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就这样牵下去了?
什么时候他们进展得这么快了?
展傲云倚在女中的校门口,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池以桓和黎曼臻,这才明白邱婶的担心绝非多余。
“哎呀,曼曼,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介绍一下旁边这个帅哥给我们认识啊?”女同学三两成群的围在两人身边,不过,很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池以桓不放。
“其实我跟他也不是很熟啦。”曼臻有些不好意思。
“喔,不是很熟啊。”池以桓用力的捏捏她的手,挑起眉,扬高语调重复说着。
“不要捏啦。”曼臻皱起眉,白他一眼。
池以桓仍是那张痞子笑脸,似笑非笑的盯着曼臻看。
“曼曼!”展傲云终于看不下去了,出声叫唤。
“展大哥!”原先还在谈笑的曼臻一眼就认出戴着墨镜的展傲云,三步并作两步的奔过去。池以桓低头看向自己前一秒还“小手在握”的手掌,苦笑起来。
这个曼曼,好像还是对他没什么好感:她没把他当爹就不错了……
“嗯。”展傲云摘下眼镜,应了曼臻一声,剑眉紧蹙,仍是盯着池以桓。
池以桓也是聪明人,几乎是在那一瞬就读懂了展傲云的心思,他慢悠悠的踱步过来。“今天怎么会过来?”
展傲云顾忌曼臻在场,没敢多说什么。“曼曼,我先让司机送你回去吧,我和池以桓有话要说。”
“那今天还去不去看电影?”曼臻困惑的转头问池以桓,似没闻到那一触即发的硝烟味。
“不去!”展傲云放大音量,抢先回答。
曼臻一惊,展大哥今天怎么看起来阴阳怪气的?
“展大——”
“曼曼,你先回去吧,邱婶还在等你。”展傲云截断了她的话。
“曼曼,再见。”池以桓仍然微笑着,甚至还向她挥挥手。
“喔……”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曼臻只好乖乖离开。
展傲云转过头去,目送曼臻离去,直到看不见,才调回视线。“池以桓,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池以桓幽幽的在心底叹口气。聪明如他,又怎会不明白展傲云这番找他是为哪桩。“展傲云,你把曼曼保护得太过头了。”
“心妍为爱情吃了太多苦了,说什么我都不让曼曼重踏覆辙。”展傲云转过脸,语气冷硬,“池以桓,你和曼曼永远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你谁都可以玩,但不能玩到曼曼头上。”
“曼曼才十八岁,她……她玩不起的。”展傲云说到最后,痛苦地闭起眼睛。
“我从来也没想过要玩哪一个女人。”池以桓叹。
“曼曼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这样限制她的生活。我们能做的就只是在她受伤的时候给予安慰;跌倒或失意本是人生中的一部分,安心的让她去飞吧,别因为黎心妍而限制了曼曼的人生。”
“池以桓,你不懂的……”展傲云苦恼的摇摇头。她曾经病过啊,病得那样重,那段日子只有他陪着曼曼,池以桓没有资格说什么……
“我的确不知道曼曼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我只知道,现在的她,好寂寞。”莫名地,连他自己都感到怅惘起来。
到底是为谁呢?为曼曼、为自己……还是为这个寂寞的世界?
展傲云沉默了许久。“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注意的。”
池以桓还没有回应,展傲云又丢下一颗炸弹。“曼臻的毕业典礼我会亲自参加,接送的工作也会让司机负责……一直麻烦你也不好意思,如果你没事,就早点回美国吧,伯父伯母打电话来催了。”
展傲云哪会不了解池以桓。其实若要解除他心头的疑虑,聪明的池以桓只消肯定的说一句“不可能爱上她”就结了,依他们多年的交情,他会相信池以桓。但池以桓没有这么做,反而是避重就轻的担心曼臻寂不寂寞、快不快乐……池以桓呀,你实在糊涂。
唉,这么做到底好不好?池以桓若是能真心待曼曼,那是再好不过;他知道池以桓一旦爱上一个人就是一辈子,但倘若不成,又将有一颗破碎的心……展傲云踌躇着,最后终究因舍不得曼曼而落泪。
“……”池以桓双手悄悄的握紧了,他止不住翻涌上来的失落。就这样?分离的时间也太快了吧。
还以为可以看到曼曼毕业证书上的大头照的……若是不行,他要拿什么嘲笑她呢……敛眉,第一次知道离开一个人是这么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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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棒打鸳鸯……太过分了!”
“邱婶邱婶,你快来看!女主角的哥哥硬要男女主角分开,太不近人情了!男主角虽然花心,但说不定这次他是认真的嘛。”
“女主角的哥哥真是笨死了,拆散一段良缘耶,邱婶,你快来啦!”
曼臻抱着一条毛毯窝在沙发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盯着电视萤幕,一面嚷嚷着。
“就来了就来了。”邱婶擦干双手从厨房里走出来,拿出老花眼镜戴上。
“唉,我觉得电视剧实在太老套了,每次都只会演这个。”曼臻又专心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做出结论。
“哎唷,你刚刚不是看得挺入迷的吗?”邱婶爱怜地笑道。
“……可是,这种事演多了不都是一样吗?”曼臻支吾了下,才回答。“而且我觉得女主角的心太不坚定了,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嘛……拖拖拉拉的。”
这小姐,明明就很投入剧情的呀,眉头都揽起来了,邱婶笑道:“曼曼,这你就不懂了,人家男主角心甘情愿等下去呀,你这个观众在喳呼什么嘛。”
“喏,曼曼,我跟你说……”邱婶坐到她的身边。“绝大部分的男人都是不可靠的——除非真能遇到像展先生那样痴情的人,否则宁可不要嫁,平白糟蹋自己。”
“喔。”曼臻赖在邱婶怀里撒娇,声音闷闷地,脑海里不期然想到那个永远要笑不笑的池以桓……他可靠吗?算了,想这个做什么呢,他和她根本没什么关系。
“咦!谁的电话?”细微的铃声让邱婶四处搜寻。
“我的我的!”曼臻裹着毛毯,从沙发底下摸出手机。“喂?”
“曼曼?”好好听的声音……曼曼恍神起来,她认识这样拥有一副好嗓子的人吗?
“你现在在哪?家里?邱婶在吗?”电话那端的人持续问着,富磁性的声音徐缓醇厚醉人。
“我在家里啊,邱婶在旁边呀。”曼臻仍然陶醉在那好听的声音里。“啊!池、池……你是……”蓦地惊醒。
“嘘,别让邱婶听到了。”原来是池以桓,他连忙制止,压低声音:“曼曼,明天下午我能不能把你‘偷渡’出来?”
“啊?”曼臻挣脱将她捆得紧紧的毛毯,火速跑回房间。“你在说什么?”
“……唉。”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叹息。曼臻还来不及发问,池以桓又开口了。“我明天晚上回美国。”
“什么?为什么?不是说好毕业典礼之后的吗……”曼臻惊眺起来,不敢置信的在房里踱步,心里五味杂陈,涌上许多情绪。
“家里临时有事。”他轻轻带过,声音轻柔的安抚着她。“明天下午,你能不能请假?”
“池以桓……你把话说清楚啦。为什么要请假?”曼臻急了,心里惶惶然。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久,只传来他浅浅的呼吸声,曼臻的手紧紧握着话筒,就要泌出汗来。怎么会这样呢?一听到他要走,她的心就慌了。就这样再见了吗?她才刚认识他呀,这不公平……
“曼曼,我——”池以桓好不容易要回答,谁知刚开口,邱婶竟忽然打开房门,眉头皱得死紧。“曼曼,你在和谁说话?“
“同学。”
“等等要吃饭了,别讲太久。”邱婶带上房门。
“呼!刚刚邱婶忽然进来,吓了我一大跳……”曼臻这才又拿起手机,呼吸急促。
“呵。”他低笑,低沉得醉人。“曼曼,明天一点半我在校门口等你,否则以后就见不到啦。至于请假嘛……我帮你请吧。”哪里还找得到他这种笨蛋呢?都已经被人家明言不准再和曼曼见面了,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打电话给她——那个好甜好可爱的小女生。
“好。”曼臻此时愁肠百结,不是早知道他只会是个过客而已吗?为什么还这么看不开……好酸、好苦、好涩,她眨眨眼睛,想眨去那片笼罩在眼前的水雾。
“那先这样喽?”池以桓的笑意在唇边泛开。曼曼呀,他实在想念她。拥有那么一双清澈的眼、敏锐的心思,偶尔还有一些小女孩的娇憨,全世界大概再找不出这样一个特别又古怪的女孩了。最重要的是,曼曼是懂他的。如果栽在她手上,也不算太丢脸吧?他恍惚的想着。
“啊!等等!”曼臻就像个孩子似,不肯放手,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求能多一点相处的时光。
“嗯?”好听的声音又耐心的从话筒中传来。对于曼曼,池以桓像是有全世界的时间能陪她耗。
“……去了美国,就不再回来了吗?”曼臻好小心的问,像是捧着一个易碎的梦。
池以桓又静了静,才笑答:“傻女孩,会回来的。只是不一定见得到你,别太想念我了。”
曼臻脸一红,期期艾艾半天,只好说:“那、那明天见。”
“好。”池以桓一笑,又调侃她:“曼曼,我们这样好像情侣喔。你说是不是?”
“才没有!”
啊,好可爱,他的曼曼正在害羞撒娇吗?纵使分离在即,但池以桓没来由的就是感到心旷神怡,只为了那句娇嗔……
邱婶响亮的声音传了进房:”曼曼!开饭了!“
一听到邱婶的催促,曼臻声音压得好低,小脸嫣红。“池以桓,再见……”
“再见,我最亲爱的曼曼。”池以桓的声音更温柔,像是要将她溶化般,有那么一瞬,曼臻弄不清楚池以桓的心思了,那声音听起来是这么恳切而真挚呀,可是池以桓——那个人见人爱的花花公子,哪里会对她这样的平凡女学生动心呢?曼臻敛眸,难掩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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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上电话,池以桓枕着双手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享受由音响中流泻出来的音乐,甜甜柔柔……乐音在空气里回荡,晕染成一片粉色、酿造出一次次心动。
原本没预计回台湾要带回什么的,没想到遇上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女生,看来这次带回美国的会是一份放不下的牵念呀。池以桓轻勾唇角,自嘲的笑。
明知道自己还有许多选择——若他坚持留在台湾,展傲云也奈何不了他。可是,他想,总该有时间沉淀一下,好好厘清这份朦胧得近乎缥缈的喜欢……或是爱。
曼曼在他心中是很特别、很特别的。她太可爱、太懂他、太聪明而甜美,他没有办法用对待其它女人的态度来面对她;他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能给她幸福,所以得要好好的想一想,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曼曼永远是他这辈子最不想辜负、最想照顾的人……
算了。池以桓,承认吧,你是喜欢曼曼的……他讪讪的笑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音响里悄悄地播放出一首歌曲——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
一双迷人的眼睛
在我脑海里
你的身影
挥散不去
握你的双手感觉你的温柔
真的有点透不过气
你的天真
我想珍惜
看到你受委屈
我会伤心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不敢让自己靠得太近
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
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
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唱:庾澄庆词:张国祥曲:汤小康——情非得已)
这次,他真的栽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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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的骄阳炽热张狂得让人睁不开眼,玻璃帷幕折射出了一道道刺目光线,台北的午后,仍是热得让人消受不了。
池以桓倚在车门旁,戴了一副深色墨镜,遮去半张脸。尽管如此,附近仍有不少女人盯着他看,若不是他等人的意味太明显,恐怕会忍下住上前搭讪。
其中一个女人眯起了细长的丹凤眼,审视良久才蹬着高跟鞋一摇一摆的定上前,声音娇媚。“先生,等人吗?”
池以桓略一皱眉,不记得眼前这身材火辣的女人是谁。
“怎么?等情人吗?”女人千娇百媚的一笑,十指正要爬上他的胸膛——这么做虽然太大胆了些,但女人像是看准了他是那种标准的怜香惜玉型男人,不会当场给谁难堪才敢这么做。
池以桓眯起眼睛,眼捷手快的握住了她“心怀不轨”的手。“小姐,我甚至不认识你,这么做会不会太快了?”
“你喜欢我就够了,不是吗?”女人眨眨眼,使尽浑身解数诱惑他,另一只手反握住他的手。
这样的女人他见多了,那赤裸裸的欲望正在张牙舞爪……池以桓轻叹一口气,脑子里不期然忆起曼曼清甜的笑靥,那样纯粹而美好。
“小姐,你不是最大胆的一个。”他放开了她的手。“当然也不会是让我想爱一辈子的那一个。”
女人见他不领情,高傲的抬起下巴,神色一变。“少自命清高了,你们这种男人想要的不都只是女人的身体?哪里有什么真感情。”
池以桓听完,只淡淡一哂。“你错了。或许这也正是你找不到真爱的原因。”他的感情岂容得了人这样随意践踏。
“你!”女人一跺脚,恨恨的看着他。“我看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你以为你是谁?”
“我没有以为我是谁。”池以桓有些感慨,怎么同样是女人,个性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呢?“所以,离开吧小姐,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语调仍是一贯的温柔淡漠。
那女人忿忿离去,池以桓则将视线调转回来,叹了口气——看来是等不到人了。
虽然不知道曼曼那儿究竟出了什么事,但他几乎可以肯定曼曼今天是不会来、也来不了了。
三点四十分。曼曼已经迟到了两个小时又十分钟。
池以桓上了车,驱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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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静默在房里蔓延。
“不公平!”曼臻陡地抬起泪流满面的小脸,大声哭喊道,一双睁得老大的眼睛不甘又愤恨的控诉着。
“有什么公不公平的?”男人双手背在身后,背对着曼臻;偌大的寝室内只有一盏晕黄的小灯,男人的身影在光影中晃动。
“你应该知道,你根本没得选择。”男人的声音依旧冷漠。
“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和妈妈?”曼臻凄厉的声音回荡在房内,久久不散。
“放过?什么叫放过?曼曼,你是我女儿,一辈子都是。”男人猛然转过身,脸上有种诡异的温柔。“你永远都无法否认的,是不是?”
曼臻跌坐在地上。够了够了,她好想逃离。
“展傲云救不了你的,傻孩子,放弃吧。”男人蹲下身,仍是温柔的睇着她,可吐出的却是最残酷的现实。
男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有一双太美太魅惑的眼睛,五官俊美阴柔得诡异,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在暗影中更显阴侧。
“妍妍死得太早了……”男人微仰起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否则我们可以一家团聚的。”
“我不稀罕你这样的父亲!”
“呵。”男人轻轻笑了,对曼臻眼里的惊惶视若无睹。“跟我回去吧,曼曼。”
“不要!我一辈子都不会跟你走!”曼曼别过脸,眼底流露的是最深的惊惧。她怕她的父亲!七岁那年,她曾看过他一次,那也是妈妈死前唯一的一次。那天下着好大的雨,妈妈带着她站在一幢华丽的别墅前,好久好久。后来爸爸从那栋别墅里走出来了,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们母女一眼就又进屋去了。她记得他那双眼睛——像魔鬼一样的眼睛。
妈妈死后,爸爸便三番两次的来找她,要她跟他回意大利。
半晌,男人凝望着曼臻。
显然是女儿的眼泪打动了他。
“曼曼,不要再哭了。”他温柔的拭去她睑上晶莹的泪,脸上的线条忽然柔和起来。
“我不要回去……”曼臻的声音宛若小猫,低低泣诉。
男人再度背过身,曼臻瞧不见他的表情。“不回去就不回去吧。”
“这次来,只是想为妍妍做点什么——我对不起她。”男人再度开口。“不要怪我绝情,有很多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什么意思?”曼臻疑惑了。对于父亲,她一无所知。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开口:“我不会再来打扰你。找个男人好好照顾你吧,不要像你妈那样平白被糟蹋。”将一生岁月用在守候上。不值。
“爸爸……”曼臻望着男人远去的高大身影,似乎明白了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于是鼓起勇气问了:“你是爱我和妈妈的,对吗?”
男人的身影僵了,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静静的推开房门离开。
这是最后一次,曼臻看见她的父亲。一直到多年后,她才明白从前怨过恨过的,不是最该受惩罚的;而那些深信过的,原来只是一桩可笑的谎言。
曼臻在房里哭了好久好久,一直到眼睛酸涩发疼才沉沉睡去。
与池以桓的约定,就这么错过了。
这一别,就是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