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小气嘛,谈恋爱有益身心健康耶,又可以增加生活历练……我是为你好,你不要不知好歹!”红娃在史观星身边荡过来荡过去,吵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拜托你滚回什么见鬼的仙界去。我忙得要死,没空跟春丽妹说话!”史观星扶着隐隐发疼,而且显然有发胀趋势的头部呻吟。
“我不是春丽妹!”在房间里飞来飘去的红娃,气得两颊涨红,雪白粉嫩的小脸皱成一团,摆明了万分不高兴。
搞什么嘛!谁知道凡间会有个春丽妹抄袭她的造型,害得她百口莫辩?基本上幽冥三界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可是货真价实的仙子,只不过闯了点小祸,被月下老人贬下凡来,在未将史观星推销出清之前,只能以缠功赖在史家。
“只要你离开,我管你是什么?”史观星没好气地堵回一句。
史观星累得只剩四分之一条命,而这剩下的四分之一条命,还得留着看完那堆得有两人高的财务报表……呜呜!她只剩下在心底于哭两声的力气!流泪?太奢侈了!
“你污辱我!”红娃指控她,哇啦哇啦地怪叫着,“我,红娃,是月下老人身边的得力助手——牵线仙子耶!你不可以不理我!”
谁有心情管她是月老身边的牵线仙子或是货真价实的春丽妹,反正自己脑子里只有工作.结婚?哼!看她能有多大本领拐自己进礼堂!也罢,让她在旁边发出噪音也好,至少能吵得自己睡不着,撑到看完报表再说吧。
“我说了那么多关于恋爱的好处,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呀?”红娃又开始谆谆善诱的疲劳轰炸,“难道你不认为没有经历恋爱是件很糟蹋不得不命的事吗?”
有没听到!也不必听!天下男人没半个是好的,就算想谈恋爱,也不能拿非人的动物来当对象吧?更何况她对感情之事一丁点兴趣都没有!也不是她对王培俨有多深厚的感情,只不过像他这种老实得快绝种的男人都会出岔子了,教她如何对男人产生信心?
“大小姐,外头有人找你。”阿桦在门外喊着。
会是谁?“是望月从西班牙滚回来了吗?”
“不是哩;是—位好漂亮的小姐,没见过的。”柯桦应答。
怪哉,竟有美女上门!史家八百年来没有任何外来美女进过门——她们拒绝与史家人比美,这是其一,比不过心里受创才是重点。史观星放下厚重的报表,甩了甩一头长及纤腰的乌黑秀发,打开书房门——当然,红娃被强迫留在房里,没让她出来吓人。
“找谁?”史观星的眼光落在手里拎着小包包的女人身上,由背影看不出美丑。不过由那一身短到极点的紧身小洋装看来,可判定来者必属尤物型—一胸大无脑的那一种。背面已经够教男人垂涎欲滴了,正面必定更有看头——果然!心型脸蛋上有对出奇晶亮的大眼,说美艳是美艳,锐清纯亦清纯,好个美女!
“你。”她纤纤玉手直向史观星指来,“王培俨;你该认识吧?”
提起那个窝囊废做什么?那个薄情寡义瞎了狗眼的死东西!光是想起这三个字她都会头疼、牙疼、胃痛直想吐!史观星不禁在心里狠狠痛骂他八百一十八遍——不为什么,只为那些白花掉的冤枉钱!要是能拿去捐给衣索匹亚都要有意义得多,偏偏教这个杂碎给平白浪费掉了!
“那是以前,”史观星打算送客了,对于不相干的人她向来懒得多费唇舌。“要是你捡到他,千万别迭回来。”
“那种烂货我也不要!”那女人的声音高亢起来;
“喂,我们化情敌为友谊,如何?我叫韦薇。”
情敌?!史观星回转身子。狐疑地看着她——那个没胆男居然还在背后脚踏两条船?老实说,她之所以会跟王培俨这种淡到比白开水还要没味道的男人订婚,实在是基于同情心。
据王培俨自己说;年过三十五而未娶,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要结婚,也不是因为条件差,推销不出去。事实上他想结婚已经想很久了,凭他是个拥有相当优渥月薪的律师,又是大企业的惟一继承人,想娶还怕没老婆吗?再说他个性温和,从小没打过半次架,更是人人眼中的新好男人,女人眼里的好丈夫——坏就坏在这一点,史观星对他没有半点提防,压根儿没想过他也有出轨的一天,更没想到他会在婚前落荒而逃,万万没料到他会在婚前就搞出这种事!,
“确定没有认错人?”史观星抽出一张婚纱照,递给韦薇。
“绝对没有。”韦薇肯定地点头。
“你应该知道他已经逃婚逃掉了。所以…”史观星言下之意便是送客,对于与人渣沾亲带故的,一干人等,她没有兴趣与之结交寒暄。
“所以我来投靠你。”韦薇厚颜地提出投宿久留的要求。
她是不是听错了?史观星错愕万分——打从红娃这似春丽妹又非春丽妹的家伙出现之后,这应该是她第一次震惊。说的是什么话嘛?世界反啦?她为什么要收留一个曾经、很勉强才能算得上是情敌的女人?
“理由是……”史观星挑起眉。
“同病相怜嘛;我们俩可以一起疗伤,免得以后怕井绳。”韦薇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对劲。
“好意我心领,但是没必要。”因为史观星对王培俨一点感情都没有,更谈不上什么伤不伤心的!结婚,不过是因应企业联姻的需要,结婚妇结婚,生活归生活,不冲突嘛——那是她先前的想法。而现在呢,结婚归结婚,她还是她,只是两者之间不许再有交集。她有她的生活目标,该忙的事太多,关心的人事物也很多——婚姻?麻烦八辈子以后再来烦人。
“你要赶我走?”韦薇睁大了清亮的美眸,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史观星则噤声,一语不发,静待她识趣地离开。
“我要留下来。”韦薇决定握住主导权,挂上楚动人的微笑,“因为我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
“流民收容所很适合你。”史观星好心地提醒她。
韦薇哀怨地摇摇头,然后眼底燃起一道希冀之光,
“你会期待我留下来的——我可以帮你一个大忙。”她从小包包里翻出化妆包,“呃,我需要一面镜子。”
基于新事物的新鲜好奇,史观星指指盥洗间,“慢用。”说真的,她很期待韦薇的把戏,直觉告诉她,这女人是很认真的。
不过韦薇窝在里面的时间太久了,她等得不耐烦,又回到书房里与报表奋战斗。
“发生什么好玩的事了吗?”倒是红娃沉不住气了,急急地奔过来询问。
“还没——我在等一个惹人厌的春丽妹滚蛋。”史观星睨着她,脚底打着不耐烦的拍子。
“我要跟你说多少遍一我、不、是、春、丽!我是牵线仙子!”红娃激动地挥舞双臂,满室跳动,显然气疯了。虽说在仙界她从不把仙子头衔当一回事;可是那并不表示这些人也可以不把她当一回事呀!
我我我我我!这个春丽小仙子未免太自我了吧?为什么要死命缠着她不敖呢?前世今生怎么算都不该跟她扯上关系才是……
“怪了,我结不结婚关你什么事?”史观星咬着笔杆,相当不解,“既然你是牵线仙子,法力自当无边,怎么会到凡间死缠一个不想恋爱、不想结婚的平凡女子,而且拿她没辙?”
关于这个问题…红娃倏然沉下了脸,一声不响地窝在书房角落去,好半天不吭声。她能怎么说?说她因为跟月下老人赌气,而把她的姻缘毁了,连带害她成为一个性格冷淡、漠然的女子吗?不行不行,太不专业了!
“春丽妹妹,舌头被咬掉了吗?”史观星冷冽的语调中盛满了强烈的不悦。
“因为你长得国色天香,不嫁人太可惜了!”红娃装出一脸傻笑,更以甜腻的声调阿谀受害人。
史观星当然所得出她诌媚韵语调,不过原因不明,事务既繁又杂,她也没空多问。但,就在她要继续埋首工作的时候,有人打开书房门一—
“史观星。”
史观星这一回头,吓得她差点没了半条命,不,是四分之一条命——她原本就被摧残得只剩由分之一条命,没多的。
“好呀,死小鬼!你什么时候跑回来的?”史观星惊呼道,从桌前霍然站起,差点推倒了半人高的文件报表及卷宗。
“你在叫谁?”站在门畔的女人表情怪异,好似失望又像愤怒。
“你不是望月?”史观星也蹬大了眼,诧异不巳。
“当然不是!我是韦薇。”她的小嘴噘得半天高,一脸受创的神情,“人家是扮成你的模样耶!”
“望月是谁?”红娃飞过来问。虽然她抓住了重点,却忽略了韦薇的心脏——
“啊——”韦薇死命尖叫,其他的一个字也跳不出来。她是跟花脱窗吗?不然怎会见到有个身着大红亮缎古装、头系双髻的小春丽在半空飞荡!“她她她…”还没“她”完,韦薇已昏了过去。
红娃蹲在韦薇的身边,伸手翻着昏迷中病人的眼皮——反正她已尖叫到浑身无力不能动的地步,任人宰割理所当然,“根据本仙子的诊断,这个女人平日铁定坏事做尽,否则看到本仙子,不该会发出那么难听的声音!”
看看着韦薇那张与自已极为相似的容貌,史观星想硬起心肠都没法子,登时炮口转向,她吼向红娃,厉声教训道:“你看!没事把人吓成这样!就算你是春丽妹,也不能这样吓人啊!”
“要我说多少遍?我不是春丽妹——而且是她自己不好,也没通知就跑进来,怎能算是我的错?”红娃重重跺脚;再次重申。
倒在地上的韦薇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勉强振作起精中,见到史观星与红娃一来一往的舌战,紧绷的情绪才稍稍放松。
“你是怎么换脸的?”史观星相当好奇。
“很简单,只是化妆教术加上一些有的没的。”韦薇打开化妆包,“不过天分也很重要;要将这些东西用得维妙维肖,可就不是人人都能办到的。”
“这就是你说能帮我的东西?”史观星一脸狐疑。
“对呀。”韦薇一股自信与骄傲,“我可以帮你分身两地,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称代母从商啦…”
喝!这女人是如何挖到她的秘密的?史观星在吃惊之余,考虑着是否应该杀人灭口。
“怎么没人回答我的问题——望月到底是谁??红娃非要插花不可,将史观星的生活搅霉天翻地覆,是她的首要目标——只有在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的时候,女人会有强烈结婚的欲望,是她坚信不疑的信条。
“我妹妹。”见红娃还是一脸问号,史观垦叹口气,详细解释道:“大妹妹,长年在国外跑来跑去的;很少回家不是你见过的绚夜——不过听说她长得跟我很像,非常像。很多人都这么说。”不过;她似乎忘了提史望月比她凶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你…扮成阿桦?”仔细回想前些日子里的点点蛛丝马迹……这才想起前几天阿桦频频出错,叫她也不理——史观星十分讶异,这么一个特级美女化成相貌平凡的女佣,还能让人无知无觉,嗯…这份功力的确不是常人能及……
韦薇点点头,“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在入虎穴之前总要先侦察先机,否则我要怎么说服你让我留下?”
“你为什么非要留在我这儿不可?”这是极为奇怪的一点,韦薇长得美美的,一点也不像流民啊!为什么会沦落得无家可归呢?史观星不解。
“没有人会想到我跟情敌住在一起呀,这样一来,当然也不会有人找到我!”韦薇说得理所当然,一点惭愧之心都没有。
这是打哪儿来的怪理论?史观星抚着已然发红肿痛的太阳穴,暗自衡量着眼前的情势:还在房里到处飞的小白痴春丽妹看来不是能轻易打发掉的,而这个韦薇一副笃定赖定的模样,恐拍也不是三两下能撵走的…既然如此,不如利用一下吧!最好能让她们鹜蚌相争,说不定她这个渔翁能有好日子过!
“要住可以,但不能白住。”史观星开出条件,免得偷鸡不着蚀把米。
“付房租吗?可是,我没钱…”韦薇掏掏口袋,阮囊羞涩极了,连铜板都没几个。
没钱?那就更好办了!史观星清清嗓子,“我有说要收钱吗?史家人也是如上市侩?出门在外总会有不方便的时候嘛…”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这句成语我知道!”红娃抢先说出口——这句她常用,而且好用得很!
史观星白了红娃一眼,对韦薇甜甜地笑着,表情再柔和不过,“应该不介意我利用你的技能吧?”
不!当然不!最好让她天天玩!韦薇的眼睛晶亮起来。状极兴奋,“要让我扮你吗?”
“不,是我妈。”史观星摇头。
“为什么?”韦薇的眼睛立刻黯下来,非常失望,暗自偷学史观星的小动作、小习惯已有一星期了,她知道自己绝对能将史观星扮得维妙维肖,可是,却没有机会表演!
“没有为什么,你先去客房安置行李,详细的细节我们以后再说。”
“喂!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说话只说一半的人!”红娃双手抱胸,气呼呼地停在史观星面前,“喂,我在跟你说话!”
“不知道。”史观星埋头翻报表,懒得理人,“更不想理你。”
红娃更火大了,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忽视她的存在;“史观星,不准你做这个鬼报表!抬头,听我说话!”
“不。”史观星答得斩钉截铁,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给。
气死人了!红娃由口袋里抓出一把细沙,用力撒在那一叠叠的报表上,谁教你先对我不仁,休怪我对你不义!
史规星拍拍报表上的细微颗粒,继续计算本季盈亏。但在三秒钟之后,她发出极为难听的尖叫,“你搞什么鬼?”
原本堆得高高的电脑报表突然散得满屋予到处都是,每一张报表还开满五颜六色的怪异花朵,教她怎能不尖叫?
“谁叫你不所我讲话!”红娃瞪她一跟。
“把我的报表弄回来!”史观星吼人了。
“不要。”红娃邪邪地瞪着她,“除非先告诉我你的计划。”
“没有计划。把我的报表弄回来!”史观星缓缓地抬起眼,表情柔和得近乎恐怖,“立刻!否则我把你送去博物馆展览!”
“骗人!”红娃一双骨碌碌的大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史观星,“别想骗我!本仙子的经验比你多得太多了,少罗唆,我要知道。”
“你既然如此聪明,不会自己想?”史观星再度埋首工作,看都不看她—眼。
猪!红娃在心里暗骂,要是她有这么神,还跟我废话?早把你嫁掉了!
“说嘛说嘛说嘛说嘛……”仿佛天底下的女人都能五师自通——一统天下无难事,红娃也不例外,她死命拽着史观星的袖子,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上辈子八成是砂锅投胎的,没见过问题那么多的春丽妹!”也说不定是八爪章鱼,她这辈子还没见过有人能巴黏得像一团粮署的!
春丽妹?她不是春丽妹!红娃忍下纠正她的冲动,等待着史观星的答案。
“先把报表弄回来。”史观星魄力惊人,气焰高张,“动作快!”
红娃当然只有乖乖遵命照办,“可以说了吧?”委曲求全的代价绝不能少,否则有违她利已社社长之身分。
“我不会告诉你的。”史观星带着报表逃跑成功,留下了气得浑身发颤的红娃。
“你猪呀!”红娃气极;平白害她浪费时间和口水不说,更重要的是,白白浪费了她的耐心!
一星期之后
红娃依然没得到答案,但可由史观星的种种行为举动中寻得蛛丝马迹……
计划计划,那红娃千方百计要问出的计划,事实上真的没有——她不过是要先查清韦薇的底细罢了,总不能将商业间谍弄来家中坐吧?而韦薇在数量庞大的录影带与照片中将史夫人的语气、举止学得大部分,再经由史观星的指正,巳与本人无异。
“大小姐,好多人来找你咧!”阿桦在门外报告。
“是谁?”史观星忙得快没命,没有心情理那些阿萨不鲁的客人。
“倪家全家都到了!”阿桦尽责地报告。
阿姨来了?史观星的头突然疼了起来,韦薇尚未上场,怎么敌军先到了!
“说我马上下去。”不去的话八成会被唠叨到下个世纪末,她的耳膜保用期可没那么久。
“观星。”有人唤她,很熟悉的语调与声音。
“什么事,妈?”天!史观星迅速回头,“韦薇?没事干么吓人?”她那一身的枣红色旗袍,镶钻的真珠耳环,一丝不苟韵包头髻,正是她所熟悉的母亲形象。
“除了我之外,还会有别人吗?”韦薇撤下成熟老练的表情,嘟着红唇抗议。“你很藐视我的专业程度哦!”
“拜托你现在别来烦我。”史观星的头真的快爆了,面对亲人,她没有把握能瞒多久。一个弄不好,全盘皆砸。那她的日子可就不只是难过两字了。
“你快下楼呀,客人是我请来的,别怠慢了人家!”韦薇打算玩下去,管她会不会被气爆,计划都订好了,不实行就太暴殄天物了!
史观星抬起眼,美目瞪向韦薇,投有错过韦薇眼底一闪而逝的狡黠。
“老实说肥,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史观星不相信没有阴谋。与史望月一块长大只有这个好处,对阴谋的敏感度超乎常人数十倍。
“下去就知道啦。”韦薇的嘴咬得紧紧的,硬是不露口风。
可恼呀可恨哪!养老鼠咬布袋就是指这种情况!韦薇怎么看也看不出有做乱的能耐,百分之九十九是那个烂春丽妹出的主意!什么鹬蚌相争;她的算盘非但打错了,而且还错得万分离谱!她们俩根本是联手遮天!就说嘛!那么罗唆多舌的小家伙怎么习能乖乖地安静一整个星期。
当史观星下楼时;听得厅内吱吱喳喳,“不要不要,我要砒霜,巴拉松给你。”这是倪霜嫌恶的语气。
“为什么?喝农药死很痛耶!已所不欲请勿施予他人!”倪冰义正辞严地拉松推回给原主人。
“所以我才不要呀……不然,你去跟爹地换!”倪霜又将巴拉松送出手。
“哎哟,吵什么吵?满桌都是毒药,随便选一瓶都好,还抢!”官紫妍瞪着丝毫不懂得珍惜手足情的女儿们,目露凶光。
“咦,安眠药呢?喂,是谁拿了?快点拿出来!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在睡梦中死掉比较幸福!”倪雪也吵着要换药。
突然响起一阵哗啦啦的声音,桌上多了一座小山——塑胶针筒。
“笨!谁要用那些不入流的东西!太没水准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美感点嘛!要知道死了以后尸体是会被别人摸来摸去的耶,你们真的想破得一个洞一个洞的吗?七孔流血?啧啧,丑死了!”倪冰取出秘密武器,相当自傲。
“呀!不要!好恶心哦!”一堆女人嫌恶地惊叫。
“那就对啦,来!一人一枝针筒,不必打毒药,只要一针空气,保证三两下就能跟这个美好世界道拜拜!”倪冰解说着。
“大姊,你好聪明哦!”倪霜以崇拜的眼光看着她。
“不愧是我的乖女儿!”官紫妍显然亦十分欣慰女儿反应敏捷。
搞什么?巴拉松?砒霜?安眠药?针筒?干么呀!史观星很怀疑楼下究竟在上演什么样的戏码——不过,对于倪氏一家,发生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妍姨?”史观星轻声叹道。
“星儿,你终于下来了!”官紫妍是史观墨的阿姨,也是史夫人——官羽柔的亲妹妹。
“你们这是做什么?”史观星皱着眉头,嗅得浓重的大难临头的异味。
“逼你相亲!”倪雪说道,“要不就是死路一条!”
一如史家,倪家也是阴盛阳衰,只有三朵姊妹花。
想亲?这辈子别想!她史观星此生不谈婚嫁,早巳昭告亲友,何必多此一举??不管你们如何逼迫,我是绝对不会妥协的!”她说得清楚又明白,不希望在场人士白费脑细胞。
“谁说要逼你了?都是老二乱说话!”官紫妍瞪向自己的女儿,安抚着史观星道:“我们是要逼自己。看到没?桌上的东西是我们自己要用的。”
“真是集体自杀?”史观星狐疑地巡过在场的每一张面容,“没骗我?”。
“对呀。”倪霜天真地说,“跟我说哦,本来我还怕巴拉松喝了会痛;结果大姊睿智英明,带来那么好的东西,你看一针就解决了—一对了大姊,打空气针死的时候会不会痛呀?”
“谁知道?我又没死过。问我?我问谁去?”倪冰青了小妹一眼。
“哎呀,反正我们一家子可以死在一块儿,很幸福了啦!管他痛不痛!”倪雪十分实际,—切只讲求效率。
史观星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再次避视在场的每张脸——老天!她们看来不像是随便说着玩玩!个个都是认真的耶!
“可以请问‘你的’为什么要自杀吗?”史观星很怀疑在跟他们说话时,自己头脑可能已经短路,所有格全都用错了!
“老大你说。”倪家将发言权交在老大倪冰手中。
“大姨说她身体不适,最近打算退位,那你又不结婚,公司董事又不打算让你接位,所以她打算把公司让给爹地经营……”
“然后呢?”这有必要吞药自杀吗?一般人偷笑都来不及!史观星不明白。
“你还不懂!我们两家合并之后,公司不就大得一塌胡涂了?谁撑得住啊?我们家三姊妹可没人学商的!什么忙也帮不上!然后爹地第一个倒地——因为积劳成疾,不必到老年,中年就会毁在过劳死的手上,呜呜……”倪冰偷偷擦掉眼泪;鼻音浓浓地说道,“然后妈眯也会跟着倒下去;因为鹣鲽情深,爹地拜了,她一个人独活也没意思…”
“然后就轮到大姊倒楣。”倪霜噙着两眶泪水;面色惨然。
“对,要是找不到好老公;最后不是跟老爸一样死于过劳,就是背上败家的罪名…”
“一个传一个,—个传一个;一个传一个,二姊到了,就该我倒楣……眼看倪家就这样毁了!我们不死要于么?哇…我们好可怜哦!”倪霜终于放声大哭。
这是哪门子的歪理?但,不愧是倪氏一家一—倪老爸老泪纵横,官紫妍偷偷掉泪,倪家三姐妹抱成一团,哭哭啼啼……
生离死别,令人心酸啊!
“别哭了。事情既然是我惹出来的,不如我也陪你们一块儿死!”这时开口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始作俑者——冒充史夫人的韦薇小姐!
天可明鉴,她史观星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寡廉鲜耻的女人!居然有脸在她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既然大家都要死,干脆我也参一脚算啦”史观星气急败坏!恼怒地抬起头咆哮道。
“那可不行,你一死就没人承继家业了!”史望月和史绚夜跳进来,急急地挡住想加入自杀阵容的史观星。
“还好赶上了;我真怕你们‘先走一步’!”
“我们姊妹很有良心的,才不会抛下你们俩!”倪家姊妹齐声合唱。
“你们也有份?”史观星的眼珠子有掉落地面之虞。
“废话!我们俩倒楣的程度不于姨丈;现在不死,活着早晚也会被操死——若不是相亲相到疯掉,就是背负败家的重罪愧疚而死,不如现在子断得好!”史望月白了大姊一眼,怨愤委屈尽在其中。
“星姊姊,其实我不想死的,我还有好多事没做过——譬如说跟男人打波上床啦……我甚至还没考联考!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快就死?”倪霜噙着泪珠,以祈求的眼光盯住史观星。
“老三别丢脸!一个人苟活在世界上有什么意思?要活就要活全家,懂不懂?”倪冰说着。
当倪家老大说这句话的时候,在场每个火的眼睛都在偷瞄史观星。
“说得就是!你想想,全世界少有一家子能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耶!说不定还能上金氏世界纪录哦!”史望月举出美好的一面,供大家遥想美好的未来。
“我不要名留千古,我只要多活几年——星姊姊,去相亲嘛,又没人逼你嫁,只是相亲又不会少几块肉…”倪霜仍不肯放弃。
“老三,你不听妈眯的话是不是?早说过我们是来殉亲的,不是来逼观星相亲结婚的,你把事情扯到她头上去做什么?”官紫妍大声斥责小女儿。
每个人的眼睛又在偷瞄史观星。
“对呀对呀,我这女儿脾气很怪的,自从那个王什么俨的跟她解除婚约之后;她就变得更怪了,八成是爱那男人太深…”韦薇也不甘寂寞,硬要插共推她落苦海。
什么鬼!她跟那王培俨之间半点东西都没有!臭韦薇,胡扯什么东西!史观星恼火地对她怒颜相向;眼珠子险些因用力过猛而跳出眶外。
“我对那家伙一点感觉都没有,”史观星咬牙切齿地进出话来反驳。
“你们看看,她就是嘴硬!明明心里爱得要死,嘴巴却不肯承认…”韦薇演技一级棒,三两下便潸潸泪下,哭得有如梨花带雨,“我可怜的女儿啊!”
史观星恶狠狠地对韦薇抛去一记冰冷跟光,足以教人明白她极深的不满——臭女人!你到底要怎么整我才满意?
“我不交男朋友、不相亲.不结婚,跟王培俨一点关系也没有。”史观星故意将他的名字一字一宇说得清楚明白。
韦薇——就是假冒的史夫人,史观星的妈——大呼小叫起来:“哟,你们大家瞧瞧!到现在连那人的名字都记得牢牢的,肯定是爱得痛不欲生。啊——实在太可怜啦!”
这下子,每个人的目光全都明目张胆地落在史观星身上。
可恨!为了表明自己并非为情所困,只剩下一条路了!史观星用力甩甩头,掉转身子往楼上走去。恨恨地往后抛出一句:“算你们赢;我去相亲。”不过,她可没答应要把自己嫁出去!
全场立刻爆出欢呼声:“耶!万岁,万万岁!我们可以不用死了!”倪霜又叫又跳,快乐得不得了。
“我早知道观星不会那么狠心的!”倪冰得意洋洋地址露出她的“预言”。
“阿桦呀,这些农药拿去卖掉,针筒收好,我们暂耐用不着了!”官紫妍连忙吩咐阿桦清除杂物,免得因一时不慎而酿成悲剧,“对了小妹!别忘了打电话给张太太,她做的媒最好了,没有不成的!”
这群贪生怕死的家伙!史观星冷眼旁观着楼下一片薄海腾欢的景致,漂亮的黑眸底下掠过一束接过愠怒的光芒——或许她才应该一死了之,让他们去收烂摊子!她偷偷伸出手,正打算摸支针筒以备不时之需…
“大小姐,这些东西都要丢掉哩,阿你要垃圾做什么?”阿华疑惑的眼神停在她身上。
“哟!”官紫妍亦喳呼着速速奔来,“我的小星星该不是想不开吧?那些没用的东西丢了就算了,要它做什么?”
去死啊!史观星冷冷地扫过全场——好一副普天同庆的观乐场面!
“没事,好玩罢了。”史观星收起不悦,“妍姨,我还有很多事等着完成,不陪你多聊了。”
若要说这件事有任何正面的好处,只能说韦薇的功力果然高强,连母亲的同胞姊妹都没能看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