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锦柏,不会有别人。”姚锦杉两手握住茶杯,轻哼一声。“他肯定是听到风声,得知我在杭州,暗中派人监视,再伺机而动,只要我活着一天,他就不能安心,怕我跟他争夺家产,揭穿他买凶杀人的阴谋。”
她点了点头。“我想也是。”
“我早料到他会这么做,所以拜托郭晋帮忙做了一些安排,姚家的名声不比从前,若再姑息下去,只怕连重振旗鼓的机会都没有。”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掌不禁握成拳状,内心的沉痛可见一斑。
童芸香又帮他倒了杯茶,试探地问:“你真的狠得下心?”
“换作以前的我肯定做不到,别说手下留情,说不定还会替他说话,但是菩萨用这种离奇的方式让我认清他的真面目,若我还顾念兄弟之情,下一次真的会连命都丢了。”姚锦杉抽紧下颚回道。
“你能这么想就好。”她就怕丈夫心软,最后还是放过对方。
他目光一凛。“傻子当一次就够了。”
见丈夫满脸愤慨,童芸香覆住他放在桌上的拳头,让他知道自己永远会站在他这一边。
姚锦杉口气多了慎重。“既然这样,往后你就尽量少出门,有事就交给赵大娘她们去办。”
“我知道。”对方跟踪自己,一定是想从她身上下手,她自然不能给对方机会。
当晚,姚锦杉早早便就寝了,虽然东家提供食宿,还是比不上在自己家安稳,才一沾枕便睡着了。
童芸香把烛火吹熄,让丈夫睡个好觉,自己也跟着就寝。
一直到半夜,她又发出梦呓。
姚锦杉蹙了几下眉头,微掀开眼。虽然这种情况几乎每晚都会发生,但仍觉得太过频繁,幸好只要叫醒她,重新入睡,就能一觉到天亮。
“醒一醒!芸香!”他推了推睡在身畔的妻子。
连叫了好几声,童芸香才摆脱梦魇,幽幽醒转。“我又说梦话了?没事了……你睡……还是我到其他房里睡,才不会吵到你?”
他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并没有吵到我,只是你都梦到什么?每晚都是同样的情况,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这个梦打从我出生开始就有了……”她将梦境形容给他听。“我可以感觉到那名少妇跟我很亲近,偏偏想不起是谁,不过会恨到诅咒我,一定是我前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今生脸上才会多了块胎记,丑到见不得人,就连算命的都说我今生没有姻缘,注定嫁不出去。”
“谁说你嫁不出去?你不是嫁给我了吗?”姚锦杉不以为然地低斥。“还有你一点都不丑,跟你三妹相比,可比她美多了,我真同情娶到她的男人。”最后一句听来恶毒,却是事实。
童芸香噗哧地笑了。“要是让三妹听到,绝对会气死。”
“她气死也与我无关,我说的是真话。”他搂了搂她。“只要我这个当丈夫的不在意,你不必去管其他人的眼光,也用不着自卑。”
她往他怀里钻去。“我想过了,其实算命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今生或许真的没有姻缘,但是菩萨让你来到三十年后与我相遇,两人得以结为夫妻,若没有你,我也得不到这份幸福,所以我真的很谢谢你。”
“咳,既然咱们都醒了……”姚锦杉无法形容内心的波动,只能用行动表示,便翻身覆上她,吻上妻子的小嘴。
不用多说,她自然明白丈夫想做什么。两人久别胜新婚,也就格外热情。
夜尽天明,姚锦杉一早醒来,才踏出房门,圆满马上缠着他,似乎已经承认他是自己的主人。
“你叫圆满?”他蹲下来摸摸牠的头。
“喵!”圆满马上昂头回应。
他穿过天井,走向灶房,圆满也跟在后面。
正在煮饭的赵大娘哎呀一声。“爷饿了是不是?就快好了!”
“我来帮忙。”他卷起袖子说。
赵大娘想要阻止,不过姚锦杉并不介意,帮忙煮好饭菜,还端进房里伺候晏起的妻子,谁教自己昨晚真的太折腾她了。
“爷对太太真是体贴。”杏儿羡慕地说。
闻言,赵大娘不禁竖起大拇指。“那是当然了,就因为爷的眼光独具,才会娶了太太,其他男人只看重美丑,其实太太人真的很好。”
杏儿听了频频点头。
苏州姚家
“那批货都送往京城了?”姚锦柏手上拿着水烟壶,问着次子。
姚敬真咬了口荷花酥,一面嚼着,一面口齿不清地回道:“已经送出去了,我办事,爹尽管放心。”
“真是多亏爹想出来的好办法,而且找到的匠人手艺也不算太差,只要说那些桌椅、家具是香山帮的匠人做的,马上价格飙涨。”姚敬平呵呵笑道。“我要跟爹多学一学。”
要知道做生意得看实力、门路和手段,两个儿子都不及自己一半,实在令姚锦柏担心。“姚家以后就是你们的,该狠的时候就要狠,否则就是跟钱过不去,只要有银子,连官府都得给你三分薄面。”
两个儿子异口同声地回道:“是,爹。”
他吸了一口水烟。“杭州那边怎么样?”
姚敬平拍去手上的糕饼屑。“我找了一个熟门熟路的当地人,要他盯着伯父位在小河直街上的那座宅子,听说两个月前他跟着香山帮的匠人出门,家里就剩下他娶的那个媳妇,还有一个大娘和丫头。”
“他那个媳妇是哪户人家的闺女?”姚锦柏问。
“娘家姓童,是做茶叶买卖的,因为她脸上有块胎记,在家并不得宠。也亏得伯父不嫌弃,换作是我,半夜醒来看到躺在身边的女人准会吓死。”姚敬平恶毒地道。
姚敬真哼笑一声。“要我娶个丑女,那还不如出家当和尚。”
“要不是爹逼我娶,还可以挑到一个更美的。”姚敬平不满地抱怨。
他瞪了长子一眼。“你那个媳妇要是能早点帮我生个孙子,就再好不过了,总之要除掉姚锦杉,就得从他媳妇身上下手,想办法收买她身边的人——”才说到这儿,他就听到大门外似乎有动静。“谁在外头?”
外头的人一惊,连忙应道:“奴才送茶水来给老爷和少爷。”
姚锦柏板起脸孔大骂。“那就进来,在外头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是。”保兴躬着身进门,一一送上茶水,然后退出厅外,还能听到屋内传来老爷骂了一句狗奴才。跟了这种小气的主子真是倒楣,天天做牛做马,却动不动就扣钱,不禁气得牙痒痒。
到了下午,保兴心情还是很不好,因他平日有在帮管事跑腿办事,就算出去,也没人注意,便偷偷溜到位在平江路上的郭家。
“谁?”专门让奴仆出入的小门内传出声音。
“我是保兴,大柱子在吗?”大柱子跟他是同乡,大概两个月前在街上不期而遇,从此只要有空就会跑来串串门子。
小门开了。“大柱子在里头,进来。”
保兴向门房道了声谢。
“保兴,过来吃酒酿饼!”大柱子朝他热络地招手。他奉了主子之命,想办法跟对方套交情,看来颇有成效,对方完全没有起疑。
保兴也不客气地抓了两块来吃。“我真的很羡慕你,主子为人慷慨,当下人的就有福气,哪像我……唉!”
大柱子状似不经心地问:“又挨骂了?”
“哼!”保兴一脸不齿。“我家老爷自己干缺德事,也不怕将来有报应,对府里的奴仆又很刻薄、吝啬,只要一个不高兴就扣钱,良心都被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