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匡云发没看顾过病人,有生以来第一次,就用在言芹身上,这才知道要照护一个病人,让他舒适、愉悦,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
言芹因伤而病,高烧三天,他一步不敢稍离他身旁,见他发汗,急忙为他擦身、换衣;他喊渴,他立刻倒茶添水;日日照三餐喂粥、喂药,他没有一刻合眼。
只要言芹稍有不对劲,他心跳都会瞬间停摆。
好不容易熬到言芹醒转,他答应严公子娶他妹妹的日子也近了。
「云发,你这几天不眠不休地照顾也累了,我病已好,可以自己洗澡,你去休息吧!」见匡云发整个人瘦了一圈,言芹真是很心疼。
「你虽已退烧,体力却尚未恢复,还是我来帮你洗比较好。」最重要的是,他怕两人相处的日子不多了,不愿这么轻易结束。
「可是……」言芹觉得害羞啊!「这样太麻烦你了。」
「我以前重伤昏迷,你也是这样照顾我的,你都不嫌我麻烦了,我又怎会嫌你?」一边说,匡云发还一边褪去他的衣裳。
「那不一样。」起码,之前他不会见著他就心跳加快,现在会了嘛!
「哪里不一样?」匡云发拧来湿巾,为他擦拭背部。言芹的皮肤很白,虽不似姑娘家的软嫩,却很有弹性,手指轻抚其上,好像会被吸进去一样。「言芹,我……」不知怎么搞地,最近看著言芹,他总有种奇异的感觉,很不想放开言芹。
言芹赧红著脸,病後仍虚弱的身躯微微颤抖。
其实大家都是男人,他真的不该对匡云发的好心照顾心起异念,可被他这样抚弄著,他就是控制不住地全身发热。
「云发,够了。」他喘道。
「前胸和下面还没擦呢!」高烧发汗,不擦乾,很容易再染风寒的。
「那里不用了。」言芹突然尖叫。
「言芹?」匡云发一睑纳闷,认识言芹这么久,这还是头一回听他歇斯底里乱叫。「你又发烧了是不是?」
「没有?」言芹闪避著他的视线和手指。
「言芹,你到底是怎么了?」匡云发强硬地扳过他的肩,却见他双颊赤红、明眸含水,一副情欲嫣然的模样儿。他心跳瞬间失控。「言芹……」
「我叫你放开我。」强硬地推开匡云发,却因为病後无力,言芹摔在地上,再也掩饰不住下身的贲起。
言芹羞愧得快哭出来。
「言芹,我……」匡云发抱住他,让他倾听他急如擂鼓的心跳,和同样坚实的下身。
「你……」言芹好讶异,匡云发居然跟他有同样的感受,天啊,他们到底怎么了?
「我……我每次见到你就会这样,心脏乱跳,好想抱著你,然後……」他还没说完。
「匡云发,过来量身,准备做新郎服。」一个声音在牢房的另一头响起。是严公子。
闻言,言芹俊脸发白。「你要成亲了?」那他刚才究竟在跟他说些什么?耍他吗?
「我妹妹看中他,所以我用你威胁他,只要他答应跟我妹妹成亲,我便不为难你。」严公子很乾脆地将事情挑明了讲。
言芹讶异地望著匡云发。「你为我答应这种事?」
「我不能眼睁睁看著你死。」
言芹不说话,眼底是一片风雨欲来的可怕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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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云发好难过,想不到与言芹相处的最後一段日子,他居然因为他答应娶严小姐而不理他。
整整两天,言芹不跟他说半句话,连抹眼神都吝於给他。
然後,他成亲的日子就到了。
严公子说,待他一与他妹妹拜完堂,他就会放走言芹。
匡云发曾要求与言芹话别,但严公子不答应,还威胁他,再敢与言芹私会,天涯海角都会派人除掉言芹。
言芹的主子袁青电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匡云发其实并不担心言芹会受到什么大伤害,但小小创伤只怕免不了,袁青电不是那种很会爱护手下的王子,只要言芹不死,受一点小伤,袁青电是不在乎的。
偏匡云发在意得要死,迫不得已,他只得应允严公子的条件,不见言芹。
可是要他与不喜欢的人洞房,他也做不到,因此,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洞房花烛夜,他就一个人躲在花园的假山里喂蚊子。
严府的仆人到处找他,他毫不理会,当初只说了要拜堂,又没提洞房的事,他不算违约,严公子不能藉口找言芹麻烦。
他打定主意,只拜堂,不洞房,当然,日後也会想尽办法溜出严府、找到言芹,跟他解释这一场误会。
「言芹,你一定要等我啊!」他低言。
「如果我说不呢?」一把闲凉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匡云发诧异地抬眼一看。「言芹!」
「走吧。」言芹突然领头往外走。
「言芹。」他慌慌忙忙地跟在言芹身後。「你为何又回来?怎么知道我躲在假山里?严公子没为难你吧?你……」
「闭嘴,吵死了。」言芹瞪他一眼。「首先,你晓得自己在假山里躲了多久吗?已整整一天一夜,时间长到我找著主子,与他商量好救人之策,并混进严府,在水井里下了蒙汗药,迷昏了一府人马。」
「原来如此。」匡云发笑咧了嘴。「言芹,你好聪明。」
「当然,比你只会用拳头不用脑好多了。」想到他居然答应娶别的女人,就算是为了自己,言芹还是一肚子火。
「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扳不断铁栏杆,你不会破墙吗?再不然挖地洞也行,你的功力又没受制。只要你逃出去,再想办法来救我,何必去应允那种无理的要求?」
「对喔,还有这些办法。但……我当时急坏了,所以忘了嘛!」
「笨蛋!」言芹气急败坏地往前走。
「言芹。」匡云发苦苦追著他。「对不起嘛,我跟你道歉,你别再生气了。」
言芹不说话,只是埋头疾行。
「言芹,你说句话好不好?言芹……」
言芹又沉默了半晌,低言。「你不是问我为何回来?我……回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抢亲。」
「什么?」他还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言芹转身瞠了他一眼,这回,他真的一句话也不肯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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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我就说这方法可行,果然逼出言芹和匡云发的心意了。」在言芹和匡云发身後,一对男女亦步亦趋地跟随,正是袁青电与袁痴心夫妻。
「这样他们就不会因为成亲而离开,会永远跟在我们身边,真是太好了!」袁痴心好开心,不过……「他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这条路不是回客栈的。」
「咦?」袁青电这才发现,他们跟踪言芹和匡云发,居然来到了渡口。
「难不成言芹和匡云发想搭船离开?」这怎么行?顾不得继续隐身,袁痴心上前一步。「言芹、匡云发。」
「快抱我上船。」不及回话,言芹急拉匡云发袖子。
匡云发一向唯言芹命是从,难得他又肯跟他讲话了,他当然照办,大掌搂住言芹的腰,使劲一跃,两人轻飘飘地登上渡口唯一一艘船上。
言芹这才回身,面对袁青电与袁痴心。「主子,我和云发这一路上所遇到的事,全是你一手安排的吧?」他也非蠢人。从出黑水牢,找到袁青电,一起思考救人的方法,袁青电立刻拿出一大包蒙汗药,要他放进严府水井里;平常,袁青电懒得要死,哪会随身带那么大一包药?
尤其袁青电又对严府地形异常清楚,还会指示他从哪里混进、上何处找水井下药,可见事情不简单。
再与袁青电的爱玩对照一下,言芹迅速厘清事情脉络,肯定自己和匡云发是被玩了。
因此,他离开袁青电所住的客栈後,并未立刻前往严府,反而到达渡口,买通所有的渡船,单留一艘,预备出走之用。
「原来是你。」匡云发大怒。
「从头到尾都没发觉,只会任人要著玩的人没资格说话。」从前,言芹很少对匡云发疾言厉色的,可见这回他对匡云发的另娶他人,十分火大。
匡云发也知自己大意了,默默低下头,一声不敢吭。
倒是袁青电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言芹,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不枉我多年栽培,实在是……呃!」洋洋得意在袁痴心一记肘拐下化成闷哼。
「你把人给我气走了,还有什么好开心的?」袁痴心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当初,就是因为她的贴身婢女嫁人,让她饱受生离之恸,不希望再有人离开,才会要求袁青电想办法留下言芹和匡云发,谁知……他把事情搞砸还好意思笑,袁痴心气死了。
「暂时的分离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一定会再回来。」袁青电回得信心满满。
「真的吗?言芹,你会再回来?」袁痴心问道。
「鬼才要再回来啦!」言芹还来不及答话,听他们对答听得满肚子火的匡云发已忍不住怒道。
「你不回来就自己走吧!」言芹不理他,迳自对袁痴心道:「夫人,我想四处走走一些日子,最多一年,我会再回来的。」
「记得喔!我会等你们的。」如果只是暂别,袁痴心就不在意了。
「船家,开船。」言芹勒令启程。
匡云发可怜兮兮地望著他。「言芹……你真的不肯原谅我吗?」
言芹怒哼一声,不语。
匡云发垮下双肩。「道歉也不行吗?」
言芹还是不说话。
匡云发以为没希望得到他的谅解了,绝望地低下头,正欲离去;岂料,下一瞬间,他的手被紧紧握住,是言芹。
「言芹!」这是代表他原谅他的意思吗?他兴奋得全身发抖。
言芹依旧默然,但低垂的脑袋,却可清楚看到通红的耳根。
「言芹。」匡云发笑得像个白痴。
他回握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放开这只手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