冷笑着,“怎么有你这种自作多情的傻丫头?!我现在再很认真地告诉你一次——我姜拓本来就是一个可恶的人,把我设想得那么伟大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转而,他又很不耐烦地道:“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只会自取其辱知道吗?其实就算是一场普通的恋爱也讲究好聚好散的。”
不,她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散了。为了这场恋爱她顶受了那么多的压力,她不想被过晴说中,她希望与他有个结果。
“姜拓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她受不了地哭了起来。难道他真忍心看着她这么难受吗?
“我说过无论什么样的困难都会与你一起克服的。你不是灾星,我也不是那么脆弱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人……姜拓,只要你在我的身边,一切的麻烦对我来说都是小问题你知道吗?”
而如果他离开,她就会像无主孤魂一样孤单可怜。
姜拓摇了摇头,嫌恶地皱着眉,“跟你这种木头脑袋真是没法说清楚,好了让开,我赶时间,没有工夫跟你再耗下去。”
说着,他轻推她一下,就在她身边走了过去。
安本来就因为很伤心而站得不稳,被一推就朝后一仰,一下子摔在地上。
姜拓显然也没料到轻轻一推就会把她推倒,停了一停。
“姜拓……”
她以为他会退回来扶起她。
但很快,他的脸上又出现不悦之色,似乎很嫌弃很嫌弃,“你怎么总是那么笨呢?”
他轻轻摇了摇头,转身便又赶自己的路去了。
望着他无动于衷又毅然决然的背影,安的心中一片冰冷,泪如雨下。
姜拓走出巷口。
却并没有立刻往打工的方向去,而是走进了便利店借用电话。
拨了一个手机号码。
“喂?”很快有人接听。
“她过来找我了。”他的声音些微苦涩地道,“现在……在我家巷子里摔了一跤,情绪也很低落……”
安坐在地上很久都起不来。
好像生了一场大病全身都没有力气似的。
扶着身边的砖墙才勉强站起来,她慢慢地一步步朝巷子外面走,走向家的方向。
今天的夜似乎特别黑,黑得令她几乎分不清东西南北。
走到半路的时候,有个熟悉的声音唤她一声:“安!”
她看清是过晴。
“天都黑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过晴关心而又带着些责备地问。
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不也一个人在外面吗?”
过晴好似被问住一样,有点尴尬地搔了搔头,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去哪儿了?脸上看上去——像哭过似的。”
“没有啊。”她掩饰地揉了揉自己的眼。
“又去找姜拓了吧?”过晴试探地猜测着。
“没有!”她再一次否认。如果对面是若琳的话,她想她会毫不犹豫地扑进对方怀里,把所有的疑问与委屈一股脑儿倒出来的。但对于过晴她做不到。
过晴由始以来就不看好她和姜拓,现在一切似乎都被她不幸言中了,她安学敏真是自取其辱啊。
过晴也不再逼问,只道:“那你现在回家吗?我今天的习题没有抄全,顺便去你家抄一下吧?”
安点点头,“好的。”
这时才想起,自己是吃过晚饭偷偷溜出来的,手机也没有带,家里爸妈找她必定又翻了天了。如果和过晴一起回去的话,至少也可以找个挡箭牌。
“过晴啊……”有点吞吐地唤她。
“啊?”
“那个……”
“嗯?”
“待会儿如果我爸妈问起的话,就说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过晴出乎意料很爽快地答应:“好。”
“谢谢你。”她这时才敢抬起头来看她。
“别傻了,我们是那么好的朋友。”过晴轻轻伸手揽住了她的肩。
第二天,安还是把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若琳。并且她告诉她:“今天放学后我还想再去找他一次。”
“还去找他?”若琳不苟同地摇着头,“安,在他那里你还没有受够羞辱吗?”
想起安摔倒了姜拓都置之不理,怎么还能对他再抱有希望抱有幻想呢?
“我只是想作一个了断。”
“怎么了断?”
“这个护身符是他当时送给我的。”安从口袋里掏出苍鹰的挂件。当姜拓提出分手后,她就把它从脖子上取下来了,“我想还给他。”
“既然他从头到尾都是骗你的话……”若琳用挑剔的目光看着那个挂件,“估计这也不是如他所说那么重要的东西。还不还他都无所谓,直接丢进垃圾桶好了。”
“不行,”安有点固执地坚持道,“我一定要亲手还给他。”
若琳想了想,道:“也好,当面掷到他的脸上。”
安凄楚地一笑,摇头,“我不会这么做。纵然他无情,我却付出的是真心。”
她只想作最后的努力。
她要让他明白,她对这段情,点点滴滴皆是真心。
她只想问他一句:真的对我没有半点真心吗?
若琳叹了口气:“真是冤孽,算了,我陪你一起去吧。”她比起过晴总是要好说话一点。
安想了想,点点头,“好的。到时你在远处等我,我还要跟他说几句话。”
当走到姜拓家的巷口处时,若琳和安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好像……有人在打架?
安与若琳对视一眼,心中莫名升起不安。若琳也下意识地拉住了安的手。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往里面走。
一幕骇人的场景出现在面前——
有四五个社会青年模样的人围着一个穿校服的年轻男孩正打得激烈。
男孩虽身手敏捷,但双拳难敌数掌,显然已处下风,英俊的脸上也挂了彩。
——是姜拓?!
女孩们被吓得目瞪口呆。
安学敏虽不是第一次看到姜拓打架,但这次比上次单打独斗刘铭函要来得惊心动魄得多,姜拓所面临的危险与伤害也大得多。她立刻非常本能地开始替他担心。
与此同时,汪若琳的本能却是拉着好友赶快逃离。
重点中学的乖乖女生,从来未曾见过如此惊险的围殴场景,相比之下,她们在教室里教训洪恋思的那次就像小孩子的过家家。
“安,我们快走!”若琳拉了好友一把,只盼顷刻远离是非之地。
这时,有东西自战场上飞过来,差点砸中她们。定睛一看,原来是谁手中的木棍被踢飞出来。
若琳惊叫了一声,立刻引起正在打斗的人的注意。
姜拓看到她们,神情极度震惊。
“走开!”他一边疲于应付,一边朝她们喊了一声。
听他这么喊,若琳声颤地猛拉着安,连催着:“走吧!”
可安没有动。
就在刚才姜拓出声的那一瞬,她恍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焦切的关心,一种很怕她再受到连累的急迫眼神。这个眼神让她恍惚——姜拓,你其实仍是爱我的,对吗?
“安!”若琳不知她在发什么呆,又不可能丢下她独自逃亡,只使劲促喊。
是爱着的吗?还爱着吗?猜得没错吧?安只是在心里不停地问。那么说来,分手的理由果然只是借口,你在委曲求全吗姜拓?
“走啊!”姜拓又吼了一声,同时,背后被踢了一脚,有些踉跄。
“安!我们快走!”若琳已经急得在狠狠掐她了。
但是安不能啊。她觉得她做不到丢下那个深爱的男子独自逃离啊。
上一次,眼睁睁看着他跟刘铭函打架撞破了头却半点也不敢出声,她事后一直很憎恶自己竟是如此怯懦无能。
无论姜拓的心到底是真是假,可她对他却始终如一,真心可鉴。她今天本就是表真心来的,不是吗?
这时,有人用棍子敲向姜拓,他用手格挡,似乎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同时,脸上又挨了另一个人的一拳。又有人侧身飞过去一脚,姜拓踉跄,强撑着没有倒地,继续还击。
鲜血飞扬。他一个人打不过他们那么多人的,一定不可能打得过的。
难道这就是姜拓的命运吗?就像所有属于他的球赛一样,总是天不佑、地不庇、人也不和,颓然而败。
“还不快走?”这时,他仍不忘朝她喝吼。
她分明读得懂他那焦急的眼神中正声声数落着:笨丫头,傻丫头,怎么如此不识好歹?快走快走!我不想你受伤害啊!
再也没有半分犹豫,安突然挣开若琳的手向混战中的人们跑了过去。
“安?!”若琳感觉到同伴的手在抽离,看到她居然找死地冲到里面去,骇然尖叫起来。
有棍子正朝姜拓挥去。
但他看到安跑向他,居然忘了迎击。
傻瓜,为什么不走啊?
后背重重受了一击,有碎裂的疼。
笨丫头,在我说了那些伤害你的话之后,为什么你还是会这样跑来我的身边?
后面有人踹了他一脚,他站立不稳,单膝着地。
“住手——”
安大叫着冲向他,紧紧上前抱住了他。
姜拓身材高大,哪怕是半跪着也几乎能够到她的下巴。
这时,第一次挥棍的人运尽全力又挥砸上来一棍。
安正是在这一刻挡到他的面前,将他紧紧抱住。
于是,那一棍结结实实砸到了她后脑勺上,最最最最脆弱的后脑勺。
“天哪!救命!救命啊!”
这一刻,若琳再也顾不得恐惧顾不得形象,退到巷口外的马路上高声大呼。
姜拓惊吓地抬头,看到安脸上的表情凝固着——微笑,她居然是望着他在微笑。
“我终于……可以保护你一次……”
初见的时候,他也救过她一次。然后每一次都是他在照顾她,令她觉得自己真的好笨好没用。但现在不相欠了,不再相欠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人就软下去了。
“学敏!”姜拓惊恐地一把抱住她的腰,真情流露。
她软倒,倒入对方阔达的怀抱。
“学敏!”他凄厉地叫。
周围的人眼见情形不对,溜得很快。
“救命啊!快来救人啊!”若琳在马路上奔走呼告。吸引来了好些的路人,也吸引来了巡路的警员。
“学敏……”姜拓只是抱着怀里的女子轻声抽泣。他满手是血,也不知是她的,还是自己的。
“姜……拓。”她微睁着眼睛,用最后的意识支撑着想完成一件重要的事。
她抬起手伸向他,摊开手心,一块被掌温捂得很热的铜牌躺在那里。
铜牌上的鹰沧桑地沉默着,永恒的孤寂。
“还给你……”
如果你真的不再爱我,那么,就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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