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阶梯来到地牢,那人用锁匙打开牢门,道:「人就在里面。」回到地上等着。
牢门开处袭来一股扑鼻浓重的潮气,牢内一片幽暗,纪天宝缓步踏入牢中,唤道:「天遥,哥哥来了。」
只听一阵窸窣,纪天宝逐渐适应牢内光线,只见霍连逍坐在地上,仅着中衣,旁边躺着熟睡的纪天遥,身上盖着的是霍连逍的外袍,光裸的半截肩头和一双小腿露在外面,纪天遥身上的衣物四散在旁边。
见此光景,纪天宝立时便往种种不堪想去,阵阵怒火在胸中狂烧,什么理智冷静霎时全都抛到脑后,怒道:「好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霍连逍,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居然趁人之危,谁不好惹你来招惹我妹妹,你简直找死!」冲上去握拳就往霍连逍脸上招呼。
霍连逍跳了起来,往右急闪,道:「纪兄,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是我亲眼所见,你还狡辩?!」纪天宝怒不可遏。
昨晚一夜霍连逍都在运内力为纪天遥取暖,直到天明方才倦极而眠,哪知纪天宝这么快就赶来救人,还被他撞见两人衣衫不整躺在一处。霍连逍知道怪他不得,见他怒火如狂,一副要把自己脑袋拧下来的模样,只能左躲右闪,趁隙解释:「纪兄,你听我说,我并没有对纪姑娘无礼,昨天纪姑娘受了寒,高烧不退,我没有法子,只好解衣取暖。纪兄,事急从权,盼你见谅。」
「我听你在放狗臭屁!」再度扑上来,势如猛虎。
纪天宝虽然习过一些武艺,但是和霍连逍相比,那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纪天宝愤怒之下出拳威猛,却是半点也沾不着霍连逍的衣边。
霍连逍向后大步跃开,朗声道:「纪兄,天遥是我结拜妹子,我以先父之名发誓,如果我对天遥真的做出令人不齿的事来,就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纪天宝停下攻击,不住喘息,慢慢冷静下来。「你说的可是真的?」霍连逍事亲至孝他是知道的,他绝不可能拿父亲的名声来做耍。
霍连逍指天咒誓:「我若对纪姑娘有半分不轨之心,行那不义之事,叫我立时不得好死。」神情极是认真。
纪天宝素知霍连逍的为人,心里信了他的解释,蹲下来摸摸纪天遥,额头还有点发烫,脸上红扑扑的,看来霍连逍所言是真。背过身子挡住霍连逍的视线,快手快脚将妹妹的衣裳套上。
霍连逍自然不会再看,背过身子避嫌。但听背后窸窣一阵,纪天宝道:
「我已经和秦彰谈好赎金,这就走吧。」霍连逍回头,只见纪天宝抱起纪天遥,往外走去,经过他身边时还面无表情地横他一眼。霍连逍心中一叹,捡起丢在地上的外袍穿上。
三人来到前厅,秦彰微笑道:「纪爷,我对纪小姐可是客客气气的吧?」
纪天宝冷冷道:「托你的福,还没死就是了。」又横了霍连逍一眼。
「既是如此,就请纪爷交出赎金,我这就派人送三位下山。」
纪天宝将仍在昏睡的纪天遥交由霍连逍抱着,从怀中取出钱票,秦彰看过无误,满意喝道:「送纪爷下山!」
三人出了铜锣寨,苏总管迎了上来,见三人无恙,欢喜不尽。孙默白得知纪天宝已将两人赎出,心下稍安。只是这秦彰实在太过张狂,暗誓日后定要将他缉拿归案。此事先按下不表,两方人马各自归去。纪天宝要霍连逍跟他回去取回青虹剑,三人坐上马车,在护院保镳护送下,打道回府。纪天宝抱着纪天遥坐在霍连逍对面,开声问:「霍总捕头,我想问你,今天之事你有何打算?」
两眼扫来,分外逼人。
霍连逍端身正坐,正色道:「纪兄,你是明理之人,在下是情非得已,若有冒犯纪姑娘的地方,盼纪兄能够见谅。」
纪天宝其实心里有个打算,纪天遥既然倾心霍连逍,他又颇欣赏霍的人品,何不借此缘由顺水推舟,让两人配成双?他想想这主意实在不错,于是板起脸孔开始威逼霍连逍。
「霍总捕头,若是别的一切好说,此事攸关我妹子的名节,她和你在铜锣山上孤男寡女地过了一夜,你们又有了肌肤之亲,你难道不用对她负责吗?此事若传出去,你叫我妹子以后如何嫁人?」
「这……」霍连逍好生为难。
纪天宝放软声调:「霍总捕头,我也不是要难为你。你未婚,天遥未嫁,发生这事就算是老天作主,要让你们结为连理吧。我看你回去后,就请媒人来提亲,咱们订个黄道吉日,将婚事办了如何?」
霍连逍微蹙起眉,道:「纪兄见谅,此事小弟实在是碍难照办。」
纪天宝勃然作色,扬起的嘴角似乎在笑,却令人见之生畏。「想来是天遥长得太丑,貌似无盐,霍总捕头看不上眼,所以见弃这门婚事是吗?」
霍连逍连忙摇头。「纪姑娘侠义心肠,貌美可人,霍某怎会嫌弃?」听他赞美妹妹,纪天宝脸色稍霁,但是下一句话又让他变了脸色。「只是霍某已有未婚妻子,这是父母自小订下的亲事,来年我就要去迎娶未婚妻过门,是以固辞,霍某愧谢纪兄的厚爱。」抱拳为礼。
纪天宝也听过霍连逍有未婚妻之事,但是他和纪天遥一样都以为纯属谣传,现下亲耳听到霍连逍承认此事,不禁大感泄气。他疼妹妹如珠如宝,就算纪天遥肯委身做霍连逍的侍妾,他也舍不得让她和人共事一夫。
「纪兄,请你见谅。」霍连逍甚是抱愧。
纪天宝哼了一声,神情倨傲,「既是如此,我怎敢要求你弃妻别娶。霍总捕头,纪某就在这里先谢过你的救妹之恩,今日之事但盼你守口如瓶,纪某感谢你的大恩大德。」话说得漂亮,其实他在心里暗暗盘算:天遥既想嫁你,我这个做哥哥的一定要让她如愿。你有未婚妻又如何?且看我施展袖里乾坤,非闹得你们这桩婚事不成,非叫你回过头来娶天遥不可。
「多谢纪兄体谅。」霍连逍谢过。
返回开封路上,马车缓缓前行,车内两人各有心事,暗潮汹涌。
回到开封,已过晌午,纪天宝先让马车回纪府,命苏总管将青虹剑取来还给霍连逍。霍连逍手接长剑道了声谢,告辞离去。纪天宝抱着妹妹下车后,待马车一离开,才缓缓道:「好妹妹,他走远了。」怀中的纪天遥突然睁开眼睛,挣扎着跳下地来。她先是痴痴望着马车绝尘处,然后毅然一甩头,走进大门。
纪天宝慢慢跟在后头,到了纪天遥的房间,无声地掩上房门,只见纪天遥怔怔地坐在贵妃榻上发呆,神情又是懊丧又是伤心。纪天宝走过去倒了一杯茶递给她。「你烧了一晚上,来,喝点水。」
纪天遥接过喝了一口,突然趴在榻上呜呜哭了起来。纪天宝坐在她身旁,轻轻拍拍她的背,叹了一口气。在铜锣山地牢时,他就发现天遥醒了,当下不作声,只当她还在昏睡。回程马车上霍连逍婉转拒婚,他发觉她在他怀里轻轻动了一下。他兄代父职,自小天遥等于是他抚养长大,深谙她的心性,知道霍连逍的一番话实已伤透她的心。
第6章(2)
「天遥,霍连逍既已有了婚约,哥再另外给你物色一门比他更好的亲事,凭哥哥我万贯家财,妹妹你貌美如花,还怕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如意郎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