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她笑眯眼,泪水不住地往下掉。
是爹啊……她从没想过她还能见到爹……
“穷奇,你来啦。”
门边响起另一道熟悉的嗓音,她抬眼,就见娘亲走到面前,如记忆中笑得那般慈爱,对着袁穷奇不断地嘘寒问暖,质问着他怎会乔扮成东厂番子。
袁穷奇应对着,逗笑她,就见她慈爱地笑眯了眼,突地她望向她,“看来是要成亲了,可有定下日子了?”
“等冋京跟我义父说过之后。”
“很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姑娘看起来真不错,只是……眼睛怎么红红的?”秦氏不解地望着她。
祝湘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有股无法遏制的冲动从身体深处不断地冲击着她。
袁穷奇随即代她道:“她方才眼睛进了风沙。”
“喔,也是,外头风是挺大的,每年入冬总是如此,这你也很清楚的,每年过年和妍儿的忌日你都会特地从京城来看咱们两老,往后,得多顾着家,不能老是这样东奔西跑了。”
祝湘听着,这才明白原来他还代替自己尽孝道……
“还是得来,祝湘会很愿意陪我一起来的。”袁穷奇不着痕迹地握着她平放腿上的小手。
祝湘压抑着自己,可是阻止不了双眼近乎贪婪地注视着秦氏。娘有点瘦了,身子骨更单薄了些,说了两句话,便轻咳了起来。
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她解开身上的帔子就往秦氏肩上一披。“说过入冬时就得要足够保暖,早上得泡壶参茶喝,都忘了吗?”她的娘亲每到入冬就容易引发咳症,所以入冬的每个早上她都会泡壶参茶要她润喉。
秦氏闻言,猛地抬眼直瞅着她,一见是张陌生的脸,不禁疑惑地道:“姑娘,你……”
那口吻,那叮嘱是女儿才有的,可她的女儿已身亡三年……
“我……”祝湘楞住,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夫人,她是个大夫,许是夫人身上有些症状才会这么说。”袁穷奇缓颊道。
“可是……”
“袁大哥,外头有两个人说是你的朋友,一个姓齐,一个姓祝。”杨莫愁敲门进来问着。
“让他们进来,他们是我的朋友。”
适巧齐昱嘉和祝涓回来,打断了秦氏的思绪。一会,齐昱嘉牵着祝涓入内,一见到杨安平不禁愣了下。“你……不是曹大人吗?”
杨安平一见到齐昱嘉,随即认出他是谁,想到边境一战传出睿王失踪,加上袁穷奇提早造访,教他联想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不禁要秦氏先去准备膳食。
“睿王,曹大人已化名为杨安平,在这小镇上教书,还请睿王别将这事传出。”袁穷奇低声说着。
齐昱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找谁说去?再说曹大人高风亮节,我可都是记得的,他在此处安身立命,也是我所乐见,庆幸当初郭庭邵保下了曹大人。”
袁穷奇满意地笑着,朝杨安平道:“用过膳后,先生要是有疑问,我会替先生解惑,咱们现在就先用膳吧,睿王还带了不少热食过来。”说着,便将齐昱嘉手上的油袋接了过来。
祝涓则是献宝似地将刚买来的糕饼和祝湘分享着,祝湘手里拿了一块,却没有想尝的冲动,她内心一团乱,总觉得袁穷奇……知道她是谁,他是故意带着她前来的。
第十六章开诚布公(1)
用过膳后,齐昱嘉带着祝涓又上街去,想买些糕饼明日上路时可以吃。
杨莫愁泡了壶茶到小书房里,杨安平便要他去念书,他在房里先烧了一小盆火才离开。
祝湘不禁感激地望向杨莫愁,感谢这段时日有他代替她照顾着爹娘。突然她余光瞥见娘不住地看着自己,打从用膳时,她就一直瞧着自己,瞧得自己好想告诉她,自己就是她的女儿,好让自己可以再抱抱娘,可是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相信。
“所以说,这一回听说有锦衣卫安插在睿王的军队中,指的就是你?”杨安平压低声嗓,就怕隔墙有耳。“所以你才会穿成这样避人耳目?”
“是。”
“既是如此,你应该要马上带睿王回京,怎能还逗留此地?这榆川镇里同样有东厂番子,你行事真是太莽撞了。”杨安平完全不能认同他的做法。
袁穷奇不禁轻笑出声,没头没尾地道:“果真是父女。”瞧瞧那表情口吻,简直和祝湘如出一辙,他只能说父女就是父女。
杨安平不解地看着他,就连坐在他身旁的祝湘都愕然地瞪着他。
见杨安平状似等待他解释,他随即取下一直戴在身上的血翠簪。“先生,其实这是当初曹小姐交给我,要我转交到两位手中,可是我却一直戴在身上。”
祝湘睨着他,不懂他在这当头说这些做什么。
“这是曹家的传家宝,你……”
“我其实一直心仪着曹小姐,只可惜她那时已有婚约,我只能远远地瞧着她。”他压根没打算要将血翠簪还给杨安平,一直紧握在手。“所以,我把这血翠簪当成她,当我沮丧退缩时,握着血翠簪仿佛就像她在身边鼓舞着我。”
杨安平注视他良久,不解地问:“可是这支血翠簪该是留在端王府,怎会落在你的手中,甚至说是妍儿交托给你?”
袁穷奇沉吟了下,正要开口,祝湘立刻阻止他。“别说!”
“你不希望我说吗?”
祝湘楞了下,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他这话意……难道说,他是真的知道她是谁?!
袁穷奇终究还是说了,把端王世子不敢违逆齐贤,所以将曹瑾妍送进宫,成了皇上的妃子,最终死在濯莲殿。
杨安平握拳怒目欲裂,秦氏则已经泣不成声地掩着嘴。
“她很痛苦,她不是自愿入宫,可是齐贤以两位生死威胁她,她也只能认命妥协,这就是为何义父要先生化名隐居此处,可惜来不及告诉她,她已病入膏肓……最后她央求皇上请义父替她收尸,而我向义父请命,送她最后一程,她一直挂心两老,要我欺瞒两位,让两位安心,她哭着要我带她回家……事隔三年,作梦也想不到,今日我竟带着她人回家了。”
祝湘豆大的泪水滑落,就见他把血翠簪交到她的手上。“我没有辜负你的托求,我没有忘记你的心愿,从没忘记。”
注视着他,泪水如雨滑落,他都知道……那一晚在濯莲殿里,她的悲伤绝望,其实他都是知道的!
一个如此深爱她的男人,入殿替她收尸,目睹她的死……他有多痛?他有多痛!
“她……”杨安平和秦氏颤着声问着。
袁穷奇抽了下鼻子,噙笑道:“你们相信移魂之说吗?”
“你既是要让我们相认,为什么不让我爹娘喊我的名字?”安抚着秦氏入睡之后,祝湘才和袁穷奇回到房里,一进房她忍不住地问着。
“锦衣卫几个分部落在王朝七大城里,汇集地方各种消息后传来京城,南镇抚司会将有用的资料留下,没用的好玩的,就会让我瞧瞧,之前看过在康城里有人记得前世记忆,甚至寻根回到前世的家,亦有提起移魂之说,但是……不得以前世之名唤之,否则……”
“我会魂飞魄散?”她笑得惨淡。
“我不知道,不曾遇过无从得知,但是我宁可信其有,就像我把你的一撮骨灰搁进我的药瓶里,等到有天我死了,这骨灰会与我葬下,就盼来世可以再遇见你。”袁穷奇轻抚着他系在腰带上的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