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姊妹前去菩萨庙上了香回来,明熙公主大肆宣扬,也不管偷溜出宫的行径不该,口沫横飞地对着一群宫女叙述途中遇上那对男女的经过。
明芦公主那番话……呃,那“句”话,是身为姊姊的骄傲。
就是嘛!本来她对明芦妹妹就够好了,几年前那黑衣大盗的胡言指责,便令她气了好久,这回明芦妹妹适时仗义执言,可谓大快人心啊!
明熙公主得意间,彷佛看到当年那黑衣大盗也被明芦妹妹堵上一句,一脸蠢模样,就像凉亭内那男人闻言变了脸那般可笑。
当天,明芦公主的话没人相信。那身穿维紫纱衫的丽人媚眼瞄了瞄明芦公主,带点同情神色;那男人则惊异地以眼神询问明熙公主,彷佛在问她如何贯彻“一个愿打,一个愿捱”的精神,欺压妹妹的功夫如此淋漓尽致;甚至连后头一群小婢女也相当不以为然。总之,没人肯相信明芦公主的话,全认为她是迫于姊姊淫威才说的。
不只他们不信,如今在一旁听明熙公主说故事的宫女们也不信。明熙公主对待明芦公主是出了名的刻薄,受害人竟还为加害人作保,当真匪夷所思,无怪乎没人相信。
众宫女低头不语,很努力地忍着疑问,点头附和飘飘然的明熙公主。
众人眼中的受害人明芦公主也是低头不语。不过,她可不是为了说谎庇护姊姊而心虚,而是她的魂魄,早在见到凉亭内那男人时,便随他而去了。
总觉得有些熟悉,更感到受了关照,那充满温暖的俊秀笑容,令明芦公主心头暖烘烘地。就像当年那位黑衣蒙面侠盗,肯为她这微不足道的公主说句话,虽然他们全都关错了心。姊姊是真待她好,是真的好。
她依恋地看看正忙说嘴的明熙公主。
好了,故事说完了,目的达到了,明熙公主遣走所有宫女。
这下,以后看宫里还有谁会说她是个欺负妹妹的公主!明熙公主着实得意了好一会儿,待她吹够了牛皮,宫女们一走,她鼓胀的面皮却突然消了下来,颓然叹一声气。
“姊姊,为何叹气?”
明熙公主看来有满腹不悦等人安抚,明芦乖乖女当然懂得适时引话,就待她开口。
“听说西戎进贡的那四个波斯妖女,本来是要送给皇兄的,我好意劝皇嫂不要让波斯妖女留下,免得迷惑皇兄,结果皇嫂竟然打算将她们送给风将军!”明熙公主仰天长啸,哇哇大叫:“我这么讲义气,皇嫂反而扯我后腿,我真是楣到家了我!”
事实上,是文皇后不忍心告诉她实情——风从虎早已婉拒过皇上招他为妹婿的提议,文皇后便扛下职责,扮小人也。
害得明熙公主心情郁闷之余,本来不打算宣扬那天明芦公主歌功颂德的经过(其实也只不过说了一句),这下便忍不住钜细靡遗地拿出来说说嘴,平抑一下她受创的心灵。
“皇嫂可知道姊姊心仪风将军?”明芦公主问。
“我才刚说,皇嫂就告诉我——来不及了,已经送出去了,而且朝中人也全都晓得了,不能再变更了,哇——”明熙公主呼天抢地,“我才拜了菩萨没几天,为什么不但不灵验,还更绝望了?我不要!”
就算成功嫁过去,风从虎也已先有了四个妖艳的侍妾,置她堂堂一个公主正妻于何地?
明芦公主同情道:“那怎么办?皇上登泰山祭天去了,风将军也随行,姊姊……你可能要等上一个月了。”
“一个月……哎……”明熙公主痛苦地抱着头。
明芦公主无言地看着姊姊。换作是她,她可以等,但急性子的姊姊就难熬了。她衷心期盼姊姊能如愿以偿嫁给风将军,如此,她才能私心盼望菩萨也能圆她的美梦。
那凉亭内的男人……明芦公主偷偷红了面颊。
幸亏姊姊耽泥于自编自导的悲剧中,否则,她向菩萨许的小小愿望,便要被逼问至现形了呢!她说不来谎。
十六年来沈闷的深宫生涯,终于因芳心初动而起了生气,明芦公主真切地感到自己的存在有了那么点意义,因为一个男人。但她真不愿去回想当天那男人兴味的目光,流连在姊姊的身上远多过她……
也许,那男人只是忙于注意姊姊滔滔不绝的话,而不是对姊姊有意,是她多虑了。
更何况姊姊的心在风从虎身上,没察觉他的眼光,不是吗?
***
皇上回宫了!
后宫的女人雀跃,明熙公主也雀跃。
手足情深?喔,对不住,不是,是风从虎也跟着回来了!
明熙公主忍耐个两三天,终于还是杀上人家将军府去了,很不幸,想见的人还没见着,那四名波斯妖女倒先横于面前。
“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诸位,又见面了。”明熙公主咬着牙挤出笑容。
这些波斯女子刚被送进宫时,明熙公主先入为主的当她们是来迷惑皇兄的妖女,决定代皇嫂前去杀杀她们锐气,没料到她们听不懂汉语,她无趣地悻悻而归。几日过后,传说她们以流利的汉语同皇嫂对答,摆明是她上当了,人家根本骗她,难得令一向高高在上的明熙公主狠狠削了面子,全拜这群女人所赐!
现在,她们又入主将军府,同她抢男人来了,真是旧恨又添新仇,忿忿难消啊!
“公主大驾光临,不晓得有何贵干?”那名唤柯玲的波斯女子面不改色的以汉语对答。
“来看看你们啊!”明熙公主笑里藏刀,“皇兄亏待了你们,没将你们纳入后宫,本公主关心你们,就来瞧瞧你们在将军府过的可好?看来风将军待你们还不错嘛!”
基于以往经验,柯玲对她的好心持保留态度。
“是不错。风将军人长得高大威武,气势非凡,待我姊妹也温柔体贴,的确是个令人着迷的好情郎。请公主转告皇后娘娘,我等感谢皇后娘娘恩德,才得以伺候风将军左右,感激不尽。”她雪白的笑脸容光焕发,气煞明熙公主。
忘了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明熙公主拂袖离开。这群番邦狐狸精真是不要脸至极,皇兄不要她们,就跟谁都可以,不愧是从未开化番邦来的没节操的女人!
之后,明熙公主数度溜出宫造访将军府。不得热烈招待地无所谓,被将军府中人称为大麻烦也管他去,她只为见心上人一面。
这天,府里又多了位姓何的姑娘,听说她是风将军的表妹,消息令明熙公主灰暗的姻缘路雪上加霜——风从虎藏个表妹在家,安什么居心?
幸亏确定了这位何叙君姑娘是暂住将军府待嫁,风从虎只是为她办嫁妆,这才让明熙公主松了口气。既然是风从虎的表妹,便央她美言几句也不为过吧!也懂利害关系的明熙公主正努力笼络何叙君。
“何姑娘,将军找你呢!在书房。”
门边这回站了个男人,他示意何叙君,朝书房方向指了指。
明熙公主闻声望向来人。那双熟悉的、闲着戏谑光芒的眸子,一对上便令明熙公主无名火起。她很想喝问他何以出现在将军府,男人也回给她同样的疑问神色。
凉亭内同他相依偎的女人到哪儿去了?也在将军府吗?明熙公主想起那身穿缝紫纱衫的丽人,左右张望寻找她的影子。
而何叙君也定在那儿,不为那男人所动。
那男人冲着何叙君:“不相信?说不定是要跟你谈嫁妆的事,又说不定是要你改嫁别人……”他若有所思地瞧了她一眼,笑得莫测高深:“我不知道,我随便猜猜。”
何叙君眸光闪烁着,道了声谢离开,留下旁观者明熙公主满腹疑惑地推敲他的哑谜。
怪了,改嫁还能随意嚷嚷?婚姻大事岂能儿戏!难道,他也是番邦来的没节操的男人!
门边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跨过门槛,惹来明熙公主的瞪视。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质问。
“姑娘又怎会在这儿?”
男人笑嘻嘻地回嘴,再度惹来明熙公主的白眼。
“你那位美人相好呢?”她懒得和他客气了。
“咦?小生在下我——怎闻到一股好酸的醋味?”男人故意吸口深深的响气,气得明熙公主拉长了脸。
“阁下是几天没洗澡了,身上酸得发臭啊?”她堵回去。
男人为她的刀子口无奈而笑,忽然又左右张望。
“你那位妹妹没和你一起来?”依稀想起明芦公主的畏缩模样,他随便一提。
“咦?怎么这股臭味,酸得发骚了?”她皱着眉掩袖遮鼻,“好象是浪蝶闻花香,发骚的公狗想四处寻欢?”
够狠啊!男人咋舌。
参观教场几回,明熙公主顺道也偷听了不少士兵的浑言浑语,随口就拿来骂骂他。一见吓着了他,她索性抬高身段警告,“我妹妹金枝玉叶,你休想打她主意!”
关心一下那个被她欺负的小可怜,竟也被说成打她妹妹主意?
“啧啧啧!浪蝶不晓得是谁呢!”男人摇摇头:“追男人追到将军府来,又岂是金枝玉叶做得的?”
他知道她是为风从虎而来?明熙公主瞇眼。
“你偷听我和何姑娘的谈话?!”她喝问。
见他不置可否的默认,明熙公主昂起下巴,“既然如此,那么你该知道我是谁,竟还敢打我妹妹主意?”她们姊妹是公主!公主呢!
“别冤枉我好不好?”男人忍不住辩白,“令妹不管是什么来头,都和我无关。倒是姑娘若对风家伙有意,那可就……唉!”他摇头又叹气。
风家伙?
一听他提起风从虎,明熙公主就急了。
“那可就怎样?你是风将军什么人?”管他风家伙还是风从虎。她将男人从头打量到脚,揣测他是什么来头,值不值得拉拢。
终于有机会自我介绍了。“我们是朋友。小生在下姓萧名北辰。”他微笑,翩翩有礼地一揖。
“朋友?怎没听风将军提起过你?”事实上,风从虎根本没向她提过任何人。
萧北辰纳闷:“你和风家伙很熟?熟到他会把身家、朋友告诉你?”
“是啊!”明熙公主面不改色,“你还没告诉我,若是……若是,我说‘若是’,不是真的喔!”她再三强调,“若是我对风将军有意,那可就怎样?”
瞧明熙公主拙劣地撇清,又忙知道真相的模样,萧北辰心里好笑。
“假使,我说‘假使’,不是真的喔!”他学着明熙公主的语气,面带神秘微笑,“假使风将军对何姑娘有意,两人相看两对眼,撇去何姑娘的婚事不谈,你觉得他俩相配否?”
“怎么可能?”明熙公主瞪大眼,“何姑娘才刚鼓励我,去向皇兄求助……”她骤然煞住口。
奇怪,萧北辰似乎已知她公主身份,何以态度一点儿也没变?
萧北辰见怪不怪,“令兄能管天下事是没错,可风从虎是死硬脾气,认定了一个女人,就会认到底,就算你领了皇命,勉强嫁过来,大约也不会有好日子可过。”他同情地看着她。
“你真知道我是谁?”明熙公主大喝:“大胆刁民!既然知道本宫身份,还不跪下?净耍嘴皮子!好大胆啊你!”她指着他鼻子。
萧北辰轻轻移开她的纤纤玉指。
“哎,公主姑娘,你没听说过:‘民为贵,社棱次之,君为轻’吗?就算你是皇族,你不向我这大胆‘刁民’下跪,我都没计较了,你还来计较这些?”他说得面不红气不喘。
萧北辰是个不受世俗礼法约束的自由人,自有一套异于世俗的礼法准则,到哪儿都不忘四处宣扬,也不怕与世俗抵触。明熙公主首次听到这等论调,惊讶得忘了生气。
萧北辰继续摇头晃脑,“中庸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是说百姓喜欢什么,在上位者就喜欢什么。既然你是公主,我是小老百姓,我不喜欢向你公主姑娘下跪,你就别要我下跪;我喜欢你公主姑娘向我下跪,你就该向我下跪,懂吗?”
强词夺理!
明熙公主颇有与他大辩一场的意愿,只见萧北辰突然警戒地竖起耳朵。
“嘘……”他要她际声。
嗯?明熙公主好奇心起,正待开口问,却被萧北辰一把捂住口。
“唔……”她惊呼一声,圆睁着眼,莫名其妙地被他一揽腰,腾空带上了梁。才一眨眼的工夫,明熙公主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人已坐在梁上。
看着自己的橘黄衣角在梁上飘着,两脚悬空荡着,明熙公主浑浑噩噩地忘了害怕,只忙努力回想方才是如何上来的?
嗯,他搂着她、捂着她的口……
等等!明熙公主这才警觉到——萧北辰的右毛手仍紧紧箝住她的腰,左毛手也依然密密地捂住她的口!他一双毛手根本没离开她的身子!
“呜……”她开始挣扎,发出了微弱的呼吸声。
“嘘。”萧北辰放开他的右手,再度示意她襟声后,指着下头。
“注意他们说些什么,不要说话。”
明熙公主往下一瞧,瞧见何叙君与风从虎不知几时已来到偏厅。见了久违的心上人,根本忘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可是‘高高在上’,明熙公主很想唤风从虎一声,但被萧北辰再度捂上口制止。
“不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萧北辰笑得贼贼地。
“有什么好听的?”明熙公主一脸不感兴趣。
“嘿嘿!说不定他们等会儿天雷勾动地火,什么话都说出口,大表哥跟小表妹就亲上加亲啦!不想听吗?”萧北辰怂恿。
“有这种可能?”明熙公主半信半疑。
“听听看就知道啦!”他诱惑她。
“好吧!放开我,我不说话就是。”她示意萧北辰放过她的口。
他一松手,明熙公主竟因突来的重心不稳,晃了晃身躯,萧北辰不慌不忙地及时揽住她的腰一把,宛若英雄般地稳住她的身子。
“这回可不是我故意要碰你的喔!”他好无辜喔!
萧北辰贼兮兮的笑,换来明熙公主一记白眼。
***
“萧北辰这个混蛋!”
“他又耍我!”
风从虎和何叙君不约而同的指责,拉去梁上两人的注意,梁上剑拔弩张的气氛才缓了几分。
明熙公主乘机幸灾乐祸地瞟了萧北辰。
“活该!被骂了吧?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她嘲笑。
“我是无辜的。”他苦笑。
是萧北辰刻意制造梁下两人的独处。他设计他们在此碰头,明熙公主则是闯入计划的意外,只好将她弄上梁来,免得破坏了他们,当然,他不会傻得向明熙公主承认。
梁上两人忙着交换眼色,梁下突然传来轻笑声,正是风从虎与何叙君不知为何相视而笑。这一刻,偏厅里气氛是如此和谐,似乎没有旁人能插足的余地,只要他俩不抬头,没见到那两双脚丫子正凌空“插足”他们头顶。
这下,上头的明熙公主笑不出来了。
萧北辰尽量勉强自己不要露出任何情绪,无论是同情或嘲笑。但他僵硬着面肌的脸孔,引来明熙公主的疑心,正好成了她怒气宣泄的对象,于是,她用目光烧灼他的脸!
“你的脚伤好了吗?”下头传来风从虎低沉而充满关怀的声音。
脚伤?梁上斗气的两人闻声,赶忙又朝下探头探脑,注意梁下进行到哪儿了。
喝!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明熙公主差点气岔昏厥。要不是萧北辰的一双毛爪及时紧紧稳着她,她当场就要往下掉了。
怎么瞧也觉得两人脱离不了暧昧关系!
风从虎正一把抓住何叙君的手腕,目光灼热地似乎要穿过人家罗裙检视伤口,何叙君则羞红着脸低头……
太暧昧了!明熙公主心中警钟大作。何叙君不是快嫁了?怎和她的表哥这样眉来眼去,拉拉扯扯?难道萧北辰说的没错?不行!她要下去警告何叙君别乱动她的风从虎!
但是,怎么下去?
明熙公主蓄满怒气,不顾危险地跃跃欲“坠”,萧北辰见状,一双手箝制得牢固,提防她当场跳下去打扰人家。
“你放开我!让我下去!”明熙公主边摇晃边挣扎。
“这样下去很危险的!你冷静点!”萧北辰劝得急切。
“我受不了了!他们竟然当着我的面这样眉目传情,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明熙公主气得张牙舞爪。
“他们根本不知你在这儿啊!”
“我不管!”
眼看她理智尽失,身躯就要坠落,微启的朱唇不知即将呼救,还是想怒斥下头两人,萧北辰情急之下两臂一伸,将她一把围在怀里,然后以口堵住她即将逸出的声音。
当他温热的唇含住她张狂的小口时,同时也将她的声音吞下了。
梁上无声的激烈争执,就停在他们唇齿相依、身躯相贴的这一刻。明熙公主无暇去顾及梁下的两人亦是沉默的情潮汹涌。她的身躯在他的怀中僵直,唇瓣在他的口中发热,明眸在他咫尺不到的凝视下茫然起雾;她动也不敢动。
原本仅是下意识地想阻止明熙公主的一切动作,萧北辰几乎是不顾一切,直到唇触及她时,他才忆起自己做了些什么。
他竟吻了她!吻了一个他最讨厌的皇族中人!一个公主!
这个念头将萧北辰也轰得发晕,灵敏的脑子当场终止运作,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本事也随“吻”而逝。
吻?其实不能算吻,两人只不过唇瓣紧紧黏在一起,仅算碰触罢了。有一瞬间,萧北辰停顿中的脑子啥也没装,竟然只想到了这个。
但口中的樱唇是如此鲜嫩柔软,萧北辰一尝上,心头陡地激起奇异的动荡,眼前那双茫茫然的雾眼又是如此无助,纯真懵懂地似乎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引来他想继续深探她反应的冲动。萧北辰忍不住闭上眼,双唇蠕动起来,吸吮起她的粉嫩樱唇。
这才算吻吧!
他满足地投入,她却在他的行动中惊醒。
明熙公主闷哼一声,挣扎着推开沉醉其中的萧北辰。失去了他有力的躯体作为依靠,她也失去了重心,不顾他伸手相救,她气愤地拍开他的手,宁愿跌落也不愿继续和他这登徒子有所碰触。
大不了摔死好了!
“啊——”
才倔强地扮个视死如归的英雌没一瞬,她当场反悔,忍不住叫喊起来。
伴着明熙公主尖叫,粉嫩橘黄的身影直直坠落,最后臀部先着了地,疼得她哀声连连。
这一从天降落,明熙公主适时逃离梁上与萧北辰纠缠得乱七八糟的暧昧气氛,也解救了梁下风从虎和何叙君之间的寂静与尴尬,代价是——她的臀部得遭殃!
梁上的萧北辰见行踪暴露,终于也翩然落地,脸上满是疼惜与不忍。
“你没事吧?”他怜惜地问。从那么高的梁上掉下,她摔得可能不轻。
眼看两人从天而降,风从虎和何叙君从愕然中不约而同地抬头,往上目测那高度,奇怪两人刚才何以在上头。
萧北辰一脸讨好地伸手欲扶起明熙公主,却不被领情,被她愤恨地甩开。
“别碰我!”明熙公主吼着。
萧北辰对她做了什么?明熙公主真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被他——吻去了?!
积了满腹委屈,见风从虎在一旁,明熙公主却没脸开口向他求助与诉苦,央求他代她出口气,惩罚那登徒子。风从虎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因而更不喜欢她?
她的吻是要留给风从虎的……
明熙公主抹抹唇,试着擦拭萧北辰留下的气味,但这明显的嫌弃动作,令肇祸者不安之心痉挛了几下,微微浮起难以形容的刺痛——他的吻真有如此不堪?
忍着夺眶欲出的泪水,明熙公主咬牙吞下啜泣,提起裙摆便往外奔,脚步隐约有些踉跄,果真是跌疼了。
“这是怎么回事?公主怎么了?”风从虎出声询问。
“我去看看好了。”何叙君自告奋勇。
萧北辰阻住了他们。
“我去就好了。我闯的祸,我来收拾。”他尴尬地笑,接着尾随明熙公主的背影而去。
难得萧北辰也会承认闯了祸。两人留在原地,狐疑地揣测着他俩究竟是怎么回事,暂时忘却他们自己麻烦的情怀纠葛。
自顾不暇者,一时忘却自顾不暇的烦恼,暂且也能偷个安稳吧?
***
“对不起。”
萧北辰低低切切的声音,听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可惜他所做的错事,可不是孩子做得的。
“哼!”明熙公主不理他。
“对不起。”他绕到她面前。
“走开。”她转过头。
“对不起。”他再度绕到她跟前。
“你走开!我不要见到你!”她警戒地大叫,全身寒毛直竖,像伸出利爪备战的猫。
只是,她不敢转身看他。
一来一往像是游戏似的,萧北辰哄了半天,蹲了半天,明熙公主一点理会的意思也没有,他的好脾气与好耐性都快被磨光了。
“好好好,不见我就不见我,我这张脸不看虽然可惜,如果公主姑娘不想转过身也行,听得到小生在下我的道歉就行了。”他在心里仔细琢磨致歉词汇。
“公主就公主,姑娘就姑娘,为什么偏偏连在一起喊?太饶舌了!”由明熙公主的背影看不出她已皱眉,但语气听来略有不悦。
有反应了!萧北辰抓紧机会,“唔…;这个嘛!因为若和大家一样都尊称你一声公主,未免显得你太过高不可攀,我这是为你营造亲和的形象,好让风从虎不会觉得你高高在上嘛!这样,他会比较愿意接近你。”这理由不错,他听了都佩服自己。
明熙公主僵硬的肩膀有些放松了。
萧北辰继续发挥他舌粲莲花的本事。
“称你姑娘呢,又觉得你尊贵的气质和美貌,不同于一般姑娘,为了显得你的特别,就称呼你为公主姑娘了!”脂粉阵中打滚多年,拍姑娘家马屁他最行。
“贫嘴。”明熙公主薄嗔,听起来还是高兴的。
萧北辰大喜,知道有了成效,故作无奈道:“何况,公主的名讳小生在下我又不知,只好这么叫了。”
“廷安。”
“嗯?”萧北辰没听清楚。
“明熙公主。阳廷安是我的名字。”明熙公主轻声复述。
哇!她把闺名告诉他了呢!萧北辰陶醉在自己无远弗届的魅力之下。
明熙公主清清喉咙,回过头来。“我可以不计较刚才的事。”
哇!她原谅他了呢!萧北辰眉开眼笑。明熙公主那张酡红的粉脸,如同微酿的美人,方才没注意到,现在可真愈看愈可爱,能得到她一个吻,还真是占了大便宜!
明熙公主忍住想低下头的羞意,续道:“但是……你不能将梁上的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风将军,知道吗?”她的结巴与轻声,听来像是她难得一见的温柔与娇羞。
虽是命令语气,但不知为何,明熙公主难以等闲看待萧北辰。他的不驯极为自然,他的不敬也似天经地义,他无视于她皇族身份,胆敢与她斗嘴,竟还令她一点也不以为杵,这是何等怪事?她从未将平民百姓看在眼里,从未如此与人平起平坐,她是高傲的,她竟会不计较他的无礼?怪了!
好似这男人不被俗事牵绊一般,自然不能以世俗的律法礼教来束缚他。
罢了!就当他不受她阳氏皇朝的管辖吧!
“知道。”萧北辰垮下脸。
明熙公主是原谅他的无礼了,但竟是为同他谈条件来着?真是,枉他自作多情一场,自作傻瓜!
风从虎那家伙有什么好?他哪一点不如他了?萧北辰自恋狂般的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即使他对她未必有感情。
瞧着明熙公主魂游天外,无意中流露出的娇态,他暗暗欣赏,偷偷赞叹。
很可爱的姑娘,可惜是个刁蛮公主,他最讨厌的皇族中人,最不想沾惹的那类女人。
随即,萧北辰耸耸肩。
风从虎早有了何叙君,她都亲眼见了他们暧昧不清的汹涌情潮,还执迷不悟?
算了!她喜欢风从虎就由她去,迟早有一天会醒悟的,到时可别哭着来索求他的安慰啊!他的胸膛一向很忙也很挤,不一定有空容纳她呢!
问题是,人家会不会来求他的安慰,还是个未知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