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走了。”
“嗯。”花雁行收回瞥向窗外的目光,“他说有要事在身。”
绿映来到她身侧的位置坐下,“什么事能让他买下你一整夜的时间,又匆忙离开?”
阻止完齐壬符莫名其妙行为的绿映,立刻前来探花雁行的口风。
若她猜想的没错,绝对是跟花雁行有关。
“不清楚。”淡然的语调,她显得漠不关心。
“王爷问我镜花楼里有哪些花朵。”绿映不死心。
“是吗?”原来他去找人问了。
“我很好奇,镜花楼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你亲手照料的,王爷不问你,却在前厅里到处乱闯,似乎是想知道镜花楼里有哪些花儿,你不觉得奇怪?”
“也许王爷并不知道所有的花草都是我照顾的。”花雁行睁着眼睛说瞎话。
齐壬符不知道?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就因为将花雁行对那些花花草草付出的心思关爱看在眼里,齐壬符请来的夫子除了教授他荒废已久的诗书礼乐易春秋之外,还得告诉他关于花儿的一切知识,稍早接待齐壬符的时候,还看见他捧着花草书猛啃咧!
说起来,要不是真对她有心,又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偏生花雁行的固执也有得拼。
当她已经决定不出门,就算有十辆马车拉着跑,她也不动如山;既然她决定和齐壬符划清关系,恐怕只能说他不管做再多,都讨不了她的欢心了。
“王爷究竟哪一点不好?你要拒绝人家也得给个理由呀!”要不她每每都得替花雁行找理由说借口,着实伤脑筋。
“他很好。”花雁行的语气似真似假,令人分不清虚实。
就是因为知道他的好,她才不愿以随便的心态答应他。
这辈子她不会嫁给任何人,无论是正妻或是小妾。
“总之,下回王爷要是再提起赎身的事,我会要他亲自同你说。”她不想再当中间人了。
绿映话一说完,扭身离开。
今夜第二个由她目送离开的人。
“唉,可以不做他的生意吗……”花雁行低喃。
小姐何苦为难她?
她是真的不想……不想再将心交给任何一个人了呀!
因为人心是很难捉摸的,也许现在他是在兴头上,以后呢?她无法预测齐壬符能永远对自己感兴趣,又何必给自己一个会伤心的机会?
“紫阳姑娘。”不远处传来丫鬟的叫唤。
花雁行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来到庭院里。
雨势渐大。
雨点打在她的脸上有些疼,却令她的神志越发清明。
没错,她不会再为了任何人伤心。
深夜,一辆藏青色篷顶的马车在街上来回。
“哒哒”的马蹄声扰人清梦,不禁令人好奇是谁在这个时辰还不睡觉在外溜达。
蓦地,马车停了下来。
“爷,是往这个方向吗?”马车外传来老总管的探问声。
齐壬符掀起帘幕探出头,嗅了嗅气味,“不对,往东边走。”
他在找,四处寻找花雁行想要的花儿。
稍早在那两名体型健壮的大汉陪伴下,他闻遍了整个镜花楼的庭院,只要有花的地方他都去闻,才发现有好多根本唤不出名的花儿,莫怪花雁行和绿映会说不出来了。
无妨,接下来靠他引以为傲的嗅觉,定能找出镜花楼里没有的花。
一刻钟后,他们离开长安京来到近郊。
夜黑风高,天际不平静地飘着细雨,会在这个时辰来到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小河边,若不是要干什么坏事,绝对是脑子有问题。
“打灯。”齐壬符一声令下,老总管打着灯笼替他照路。
敏锐的嗅觉在飘着雨的空气中有些失灵,于是他更认真地嗅着,闻着。
隐约的花香一窜进鼻尖,立刻被他捕捉到。
“这边。”他指着左边往那儿前进。
老总管一手替他打伞,另一手打灯笼,还得赶上他的步伐。
顷刻,他们在河畔找着了诱惑他的味道。
一大片深红色的花朵,在灯笼的橘光照耀下宛若盛开般耀眼。
“找到了!”花的颜色就如同味道一般甜腻。
所幸还有灯笼能借点光,要不就算他鼻子再好也不可能看得见。
齐壬符咧开大大的笑容,屈膝跪在地上,没有工具能便直接用手挖扒着土壤,也许是常在花雁行身旁打转,多少清楚不能直接将花儿由土中拔起。
“爷,小心弄脏您的衣裳呀!”在旁的老总管无从制止,只得提醒。
“成了,回去再换新的。”挥挥手,他压根不在意。
他一心一意都是想再看见她的笑容。
一个人可以多久不笑?
这个问题他曾有个天真的答案:怎么可能有人不笑。
只要太阳还会升起,每日早晨打开窗扉时仍能听见鸟儿婉转啁啾,踏出房门迎上的是互道日安的问候声,一切平静如往常,他每天都能不自觉地带着笑容,纵使有所不顺遂,也很快搁置脑后。
但花雁行不同。
自从初次见面后她给的那抹笑,再也不曾见她笑过,连一点淡淡的痕迹都没有,像是有人从她脸上带走了“笑”这种表情,所以他仅能在脑海里牵牵念念那张狂得美丽的笑。
她笑起来比任何人都好看。
“不管如何都要带回去,我一定要把这株花带回去。”或许她看到后会笑,也许是为他半夜寻花的举动而笑,都可以,只要能让她开口大笑。
因为,他希望她能开心,为了让她开心他什么都愿意做。
“爷何苦为了一个色妓如此费心?”老总管不能理解,深怕从小侍奉的主子被一名色妓迷得昏头转向,不分是非。
“因为我要娶她。”齐壬符边挖边回答。
要连根一起,花儿才不会枯死……
齐壬符照着花雁行说过的话做。
她的每句话他都记得清楚,毫不怀疑。
“爷愿意娶她已算她的福气,这般掏心掏肺对待一个色妓实在……”老总管颇有微词。
“色妓怎么了?”齐壬符的语气没有恼怒,而是单纯的问题。
终于确定自己挖到根部,他一把捧起红色的花朵。
天际微微泛亮,深紫色的帘幕即将褪去。
“这……”被他如此爽朗地反问,老总管反而不知从何劝说。
“我喜欢她呀!所以替她做什么都可以。”转而望向老总管,齐壬符笑了。
衣脏了,脸和手也染上尘土,但他既纯洁又没有任何邪念的笑了。
薄弱的阳光从云层里探出头,在他背后映照着。
那是雨季里难见的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