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会分给我们吃吗?”
“我比较喜欢吃活的耶!死掉了口味就差了点了!”
嗯?欧亭岑再度听见了诡异的说话声。在讨论什么食物吗?她肚子也有点饿,彭管家记得要留一点给她吃啊!
“滚开。”白玠廷的声音立时传了过来,“她不会死,不论生死都不会分给你们。”
“咯咯,这么小气,你留着又不吃,那叫浪费!”
“为什么要伤害她?因为畏惧她的歌声?”
“嘻嘻,你说错了吧,我们才没伤害她呢,是你动的手喔!”妖魅就靠在白玠廷的肩膀吃笑着,“是你是你……”
“你们这些……”
虚弱的歌声突然传来,来自于躺在床上的欧亭岑,未开嗓的声音很哑,但是哼一支曲子还是可以的。
只是含糊不清的歌调,就让他身边的妖魅们呈现惊恐之姿,瞬间速速退散。
“欧亭岑!”白玠廷就着床缘弯身探向她,“你醒了?感觉怎样?”
“……”她眨了眨眼,“好想睡觉。”
“你睡很久了。”他蹲在床边,右手往右伸去,那儿摆放了所有的物品,药、开水等,他几乎是准确的拿取。
左手则轻柔的将欧亭岑搀起,她吃力的半坐起身,其实记忆很模糊,但是她一瞧见他瞎子找物时,立刻职业病上身,直起身子要往前帮他拿。
“二少爷,你要什么?水还是药?”
“你躺好!”白玠廷左手不客气的把离开他手臂间的女人逮回来,“水跟药都需要,那是要给你吃的!”
“哎呀!”欧亭岑被他突然用力一扯,吓了好大一跳,头也有点晕,所幸后头有手臂稳当的接着她。
只见白玠廷算是顺利的把桌上的药包握在掌心,手指则拿妥杯子,这是彭裔恩出门前帮他放好的,她其实很想留下来帮忙照顾欧亭岑,但是公事容不得她延宕,他也不允许,因此她只好把东西摆定位,再详细的告诉他。
其实在欧亭岑来之前,他已经瞎了快一个月,感官早就变得敏锐,放他一个人在家她并不担心,更别说就算有万一,黑山也不会让他出事。
这就是出事后,白玠廷选择回来的原因。
久远的契约不变,白家与黑山之间的依存,让他可以处在绝对安全的范围内。
白玠廷明白,大家都知道,可是欧亭岑偏偏不是白家人,所以魍魉们伤害她简直是天经地义。
“把药吃了。”
他先把水递给欧亭岑,再打开药包,捏起两颗药就要往她嘴里塞,但他因为看不到,对不准她的嘴,反而让她有些紧张。
“我自己……来……”她赶紧握住他的手,亲自取下药丸,配水咽了下去。
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到后脑勺有些疼,而且似乎还垫了块纱布?伸手往脑后探去,不由得轻哎了声,不是因为头的伤口会痛,而是因为她的手臂上几乎都是伤……
“对不起,我的错。”白玠廷道歉道得很干脆,“有妖魅撑开我的眼皮,我一时没搞清楚,以为是你,所以就动手了。”
“妖魅?”欧亭岑不是很明白,“彭管家说,你们是和平共处的。”
“对,但你不是黑山的人,它们可能也讨厌你的歌声。”他叹了口气,“总之我应该只看得见非人,却把昨晚那个对我动手动脚的人当成是你,事实上是我伤了你,抱歉。”
啊——她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她莫名其妙被他推了一把,身体撞到和桌子,把桌上的东西都打翻了,杯子也落地摔碎,所以手上的伤应该是被玻璃碎片扎到的,至于后脑的伤,应该是因为撞到了桌角,难怪她那时候觉得头好晕。
“二少爷,你平常就很暴力吗?”欧亭岑皱眉,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件事。
“嗯?”白玠廷明显又露出不悦的表情。她很喜欢针对他问东问西!
“就算真的是我,我只是撑开你的眼皮……当然我不会这样做,因为那很没礼貌……”她咬了咬唇,“但是你因为这样就把我推开喔?”
“废话!我严禁女人主动勾上来、碰触我……除非你是要准备跟我上床,那就可以勾引我。”
咦咦!欧亭岑脸一红。这男人说话未免也太直白了吧!
“重点不是这个啦,是暴力暴力!你可以用说的啊,要是万一害别人受伤怎么办!”她忍不住咕哝着。二少爷是听不懂她的意思吗?
“重点是不会有人敢这么对我,大家都知道。”白玠廷无奈的摇头,“没跟你说是我的疏忽,我……”
电光石火间,欧亭岑突然挽上了他的手臂。
他愣了一下,却没推开她。因为他会担心,现在的她在哪里?床上还是床边?万一又伤着她怎么办?
她眨了眨眼,发现白玠廷的身体虽然有些僵硬,却没有多余的动作,不禁勾起一抹轻笑,“这样算好的开始吗?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坏而已!”
这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还是做人太傻太天真?
他只是不希望再害她受伤而已,昨天这么一摔,若不是裔恩在,他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后脑勺肿了一个大包,双手都被玻璃碎片扎到,处处是割伤,照理说,应该送她去医院检查,可是救护车进不来,天色晚了裔恩又出不去,只能先做简单的处理。
不过昨晚他听见几只地缚灵惋惜的讨论她没事,他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你再休息一下吧,怕你有轻微脑震荡,明天放假带你去看医生。”
“不、不必吧?”欧亭岑干笑两声,觉得他有点大题小做了,“我只是撞到一下而已,没事的……啊!十点了喔,我答应彭管家从今天开始要负责午饭的!”
“不必,裔恩已……”
她急忙的就要下床,结果双脚才一落地,立刻就重心不稳的直接往下一跪。
天啦!好晕喔!她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是起身太猛了吗?
“你不要莽莽撞撞的!”白玠廷很快地顺着声音找到了她,大手搭在她肩上,“来,我扶你,站得起来吗?”
欧亭岑偷偷瞄着颊边的手。看吧,其实二少爷人很好的,只是防卫心强了点而已。她缓缓的站起身,直到身体适应了这股晕眩,才发现头晕不是一下下就会好,昨晚那一撞,好像挺严重的。
又一个踉跄不稳,她直接往白玠廷怀里倒去,虚软的靠着他的肩头休息。“对不起……我实在很晕。”她嗫嚅的说。
“没关系,我刚刚就说了你应该休息的。”他反常的轻拥着她,任她靠着自己肩头,“逞强并不是好事。”
“我没有逞强。”她不平的反驳,“我只是想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而已。”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当个好员工、当个好女儿、好女友,她只能尽量扮演好她的角色,可是这样的付出,通常都得不到应有的成果。
白玠廷蹙起眉,轻握着她的双手,让她安稳的坐下来。裔恩早就把午餐准备好了,放在他熟悉的地方,微波一下就能吃了,不需要她再跑上跑下。
欧亭岑反而有点懊恼,觉得没有尽到自己当佣人的义务。
“你不能总是傻傻的一古脑儿就要往前冲,很多事是要靠脑子思考的,也该量力而为,”他顿了一顿,“而且也应该要懂得适时的发泄。”
“嗯?”她心虚的别过头,尽管他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
“逞强的人最后常会崩溃,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把情绪都压在心底,任凭痛苦慢性的侵蚀自己。”像他,就是个绝对不会把负面情绪往心底藏的人,谁要是敢惹他,就是死路一条,没有第二句。
“我没有啊……我没什么不好的情绪啦!”欧亭岑眯起眼笑着,“我就很呆很傻,也常常搞不清楚状况……”
“顾左右而言他。”白玠廷立刻截断她的装傻,“那一百多万是怎么欠的?我叫裔恩检查过你的行李,你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名牌精品。”
“我不用那种东西的……”她声如蚊蚋。虽然她很想要,但是没有那么多的钱可以乱买奢侈品。
“那钱究竟是怎么欠的?”他再次追问,声音严肃,咄咄逼人。
“就帮我未婚夫借的……还有房贷……”
她人生第一间小屋子,还是男友陪她一起去看的,是位在捷运附近的好地段,又安静又近学区,完全就是理想的住家环境。
装潢、买家具,几乎都是男友在出主意,她都只是在一旁附和他,就连墙壁的颜色,也是选他喜欢的绿色,而不是她爱的粉红色。
住进新家还不到一个月,男友就说他欠了人家一百多万,她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所以男友拜托她去向一个朋友借款,那个朋友开的利息很低,但是男友跟对方有过冲突,一定不会借给他,必须她出面。
所以她去借了五十万,加上自己的存款,给男友救急。
接着他又说房价大涨,应该趁这个时候把房子卖掉,赚中间的价差,然后他们就可以把钱还清,准备结婚。
听到他说要结婚时,她承认自己有点茫茫然,因为想要一个安定的家,一直都是她最大的心愿。
所以她全权委托男友处理,最后的结果就是……卡被刷爆、卖房子的钱落入了他的口袋,而房贷她却必须继续缴。
在她还来不及消化这一切之际,男友帮她把行李整理好,只放了几件衣服,其他的贵重物品一样都没放,就差人把行李送到她公司,附上一封分手信跟五百元。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欧亭岑喃喃的说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根本很早就发现了吧?只是逃避而已。”白玠廷冷冷的问着,“不可能没有征兆,只是你选择相信他。”
“他是我男朋友啊,我当然要相信他……我应该要相信他的不是吗?”她突然暴吼,“我除了他之外,什么都没有啊!”
外人根本不懂,那些批评她的人都不懂,除了男友,她根本什么都不剩了!成长路上没有双亲陪伴,一堆心事无人倾诉,她始终孤苦无依,谁待她好,她就跟谁走。
不然呢?她不想当那个在寒风中,一个人走在街上的影子!
“相信要有限度,你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了,任他动用你的证件跟印章,我赌你的存款应该也都被提领一空了吧?”白玠廷伸手向前,触及了她的脸庞,“我第一天就听出你心有不甘了,但是你却选择了逃避。”
“我没有……”
她下意识又要别开脸,但他很快地用手指握住她的下巴,逼她面对他。
“你为了得到一个虚假的依靠,却失去了实质的东西,你现在还剩下什么?”白玠廷逼近了她,“存款、工作跟人生第一间房子都失去了,还有庞大的债务要偿还,欧亭岑,你现在才是什么都不剩!”
“你闭嘴!”她甩开他的手,“那我能怎么办?你以为我不想把一切都拿回来吗?不想找到他问清楚为什么这样对我吗?可是现在的我能做什么,我就是大家说的傻!蠢!”
欧亭岑几乎是在尖叫嘶吼,白玠廷可以看见以为房里天下太平,从屋顶钻下来的幽鬼们瞬间被她的叫声弹了出去。
再一次寻获她的脸庞,他的指尖终于触及了泪水。
总算哭了!他从第一晚见到她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女人遇上这些事情,却可以笑着边吃泡面边跟他们说自己没事,仿佛是在谈论别人家的事。
欧亭岑痛苦的闭上双眼,泪流不止。她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停止哭泣,原本以为自己无所谓的,可是一旦逼自己面对,她的内心就如同有股烈火在燃烧,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她以为自己可以笑着度过另一个明天的,就跟当初爸爸妈妈都选择不要她时一样。她一直都是没人要的人,应该要习以为常了不是吗?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这么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