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郡王是我们的敌人,心黛怎么可以嫁给他?这太荒唐了!爹,请你下令,让孩儿立刻杀了他。」
「不行!」心黛拉着吐儿拉族长的衣袖,恳求道:「义父,你答应我娘的,你要替我做主啊!」
「唉!」提到心黛的母亲,吐儿拉族长心中不免一痛,那是他最锺爱的女人,为了她,他愿意做任何事。纵使他非常喜爱心黛,私心希望心黛能嫁给自己唯一的儿子阿布罕,但他仍没忘了当初的约定。
「心黛,」吐儿拉族长摸了摸她乌黑亮丽的发丝,望着面纱下那双酷似馨妍王妃的晶亮双眸,「你非选他不可吗?他……他可是汉人,而且现在还正领军和我们作战,这……这不是教我为难吗?」
「义父,」心黛早就想到这点了,她替吐儿拉族长斟了杯酒,捧到他面前,不疾不徐的说:「心黛就是为了咱们珍玛尔着想,才非嫁给弘璨不可。」
「喔,怎么说?」
「心黛的母亲虽然是汉人,但心黛从小生长在回疆,受义父的抚养,和珍玛尔人也没什么不同了,所以总要格外替咱们族裹的人着想。义父,你想想,咱们和中原人二十多年前的那场仗打得有多惨烈!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中原的人多,死几个人倒还不打紧,咱们珍玛尔族可不同了,那场仗打下来,咱们族里没有一个家庭不赔上好几条人命,大都只剩下老弱妇孺,那惨状……心黛听老一辈的人说起,至今还心有余悸呢!」
她的话不仅令吐儿拉族长心有戚戚焉,帐里一旁的珍玛尔将领、士兵也频频点头;只有阿布罕王子撇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好不容易双方停战了,在义父英明的带领下,咱们过了近二十年的和平日子,实在犯不着再启战端,弄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
「胡说!」阿布罕王子忍不住开口,他是主战最力的人。「这全是妇人之见,不足采信。二十年前的停战根本是个错误,汉人凭什么要咱们每年进贡金银宝石,还要年年人朝觐见,行臣子之礼?这太欺负人了!咱们全族只要上下一条心,加上有佟慕伦的裹应外合,一定能打得他们抬不起头的。」
「大哥,你太狂妄自大了!开战以来,你知道咱们死了多少人?你有没有听过夜半孩子的哭声?他们哭喊着要他们的爹爹,却压根不知道最爱他们的父亲已经永远回不来了。」心黛说完,转向吐儿拉族长说道:「义父,咱们和汉人并没有什么难解的深仇大恨,实在犯不着为了佟慕伦送的那点小钱,赔上族人的性命。心黛想,如果我嫁给了弘璨,双方仇家变亲家,这场战争应该可以立刻停止,我们也可以争取到更有利的和谈条件。」
「不行,我绝不答应!」阿布罕王子怒吼,「你是属于我的,我绝不让你嫁给别人!」
「我绝不属于任何人!」心黛也吼道,「而且我也绝不嫁给你!」
「你是我的——」
「好了,住口!」吐儿拉族长已经被心黛的一番话给说动了,他本来就不是好战之人,这次若不是佟慕伦派人来提出优厚的条件,还有阿布罕王子的怂恿,他绝不会贸然出兵挑衅,弄到现在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每日看到族人死伤惨重,他心中十分不忍……
吐儿拉沉吟许久,最后吩咐道:「来人啊,带愉郡王爷上来!」
弘璨的双手被缚在身后,给推进了帐幕襄。外面是冷风呼啸的天气,弘璨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棉衣,还露出大半个胸膛。心黛见了,连忙拿了一条毛毡替他裹上,这动作看在阿布罕王子眼中,自然又是一阵妒恨。
这真是弘璨一辈子最难堪的时刻!被一个女人捉来不说,还发了狂似的和她发生肌肤之亲,而且被当场逮了个正着;现在又被当成阶下囚般押来推去的。这营帐中的每个人莫不和他在战场上交锋过,而且多数是他的手下败将,现在却可以尽情的嘲笑自己、污辱自己……
「你还好吧?!」心黛公主关切的眼神不但没有令他感到丝毫的安慰,反而引发一阵怒火中烧。都是这个魔鬼般的女人,才会让自己迷失了心窍!
但不知为什么,他的眼光就是无法装作漠然,冷淡地自她盈盈的眉眼间移开。弘璨不禁暗叹了一口气,她真是他命中的魔星,他前世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今生才会遇到她。
「愉郡王爷,」吐儿拉族长以珍玛尔人待客的礼节向他打招呼,「请坐。」
「不用。」弘璨故作刚强,极力维持尊严——这是他日前唯一剩下的东西。「我弘璨既然落在你们手中,要怎么样就随便你们处置吧!但我相信我军的元帅——威远大将军,必会杀得你们片甲不留,替我报仇!」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本王子就先让你这东方蛮子吃点苦头!」阿布罕王子斥道。
「阿布罕,这儿没你的事,给我退下!」说完,吐儿拉族长又转向弘璨,「小儿无礼,王爷请多包涵!王爷即将成为我们珍玛尔心黛公主的丈夫,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们怎会伤王爷一根寒毛?」
此话一出,心黛是喜上眉梢,弘璨与阿布罕均是一脸惊愕。
「什……什么?」弘璨问。
「爹,这太荒唐了!」阿布罕王子不服气的叫道。
「一点也不!愉郡王爷是你妹妹亲自选定的丈夫,谁也不能反对,连我也不成。一吐儿拉族长又转向弘璨说道:「王爷,我们两国并无世仇,轻启战端实属不智,现在若能结下姻缘,双方和睦相处,岂非美事一桩?如果再打下去,便到寒冬时分,届时死伤必更为惨重,想来也非王爷所乐见。」
弘璨承认吐儿拉族长说得有理,而且父皇的本意就只是想给珍玛尔人一个下马威,然后早早和谈,以免弄得兵疲马困,又得虚耗国库。只是……自己得娶这个美得令人害怕的女人?!不!和她共处一室不过一刻钟就被她引诱,做出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事,要是娶了她,岂不注定成了她的裙下之臣——不,裙下之囚!
「可……可是不瞒族长,在下早已娶妻生子,且有二妾,实在不敢委屈了公主。」
「这是什么话!阿拉真主的训示,男人可以拥有四个妻子,你才三个而已,再娶心黛根本不成问题。」吐儿拉反驳。
弘璨暗骂了一声,蛮夷之邦就是蛮夷之邦,哪有这样逼婚的?!情急之下,他只好又胡绉:「嗯,这个……族长,你有所不知,威远大将军军令森严,阵前招亲一律死罪,在下死了不打紧,可怜心黛公主变成了寡妇,在下实在不忍心。」
「王爷何需顾虑?据我所知,威远大将军乃王爷之舅父,而且王爷身分尊贵,他又怎会杀你?不过……」吐儿拉拈着弯翘的胡子考虑了一会儿,「也对,你们汉人礼数多,最重视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威远大将军算来是王爷的长辈,我亲自同他说也好!」
「不……」弘璨还来不及阻止,吐儿拉族长已振衣而起,吩咐手下下帖邀请威远大将军前来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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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璨仍旧被心黛公主「绑」回吟雪山庄,只不过此时的身分已大大不同了,是心黛公主的准驸马爷。
克娜雅笑吟吟的带他到庄内的上房落英阁,备下丰盛的酒菜,手捧着盛满美酒的玉杯,凑到他的嘴边道:「这杯酒算是克娜雅向王爷贺喜的,恭喜王爷娶得咱们回疆的第一美人。」
「哼!我是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会遇上这种事。」弘璨没好气的道。面对满桌香气四溢的佳肴,饿了一整天的他肚子不免咕噜、咕噜的抗议。「你们这样绑着我,教我怎么吃啊?一
「哦!」克娜雅歉然的说:「这是公主吩咐的,在威远大将军和咱们族长和谈、订下婚约之前,你可是咱们顶顶要紧的人,千万不能出一点差池的;万一您要是生了什么拙念头,逃出这里,弄得和谈谈不成,那可是大大的不妥啊!所以只好暂时委屈王爷了,至于吃东西、喝酒嘛,就由克娜雅来伺候好了。」说着,便夹了一块烤羊肉送到弘璨的嘴边,又斟了酒让他喝。
弘璨从来没给人这样喂过,弄得好不别扭,连忙道:「唉!这样吃太麻烦了。不如我们打个商量,你替我解开绳子,让我自己吃,待吃完了再让你绑起来,好不好?」
「这……」
「我向你保证绝对不跑。」弘璨苦笑的看着外面,触目所及是成排环绕、神情戒慎的侍女。「而且你们有本事把我捉了来,又安排这么多人看着我,还怕我跑掉吗?」
克娜雅偏头想了想,才道:「好吧!可是你绝对不许玩什么花样。」说完,便抽出腰间的弯刀,俐落的斩断弘璨手上的绳子。弘璨看来也很守信用,埋头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大家都以为他真的饿坏了,却不知他拚命的吃,正是为了逃亡做准备。
到了天黑,克娜雅看他一整天表现良好,便自作主张的不再绑着他,让他好好睡一觉。
深宵人静,巡夜的侍女在落英合四周来回不停的穿梭着。弘璨心想,虽说大丈夫需言而有信,但此次事关重大,可不能拘于小信小义;被这些蛮子逼婚事小,让舅父威远大将军为了自己的安全,不得不屈从他们的条件,损了天朝的威风,那自己可就是千古的罪人了。
一思及此,他矍然起身,跳出窗户,打昏了在那儿守夜的侍女,但这下却惊动了其它人纷纷赶来落英阁驰援。不过庄内的侍女虽多,一旦正面冲突,又岂是弘璨的对手?加上心黛公主不在庄内,不到片刻,就让弘璨逃出了吟雪山庄。
一到庄外,四野茫茫,难辨地势方向的弘璨只能拚了命的往前跑,只求离吟雪山庄越远越好。北风如虎啸般猛烈的吹着,天上一丝星光皆无,虽然没有下雪,但四周的空气冷得像冰一样,只穿著一件羊皮长衫的弘璨冻得几乎要昏过去,只剩一点意志力支撑着僵硬的腿不断前进。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边微现;丝曙色,弘璨安慰自己,就快接近黎明了。但最接近黎明时分,也是最冷的时刻,弘璨觉得冷风就如同一把把的利刃,毫不留情的穿过皮衣,切割着他的肌肤。在快承受不住的那一刻,他似乎听到一阵阵悠远的马蹄声。这是自己的幻觉吧!他想,有谁会在这种天气一大清早出来溜马?
但声音是越来越清晰了,他猛回头一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不好!居然是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心黛公主!
弘璨更奋力的向前跑,心黛在后面追得又气又急。她半夜接到克娜雅的报告,气急败坏的由大军驻扎的营帐里赶回吟雪山庄。威远大将军已收到吐儿拉族长的帖子,决定在三日后展开谈判,这时要是让对方知道弘璨不在她手中,说不定事情又要生变。心黛公主只得吩咐克娜雅不许泄漏消息,自己一个人赶出来找弘璨。
心黛折腾了一夜,好不容易追踪到弘璨的足迹,但她越追,弘璨却跑得越快,令她恨得牙痒痒的,边追边骂道:「哼!这家伙若让我逮着了,看我怎么修理他!」
哎呀!不好!心黛看见弘璨只顾着向前跑,眼看就要到了莫桑湖。那是紫虚峯下的一座大湖,时序近冬,湖面虽然结了一层冰,但其实十分的薄,一不小心便会踩破冰面,陷入冰水中……
心黛正想要出声警告,但逆风喊叫根本听不清楚。弘璨一心只顾着往前跑,根本没想那么多,脚下一滑,果然摔到薄冰上,冰破水流,整个人陷入冰水之中。
「啊——」心黛用力提鞭挥着马,紧跟着来到了湖边,却不见弘璨的影子。她心中一急,下了马便倒在湖边痛哭了起来。「你……你这个胡涂蛋!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没事了吗?呜……我不管!你不许死!你给我起来……」
在泪眼婆娑间,心黛看到湖面咕噜噜的泛起一个又一个的泡泡,接着一只手伸了出来,拚命的挥舞着。
心黛大喜,连忙甩了鞭子圈住那只手,使尽吃奶的力气将弘璨给拖了出来。
经过了一夜的体力消耗,再加上这冰水一冻,弘璨的双唇发紫、全身发颤,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心黛公主再怎么恨他,看到他这副模样,满腹的怨恨也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好不容易将他拉上马,看他的模样根本撑不回吟雪山庄就会冻毙,她一转念,决定带他到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山洞——那是他们珍玛尔族人的补给站,在天山四周他们活动的区域内有好几个这样的补给站。
到了洞内,心黛连忙生了火,将弘璨拖向火边。经过大半夜的折腾,还有拉着弘璨走了数十尺的路,早就将一向娇生惯养、随时有人服侍的心黛公主给累得不成人形。她坐倒在地上不住的喘气,看到弘璨的唇角不仅冻得发紫,头发上还结了一颗颗的冰珠。
糟了!得赶紧把他的湿衣衫除去,换上干的衣服才行。这山洞内多得是野兽的皮毛,给他换穿不成问题,但是……她得亲自替他换?
想到这儿,心黛的脸就一阵阵发烫。虽然自己和他早有肌肤之亲,但是那毕竟……毕竟是迫不得已时的权宜之计,自己怎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和他……
可是看到弘璨被冻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令她十分不忍。算了!她把心一横,救人就要救到底,不然放着他不管,不用几个时辰就没命了。
心黛红着脸剥除他身上又冰又湿的衣裳,在熊熊火光的照耀下,一具强壮健美、结实修长的男性躯体展露无遣。看到弘璨的双目仍然紧闭着,心黛比较敢放胆正视他,他浑身上下结实有力的曲线充分展现了男性的阳刚之美,原本英挺蒲洒的面孔在此刻却宛如渴望母亲拥抱的稚弱婴孩,是如此的脆弱且亟需保护。
唉!心黛在心中叹了口气,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吧!一向任性、高傲、对男人不屑一顾的她,在遇见弘璨以后竞渐渐失去了傲气舆冷漠,千方百计只求能够得到他。而他呢?却视自己如蛇蝎,避之犹恐不及,好象她是什么瘟神似的。心黛不禁心中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冷……我好冷……好冷……」弘璨不住的呻吟着。
心黛拿了一块紫貂皮毡覆盖在弘璨身上,他仍然不住的喊冷。于是她将手烤得火烫,放在他胸口搓揉着,却依然不见功效。
「我好冷啊……真的好冷……」弘璨不断的喊着,竞一把抱住身边的心黛,似乎在她身上才能得到一点温暖。
「你……你快放开我啊!」心黛又羞又急,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虽然他昏睡不醒,但双臂仍旧孔武有力,就算想推也推不开,更何况他轻声的在她耳际唤着:「不要,别离开我……求求你……」更令她不忍推开弘璨。
许久,心黛也累了,昏昏沉沉的倚在他渐渐回温的怀中睡去。火堆噼哩咱啦的燃烧着,两人借着彼此的体温相互取暖,度过了相识以来最平静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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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弘璨迷迷糊糊的醒来,却发现怀中的软玉温香,娇鼾细细。他心中一怔,原想推开她,但见她睡得十分香甜,淡雅的芬芳在自己身上萦绕不去,他的心突然疾速跃动,一缕情愫竟不知何时已与她纠缠不清。
看她仍睡得深沉,弘璨微一动念,将她脸上的薄纱卸了下来,一张宛如芙蓉初绽、朝露映彩般秀丽的脸蛋露了出来。弘璨尚不知炙情丹的效力早就让他的一颗心牢牢缚在她的裙下,理智虽然不断说服着自己该逃离她,不该跟这个可怕的女人纠缠不清,但他怎么样也舍不得趁此刻抛下她独自离去。
如果她不是珍玛尔的公主就好了!弘璨心想,如果她只是名普通女子,也许自己第一眼看到她,就矢志非娶她不可了!
但他们各是交战双方的重要人物啊!弘璨告诉自己,这是他们的诡计,打不过我军就打算用美人计,他可千万不能上当!
弘璨胸中思潮起伏,不断转着各式各样的念头,此时心黛嘤咛一声,缓缓的苏醒过来。
「你……」心黛睁大了俏眼看他,「你已经醒了?你……」她突然警觉到自己还在这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怀中,双颊不免渗出红晕,转身想逃开他的怀抱,却被他抱得更紧。
不!他不是抱她,而是反手将心黛的手扣在身后,牢牢的抓着她。
「你……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经过一夜的休养,弘璨觉得自己已经恢复了精神,要对付一个孤身女子是绰绰有余了。「我只不过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打算将公主带回我军帐营,当作谈判的筹码。」他将脸凑近她气得发白的俏脸,笑嘻嘻的道:「不过你放心,我可不会像你一样,随便逼人成亲的,我早就有妻室了,公主的美意在下心领了!」
「你……你这个背信忘义、反复无常的家伙!你根本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心黛公主气得都快哭出来了,她万莴没想到自己救了他,他不但不言谢,一觉醒来还要捉她回去当俘虏。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心软,干脆让他冻死算了!
弘璨抓了衣服,撕下一块布绑住她的双手,穿上衣服后,拉着心黛就要出洞。
心黛一屁股坐在地上,倔强的说:「你休想带我到你们的军营裹,我才不走呢!」
「这可由不得你做主了!」说着,便一把抱起心黛,将她举在肩头上,任她再怎么挣扎反抗,一概相应不理。
「我才不替你领路呢!走出天山之后,四周都是沙漠,任你怎么绕也绕不出去,让你在半路上冻死、渴死算了!」
「是吗?那可就是你自己找罪受了!」弘璨故意吓她,「我有一堆法子可以将你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听话!不然……」
弘璨扛着心黛一面说话一面拨开洞口的藤蔓,却被迎面而来的一阵狂风席卷得几乎站立不稳,忙不迭的退了回来。
「哈!刮大风雪了!」这下换心黛乐了,「我看你要怎么出去!你的脚只要一跨出山洞,包管被这山谷的风卷得无影无踪,说不定这风愿意成全你,将你刮回贵军的营帐裹呢!」
「哼!」弘璨悻悻然,只得退回洞内,将心黛抛在地上。「这风什么时候才会停?」
「那可没个准了!」这下换心黛优闲的看他着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风暴,越往后还会有越多的风暴,有时候连刮个三、五日,长一点的,甚至一、两个月都有。」心黛故意夸大其辞,要气一气他,「咱们就在这儿平平静静的待上一、两个月,说不定到时候我们两国早巳订下和平盟约,我们的亲……」她本想说「我们的亲事也订下了」,但终究不好意思,没说出口。
弘璨何尝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深觉和心黛多相处片刻,自己就越心软,舍不下她,于是他转过头去不理她;但心黛却偏要同他说话。
「喂!你绑得我好痛,既然我们都走不了,你先放开我嘛!」
「别人犯过的错误,我可不会犯!」弘璨意味深长地说。
「你还好意思提!真是不要脸,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竟然说话不算话。你既然答应了克娜雅不逃走,就应该言而有信才对,中原的蛮子果然都是奸诈狡猾的家伙!」
「哼!你们偷偷设下陷阱把我捉来,还教我非娶你不可,你们珍玛尔人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英雄好汉!」
「不光明正大就不光明正大,反正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弱女子,才不希罕当什么英雄好汉!我……我是逼你娶我没有错,可是你……你已经沾辱了我的身子,难道不必负任何责任吗?」心黛眼眶一红,泪水盈然,「那件事可是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非做不可的吗?你……你欺负了我,现在又打算始乱终弃、死不认帐,教我日后还有什么脸活着?一说着,泪水便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我……」
「你要是真的这么讨厌我,干脆一刀杀了我!你拿了我的首级,回营立下大功,咱们双方再次杀个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你可高兴了吧!」
弘璨摇摇头,「我不会那么做的。至于我……我对你……」他心中打了一个寒颤,不禁反问自己,难道他一点都不喜欢她,压根儿不打算娶她吗?
「唉!」弘璨长叹一声,「那件事……都是我的错,我……」
「哼,说来说去你还是讨厌我!算了,我不会再惹你讨厌了!」说着,向来任性而为的心黛公主竟横了心,打算咬舌自尽。
「公主——」聿而弘璨极为机警,立刻街过去捏住她的双颊,但已有一丝血渍由她的嘴角泛出。他又惊又急,直到确定心黛只受了一点小伤才放下心来。弘璨抱住了她,既着急又埋怨的道:「你这是干什么?好端端的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不要你管!」心黛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反正你也不在乎,我偏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谁要你多事的!」
「谁说我不在乎的?」弘璨一不小心说了心里的话,「我……我对你可还有一份责任未了呢!更何况……昨儿个你还救了我的命,否则我不是淹死、就是冻死了!」
「哼!你还是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心黛一方面是灰心至极,一方面也深谙以退为进的道理。「算啦!谁希罕嫁给你?我也不要义父替我订什么亲事了,反正我命苦,一辈子不嫁,专心服侍义父就是了。」但她转念一想,如此一来,阿布罕必定不会放过自己,非要逼她嫁他不可。想到阿布罕的可憎面目,心黛不禁悲从中来,刚止住的泪又涌了出来。
心黛不再逼婚,反而令弘璨觉得怅然若失,再加上她哭得可怜,令她更是不忍,一下子就将先前所找的理由抛到脑后,将她搂在怀中,几乎要脱口答应娶她了;但一想到她厉害的手段、反复无常的个性,还有……那摄人心魄的绝代容貌,立刻又警告自己,千万不能因为一时心软,铸下大错。
「你别生什么儍念头!凭你的容貌、地位,还愁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人吗?」弘璨言不由衷的说着:「我实在是配不上公主,不敢高攀,怕耽误了公主的终身,更何况在下已有妻妾,更无法全心全意对待公主。」他窥视着心黛的神色,怕她又有寻短见的念头,幸而心黛只是低头饮泣,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公主……」
「哼!」心黛挣脱了他的怀抱,坐到一旁,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其实心黛说出了不要弘璨娶她的话,心里何尝不后悔?只是她一向好强又爱面子,不想因反悔而让弘璨看轻了她。
就这样,两人在洞内坐得远远的,各自想着心事。
又不知过了多久,柴火渐渐燃尽,弘璨到后面拿了成堆的柴薪,将火拨旺,又拿了腌肉、羊腿在火上烘烤起来。没一下子,洞内即肉香四溢,肥厚的油脂滴在炭火上,让火烧得更旺了。
「喂!」心黛开口打破沉默,「咱们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出去,让我们先放下敌对的身分,好好的聊聊天行不行啊?」
弘璨看了她一眼,对她突如其来的示好感到十分可疑,但她一脸天真无辜的模样却看不出有什么阴谋,只好说:「好啊,你想聊什么?」
「嗯……」心黛偏头想了想,「说说你的福晋吧!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心黛实在有点嫉妒,是哪个女人如此幸运能捷足先登?!
「婉慈啊,她……」弘璨望着火焰,竟不知用什么话来形容这侗和他结稿五载的女子。
婉慈是母亲兰妃亲自为他挑的媳妇,个性温柔、乖巧不说,对父皇母妃十分孝顺、又识大体,更做主让自己纳了二妾——仪千与紫媛,和她们处得十分融洽,还替自己生了两个儿子:无论从哪方面看,婉慈是一个再好也不过的妻子。
但只有弘璨心里晓得,和婉慈成婚末几,他就发现自己和她无话可说。除了宫中、府中的公事外,夫妻间的应对谈话没有丝毫的乐趣可言,两人只敬不爱,说什么画眉之乐、情深比翼的,全是骗人的话!
「怎么啦?」心黛不解的问。
「婉慈她很贤慧。」想来想去,只能用这两个字形容——虽「贤」但死板,虽「慧」却无趣!
「那很好哇!你干嘛摆个苦瓜脸?」心黛不解的道:「啊!我知道啦!你这个人就是天生的贱骨头,别人都不能对你太好,对你好过头了,你反而要嫌人家。」
这些话似指婉慈,又像说心黛自己,只见弘璨低头不语。
「她美不美?」心黛又问。
「她……」弘璨看了心黛一眼,说实在话,再美的女人和心黛一比,就像鱼眼睛搁在珍珠旁一样,不免相形失色。
就在他迟疑时,心黛又道:「啊,我知道啦!你们中原的孔夫子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也。』她长得不够美,你就嫌人家了!」
「不!我弘璨绝不是那种贪恋美色的人。」
「那你为什么……」
「你不明白,不许再问了!」
「哼!」心黛嘟着嘴,心不甘情不愿的住了口。
弘璨喂她吃了一大块肉,才默默的坐在一旁,一边吃肉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自己过去的生活无趣至极,虽说自幼生长在极舒适奢华、处处高人一等的环境裹,但即使一家团聚,也毫无天伦之乐可言,像对父皇、对母妃,自己纵有孺慕之意,也得顾忌着礼仪、规矩。婉慈对自己也是这样,顾忌着他是王爷的身分,每每小心翼翼的伺候……唉!自己的身分、境遇,旁人羡慕都来不及了,哪来这么多感慨?
也许正如心黛所言,自己天生就是犯贱?!
弘璨不由得转头去看心黛,此刻她已和衣而卧,但是双手反绑在后好不舒服,每过一会儿便将身子扭来扭去,似乎想找个舒适的姿势睡。
弘璨突然童心大起,决定逗她一逗。他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来说道:「很不舒服是不是?」
「废话!」心黛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不会自己试试看啊!」
「这滋味我早就尝过了,而且还是拜你所赐。」
看到她白裹透红的双颊在火光映照下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宛如熟透了的苹果,弘璨一时动情,忍不住俯下身子亲了她一下,她身上那股特有的馨香立刻撩动他深藏于脑海中、有关那一夜的激情,唤醒了潜伏在他身上炙情丹的效力……
从他的眼神中心黛读出了他要什么,她的脸一红,心中不禁暗暗咒骂:哼!真是不要脸的男人!才不要再让他占便宜呢!不过目前是自己处于劣势,少不得得对他虚以委蛇一番。
「喂,你……你走开一点,你不可以这样!」
「不可以怎么样?」他的手拂去她额前的发丝,在她如凝脂般的肌肤上游移着。
被他碰过的地方,心黛竞觉得像火般的炙烫。「你……你自己说的,你根本不想要我!」
「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不过……」弘璨有心让她急一急,「现在你是我的俘虏了,我高兴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就像……」他给她一个十分邪恶的笑,「就像你在吟雪山庄对我做的事一样。
「不行!」心黛简直要哭出来了,现在她才真的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救他。「你既然说了不娶我,我们就绝不能……不能再做那种事。」
「不对,」弘璨摇摇头,「我们中原的规矩不是这样的。我们对手下的俘虏,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完完全全不必负责。」
「你……」心黛快要气疯了,「你要是敢那样对我,我……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的!」
「是吗?」弘璨觉得这个游戏越来越有趣了。他将健硕的身体轻压在她的娇躯上,恣意的吻着她的发、她的眉、她的耳际、她的双颊、她的下巴……他不敢吻她的唇,见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弘璨深信如果自己凑了上去,非给她狠狠咬上一口不可!他可不想让这场游戏太早结束。
他轻轻的撩拨她,温柔得不似对待手下的俘虏,每印下一记火烫的吻,心黛的挣扎抵抗就减弱了一分。
熊熊的烈火越烧越旺,洞中春情似海;而夜,正漫长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