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毅伸出手,风度翩翩地弯下腰,笑道:“小姐可否赏脸与我跳一支舞?”
未央盯着他伸出的手,微微一怔,然后道:“呃,我不太会跳。”
骆毅没有说什么,然后道:“那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雪,已经停了。夜,浓稠如墨。风,吹得人冷彻心扉。
他把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带着他的体温,淡淡的烟草气息,沾染了酒的芬芳,或许是有点醉了,她只觉得暖,那温暖一丝一丝地从胸口渗透进去,一点一点地,在她身上完全凝固了起来,仿佛所有的温暖都到了她身上,永远也不会融化。
他握着她的手,她跟着他一直走,走出大门穿过后花园,随着蜿蜒的山道向上走。山道并不好走,不是柏油大道,只是弯曲而狭窄的,一道又一道的小路,在浓密的树影与夜的掩映下,树影幢幢,要每走一大段路,才能看到一点橘红色的光,细碎地穿透树叶间的空隙,斜映下来,仿佛夜的眼睛,在这个寒冬的夜里,温柔而宁静。
山路有点陡峭,未央穿着细细的高跟鞋与长裙,小心翼翼,举步艰难,但她没有做声,骆毅也没有说话,可是他一直走得很慢。
当视野渐渐开阔,骆毅终于停下了脚步,站定,放开了握着她的手。
好多年没有爬过山了,而且是穿着高跟鞋与长裙爬山,未央扶着前面的栏杆站着,不免有点气喘吁吁的,即使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夜,额上竟也沁出了点点细碎的汗珠。
一条手帕忽然递到她眼前,未央接过,道:“谢谢。”
山上雾气很重,空气氤氲潮湿,月亮又圆又大,发出一圈一圈的光晕,笼罩着大地,零碎的几颗星子,一亮一暗,远处,一片璀璨的灯海,是这个城市深处最繁华的夜色。骆毅没有说话,未央不知为何有点紧张。
于是她只好故作轻快地开口:“这里真漂亮,我从没在山顶看过夜景呢。”
骆毅道:“你喜欢就好。”
未央忽然叫道:哎,你看你看,有流星呢,赶快许愿啊。”
骆毅抬头,果然有一颗流星划破黑丝绒般的夜幕,一闪而过。
未央闭着眼睛作许愿状,骆毅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不禁微微一笑,道:“你相信这个吗?”
未央睁开眼睛,道:“相信啊,人生不如意的事实在太多了,能有美好的愿望也是好的,即使明明知道并不能够真的实现,可是有希望,总是好的。”
骆毅没有说话,未央便问道:“你刚才有没有许愿呢?”
骆毅道:“有啊。”
未央道:“是什么?”没等骆毅回答,又道:“哎,我差点忘记了,还是别说了,说出来就不灵了。”
骆毅看着她,道:“可是我想要告诉你。”
他的脸在雾气里若隐若现,轻轻地吐出一句话:“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未央猛然抬头,震动地看着他。
起风了,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发髻,也吹散了浓重的雾气,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他的脸就在眼前,近在咫尺。她抬眼看他,她的脸在淡淡的月色中,晕着淡淡的嫣红,眼里渐渐漫上一层水雾,越来越浓,倒映着他的脸,仿佛凝结。他抬起手,以手指,轻轻地挽起几绺她被风吹散在额前的发丝,往她耳畔绾起,而他的手,就在她的脸上,久久停顿,他的脸越来越近,他的呼吸,轻柔地吹拂着她的脸颊,而他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唇上,像烙铁,深深地印上她的唇,带着淡淡的烟草气息与酒的香醇,一寸一寸地,染上她的唇。那是他的味道,未央醉了,在这个冰寒的冬夜,在这样的夜幕下,醉在他的吻里面。
月色,温柔了整个夜空。
最后,他在她的耳畔轻轻地道:“未央,请你原谅我的自私,因为我不想再放开你。”
没有没尾的一句话,她听不明白。
他最后开车送她回去,亦没有再说什么,她也就没有问。
他倚在车旁,一直目送她的背影消融在公寓里,仿佛习惯。
而她没有回头,一直没有。
而他仍然燃气一支烟,在那里缓慢地吸着,抬眼看着公寓里属于她的那盏灯火亮起,然后熄灭,他手上的那抹星芒还在吞吐间明明灭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就手揉了,打开车门上车,把钥匙插进,却并没有发动引擎,只是坐着发怔。
他与陆晖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他们两家本是世交,他母亲与陆辉的母亲是大学同学,又是好朋友,据说他们还孕育腹中的时候,便已经有了指腹为婚的嫌疑,可惜,他们都是男孩子。
他并不喜欢陆晖,甚至有点讨厌他,因为从小到大,大人们都喜欢拿他们来比较,他们是同时学钢琴的,同一个老师,而他并不喜欢钢琴,只是被迫着去学。刚开始学的时候,练基本指法是最枯燥无味的,那时他才四岁,旁人或许难以想象,一个四岁的孩子,端坐在琴椅上一练数小时是什么滋味。而陆晖很喜欢钢琴,亦弹得很好,很有耐性,给他一台钢琴,甚至可以弹上一整天,可是他就不行,每次呆在钢琴前不到三十分钟,就坐不住了。所以,每次被夸的都是陆晖,被骂的都是他。
他与陆晖一直读同一家幼儿园,同一间小学,中学,陆晖一直是父母眼里的好孩子,老师的模范学生,成绩好,脾气也一贯的温良,亦因为陆晖的好,便更加衬托出他的叛逆,逃课,打架,顶撞老师,言辞尖锐,在众多老师眼里,他简直是无恶不作而桀骜不驯的。有时候他简直恨陆晖!后来终于熬到了高中毕业,他便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毫不犹豫地申报了国外的大学,远渡重洋,只为了不愿再与陆晖有任何交集。
洛洛一直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她从小便喜欢陆晖,她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可是为了他,她不惜央求父亲动用家里的关系,连跳两级只为与陆晖成为同班同学。他一直记得,在大三那年,他有一次打电话给她,随口问了一句她与陆晖的事情,她竟然就哭了,就在那时,他便知道,陆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而那个人却不是一直默默待在他身边的洛洛,而是一个叫夏未央的女孩。当时他就想,这个夏未央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将一向高傲的洛洛伤成那样!而他更恨的是陆晖,恨他让洛洛这样伤心,可是他握着电话,在大彼洋的那端,竟一点办法也没有。
后来,他又听说,陆晖竟然为了这个女孩与家里闹翻了,当时他就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孩,能将一向循规蹈矩的陆晖迷得这样七荤八素的,能让陆晖为了她放弃自己出国深造的计划?夏未央,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他甚至有点佩服她了。”
然而不知为什么,陆晖最终还是出国了,和洛洛一起,去了维也纳。有一次他从美国去维也纳看洛洛,洛洛正在上课,来机场接他的是陆晖,多年不见,他们都成熟了很多,对陆晖,他亦没有了年少时的敌意。陆晖没有让他住酒店,直接带他去了他的公寓,陆晖一个人住,洛洛就住在隔壁。刚开始,他们就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那样相处愉快,后来陆晖去给他倒饮料,他一个人有点无聊,便随处看看,看到茶几上放着本厚厚的法语字典,便随手拿起来翻了翻,然后他看到了一张陌生女孩子的照片……那一次,就为了那张照片,陆晖还与他打了一架,他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弱质彬彬的陆晖出手会那样狠,差点没打得他视网膜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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