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湘,你不抬起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祝湘心不甘情不愿地抬起羞红的小脸,一字一句说得缓。“对不起,我曾经误解了你。”
“没关系。”他探出双臂,轻轻地将她搂进怀里。“会冷吗?”
“我不冷,这锦袍挺暖的,但是——”像是想到什么,愧疚的神色瞬间说变就变。“你为什么还穿着湿的衣衫?!你应该要换上这套锦袍,怎么会是给我穿上?”
“你的衣裳还湿着,我不能让你穿湿的衣裳。”
“可是……”他的温柔暖进她的心底,但她不愿意他为了自己反而染上风寒。
“不打紧,我的朋友找来了,他说前头的水已经退了,咱们待会可以先回大风村,我换过衣服之后再到小风村探探状况。”
“怎么会是你的朋友找来,而不是刘大哥他们?”而且,他的朋友会知道他身在哪里,还知道要带套衣袍过来,准备如此周到也太教人起疑。
“我朋友先找到我家公子,我家公子跟他说我到小风村,他到小风村找我,听人说我被水冲走,所以沿岸找来,在溪畔捡到我的药瓶,猜测我就在这附近。”他大略解释,避开庞得能带来朝中消息的部分。
打他带着一支锦衣卫小队攻入敌营,救出齐昱嘉后,他便吩咐其他人,对外说他与齐昱嘉下落不明,这消息传回朝中,义父便立刻派庞得能日夜赶路前来寻人。
“喔。”那么,这人应该也是锦衣卫的人。她思忖着,不禁看向那人,却见那人走开几步,背对着他俩。
她原本不解,而后才惊觉两人抱在一块,赶忙将袁穷奇推开。
“祝湘?”
“你……我……”这是怎么了,她竟然由着他搂抱,而他竟敢如此理所当然地抱着她……可她却压根不讨厌。
“怎么了?”
祝湘抬眼瞪他。还敢问她怎么了?难道他认为两个人抱在一块是天经地义不成?她还没跟他算帮她穿衣袍的事呢!
思及此,她轻呼了声,看向那人背影,一张小脸羞得快要着火了。
完了,这人方才听及他们对话,肯定是误解了!
袁穷奇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轻唤了声。“得能。”
“在。”庞得能微侧过身,确定主子能瞧见他的唇形。
“你在外头等一下,我们收拾下便过去。”
庞得能扫了眼洞内的湿衣裳,了然于心地点了点头。“未来的嫂子,对吧。”其实一点都不难猜,因为他找来时,才刚探个头,随即被喝令回避,但尽管是匆匆一瞥,他还是瞧见大人抱了个近乎赤裸的姑娘家。
唉,就说人长得俊俏,就能得了这般多的好处,到哪都能抱得美人归,这下子恐怕京城那票名门千金要哭了。
“不是,你误会了,我跟他不是、不是那种关系。”祝湘赶忙解释。
“欸?”不是?庞得能瞥了袁穷奇一眼,只见他眉眼微沉,略显不快。
唉呀,难道是郎有情,妹无意?那两人不穿衣服抱在一块,只求露水姻缘不成?
“我是大夫,昨晚我们困在这里,要是不借着体温取暖,我们两个都会冻出病来的。”
她极力撇清两人不存在的关系,压根没瞧见袁穷奇脸色都快黑了。
“喔……”庞得能拖长了尾音,替袁穷奇轻叹着。
这边境姑娘真是了得,作风果真是比京城的姑娘要来得外放大胆,竟然把他家大人吃干抹净之后再推得一干二净,他忍不住替他家大人掏把同情泪。
可是,如果有机会,他其实也满想试试被吃干抹净再推得一干二净的感觉。
“庞得能,还不快滚。”袁穷奇恼声斥道。“是要等着我动手?”
“我知道了。”他向来是个识时务的人,知道他家大人也差不多要恼羞成怒了,他就识相点,走开点,让他俩好生谈谈。
“我先走了。”祝湘动作飞快地捞起自己的衣裳跟在庞得能身后。
袁穷奇见状,只能无声叹口气。
他以为她对自己卸下心防,代表对自己生出好感,尤其她得知他的残疾却毫不嫌弃,甚至还不住道歉,让他给抱入怀……
算了,无妨,他多的是时间缠着她点头。
这一次,任谁来,都不能让他放手。
第八章离别之期(1)
三人沿溪岸一路回到小风村,确定了小风村房舍虽有损害,但至少人是平安无恙的,连当初落水的小孩也被救到,这教祝湘放心地回大风村。
一进屋,祝涓立刻冲到她面前,连珠炮地问着昨晚的事。
祝湘有些招架不住,先带着袁穷奇回房上药。他背部的伤像是撞上尖锐的石块,划开极长的口子,庆幸的是伤口不深,她上了金创药后快速地替他包扎好,便退出房外让他可以更衣。
而门外祝涓正等着,祝湘干脆拉着她到屋后厨房煮药汤顺便交代,让男人们可以谈点私事。
“大人,人都走远了。”庞得能拍拍他的肩,好心地提醒着。
袁穷奇斜睨一眼。“你是舌头太长,需要我帮你削短?”
庞得能赶忙捂住嘴,摇摇头,可一双大眼还噙着笑意。
“还不见过睿王。”袁穷奇没好气地道。
庞得能赶忙垂下双手,朝坐在桌边的齐昱嘉作揖。“锦衣卫千户长庞得能见过睿王。”
“不用多礼了。”人不在宫中,又是处在逃亡时候,齐昱嘉不怎么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再者他们昨天就见过面了。
他问着袁穷奇,“怎么会拖到现在才回来?”
袁穷奇大略将昨晚发生的事说过一遍,齐昱嘉听完,不禁啧啧称奇。“庞得能,你也未免太了得了,从京城到东诸城,从东诸城再到大风村,狂风暴雨中去到小风村还能将袁穷奇给找着,真是教我开了眼界。”
“王爷谬赞了,多亏大人沿路上作了记号,卑职才能一路寻来。”当然在小风村捡到药瓶,应该算是老天爷安排的。
“记号?”
“锦衣卫在外,为免泄露行踪又希望同伴能找着,所以有几种特别的记号留在经过之处,有树刻树,有地搁小石阵,反正有几种法子,总能让同伴循线找来。”袁穷奇简单扼要地说着。
“原来如此。”齐昱嘉这下子总算明白袁穷奇为何总是一副老神在在了,因为他对自己的同伴有信心,认定他们一定会寻来。
“王爷,如今庞千户长带了一支锦衣卫前来,为的是要将王爷护送回京城。”
说到回京城,齐昱嘉不禁微愕了下。“是啊,我都忘了该回京了。”这里的日子过得太悠闲,教他忘了他总有一天该回京城,不过——“袁穷奇,你认为我该现在回京城吗?适合吗?”
据庞得能所说,齐贤早已禀报皇上他死在兀术人手中,而更糟的是皇上近来龙体微恙,甚少主持朝政,大权几乎落在齐贤之手,他要是现在回京,岂不是自找死路?他费尽力气活着可不是为了要寻死。
袁穷奇沉吟了下。“不管怎样,总是得回京,否则就怕大权终究会落在齐贤手上。”
当今皇上齐尧任膝下无子,大盛王朝的皇位继承人只剩睿王及庆王齐承浩,如今想来,也许齐贤早就发觉皇上龙体微恙,为免大权落空,所以设计陷害第一顺位继承的睿王,再拱着懦弱怕事的庆王为帝,培养成另一个傀儡皇帝。
如今想回京城,就怕人多引来注目,可又怕人少难以避祸,实在是步难走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