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月光?有用吗?”
“很有用哦。”路烟狼又开始转笛子,惬意地道,“月亮冷冷的,阴阴的,真是舒服极了……”
突然他手上的笛子停下来。砚华握住了他的那只手,握得有些用力,又用手心手背都贴了贴,“你一点也不热啊?”她皱着眉说。
路烟狼低头看她那只手,小小的,白皙的,每根指头都带着略尖的圆润的弧度。他又抬起眼皮看她的脸,蓦然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我都压住了。不然,热气散出来,连你恐怕也要烧死了。”
“骗人吧!”她不信。
“还有,你知道吗,”他兀自笑着,继续说,“我的笛子吹出的并不是音律,而是灵言。一般人是听不到的。如果听到了,那就表示……”
“怎样?”她紧张起来了。风儿,公孙师兄都说没听见笛声,而她却听到了。不是她听错。那怎么回事……
路烟狼缓缓地靠近她一些,眼中有几分狡猾的神秘,“我告诉你,你其实和月亮很像。”
砚华拎着心,“什么意思?”
“我用月光疗伤,笛声本来只有月亮听得到。你说你也听到了,那么,你说你又是什么呢?”路烟狼歪头瞅着她,“难道,你也是月亮的化身?”
啊……
月亮。
月亮的化身。
她的心里一丝很细很细的弦被拨了一下,有些意外的疼。她不知道自己和他古怪的笛声有什么关系,却想起一个人……那个人也许才是真正的月亮的化身。
她其实根本没见过那个人的样子,就算曾经见过也不会记得了。明明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家里却连一张画像也没有。她似乎也曾经问过那个人的去向。记得很小的时候爹爹就回答过了,“砚华,你娘去了月亮上了。她是月亮上的仙女,等你乖乖地长大了就会飞回来看你。”
从此她便乖乖地吃饭,乖乖地睡觉,乖乖地习字,不乱跑也不捉虫子不抓鸟了。那样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却没有仙女飞来看她。她记得自己用尽力气把砚台朝着月亮扔过去,不过飞了两尺高,“啪”地砸碎了。
再之后,她终于知道了。那个人已经不在人间。而她生前就是星部的太阴主星。爹爹其实并没有骗她。那个人拥有着太阴的元婴,的确算是月亮的化身了。每一个曾经见过她的人也说,她真的和仙女一样美丽。
只是她没有见过。从小到大,连一张画像也没看过。
砚华用手臂轻轻圈住自己,缩了缩身子。隔了一会儿,她抬头看他,沉着声音道:“很奇怪哎,小狼你说在吸收月光的灵气,可是,不是只有妖怪才会吸收日月的精华来修炼吗?”
路烟狼被问得怔了怔,很快一笑,“是吗?说不定我就是一只妖怪呢。”
“哦?真的吗?”砚华眨了眨眼睛凑过来,从眉毛到嘴唇细细地打量他,“你会是什么妖怪呢?”她柔软的手指摸到他的耳朵上,滑过耳廓,还在耳垂上捏了捏,“听说妖怪的耳朵是尖尖的。你不是啊,小狼?”
“低等的妖怪才那样。厉害的才不会让你看出异状。”
“什么是厉害的妖怪?九尾狐?龙首妖?”
路烟狼暧昧地挑起嘴角,“你没想过……其实狼妖也很厉害吗?哼哼,说不定哪天就吃了你。”
砚华歪着头,“你说你是狼妖吗?可是,风儿都说你是狗。”
唉……
那个天杀的毒舌女,已经“狼狗、狼狗”地叫了他一路。他甚至搞不清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伸手揉了揉额头,他把她推开一些,“有话明天再说吧。这么晚,乖女孩儿快回去睡吧。”
砚华撇撇嘴,“小狼,你怎么也像师兄一样唠叨了?”
“像谁?你的公孙大哥?拜托,我可不要像他!”
“为什么?公孙师兄有哪里不好?”
路烟狼的手指遮在唇上,幽幽又窃窃地笑,“他很可怜啦。”
“哪里可怜?”她瞪着他反问。一直以来,公孙宁在她眼中都是十分厉害且风光的。她从没听人说过他一点不好。
“他有想做的事,却一直做不到。”
“什么事?你说!”砚华紧紧地追问,不信万能的师兄有什么办不到的。
路烟狼低低地笑,“你真的想知道?”他突然拉近她,声音低媚地像迷烟,“那么别后悔哦。”
他低头吻她。
砚华倏然张大眼睛。
浑身刹那间被火烫了一样,手脚和脑袋却中了麻药似的无法动弹。
终于再次感觉到周围的气息。全是他的气息。她猛地挣动手臂,却被抓紧。
“好啦,别动。”他拉开一点距离,在她的眉眼前静静地、浅浅地笑。她甚至能看清自己在他的眼里被煮了似的人影。
路烟狼说:“我只是替他告诉你一声。你不知道吗,先前,你的公孙师兄其实一直想这么做,只是他不敢做。”
砚华羞恼地叫出来:“你这个——”
下一刻,路烟狼又飞快地吻了她,生生将她的声音又压了回去,“嘿,”他环住她僵硬的身体,伏在她的耳边说,“这一次……算我自己的。”
她终于挣脱开来,手脚并用打向他。路烟狼站着任她打,没一会儿,却见她停了下来。
他看见她的下巴上接连几颗清清莹莹的泪珠滴下去。
有几个瞬间的慌神,他终于叹了一口气,“算我不好。可是,是你先要知道的……”
她嘤嘤地哭出了声。
哦,老天——
这难道真是什么天大的罪过吗?
路烟狼开始后悔。不过,他又觉得自己并不想后悔。最后他说:“那好,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吧。我原本谁也不想告诉的……其实……我的身体里吞了一个太阳。”
砚华抬起湿湿的眼睛看他。
他说:“刚刚我一时忘了压住热气,是不是……烫着你了?”
砚华改成瞪他,还抽抽咽咽地哼了一声。
是烫到了啊,不烫才有怪。她的脸到现在还是绯红绯红。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自然不会料到,路烟狼说的那个“太阳”将会对他和她的今后产声多么不可思议的影响。
命运的罗盘,也许早就开始旋转了。
第13章(1)
越往北越冷,这是常识。
然而,这也冷得太不正常了!
雪像鹅毛一般地落下来,铺在地上,结了冰,一层又一层。车轮吱吱嘎嘎地响着,一路滚出长长的辙痕,又被白雪覆盖住。
自他们过了揭石山就遇上了这场雪。这里并不算太北,雪却一路下。赶了两天路,天好似倏然冷下去了两个月。明明是仲秋时节,却仿佛到了严冬。
好怪异。玄夜月在一天前就受不了地问,我们这是到了北境吗?
自然没有。北境在极北之外,传说中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冰雪地域。现在路上人虽然少,到底还是个小村落。公孙宁心中明白,这里的天象,断然和此行要调查的地脉有关。
差不多,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了。
砚华坐在车里,沈听风坐在她的旁边。很安静,也许是太冷了,两个人靠在一起都不想讲话。而赶了一上午马车的玄夜月则缩在车角里睡着了。
外面,是路烟狼与公孙宁在赶车。公孙宁很少进车里休息,轮到玄夜月与路烟狼赶车时,他都一直在外面陪着。现在,四个人已经完全把他当作了大哥,开口闭口喊他队长。
门帘被微微掀起来,砚华抬起头,看见公孙宁探进身子。
“你们冷不冷?”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小暖炉递过来,“这是刚刚烧热的。”
砚华坐在沈听风的里面,她笑嘻嘻地拐了一下身边的少女,沈听风愣了愣,才“哦”了一声,伸手结果暖手炉,“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