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方嫿双手捂住剧烈起伏的胸口,拚命吸著气,两条腿因为长时间的奔跑,终於支持不住的跌跪下去。
她趴在地上後还是不断喘著气,小脸还得仔细的左顾右盼,瞧瞧有没有追兵跟来,待确定没有半个人跟过来之後,她总算才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她是成功逃出北望哥的追缉了。
好险,真的是太惊险了!她整个人蜷曲在巷口边努力调整紊乱的呼吸,过了好半天後,才有力气站起来。
这是哪里?
瞠目望去,现场只有几盏孤零零的路灯排成一列,周遭也没什么行人来去,看腕表,居然已经凌晨时分了。老天,她这一路逃得也实在有够久的,不过最教自己吃惊的是,自己在莫名其妙之间所鼓起的万丈勇气。
她哪时候变得这么勇敢?
方嫿自嘲的撇撇唇,老实承认吧,她此生当中最畏惧的人正是自己的父亲,只要是爹地的命令,不管有理无理,她莫敢不从,自懂事开始,她的人生旅程就一直受著父亲的控制,直到现在。
爹地是一面实际又专制的硬汉,而她呢,则是个基因突变种,不仅没有遗传到爹地任何的精明细胞,甚至还跟他的个性南辕北辙。她酷爱幻想、不切实际,做不来尔谀我诈的工作,这样的人,如何统御一间知名的大企业呢,她很认分、知道自己不够格,压根儿不想当这继承人。
倒是这回她居然可以骗倒北望哥,顺利逃出他们的掌握,对这突如其来的勇气,她不仅意外,更忍不住想为自己大声喝采呢!
可是……呃!天气好冷。
方嫿被冻得鼻子红通通,拉紧身上单薄的外套,想求得一丝丝的暖意。这一切发生得太急又大突然,她根本没有准备,所以现在活该要挨饿受冻。
下一步该往哪里去?
咦?转角处怎么好像有听到说话声……
方嫿的好奇心立刻驱走身上的寒意,她悄悄欺近过去,一对圆圆的大眼贼溜溜的瞥往另一条街,这一看,可把她的烦恼暂时全给看丢了。
那一隅,有一对金童玉女似的男女似乎在谈论些什么;不过,不必用行动表示,那男人对那女人的保护欲望已经显示得那么强烈,感觉虽然像在争执,但是那个男人打从骨子底想把那女孩纳在羽翼下保护的念头,是毋庸置疑的!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双双滑进座驾里,房车随即绝尘离去,暗夜里,就只剩下冷风飕飕与凄清寒灯,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瞧疑了的方嫿久久舍不得移开眼,虽然不知道那两个人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不过从他们的眼神与态度,在在写著邂逅之时,肯定有著一番精彩绝伦的好戏————嗯,那会是一场怎么样的追爱过程呢?
她好好奇哟!
想必一定迸出许多激烈的火花来过,嗯,那又是什么样的景况呢?
太太太太值得去研究、更值得去想像。
或许,这对俪人正是来刺激她的想像神经的,如果就以这两人为故事主干,也许她可以顺势写出一本精彩绝伦的好书来。
好幸连,居然让她在无意间碰上这么好的一个题材。
倏地,方嫿抬起脸蛋,红馥唇线弯出一抹教人疑心的笑意。她站起身,准备离去,谁知道她才回头,居然一头撞进了一具宽厚的胸膛里——
「谁……好疼哪……」小手抚著几乎快歪的鼻子,方嫿痛得差点流出眼泪来。
「你是谁?观察离开的那二个人有什么目的?」一道宛如天鹅绒嗓子的磁音从她头上飘下,这么悦耳的嗓音可把少女的痛苦减轻许多,因为她急著想看见这么好听的声音是从什么人的嘴巴发出来。
方嫿忍痛的将小脸一抬,赫然发现自己居然瞧见了一侧俊美到不似人间物的男人。
上帝!她开心的低嚷出声,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居然幸运的让她在短短十分钟里,连番碰到两名足以荣膺小说男主角的最佳范例,她太幸运了。
「我在问你话。」独孤漠冷睇著这尤胜出水芙蓉几分的绝色红颜,却是很不喜欢她傻傻疑笑的模样。
「先生,我能跟你做个朋友吗?」方嫿不答反问,她满心计量著,也许能够透
过与他的交往,来让她的小说内容有更精彩的场面,近而帮助她完成第一部著作,增加得到出版社青睐的机会。
独孤漠锐眸一闪,立即打消跟她继续攀谈的念头,从这名少女无邪的眼波里,他可以了解到这名丫头根本没啥心眼,甚至浪漫过了头;那么,她对风旋肯定没有危险性。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质问这女孩的必要。独孤漠转身就走。
「别走哪,你还没回答愿不愿意跟我做朋友呢?喂……呃!」消失了,就这么不见了。方嫿不由得直搓眼睛,不敢相信一个人居然能够在眨眼间就凭空消失,这实在太神奇了,神奇到让她好想、好想查出他的真实身分;只是,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吗?
她又颓丧地低下头,怎么可能?如果对方真不是个普通人物,想再儿著他的机会等於是空想。
俊男美女全走光了,冷意也跟著重回体内;寒流一波波往她身体灌,毫不留情地。
她不断拍著苍白的两颊,又拚命对著小手直呵气。惨了,她会不会被冻死在街头啊?
方嫿抬眼看看天空,上头黑压压的一片,连星月都被吞没了,四周除了风声外,就仅剩自己曳在地上的影子,感觉也是阴森森的。回家吗?不!她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拗上一回,否则可以预见,她的心愿就此将化为泡影。
她没有目的地在街头乱逛,远远地,见著一个怒气冲冲的女孩迎面奔了过来,很快地,她又见到女孩的後边也追来另一个气急败坏的男生。
「小琪,别跑,你听我解释好不好?」後头追著的男生叫著,安静的路上,他的声音显得异常焦躁。
「不听、我不听,我们到此为止,以後你别再来烦我。」小琪气愤的回吼。
「我告诉过你那是误会,我的心里只有你,只有你一个,没有其他女人,你要相信我。」
「真的?」那个叫小琪的女孩顿时停下脚步,回头怒瞪那名男子,尖锐的声音仍旧带著浓浓的指控。「你说的是真话?」
「当然是真的。」他点头如捣蒜。
「那好,如果你真的只爱我一个人,你现在就跪下来求我,并且对我发誓,说你以後再也不看别的女人一眼,你敢不敢?」
「你要我跪下来?」男人简直不敢相信。
「怎么?你不愿意啊,你不是说你爱我爱到海枯石烂,永志不渝,那么这小小的动作会为难你?」
「我是爱你呀,可是……你也不能让我丢脸。」男人偷偷瞄看站在一旁当观众的女孩,并旦有点舍不得移开眼,说实在的,这女孩长得好甜好美,简直可以比拟搪瓷娃娃。
「你眼睛在看谁?」小琪也瞧见了方嫿,然後又看到男朋友竟然不断地偷瞄她,这什么意思?
怒火狂烧。
「高志朋。」她尖叫吼出!「你还说你只爱我一个,那么,你现在眼睛在看谁?
说呀,你是不是又喜欢上这个女人了?」她冲了过去,指著方嫿的鼻子叫嚣著。
「我……」方嫿一头雾水,只是连连摇头。「小姐,你误会了,我根本不认识他,我只是……」
「你住嘴!怎么,你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不是?」
「我没有哇!」她只是站在旁边当观众,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小琪,别这样,你吓到人家了。」高志朋对气头上的女朋友简直没辙。「小姐,对不起呀,她是气疯了,才会口不择言,请你不要见怪。」
「我不怪你们,只是,你们不该吵架,你们……」「啪」一声,方嫿所有的劝解全被小琪那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掉,火辣辣的疼痛顿时笼罩住她的左颊神经,不仅痛楚,她也傻了。
「小琪,你大过分了,你怎么可以随便——」高志朋见女朋友莫名其妙伤人,跳出来指责。
「你不是说你不认识她,干么又为她出头!」
「你怎么这样。」
「我打她你心疼呀,很好,那我就继续打。」
被莫名打了一巴掌的方嫿根本都还来不及回神,那个叫小琪的泼辣女人又一个箭步冲上去,准备狠狠揍死眼前这个长得比她漂亮数十倍的美丽女孩。
「啊!」但这回她还来不及出手,领子突然被一股力量给提领起来,还被用力抛了出去。小琪整个人被摔飞掉,重重跌到墙角边,捶墙的力量几乎让她骨头全部散掉。痛得她倒在人行道上大哭哀嚎。
「好痛、好痛呀……」小琪哭嚷著。
「小琪。」高志朋心惊胆战的冲过去观看女朋友伤势,又回头找伤人的对象,但才抬眼,他就被这突然出现的男人给吓得打起哆嗦;此时,他什么话都不敢说,因为对方的表情好像夺命阎王,他现在仅有的力气,只剩能软脚地拖著又叫又哭的小琪赶紧消失在那对冷冽的眼睛之下,以免尸骨无存。
好痛、好痛喔……从来没被人打过的方嫿还是愣在那里,还回不过神来。
独孤漠看她一脸呆滞,冷冷一哼。
「以後放聪明点,否则被人打死了,算你活该。」这妮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白疑、傻蛋。
是谁在教训她?而且这声音好熟悉。
失焦的眼瞳慢慢转过去,当她看见独孤漠那张俊美到极点的脸庞时,突然冲/了过去,不由分说就抱住他,小脸埋在他怀里,惊惶的哭叫著。
「好可怕、好可怕、那女人……那女人会打人,好痛,怎么会这样?我什么事都没做,我……」
独孤漠浓眉一蹙,对这娇弱妮子的动作相当不满,谁允许她这么靠近他。
「滚开。」他斥喝!
她似乎没听见,只是抱住他不断诉说委屈。
「我好无辜,我只是路过,刚好看见他们吵架,我原本还想劝架的,但谁知道……」虽然家里的规矩专制惯了,但不论是长辈、或者是家里的佣人,可是从来没人会对她动手过。方嫿泪流满面,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她怎么可以打人,我又不认识那个男的,她怎么可以……」
「喂……」他低头看著直在他胸膛磨蹭的小脸蛋,对她抱著他直掉泪的动作相当不满意。「快放开我。」
「怎么会这样?」她抽噎,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心里一直觉得好害怕,而被她占领住的胸膛,不断传来的温热气息适巧给了她一种安心的暖意,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一个可以带给她依恋的胸怀,她也不管自己这种样子会不会给人家带来麻烦。
「更何况,恋爱不是人生旅程中最美丽的事情吗?两个人能守在一块不是一种天赐的幸运?为什么要吵架?我不懂,我真的不明白……」
这妮子在扯些什么?
「我不敢相信,我真的不敢相信……」
「喂!」独孤漠不满的嗓音终於逸出口,修长的指头掬起她的下颚,也不管她现在的激动情绪,只是冷冷撂道:「你这位天真的大小姐要是承受不了平凡人间的震撼事,就快滚回家去。」
他说什么?他怎么能够这样说?这副胸膛的主人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残忍的话语来。
「我不回去,而且我只是……只是没经历过这种事,我只是……只是害怕嘛。」
她边说,双手把他环抱得更紧。
「那不关我事。放手!」
「不放、不放。」
独孤漠眉宇蹙得更紧,大掌抓住她柔荑,一用力,就把她的双臂给扒开了来,轻使劲一甩,预防她又扑上来。
「哎呀!」方嫿没想到他会硬拉开她,一个重心不稳,整个跌倒在地上,两只手肘擦到地上,疼得她泪水流得更泛滥。「好痛啊,你……怎么推我,」她揉著自己的双肘,唉唉叫疼。
独孤漠得闭上眼睛,深深吸上好几口气,才有办法缓和情绪;这妮子恨本是搪瓷做的,禁不起稍微的碰撞。瞧瞧她的右颊,又青又紫的肿得半天高,再新加上破皮的手肘伤势,简直快成了破娃娃。
方嫿可怜的直啜泣,好懊恼、好後悔;伤心的不是她的伤势,而是她以为的屠龙英雄,竟然只是个自傲的家伙,不仅没有爱心、没有耐心,跟她的认知根本差距一大截,这样的男人,不可能是「模型」,不可能有荣膺男主角的资格。
她一点识人之明都没有。
方嫿忍痛站起来,努力忍住泪,好累又好疼呀,现在怎么办?回家吗?不!不管遇上多少困难,在她心愿未达成之前,她绝对不能动回家的念头。
只是上哪儿去好呢?
「你去哪?」她才走两步,身後又传来那好听的低嗓。
「刚才谢谢你。」想来,这男人也是不喜欢被纠缠的,那么,她也不该缠著人家不放。
「你要去哪?」独孤漠再问,这妮子怎么像是在赌气。
「我要去……」去哪?她也不知道,反正前面有个公园,她先去那里窝一晚,再好好想想办法。「我去……」
「跟我来。」
「什么?」她有没有听错?方嫿忽地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刚才说什么?」
独孤漠也是一愣!
那张小巧细致的娇颜泪痕未乾,已经够揪动人心,而右颊的伤痕不仅破坏不了她的美貌,反倒营造出惹人怜爱的风情来。她就这样充满期待的凝睇他,细腻娉婷的娇柔感,净是我见犹怜的韵致。
怜惜?
他居然有些不舍。
怎么?她的荏弱牵动了他冷硬的神经?
这怎么可能?
可是,嘴巴却道出与理智完全相反的话,彷佛被一股无形的奇怪意识控制住。
「我要你跟我走。」说完,他恼。
「真的?」方嫿露出好开心、好感动的笑脸。「你要收留我,你真的要收留我?」
本来嘛,屠龙芙雄就有见义勇为的本性。她没看错,她认定的男人终是同归到她所设定的轨迹之下。
「你不必高兴得太早,我没说要收留你。」那是她自行演绎的想像,他何时答应过要收留她!收留?怎么,他捡到的是个翘家丫头,大小姐无聊没事做所玩的游戏。
他俊脸倏冷,对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女娃,根本没有动下情绪的必要。
反悔地想赶她走。
「谢谢你。」不期然地,她迎上前,对他绽露出最感激的笑容。独孤漠突然发现,得要很努力的密封自己的情感,才不至於让怜爱的表情给流露出来。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不大耶。」一踏进这间二十坪左右的公寓,方嫿很坦白的把她的第一个感觉说出来,较之她方家别墅的格局,简直是天壤之别。
若非知道这妮子天真得可以,不会虚华的掩饰言词,并且他唯一想听到的,就是真话。否则要是一般人听见,大概会被她的实话实说给活活气死。
不过从她的言谈当中推敲,他更能肯定她绝对出身於大户人家。
「多挤我一个人,要不要紧哪?」她担心会不会妨碍他。
「你要是觉得不妥当,现在就滚。」他横她一眼,迳自往其中一间卧室走去。
「不!我才不走呢。」她赶紧窝进沙发里,打定赖著不走,这地方虽然小,但四周都乾乾净净的,如果她能说服他让她住在这里一阵子,那么她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写小说,这主意倒是不错。
「手伸出来。」
「呃!」她吓一跳,他什么时候把医药箱拿出来。
「我要上药。」她还愣在那边干什么。
「哦。」挽起衣袖,赶紧将双臂伸出去,药水一倒在伤处口,小脸立刻拧了起来。「好痛。」
他抬眼睇她,什么话也没说,又拿出另一种药瓶,挤出透明的药剂,往她红肿的右颊抹。
「咦,好清凉耶,而且抹起来一点都不疼,在哪儿买的?我也想买一瓶以防万。」
这女孩难不成还想再被人揍一次。不过依她的个性,这种可能性相当大。
「买不到的。」这是「侠客居」特别研发出来的药剂,市面上不可能取得。
「这样啊。」她不掩失望。「那只好算了。」
「给你。」他将那瓶药直接丢进她怀里。
「你要送我?」她嘴巴张得老大。「这药不是很珍贵?」
「你少罗嗦。」
她倏地噤口,不过心窝暖烘烘地,至少他对她满不错的。
嘻!
「对了,你不是走掉了吗?怎么又会刚好回头出现拯救我?」打理好伤口,她
现在只是想把满肚子的疑问给问出来,对於他怎么会适时出现救她,想破脑子还是不得其解。除非他根本不曾远离过。
「我有必要向你报告我的行踪吗?」他口气不善地睨她。
「对!是没有。」看他有发怒的徵兆,方嫿不敢再多嘴,反正不管为什么,他确定救了她一命,并且好心地把她给带回来。如此说来,这男人是人间少有的大好人喽,她何其有幸,离家出走的头一天,就遇上这种侠客。
「行了,你的伤势已经处理完毕,你也可以离开。」
「什么?」她吓得跳起来!「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你不是说你要收留我。」
「那是你说的。」
她被堵得哑口无言,那的确是她在自说自话。
「可是……」
「你我非亲非故,救你、替你处理伤口,我已经仁至义尽,你还敢要求我继续为你收拾残局?」
是没那资格,而且人家对她的确已经仁至义尽了,他跟她非亲非故,能做到这程度,足以让人感激万分。
「我了解了。」她站起来,深深朝他一鞠躬。「不好意思,打扰了,谢谢你的
帮助,还有你的药,谢谢。」说完後,她转身离开。
在把门扉合上前,她还期待会有转机出现的……
可惜……他依然没有留人的意思。萍水相逢罢了,况且他深信,这丫头的家人一定正在四处寻找她的下落,不用多久时间,她就会被带回去。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当起保母来;况且,他也不是当保母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