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他那双清寂冷眸彷佛燃烧着两把火焰,亮得惊人,坚定地让她无法忽视。
她虽欢喜,同时却也万分惊惧。
殷淮尚不知她爹是兵部尚书,若是知道了,他还能如此坚定地说想娶她吗?见她眼神一黯,殷淮小心翼翼地问:“不好?不想嫁我?”
她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神,避重就轻道:“我……怕……”
殷淮迳自解读她的意思,缓缓道:“我知道,不会有父亲愿意把女儿交给一个匪贼,但我已经想过了,我会努力,直到你爹答应我们的亲事为止。”
秦思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面对殷淮的坚决语气,她一时间更是难以向他启齿——
他们之间……他们的未来……很不乐观哪!
第7章(1)
在殷淮离开的这段期间,秦思也因为担心着他的安危,暗自注意着京中的动态,因此一个好好的年,她过得战战兢兢又落寞。
好不容易在元宵这日,巴图尔替她捎来殷淮已回到山寨的消息,她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
下人们忙着准备过节,掌灯时分,长廊下的红灯笼亮起,在夜里发出如火焰般的光芒,照亮整座秦府,好不热闹。
用晚膳前,秦思同娘亲在绣房里做针线活,心思却飘到了远方。
殷淮已经回到山寨,她好想见他,想知道在这样的节日里,他是不是与寨里的兄弟一起过?高平应该有为大家准备元宵吧?
她的思绪恍惚,突地感到鼻尖一疼,回过神,眸底映入娘亲忧心忡忡的脸庞。
秦夫人与女儿一起做针线活儿,还不过片刻,便见女儿拿着绣花绷子发呆。
她禁不住伸出手,轻拧了女儿娇俏的鼻头,忧心问:“你这是怎么了?打从那场意外被带回来后就魂不守舍的。”
意识到自个儿又不知不觉地出了神,秦思赶忙漾开笑容回道:“女儿没事。”
以往她藏不住心事,有什么苦恼便会在与娘亲一起做针线活儿时一股脑地倾诉,可当她爱上殷淮后,纵使有满腹的苦恼也只能兀自闷在心里,谁也不能说。秦夫人依旧一脸不放心。“真的没事?”
“哪能有什么事呀?”她努力隐藏情绪,勉强扯开笑容,将手中绣了一半的纹样凑到娘亲面前娇声问:“娘,您替我瞧瞧配色可好?”
秦夫人没瞧她递过来的绣花绷子,反而定定瞅着她许久才开口。“你当娘亲是傻子吗?”
毕竟是怀胎十月生养的孩子,就算心思藏得再深,也逃不过她的双眼。
秦思没料到会被娘亲识穿,咬了咬唇,轻蹙着眉,酌量了许久才开口道:“我……晚些想过后,再想要怎么同您说才好。”
既然殷淮已经回来,过不久便会依他临行前对她所言的,亲自登门来向她的双亲提亲。
她不知道殷淮到底会怎么说服爹娘,但更让她担心的是,他若知道她爹是兵部尚书,会怎么看待她?
殷淮不在的这些日子,她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但转眼这一日到来,那可预期的混乱让她如坐针毡。
秦夫人好不容易逼出女儿的真心话,想开口追问,却见女儿放下绣花绷子说道:“爹不是刚回府吗?我去给他送一碗蔘汤。说是要同咱们过节,说不准脑子又转了什么想法,又要回兵部去了。”
知道女儿有心回避,加上丈夫平日大多将心思放在兵部,回府的时间若非很晚,便是数日未归,此时能让父女俩见见面、说说话也好。
秦夫人叹了口气道:“去吧!也好好想想,怎么同娘说说你这难以启齿的心事。”
秦思颔了颔首,慌张地走出绣房往厨房的方向走去,端了碗蔘汤,又往爹亲的书房而去。
谁知才刚走到书房门口,她却听见里头传来谈话声,猛地顿住了脚步。
“开春后不安宁哪!”
“没错,边境的状况混乱,好在有驻军暂时压制,皇上的意思是,先处理冥王寨这个麻烦。”
“冥王寨一直是我朝的大毒瘤,先别提先前干的事,这一次竟然连朝廷的贡品都给劫了!说什么劫富济贫,我瞧就是打着正义的旗帜,替自己干的坏事找名目!”
“皇上的意思是,无论如何这冥王寨都得剿灭,如此天下才会太平,愈快愈好。”
“那……大人您可有属意的日子?”
秦继远沉吟,尚不及开口,便因为书房外突地传出的声响猛地一顿,扬声喝问:“谁在外头?”
秦思咬了咬唇,暗自懊恼自己因为太吃惊而不小心发出抽气声,她不愿让爹亲知道自个儿偷听到书房里的谈话,却忘了武人的耳力有多么敏锐。
她硬着头皮应道:“是、是思儿……”
听到女儿的声音,秦继远对身旁的人道:“甚武,你先下去吧!”
路甚武恭敬地一揖后便退了下去。
秦思见到路甚武退了出来,一颗心更是坠到谷底。
路甚武是秦家兵的领头,也是爹亲手下的猛将,十分受到爹亲的器重,不难推想爹亲为何会找他议论如此重要的事。
待属下离开,秦继远才开口:“正巧,爹有事想找你谈谈。”
方才她听到的事是军事机密,原以为爹亲会开门见山问她听到了多少,谁知竟是想跟她说其他的事。
她不由得感到紧张,缓缓走进房,揣揣地问:“爹……想与我谈什么?”
秦继远看着女儿,眉峰深蹙成峦,开口便问:“你和那贼匪往来有多久时日了?”
秦思的脸色骤然一变,为什么爹亲会知道她和殷淮的事?
秦继远由女儿的脸色便知道内心的揣想是真的,他脸色铁青,好半晌才开口:“自从你在山上被秦家兵带回来后就变了,你自个儿或许没发觉,但爹娘怎么会瞧不出来?之后新芽在你房间发现离忧草,你娘忧心忡忡地拿着那草要我去请教宫里的御医,是不是那没见过的奇花怪草让你恍了心神?”
秦思完全没想到竟会是离忧草泄漏了她与殷淮的情事,只是……爹亲又怎么会把离忧草与冥王寨画上等号?
看穿女儿的心思,秦继远迳自道:“皇上不止一次想要剿灭冥王寨,这些年,我一直暗中监控,也私下去探过,知晓它确切的位置,自然也见过这只长在冥王寨的离忧草。”
秦思不知爹亲对冥王寨的了解比她还透彻,而对于她跟殷淮互相往来有多久的问题,她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秦继远暗暗观察女儿的神情,一颗心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紧掐着,但他仍耐着性子等待,等着女儿给他一个答案。
迟疑了许久,秦思硬着头皮开口:“爹,一定非得剿灭冥王寨吗?他们……他们都是义贼,做的事全是为了救济受苦的黎民百姓,是弥补那些贪官污吏辜负天下百姓的事……”
她看着爹亲的神情越发冷戾,不自觉噤了声。
在公事上,爹亲主张铁腕作风,但在娘亲与她面前所展现的却是铁汉柔情的另一面。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爹在她面前露出这样严肃的神情。
女儿这一番话彻底泄漏了女儿家心思,也让秦继远意识到自家闺女与那贼匪的感情比他所以为的还要深刻。
他直言不讳地剖析道:“人人都知道,冥王寨干的全是劫富济贫的侠义之事,下手的对象都是贪官污吏、不公不义的恶人,深受市井百姓推崇,甚至被尊称为英雄,但对皇帝来说,他们只是一直削着帝王的脸颜、暗讽朝廷无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