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就要上花轿了,安蓉真的很想逃婚,逃得远远的,也好想回到小时候,可以无忧无虑的,还有很多人宠爱。
在花轿来之前,新娘子得要到正厅拜别双亲,曹家的亲人也都前来送她出阁,好不热闹。
“花轿来了!”外头有人吆喝。
顿时之间,鞭炮声四起,里里外外挤满了人。
许氏亲手帮女儿盖上红头巾,眼眶再度盈满泪水。
依照传统习俗,新娘子要由兄弟背负入轿,这个任务则交由安蓉的堂兄,也就是二房所出的嫡子,今年正好二十的曹佑云身上,他可是用抽签的方式,打败其他堂兄,拔得头筹,才赢得这个机会。
当他俐落地背起堂妹,步出厅堂,脑中不禁浮现起小时候相处的点点滴滴,如今都是美好的回忆。
“妹妹怕吗?”他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问道。
在最疼爱自己的堂兄面前,安蓉才坦承心中的恐惧和不安。“怕。”
“别怕,还有哥哥在。”当年上头两位姊姊出嫁,他年纪还小,就连二姊被夫家所休,也帮不上忙,幸好最后二姊夫良心发现,又将二姊接回婆家,总算有个圆满的结果,如今自己长大了,绝对要保护这个从小疼宠到大的堂妹。
她鼻头泛酸。“嗯。”
“我见过堂妹夫一眼,模样生得很好,虽然脚有些跛,但不算太严重,这一点哥哥可以担保。”曹佑云希望抚平堂妹的不安。
“谢谢哥哥。”安蓉哽声回道。
曹佑云鼻头也酸涩起来。“妹妹千万记住,哥哥永远是哥哥,要真受了委屈,可不要忍着,尽管叫如意回来跟我说,哥哥一定会帮你的。”
“……好。”泪水滑下面颊,她赶紧用袖口抹去。
待堂妹坐进花轿,曹佑云眼中也闪着泪光,希望对方能懂得珍惜、善待她。
直到安蓉将手上的扇子扔出轿外,鞭炮和锣鼓声才又再次响起,迎亲队伍在双亲和曹家人的欢送之下,前往祁县,迈向一个新的人生。
常家庄园
当花轿在吉时来到新郎官的家门前,安蓉脖子都快断了,有好几次都想把凤冠取下来,不过从娘家跟来的一名从亲族中选出的好命妇人可盯得很紧,就怕她乱来,一路上不时地耳提面命。
安蓉发现轿子停下,不禁扬声唤道:“如意?如意?”外头没有半个人回应,她更加疑惑。“跑哪儿去了?”
她才伸手掀起轿帘一角,想偷看下外头的动静,就见如意已经返回。
“姑娘,真是气死人了……”如意一脸忿忿不平地嚷着。“原来常家三房也选在今天迎娶媳妇,这会儿两顶花轿同时到达大门外头,居然要咱们等一等,先让对方的花轿进大门。”
安蓉听了也很不高兴。“为什么要我等?”
“说什么姑爷不过是个庶出,人家可是嫡出的少爷……”
听完,安蓉不禁眼圈泛红,有再大的火气也都熄了。
“算了,就让对方先进大门吧。”愈是富贵的人家,就愈是重视嫡庶,这个道理就算套在曹家也一样,她不是不懂,只是身为嫡女的自己,以前根本不需要在意这种事,如今情势所逼,不得不去想。
她把凤冠扶正,红头巾也盖好,心想若硬是去争、去闹,说不定会被婆家嫌说不识大体,既然嫁给了庶子,就得认清现实,免得自取其辱,安蓉更告诉自己要懂事些,否则到时真的被休,她哪里还有脸回娘家,只有一死了之。
待花轿再度前进,安蓉终于被抬进常家大门。
又走了一段路,总算到达雍和堂正厅外头,好命妇人先将新娘子搀扶出花轿,再塞了条红色彩带在她手上。
接着安蓉便看到一双男人穿的黑靴踱到身旁,他应该就是新郎官了,待他拉起另一头的红色彩带,引领自己走进正厅,她低着头,可以看得出对方走路一跛一跛的,不禁咬了咬红唇,就算无法接受,也只能认命。
“……一拜天地!”
一对新人行礼如仪。
“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曹永祯看着笑得合不拢嘴的父亲,再看着父亲身边冷若冰霜的嫡母,以及在两旁观礼的兄嫂们,还有几个尚未出嫁的嫡出妹妹,不是掩面偷笑,就是互使眼色,都在等着看他的好戏,他冰封似的俊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两手拉着红色彩带,与刚进门的新娘子跨出厅堂。
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听说曹家大房这位嫡女是老太太一手带大的,可以想见备受宠爱,如今嫁给自己,心中必定有诸多怨言和不满,他不敢奢望刚进门的小妻子会喜欢、甚至有爱上自己的一天,但求能够相敬如宾。
第2章(1)
当一对新人来到小跨院,只见其中一间厢房门上贴了张“囍”字,如意不禁和好命妇人交换了个眼色,心想庶子就是庶子,住的地方还真是寒酸,就连伺候的奴仆也没见到几个,可以说冷清到了极点。
进了新房,屋里燃着两根大红喜烛,妆奁也已经早一天送到,架子床上挂着红色彩带,只有一个婢女待在里头伺候,待新郎官坐下,新娘子才跟着照做,好命妇人便说着吉祥话,祝福夫妻和美、合家欢乐、子孙绵延等等。
最后,新郎官揭起新娘子的红头巾,夫妻正式见面。
一拿下红头巾,安蓉只觉得眼前一亮,待适应光线之后,有些胆颤心惊地抬头看了新郎官一眼,就怕会大失所望,幸好如同堂兄所说的,五官英俊好看,只是像被人倒帐似的面无表情,眼神也是冰冰冷冷的,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以往从来没有男人摆脸色给她看过,他是第一个。
而常永祯也觑向新娘子,见她娇小纤秀,粉妆玉琢,一看就是被众人捧在手心上、呵护疼惜长大的千金娇娇女,脸上虽然波澜不生,却在心中叹息,娶到如此娇贵受宠的小妻子,并不是自己能够承受得起的福气。
“请新郎官和新娘子喝下交杯酒,从此夫妻同心……”好命妇人将两只酒杯递给这对新人。
两人手挽手地啜了口酒。
喝过了交杯酒,算是完成仪式。
“恭喜两位!”好命妇人功德圆满地祝贺。
常永祯递给好命妇人一个红包,讨个喜气,然后又像尊石雕般正襟危坐在喜床上,若不是为了破解命格,身为曹家嫡女可以嫁给比自己更好的对象,也可以奴仆成群,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无须跟着自己受苦,一辈子都得忍受别人的冷眼和嘲讽。
对于今晚的洞房花烛夜,他心中只有无奈。
新房顿时安静下来。
如意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也不知该不该退下,又瞄了下常家派来服侍的婢女,居然在打呵欠,完全没把新上任的七奶奶当作主子看待。
就在气氛变得尴尬之前,新房外头传来喧闹声,接着有人拍门进来。
“……七弟!四哥来恭喜你娶媳妇儿了!”
听到这个声音,常永祯认出是与自己同样都是庶出的异母四哥,他身躯轻晃了下,从喜床上起身,迎向直闯进屋的男子,马上闻到浓浓的酒臭味。
常永兴年约三十多岁,身形略微矮胖,还蓄着短胡。“七弟,我这个四哥可真是羡慕你……同样是庶出,偏偏你就能娶曹家的嫡女为妻……哪像我只能娶咱们票号里大掌柜的女儿……个性还畏畏缩缩的……”
他淡淡地制止。“四哥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