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春雨依旧淅沥,马赫赫站在广电大厦的门口,手指狠狠地按下手表,她决定独自回家,回头再跟“没意见”算账。
恰在此时,一阵紧急的刹车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赫赫早已听习惯的道歉声:“对不起,赫赫!临时有案子,所以来迟了。”
“你忙你就别来,又不是我要你来陪我的。我这么大的人难道还要你陪不成?”小时候他要考好成绩比陪她玩重要,如今他的工作比接她回家重要。她永远都排不到他心中的第一位,那还不如散伙,不玩过家家的游戏了。
梅宜鉴想着跟她解释,可该用的理由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都用过了,这一次他是实在没辙了,只有一句话:“对不起,赫赫!”
她要他那句“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今天对我很重要?连林琼都来陪凌雨了,你却没有来!”
今天是她第一天做电视节目主持人,从DJ变成VJ,从神秘的直播间走上电视屏幕,别看她喳喳呼呼说得多么不在乎,好像自信满满的样子,其实内心里她怕极了。站在摄像机前,她连抓着话筒的手都在发抖,她好希望能在台下看到他鼓励的眼神,可他却没有来,一直都没有来。
从导演做出开始直播的手势到走位,从她心乱如麻到忘了紧张,从她说“观众朋友,大家好,我是赫赫”到“咱们下期《无人酒吧》再见”。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是不是他们认识太久,他早就忘了要在乎她?还是,青梅竹马的情感早就变成了一种习惯,无需刻意追求激情澎湃?
她是女生,她也希望被男生追求,品尝“一家有女百家求”的虚荣,她也希望自己一生的爱情充斥着浪漫、欣喜、激动、喝彩。她的要求很过分吗?为什么他总是做不到?
甩开袖子,赫赫独自撑着伞向前走,春雨顺着伞面滴落下来,连成一道剪不断的线。
她落寞的眼神让宜鉴紧张,她要是伸出拳头来打他那还不至于怎样,若是一言不发地向前走,那可就不妙了。
“赫赫,你听我说,检察院接了一件很重大的案子。事关重大,我现在还必须履行保密原则,不能跟你透露,但我向你保证,我不是故意不来为你加油的。我想来,真的很想来,想看看我的赫赫上电视是什么样子,想鼓励你不要紧张,想告诉你,在我心中你是最美、最好的主持人。可是……”
他淋着雨,冲到她的前头,倒退着想跟她解释,想哄她开心。“可是,偏偏出了一件这么大的案子,我也无能为力啊!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你不是说想再养一只圣伯纳犬吗?你不是还想叫它‘大圣’吗?我已经看好了那只狗,咱们这就去买,好不好?赫赫……”
她不说话,直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她缥缈的目光停在他的身后,宜鉴莫名其妙地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
江南暮春,雨水丰厚,广电大厦的前方有一片丰润的绿地。有一个小小的女生扎着两根翘辫儿蹲在花坛边,不知道是在研究泥土还是在欣赏花儿,只见她一会儿转向那边,一会儿移至这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了天空飘忽的雨丝。
小小女生的身后站着小小男生,他撑着一把大红色的伞,弯着腰,撅着屁股,将伞努力地伸向前方,好为小小女生遮住雨。而他自己的后背却全湿透了,一点一点、一片一片湿漉漉地呈现在赫赫和宜鉴的眼前。
小小女生还不安分,她一会儿往左移,红伞便转向左;她一会儿往右挪,红伞又跟着转向右。
就这样持续了很长时间,小小男生左手握累了将伞换到右手,右手握累了再交给左手。反反复复中,小小女生终于做完了她有关花坛的功课。
“咱们走吧!”她站起身,柔嫩嫩的手握住小小男生的肩膀,两个小小孩肩并肩走在雨中的红伞下,直走出赫赫的视线。
宜鉴有感而发,他不自觉地走到伞下,接过她手中的雨伞,伞面偏向她那边,他自己的半个肩膀都露在外边。“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咱们就这么大吧!”
“我看到好玩的亲嘴娃娃,你正微笑着向我走过来,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命运,我就那样吻上了你的唇,吻上了你的一生。”她的笑容中少了几许孩子的稚气,却多了几分温柔的深情。
他环上她的肩膀,紧紧地拥她入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
“李白《长干行》。”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是何以难追求的情感境界,可遇不可求,更不可糟蹋、浪费。“有时候,我是不是很任性,让你招架不住?你是不是觉得要是那天我在玩亲嘴娃娃的时候,你如果没出声叫我就好了?”
“那就不会有今天的‘没意见’,也不会有梅太太。”他笑得斯文又憨厚,没有人会想到他是冲锋陷阵的反贪检察官,是真正的空手道高手,更没有人想到他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般能文能武,全都亏了从小欺负他到大的——“亲”梅“逐”马。
“梅太太?”赫赫忍不住侧过脸咬了他手臂一口,“你要是再不对我好一点儿,你就真的‘没太太’了!”
三岁以一吻结盟,六岁放下理想,二十二岁实现,这算不算大器晚成?
“遵命,‘没太太’。您说什么,小人都‘没意见’。”
二十二岁,“亲”梅“逐”马约等于青梅竹马……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