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敢回头,是怕我伤心,还是怕你自己不忍?
良久,低哑的声音响起:“阿宣,我明白了。可是,有一句话,我一定要问清楚……”
“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阿宣,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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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文琪身体一僵,那熊熊燃烧的目光烫着他的后背,直灼到心里……
沉默,死一样的寂静。
摩云骤然泄了气,既已拒绝,再问这个又有什么意义?爱与不爱,都不能相守终生……
转身,一步一步沉重地向外走,无尽的绝望弥漫在心头。
脚步声快要消失了,罗文琪死死咬着牙,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向外蹿,怎么也忍不住……
是心疼,是害怕,是难舍?
看到如此受伤的摩云,心如刀绞。
那饱含了感情的悠扬歌声又回旋在耳边,倾吐出满腔的深情。
“我情愿一生奉献在你的脚下,生生世世永不离……”
无数往事激荡在心头,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一丝低微的声音在空气中振动开来,“你在我心里早已……扎了根……”
摩云一下了定住了。
他听到了什么?
在阿宣心里扎了根……
狂喜如潮水般卷过全身。
阿宣是爱他的,不管从前他的心里爱着谁,现在,阿宣是爱他的……
猛然回身,用力一带,便将今生唯一所爱的人拉入怀中。
罗文琪踉跄了一下,望着摩云异常激动的脸,直觉地后让。
来不及了,鹰一般的凶猛狂热,攫住了他的唇……
柔软、光滑、细润、清凉,混合着木樨花淡淡的味道……
阿宣的味道清新洁净,令人迷恋不已……
感觉摩云炽热的唇细细地吮吻着自己,罗文琪脑中轰的一响,眼前的一切都旋转起来。
蓦然惊觉,在宫中六年,就是在最得宠的时候,慕容翼飞也没有吻过他。
他竟然……从未得到过天子一个吻……
第一个象征着情意缠绵的爱恋之吻,是摩云给他的……
罗文琪终于彻彻底底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慕容翼飞从来没有爱过他!
甚至,连一个温柔的吻都吝啬……
突然之间,罗文琪心底一直支撑着的信念完全崩溃了。
十四年的爱恋追随,都换不来天子一个吻,更不用说得到那颗高高在上的心……
到如今,他仍然一无所有,就如同当年进宫时一样……
心口忽然剧烈疼痛,双腿失去了力气,身子不由自主向下坠滑。
摩云大吃一惊,连忙就地单腿跪下,将罗文琪横抱在膝,“阿宣,你怎么了,阿宣……”
罗文琪合上眼睛,掩住汹涌而上的热流。不经意,一滴清泪仍然从眼角悄悄滑下。
摩云心中一痛,那惨白的面容是这样憔悴,隐忍了多少无法承受的过往……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
轻轻吮去那滴眼泪,舌尖萦绕着苦涩的咸味。
一股温暖的气流涌进身体,缓解了心口的痛楚,不用说,是摩云输的真气……
幸好,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五哥,在他最痛苦和最困难的时候,默默守候着他……
明知拒绝是最明智选择,可他还是情不自禁泄露了真实的情感。
后悔吗?
不,不后悔……
微开双目,凝视着摩云焦急的脸,那精亮如鹰的眸中映出了自己的身影。
五哥眼中心中,只有一个自己……
心中泛起了热浪,难以自制。
“谢谢你,五哥……”微笑掠过脸庞,柔柔的一个吻,落在摩云唇上。
摩云顿时目瞪口呆。
阿宣主动吻了他?
仿佛七彩虹从天垂落,望去皆是五彩斑斓,什么东西都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第一次得到了罗文琪的回应,摩云幸福得几乎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这个梦做得太长了,整整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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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含住了罗文琪柔软的唇,舌尖轻轻地游弋过去,那淡红的唇上泛起润泽的光晕,似珍珠般诱人。
红晕慢慢在那清丽的脸上浮起,困难地想转过头躲避。摩云温柔地压住他,低哑地声音充满了激情,“再不会让你逃开了,阿宣,这一次,我绝不放手……”
略带霸道的闯入罗文琪口中,探索着陌生的领域,舌尖蛮横地翻挑着,卷住了躲闪不及的灵巧软舌,轻吮慢吸,甜美似甘澧。
罗文琪欲待挣扎,可是那柔情蜜意的吻似点燃了一把火,一种麻酥酥的电击感瞬间蹿过全身,整个人都不自觉地发软。
原来,爱恋的热吻竟是这样令人陶醉……
摩云的吻越来越深,罗文琪已无法自主,只能任由他深入,呼吸为之窒,不得不费力地推开那家伙喘气。
无意识发出的一声叹息腻软如绸,吓得罗文琪捂住了口。
他居然沉溺在这种温柔中不可自拔……
浑身都在发热,这才发觉摩云温厚的手掌抚着他颈间的肌肤,慢慢探入肩头,回来摸索,渐渐滑向胸口。
再这样亲热下去,两人都会把持不住……
慌忙挺身站起,退开几步,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呼吸。
摩云眼中闪着炽烧的激情,哑声道:“阿宣,我懂了,等着我,等我从敕勒回来。我发誓,再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和痛苦!”
一回身,大步向外走去。
拉开紧闭的门,清亮的月光照入,心情已和来时迥然不同,轻快如蓝天翱翔的雄鹰。
背后,有着阿宣柔情似水的目光,那是最强大的力量,支持着他永远不会疲倦。
从心底溢出的笑意在罗文琪唇角盛开。
五哥,即使将来不能在一起,今天,我也会终生难忘……
是你让我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爱恋,酸甜如梅……
虽然我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慕容翼飞,可是你在我心里是特别的,像大树深扎了根……
我等你回来,如果有可能,我愿与你……终生相守……
摩云走出将军府,忽见高靖廷正和一个枯瘦的老者走来,低声商议着什么。
那是吕正德!
摩云暗自咬牙,就是这个所谓的监军御史一直和阿宣过不去,阿宣因为自己被撤职,都是这个混蛋所害!
高靖廷居然跟吕正德这般接近,肯定有问题,假如他再敢害阿宣,自己绝饶不了他……
那散发出的凌厉杀气让高靖廷一下子绷紧了神经,回过头,与摩云的眼神相碰,刹时又是火星点点。
吕正德忽道:“龙骧将军竟然私见伊沙可汗,也未通知大将军,依老朽看,似有不妥。”
高靖廷回过神来,淡笑道:“大人过虑了,伊沙可汗对协议之事有疑问,前来询问也是正常。”
吕正德冷笑连连,“边城主事的人可是大将军,伊沙可汗应向大将军询问才是吧。”
高靖廷脸色微沉,“我和罗将军共同主持边城,摩云向何人询问,我想并无分别。”
吕正德听他一意维护罗文琪,笑了笑,“大将军一番心意,老朽明白,只怕那龙骧将军并不理解大将军的苦心。”
“那是高某人自己的事了,不劳吕大人费心。”
吕正德斜视着高靖廷,嘿嘿而笑,“听说大将军是皇上心目中最佳驸马人选,而且大将军为此也花了许多心力,功亏一篑岂不可惜?若是敕勒一事处理不慎,极有可能影响大将军的大好前途……”
高靖廷勃然变色,这件事,他几乎已经忘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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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出人头地,为了超越继承爵位的哥哥,他不仅在疆场拼杀,同时也在朝廷经营。凭着出色的表现和收买朝廷重臣进言,终于引起了慕容翼飞的注意,将之列为驸马人选。
本来准备下嫁的七公主不幸早逝,其他的公主又年幼,此事便一直耽搁到现在。否则,早在三年前他便已成为驸马了。
这也吕正德极力维护他的原因吧。
毕竟,未来驸马爷是不能得罪的。
高靖廷不禁茫然,驸马,尚主,似乎已是几百年前的想法了。自从遇见罗文琪,他的生活便彻底打乱了。
静立在龙骧将军府门前,眼睁睁看着摩云擦肩而过,那自信的眼神似尖刀一样深深刺入高靖廷的心口。
摩云一定和罗文琪有旧,否则,就凭战场相识的短短数日,罗文琪根本不可能答应与他单独会面。
强烈的嫉妒猛然涌上心头,极力忍住想揍摩云的冲动。在议和的关键时刻,他绝对不能毁了罗文琪的心血……
即使如此,眸光仍然追随着摩云,射出的寒气几欲杀人。
摩云只如未觉,大踏步走过去。如今,他心中笃定,已不需要再担心高靖廷了。
“可汗,你到哪儿去了,让我们好找……”一个敕勒随从领着八名卫兵匆匆赶来,簇拥着摩云便走。
就在摩云转入巷内的一瞬间,高靖廷恍惚看见几个卫兵手上冷光疾闪。
“不好!”高靖廷一声大吼,飞身猛扑而上。
霹雳也似的吼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惊人,偷袭的卫兵吓得手一抖,刀失了准头,斜砍向摩云的后背。
就在此时,前面的卫兵同时转身,弯刀如月,向摩云狠劈!
高靖廷骇得心脏都快停跳了,万一摩云在边城被杀,那就是天朝和敕勒之间的决裂与战争!
拔出佩剑,运转如风,凌空急旋而下,一招八方风雨,已使出了全力。
摩云反应极快,大喝声中,利刃猛出。
刀光剑光,如流星飞雨,耀亮了夜空!
胜负一瞬间!
光芒乍收,夜又恢复了宁静。
八名卫兵直挺挺地站着,停了片刻,忽然四散栽倒。
落地的刀刃上映出那敕勒随从惊骇之极的面容。
摩云一把死掐住随从的脖子,暴怒的声音似狂狮嘶吼:“谁指使你干的?”
那随从面如土色,全身乱抖,大叫道:“可汗饶命,是格木尔逼我的,他不愿意可汗与天朝议和……这些柔然杀手也是他派来的……”
这计策极其恶毒,如果摩云在边城被杀,格木尔不仅马上可以夺敕勒可汗之位,而且也可借口天朝故意残害摩云,投靠柔然,向天朝开战。和谈既废,战乱自此频发,边境将永无宁日。
“格木尔……”摩云牙咬得格格直响,手指加力,便欲拧断随从的脖子。
“留下活口!”闻讯而来的罗文琪一声呼叫,及时阻住了摩云。
一语提醒了摩云,这是人证,当然不能杀,冷笑一声,抬脚狠狠踩下,那随从惨叫着摔倒,左腿骨已被踩断。
飞羽军的亲兵立刻上前捆住了他。
“可汗,你……你没事吧……”罗文琪语音发颤,嘴唇都变得灰白,。
从未感觉如此惊恐,差一点他就失去了摩云,那深陷入黑暗的晕眩几乎令他发疯。
假如连这世上唯一真心待他的人都被老天夺走,罗文琪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得下去。
不知从何时开始,摩云就已让他牵肠挂肚……
他再也不能骗自己,如今,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就是五哥……
摩云温柔地笑了,“放心,我没事,刚才是大将军……”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急一转身,看向靠在墙上的高靖廷。
一把雪亮的弯刀深深扎入高靖廷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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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法格挡的刹那,高靖廷以自己的躯体护住了摩云的后背!
吕正德抖抖地从亲兵队后面挤过来,失声大叫:“大将军受了重伤……”
高靖廷额头上冷汗淋漓,大量的血顺着衣裳奔涌,无力的虚弱感越来越强,听见吕正德的叫声,强撑着骂道:“闭嘴!老子根本没事,你嚎叫什么……”
剧烈的疼痛让他再说不下去,人已摇摇欲坠。
不能在将士们面前倒下,否则会引发军心不稳……
一双手臂及时抱住了他。
高靖廷费力地睁大眼睛,努力望着罗文琪逐渐模糊的面容。
每次只有在我受伤的时候,大概你才会看我一眼,而且看的是骠骑大将军,而不是叫高靖廷的那个人……
罗文琪心如油煎,什么都忘了,立刻和几个亲兵架着高靖廷急回将军府,召随军郎中和桑赤松,封锁所有消息,不准任何人泄露。
摩云呆呆站在原地,仍然未从刚才的震惊恢复。
在生死一瞬间,高靖廷竟然舍身救了他!
是什么样的想法让这个骄傲的骠骑大将军做出这样的选择?
也许,他小看了高靖廷。
能够独挡一面,掌领边关三十万大军,本身就必有过人之处!
不管怎样,摩云心中对高靖廷油然生起敬意。
刚才还近在咫尺的阿宣突然又远离了他,凝视的目光一直跟随,可阿宣没有再回头。
这就是阿宣拒绝自己的原因……
放不下英明天子,放不下万里江山,所以,你就牺牲自己的幸福吗?
如果你放不下,那么,我就放下,只要能陪你到天荒地老,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没有当年你的相救,摩云早已成一堆枯骨……
“飞羽军副将庄严、柳星奉命前来保护可汗,请可汗速回驿馆。”
摩云从沉思中醒来,看着眼前两人,心头一热,阿宣没有忘了自己……
最后望了一眼禁卫森严的龙骧将军府,毅然离去。
一盆盆血水从房间里端出,亲兵们忙乱地来回奔走,撤换下来的血布堆成了小山。
此刻,桑赤松格外镇定,一连串下令,“文琪,抱住靖廷上身,压好他的手,不准他乱动。沙近勇给我压好他的腿,郎中你去熬好金创药膏,待我取刀\之后,立刻敷药。”
高靖廷面色惨白,神智却十分清醒,“老舅你快点,治个伤也废话一大箩……”
“别再说话……”罗文琪抱紧了他,感觉怀中的身体渐渐变冷,心直向下沉,“老将军,大将军他的伤……”
“比这更重的伤他也负过,还不是一样挺过来了。放心吧,死不了人的。”
罗文琪深深吸了口气,桑赤松平时喜欢咋咋呼呼,遇事大惊小怪。可是真正到关键时刻,他反而会表现得十分镇静。因为他深知大夫的言行往往在无形中影响到其他人,若大夫先慌,必会引发局面混乱和失控。
在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中,高靖廷注意到罗文琪焦虑之极的神情,搜刮出最后一点力气,缓缓抬起手,抚摸着他铁青的脸,“不要担心,我……我……不会有事……”
那手寒冷似冰,指尖都变成了灰青色,全不见平时握戟挥杀时的坚定有力……
罗文琪用力握住了这只手,仿佛想把所有的力量传过去,“我相信,你不会有事……”
高靖廷想笑笑安慰他,可是嘴角只是微微一动,就让疼痛给扭曲了。
“答应……我……别走,我有话想……跟你说……”
从篝火晚会那天就想说的话,一直到今天都没有机会说出口,要是这样死了,真是死不瞑目……
高靖廷那双灿亮的眼睛慢慢黯淡下去,罗文琪心一下子紧紧揪起,慌乱地道:“放心,我不走,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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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赤松盯着高靖廷,“死小子,你中的是弯刀,刀尖钩在腹腔里了,不能硬拽,我得割开皮肉取出来。给我撑着点,要是一口气喘不上来,你就得上西天了。”
高靖廷已没有力气说话,只是瞪了桑赤松一眼,咬住了牙关。
靠在罗文琪怀中,鼻端尽是他淡淡的、微含木樨花的清新气味,一种安心的感觉在四肢百骸散开。
猛然腹部一阵强烈的疼痛传来,下意识地挣扎着,罗文琪和沙近勇死命压住了他。
桑赤松额头尽是冷汗,手上丝毫不放松,小心地用刀划开腹部,沿着刀刃一点点割下去,直到刀尖完全显露出来。
这弯刀非常歹毒,深扎入腹腔,险些勾破了肠胃,幸而高靖廷长年练武,在中刀时本能地避开了最危险的脏腑,否则早已失血过多而亡。
看着怀中的躯体因疼痛而剧烈痉挛,高傲的眼睛忽而炽亮逼人,忽而阴郁无光,汗如泉涌。罗文琪实在不忍心,俯下身整个拥住了他。
“再忍忍,马上就好……”罗文琪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慌乱地呢喃着。
高靖廷已经散乱的目光在温柔的语声中慢慢重新聚焦,微张了张口,罗文琪连忙俯耳靠近倾听。
我喜欢你……
很想告诉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可是,话在唇边萦绕,却始终没有勇气吐出口。
挣扎良久,吐出的话变成了:“别……别担心……”
明明在痛苦的地狱中备受煎熬,却还想着去安慰别人,罗文琪猛觉一阵心酸,“叫你不要说话,你还白费力气……”
高靖廷还想再说,可是喉咙已经暗哑失声。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是那个叫高靖廷的男子,而不是朝廷的骠骑大将军……
你看着我的时候,到底看的是谁?
现在,我真的非常痛恨骠骑大将军这个名号……
刀光骤然凌空一闪,雪亮的弯刀已从腹部拔出,鲜血急喷,周围的人都染了一身的红。
郎中立刻呈上熬好的金创药膏,桑赤松涂在白布上,按住高靖廷的伤口,一层层急裹,牢牢缠住。
不知何时,高靖廷的手死死握住了罗文琪的手臂,仿佛从这里汲取生命的力量,以最后一点体力撑住一口气。
时间如此漫长,人人都觉得似受刑一样难熬。
生命一点点消失,黑暗笼罩住了眼眸,却仍然执拗地望着那清俊的面容。
不,不想合眼,只怕从此再也不能睁开……
我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叱诧风云,到头来,你的一颦一笑便轻易夺走了我的全部骄傲与自负……
文琪,我该怎样爱你,才能走入你的心……
想要抓住什么,手中却仍是空空……
罗文琪忽觉怀中身体一沉,惊得失声大叫:“大将军……快,快来看看他……”
桑赤松抹了把汗,“别穷紧张,只是昏过去而已。该做的我全做了,剩下的就看这小子能不能挺过来。”
“老将军,你……”罗文琪被他平淡的语气惊住了。
“尽人事,听天命,他打仗十几年,又不是第一次遇到生死关头,急有什么用?”桑赤松满是皱纹的脸深沉如刀刻,“从他上战场那一天起,每次危急时刻,我都当他随时会离开。至少,事到临头时,我不会觉得天崩地裂,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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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然的言词里,却饱含着难言的沧桑。
罗文琪默然,接过亲兵递来湿布,擦着高靖廷脸上的汗渍。抹去了一层,又一层豆粒大的汗珠渗出。
手指抚过他咬破的唇,唇角的鲜血已经凝固了,越发衬得脸色白如冰雪。
此刻,怀中人只是一个需要呵护的脆弱生命,不管他是不是什么大将军……
用战场上的凌厉顽强掩饰着曾经受尽了伤害的心,那无尽的风光背后,仍然是一个寂寞灵魂……
似原野上彪捷的黑豹,怀着无人理解的痛苦,在荆棘路上踽踽独行……
罗文琪心紧紧地揪着,一遍遍无声地道:“坚持下来,我求你,坚持下来,只要你活着,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否则,他将内疚终生……
每个人都在心里默默祈祷。
晨光从窗外透进了微熙。
柳星悄然走进,微一迟疑,低声道:“罗大哥,伊汗可汗即将出城,按规矩,必有一名大将要前去送行……”
罗文琪霍然一省,忙轻轻放下高靖廷,挪身出来。
才走两步,柳星便拉住了他,指指他身上的衣裳。罗文琪这才发觉满身血迹,怔了怔,柳星早拿过一件净衣,替他换上了。
疲倦地摇摇头,忽然瞄到桌上多了一物,忙问:“你拿来了什么?”
柳星一拍额头,“差点忘了,这是伊沙可汗送的百年犀牛角,据说可以起死回生……”
罗文琪知道,这百年犀牛角是摩云随身之物,乃是用来救命护体的。
握着犹带体温的犀牛角,心头升了希望。
转手便递给桑赤松,“老将军,交给你了。”
桑赤松不等罗文琪说完,已经将犀牛角抢在手中,仔细刮粉入药。
初夏,清爽的风拂过草原,空气中带着青草的鲜香味。
大队的人马在城外等候,静默无声。
一身火红的摩云勒马在队伍的最前面,旭日照在他身上,如火焰一样散发出耀眼光芒。
忽然,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这蹄声如鼓一样敲在摩云心上。
急回首眺望,但见白衣如雪,人似飞仙,翩然而来。
是他的阿宣……
周围一切都消失了,唯见阿宣的音容笑貌……
“可汗一路珍重,但愿早得佳音,缔结下和约,从此两国永为兄弟。”
这是自己的心声……
凝视着罗文琪俊美的面容,摩云只说了两个字,“放心!”
羌管何方吹幽怨。一声已断别离心……
旌旗招展,长队蜿蜒向草原深处行去。
雪光跟了几十丈远,终于让罗文琪勒住了。它纳闷地打了几个响鼻,不明白主人为何要停下。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多少难舍难分,尽在罗文琪朦胧的眸光里,紧紧相随那高大威武的身影,不忍转开。
五哥,我多想放开一切,跟你纵马驰骋在草原,自由如风……
你为我守候十二年,我也会为你……守候余生……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远了远了,唯有风拂青草,萧然作响。
罗文琪独自一人,静静勒马在前方,凝立如雕像。晨曦中,白衣微扬,一种说不出的寂寥笼罩住了那清丽的身形……
猛地,马蹄声再度狂响起,一骑火红的战马从远去的队伍中飞驰而回。
罗文琪全身一震,是摩云,为何他去而复返?
情不自禁纵马向前迎去。
深深湛蓝天宇,遥遥晴翠碧原,一红一白似飞箭一般疾速靠近。
马蹄声声,敲打着所有人的耳鼓,振奋而期待……
越来越近,就在双马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两人同时急勒。
战马人立而起,仰首长嘶。
摩云放声大笑,挥手一指,人人都随着他指明的方向望去。
不远的高坡上,火红赤影和阳光金影晃花了眼睛。
“嗷呜……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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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儿,是金儿……”罗文琪惊喜交集,拨马便向高坡冲去。
一声长嗥,那金影化作一道金光,飒然疾射下来。
白马如龙,金光如电,在旭日的映照下,光芒四散,耀眼灿烂!
不等雪光冲到,罗文琪已飞身跃下,迎着金儿扑去。
金狼在奔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