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颢身着黑色的礼服,今晚,他显得神采奕奕、精神焕发,给人的感觉是——他的英俊是随着年岁而增长。他似乎很愉快,轻松自在地跟着宾客聊天、打招呼,一反大家所认识的谷颢。在他的眼里,梵凯是和善、幽默、没脾气的,葛维洁则是年轻、口齿伶俐、艳丽十足的女人。他觉得芷芹是他俩的综合体——野得够动、柔得扣人心弦。想到这儿,他笑了,他喜欢芷芹,相当的喜欢,他认为谷中逸真不愧是他的儿子,有眼光。所有的宾客,都议论纷纷,等着男女主角的来临。
芷芹对着镜子发慌,化妆师马不停蹄和在她的脸上添「颜色」,谷中逸则悠哉的躺在床上,双手枕着头,微笑的看着芷芹。芷芹焦急地问着:「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嗯!」他仍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怎么办?」
「别急!慢慢来。」谷中逸就是这个调调,老是想反传统。
化妆师开始说话:「头发来不及做了,少奶今晚不能穿旗袍了,有没有别的礼服?」
谷中逸从床上跳起来,打开衣柜,拿出了一件水蓝色的丝质晚礼服,高雅又脱俗。「这件如何?」
芷芹从镜里看到那件衣服,她喜欢得不得了,一层一层的纱,宛如灵秀仙子的羽翼。
「可是现在是冬天,这件似乎太单薄了?」谷中逸说着,他担心芷芹会感冒。
「哎呀!没关系啦!少爷,少奶穿这件衫再合适不过了,宛如仙女下凡一般。而且今晚就像初夏一般和暖。」
「嗯!好,芹芹,你就穿这件。」
化妆师立即快手快脚地帮芷芹梳理头发,不一会儿乌亮如瀑的长发,柔顺地垂泻而下,倚紧芷芹的肩、背。
「啊!好了!少爷,你觉得怎么样?」化妆师兴奋的说。
谷中逸细细的看镜中的她。「是很好,可是,头发就是这么披着吗?」
「少爷,已经没时间了。」
「好吧!就先帮少奶换上衣服。]他扶着芷芹站着。
「我……我自己扶着桌子就能站,你出去吧。」
「少奶,就让少爷帮忙吧,我一个人不好帮你穿。」
芷芹在又窘又羞的情况下,换上了那套礼服,谷中逸的手还有意无意地触着她的肌肤。
「啊!大功告成了!少爷,我下去了。」
化妆师欢欣而带赞赏的口吻说着,旋即转身离去。这时,谷中逸轻轻抱起芷芹,对她说:「我们走吧!」
他把芷芹安放在轮椅上,正准备把芷芹推出去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等一等,」他拿起了梳妆台上的梳子,将芷芹那发质细柔、多而蓬松、自然微卷如波浪的头发往后脑梳。
「好了!这样不是很好看吗?」他移动身子,走到了芷芹的身旁。「如何?」
芷芹呆呆地看镜中的自己,谷中逸居然把她的头发梳得柔软、顺滑,远看像条一泻而下的瀑布似的;芷芹的轮廓本来就是鲜明、性感的,这么一来,她的优点更是一览无遗。
「很好。」芷芹看了看镜中的谷中逸。「你就穿这样吗?你不穿西装?」
谷中逸穿着天蓝色的英式贵族衬衫、紧裹着他臀部的深色长裤,以及刷得发亮、皮质昂贵的长筒靴。
「不行吗?」
「随便你。」
「不要这样说。」
「我又管不着你。」
谷中逸不语,低下头用唇在她的脖子上抚揉一阵子后,喃喃道:「知道就好。」
气氛热闹的大厅上,出现了一对迷人、才貌相当的男女,不用猜,就知道他们是谁了。谷颢满心欢喜的瞧着他们。芷芹喜孜孜的望着父母亲,从她一到谷家时,她就无时无刻的不想着他们。
豪华犹如皇宫般的大厅,马上响起了一阵柔和的音乐,宾客们也鼓起了掌声,看着这对新婚夫妇。芷芹心想:一定又是她那群宝贝同学带头起哄的。她看到了康雅枫——身着宝蓝色、显眼的旗袍紧裹住诱人的身段,黑亮的头发挽在后脑勺,额前梳成波浪型的卷曲刘海,雅致而迷人。她——分明是在抢芷芹的风头。
在「蓝烟山庄」里,蓝色是男女主人的象征,按中国的习俗来说,芷芹应该是穿旗袍的;以谷家的规矩来说,芷芹是该穿蓝色的。
康雅枫原先的用意是想把梵芷芹比下去的,以审美的观念来看,穿着旗袍坐着绝不比站着出色。情况所有些改变,却更帮助「豪门情妇」达成喧宾夺主的目的。、她的眼光发出了一道道逼人的锋芒直射芷芹,也深深地刺伤了芷芹的心灵。
为了回报康雅枫,芷芹故意甜甜的对她一笑,然后情深似海的看着丈夫,她拉了拉谷中逸的衣袖,示意他低下头来。
「什么事?」
「没什么。」
「只是想叫叫我吗?」
「嗯!」芷芹轻轻颔首,甜甜笑着。
谷中逸笑了,笑得很温柔,他爱怜的摸了她的下巴。「甜心!如果能的话,我真想在这拥吻你呢!」然后他回过身,招呼身旁的客人,但他是没疏忽芷芹,右手还不停的拨弄她的发丝。
芷芹心中充满了爱的暖意,她瞧了瞧站在另一边的「豪门情妇」,她正狠狠的瞪了表嫂一眼,便愤愤地转身,离开了芷芹的视线。芷芹霎时感觉到很难过:何必去刺激雅枫呢!
芷芹环顾四周,被那股瑰丽的气氛深深的迷住了,尤其是中庭那个充满南欧格调的喷水池。
「芷芹!」梵凯夫妻异口同声地唤着他们的女儿,双双来到她的面前。
「妈!爸!」芷芹激动地握住父母亲的手。
「我们要走了。」维洁依依不舍的对她说。
「不要啦!才开始嘛!」芷芹拉了拉身旁的丈夫。
「是啊!芷芹希望你们能够留下来!如果你们一定要走,她大概又要苦着脸了。」
「我们也很想留下来,不过学校快要考试了,几个落后的学生,明天还得恶补一番呢!」梵凯道。
「算了!」芷芹孩子气地说。
「怎么啦?亲家,你们要走了?」谷颢这时缓缓地走过来。
「是啊!多谢你的招待。」
「哪里,哪里,不成敬意。」
中逸惊讶的看着父亲,他何时变得这么客气。
芷芹嘟着嘴,看着母亲。「妈,你最讨厌了啦,都不留下来陪我,只愿意陪爸爸!」
「哎呀!都这么大了,说话还这么孩子气,小心中逸不要你。」
「他敢?」
谷中逸只是笑,并没说话,谷颢及梵凯夫妇则哈哈大笑。
「别笑嘛!」
大伙儿反而笑得更大声,芷芹的脸也觉得更烫了。
「爸、妈,既然你们这么坚持,那让我和芷芹送你们吧!」
「不!不!不用啦!还客气些什么。」梵凯说。
「爸,这是应该的。」芷芹道。
「可是,你不方便啊!」
「没关系啦!」
在这僵持的瞬间,谷颢插进一脚。
「亲家,让我来送你们好了,反正我也想清静清静了。」
「这……」维洁有些为难。「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关系!走吧!」谷颢爽朗地说。
「那么,只好麻烦亲家你了!我们走吧。」梵凯就是喜欢大大方方的。
就在他们要离开之际,芷芹说话了。「妈!别忘了,每天都要吃药,还有,爸,要记得小心门户,还有……」
「拜托!女儿啊!饶了我们吧!都已经出嫁了,还不忘唠叨。」梵凯故意装作受不了地说。
谷颢父子俩互望了一眼,两人心里都苦涩苦涩的。
「我们走吧!」谷颢避开了儿子那质疑的眼光。
大厅响起了震撼人心的的士高音乐,不少年轻人纷纷地下了舞池,有几对较新潮的老夫妇们也扭动着他们的身体,在一旁的人则配合着节奏拍手。在人群中,一个妖娆的女郎,转着她美妙惑人的身躯,来到了谷中逸的跟前,她微启着唇,微闭双眼,做出玛莉莲梦露般的撩人姿态,那女郎疯狂地扭动着丰盈的臀部、摆动纤细的腰,痴情地看着芷芹身旁的人,一点儿也没把她放在眼里。芷芹起初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地望着她,而后,她真想杀了那个不要脸的女人。
那个女人挑逗的伸出手环住谷中逸的脖子,凑上红艳艳的双唇,顿时大厅所有的人都沉默住,不少女人还发出尖叫的声音。
「来吧!」那女人说,她放开了谷中逸,倒退到舞池中央去。
天啊!求求你,别让他去,别……
他大步的追赶了过去。女人们更是尖声大叫。谷中逸笑着,那个女郎疯狂地看着他,眼波流露沉迷的目光,她兴奋地盯着他,谷中逸也展开了精湛的舞技,与她搭配得天衣无缝。
芷芹紧握冰冷的双手,她感到自己似乎飘然地从轮椅上站起来,愤怒异常地跑到舞池里,捉住那女郎的头发,狠狠地甩给她一个巴掌,不!十个!不!二十个……然而她并没有,她还是坐在轮椅上,坐在那将来束缚她一辈子的轮椅上!
「天啊!谷逸逐真帅。」旁边有人窃窃私语着。
「岂止帅,简直是潇洒极了。」
「你猜,如果今天雨烟是新娘的话,他会去吗?」
「不!他绝不会去的。」
「为什度?」
「因为雨烟是小廸的母亲,你想想看,如果谷中逸不爱雨烟,他还会和她共同拥有一个小孩吗?谷中逸是个绝顶专一的人,如果他真爱芷芹的话,他怎么会过去?」
「咦!你怎会知道谷中逸是个专一的人?」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当初谷中逸和两烟在一起时,总是寸步不离她身旁,也不准她和别的男人跳舞,只要有别的男人邀请雨烟时,他就会说:抱歉,她是我的。」
「哎吔!妒意那么强。但这并不代表,若有别的女人诱惑他时,他都不会动心。」
「算了吧!那时候,他的眼光只随雨烟转,那管得到身旁的其他女人。」
「哎!梵芷芹也蛮可怜的。」
「我倒觉得她是自作自受。」
「怎么说?」
「听说芷芹她妈妈原有心脏病,我猜她一定是故意让谷中逸撞到,然后假装瘫痪,逼谷中逸娶她,一来嘛!可以得到他,二来也可以用谷家的聘金来医好她母亲的病。」
「但是,我觉得她还有两点可取,一是她长得好看,二是她蛮孝顺的。」
「哟!少恶心了!外在美不及内在美重要。」
「为什么谷家大宅要叫『蓝烟山庄』呢?是不是和雨烟有关系?」
「问得好,这座山庄是为雨烟建造的,原来谷家的人并不住在这儿,这座山庄的蓝图也是依雨烟的意思做的。至于为什么要叫做蓝烟山庄是因为蓝色是谷家的传统,所以上一个字用蓝,而谷中逸喜欢雨烟的烟宇,因此叫蓝烟。」
「哦,原来如此。」
天啊!原来如此,芷芹真的是欲哭无泪——大家果真认为是自己逼谷中逸结婚,啊!谁教自己这么傻!傻得跟他结婚。完了,她的一生全完了,真的是自作自受。
「喂!和雨烟比起来谁漂亮啊?」
「你觉得呢?」
「我又没见过雨烟,只不过从别人那儿听来的。」
「那妳觉得梵芷芹怎么样?」
「嗯!她是我的理想情人——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轮廓鲜明,如同环球小姐那般的艳光四射,双眼充满着冷静与慧黠,而她的眉宇之问则流露出谷中清泉般的气质、天真无邪,她真是魔鬼与天使的化身。」
「嘿!再怎么样她还是比不过雨烟。」
「比不过?」
「是啊!雨烟的美是飘逸的、浪漫的,浑身充满着无人所能比拟的灵气,然而她的眼神所流露出的却是成熟的、妩媚的、勾魂摄魄的。」
「我倒觉得芷芹给人的感觉是很有个性的。」
「人家雨烟啊!柔得像水一般。」
「水?水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谁说的?」
「就因为水太柔了,所以,大家都不知它的危险性。」
「胡说八道!」
「我才没胡说哩!不然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被淹死。」
「才不呢!」谈论的声音愈来愈小。
「芷芹哪!中逸居然和别的女人跳舞!」康雅枫不知何时来到身旁。
芷芹这才回过神来,她茫然地看着舞池中的「丈夫」,发觉在他身旁的女人更多了,那堆围着他的女人,个个施展媚力,带着乞求的眼光望着他,盼能与他共跳一两节拍子;谷中逸就这样不停的换着新舞伴,他的表情有时好像是瞪着仇敌,面无表情,令人不敢逼视,也教人不敢接近;有时则热情的笑着。
「怎么!毫无感觉?」康雅枫继续刺激着她。
芷芹依旧不作答。她并不是毫无感觉,而是她深知谷中逸的心里只有一个人——雨烟。这些女人们,只不过是他的玩物罢了,绝对引不起他的兴趣,他的狂舞,也只是藉着她们来忘却背叛雨烟的愧疚,芷芹再也嫉妒不起来了,她的整颗心完完全全的冰冷。
「你气晕了头吗?可怜虫!当他的妻子真可怜啊!」她的话是在暗示芷芹,当他的妻子绝不比情妇好。芷芹垂下了眼,抚了抚自己的发丝,淡淡的说:
「我倒不觉得,可怜的人绝不是我。」
「天啊!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居然不认为自己悲哀得可怜?」
「真正可怜的是那些女人,中逸到最后还是会回到我的身边。」
「当然,有几个大丈夫肯放弃对新婚妻子的权利?」康雅枫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她是故意刺伤芷芹,好掩饰自己破碎的心,她蓦然的收回笑容,冷得像座冰宫,昂起她的胸膛,丢给芷芹一句话:「好好的享受这孤独的滋味,慢慢地咀嚼它吧!」
芷芹的同学原想去安慰她,后来想想也就作罢,芷芹虽然坚强,却也很脆弱,只是一接受别人的温情,她所有武装就会崩溃。不知何时,芷芹的身旁围了不少的男士。
「天啊!中逸真是个傻瓜,居然放着美丽的新娘,让你独自留在这儿。」
「是啊!可人的新娘,我们是否有这份荣幸,暂时充当你的护花使者。」
「愿意吗?」一个站在芷芹面前的男人,执起她的手,凑上了唇,芷芹害羞的缩回了手,垂下头。
「哎吔!我们的新娘可真迷人。」
「对!真令人情不自禁的想一亲芳泽。」。
「你们真会开玩笑。」芷芹大方的抬起头,对他们笑,她不想输给中逸,也想气气他。她脸上的笑靥雅致又清新,所有围着芷芹的人不禁吹起口哨。
站在芷芹面前的那个男人说:「我真该来个横刀夺爱啊!对!我先来自我介绍,我叫做浪翟航,今年二十六岁,以海为家,我是个大副。」
「和你的名字很相配。」芷芹道。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不能走喔!来!勾指作承诺。」他那黝黑的皮肤,白晃晃的牙齿,在芷芹的眼前晃动,他很热情,却有些孩子气,也很蛮横。
「好吧!」
他开心的和芷芹勾手指作承诺,然后笑着走了。身旁的男士,开始向芷芹自我推销;芷芹忙着应付他们,却心不在焉,她的目光往舞池里一瞥。谷中逸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神,立刻与她对上,他的目光似是讥笑,似是警告——小心点,别太过分。芷芹抬起下巴,做出了不止同妥协的表情,故意和身旁的人谈笑风生。
浪翟航踏若轻松、愉快、生气勃勃的步伐来到了芷芹的面前,他的手上拿了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像个纯情的男孩。
「送给……」
「想送我们,是不是,谢谢你。」谷中逸在浪翟航的身后,接过了那束代表着——爱的玫瑰花。
浪翟航那张充满活力的脸,突然黯淡了下来,眼神带着不可思议的愤怒。谷中逸嘲弄似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那束玫瑰花,送到芷芹的面前。
「甜心,很漂亮是不是?我想我们应该把它插在新房的花瓶里。」
芷芹接过玫瑰花,她真的快窘死了,她摸了摸花瓣。「浪先生,谢谢你的玫瑰花,欢迎常到我们家来玩。」
「你喜欢吗?」
「是的,我喜欢这束玫瑰花,真的,谢谢你,这是我所受到的最好的礼物。」
浪翟航听了她的话后,高兴得眉飞色舞,他正想再开口说话时,谷中逸已先发制人:
「各位!谢谢你们今天的大驾光临,希望你们玩得愉快,现在时间已晚,再加上内人身体不好,今天,又忙了一天,我怕她累坏,请诸位多多体谅。」
一个较年长的宾客开口道:「我们也该告辞了。」
接下来的送客,芷芹才真的是忙坏了,她得应付着客人,说些客套话……大厅逐渐地冷清了下来,只剩下最后一堆人——同浪翟航一伙的,他们一个个在芷芹的脸上吻别,她不但不高兴,反而觉得受不了,她的脸快痒死了。
最后一个吻落在芷芹的脸上——时间比别人长一倍,浪翟航意犹未尽的抬起头来。「我会再来的,祝你们有个美好的夜晚。」他的下一句话,充塞着浓浓的醋意。
「浪先生,少爷及少夫人要歇息了。」站在一旁的仆役鄙夷似的对他说。
「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赶起我浪少爷来?」
「浪先生,你失态了,回去最好再补读有关修养之道的书,小泰,送客!」谷中逸很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请吧!」小泰得意的说。
浪翟航极不乐的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谷夫人,我会再来看你的。」
芷芹只是茫茫然的看着他。他的话真是可怕极了,他在向谷中逸挑战?
回到房间后,谷中逸重重的摔上了门,他把芷芹从轮椅上抱起,重重的丢到床上,芷芹的骨头差点没散掉。
「浪翟航就是你所欣赏的那一型?」他语气凶恶的问。
「是又怎样?」芷芹故意挑衅的说。
「你这贱女人。」
他用力的抓起她,芷芹快要被他摔死了,她这辈子最讨厌的、最痛恨的就是暴力。
「你这没人性的东西,你才是最……」她还没说完话,就已经挨了谷中逸一巴掌,她震惊的摸着脸颊,那有如千万只蚂蚁在咬、爬的地方。
「你说话最好尽量小心点。」
芷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肩部更是不停的抖动,她忍住疼痛的泪水,怨愤的瞪着谷中逸。「我说话天生就是这样。」
「天生?就算你再刁蛮,我也会治好你。」
「你有那本领?」
「我?梵芷芹,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
「就是刚吃过,你要怎么样?」
「怎样?我告诉过妳不要惹恼我。」他阴沉火爆地说,接着摔向她,芷芹的身子又整个的弹回床上,她快气炸了,她咬了咬唇,瞪着谷中逸,而他却比芷芹更狠辣。他怒气冲天的站起身,抓起了玫瑰花便往窗外丢了出去。
「你干什么?」
「干什么?你不是看得很清楚吗?告诉你,你是我的财产之一,没经过我的允许,你妄想接受别人的礼物。」
「就偏要。」太霸道了,她决定反抗到底。
「你敢?」
「怎么不敢?」
「你听着,这是最后通牒;如果你随随便便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的话,你看我杀不杀了你;还有,浪翟航的礼物,不准接受,而且,你也不准见他。」
「我就是高兴接受他的礼物,我就是喜欢见他。」企芹虽然也不想见那个大副,但为了争一口气,她赌气的说。
「好!你就等着看我怎么教训你,我就不信一只脱了缰的小马,会不被我制服。」他打开一旁的抽屉,拿出了一条皮带。
芷芹惊恐的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野马不治治怎么行呢?」
芷芹就偏不信他真会往自己的身上抽。「没有用的!谷总裁。」
第一下无情的抽在芷芹的背部,天啊!芷芹虚脱似的趴在床上,第二下又落在她细柔的肌肤上,她咬紧牙关,身上的那份痛楚,在芷芹的每个细胞上扩散,她抓紧了枕头,因疼痛所流出的泪水也沾湿了床褥,她尽量不使自己哭出声音:!
她不记得谷中逸在她的背上抽了几下,朦胧之间,她似乎听到了汽车发动引擎的声音。噢!他一定是去寻开心了,找别的女人了。这是芷芹的直觉反应,她的身心都受到极大的创伤,她伸出颤抖的手,摸着背上的刺痛,犹如万马在上面奔腾,那火辣辣的创痛,毫不留情的戳刺着她的心灵,啃噬着她对谷中逸的那份柔情。
「天杀的!天杀的!」她流着泪,啜泣的诅咒着他,脑海里一片浑浑噩噩。
「天啊!少奶,你是怎么回事?」谭妈忽地走了进来,看见芷芹身上的伤痕,震惊地睁大了眼。
「没……没……什……么!」芷芹强咬着唇。
「我的天啊!是少爷吗?」
「……」
「少奶,妳先休息一下吧!我马上叫医生来。」
谭妈匆忙的走了出去,芷芹的体力已支持不住,再记不得以后所发生的事。
☆☆☆
芷芹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意识相当的模糊,背部刺骨的疼痛又阵阵侵来。「水……我要……水。」她觉得喉咙干燥得难受。
恍惚间,有人端来了水,像是沙漠中的甘泉,滋润了芷芹。她喝了几口后,又昏睡了过去。在芷芹朦胧的意识里,她身旁的人不停的更换,唯有一张胖胖的、慈祥和蔼的脸,总是不停的在她的眼前出现。只要她稍微清醒时,她就感受到谷中逸对她可怕的「惩罚」,那惩罚不仅仅是背部,甚至全身都难逃劫数,除了那双没知觉的腿之外。
这次,芷芹再度的睁开眼睛,她的视野一片迷蒙,渐渐的,眼前的事物开始清晰,直觉地,她摸了摸头,再摸摸脸,已经有人帮她卸了妆。我睡了多久?背部也不像原先那样的疼痛,但,还是隐隐作痛。她环顾室内,有两个女仆正分站两旁,她们笑盈盈的看着她,有人在笑,这使芷芹觉得很舒服。
「少奶,你醒了吗?」
「叫什么都可以,就是再不要叫我少奶。」她虚弱的说。
「是的。」她们的声音不但甜,也温顺。
「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
「三天?」
「嗯!」
「少爷……少爷来过吗?」
「嗯……少爷还没回来呢!」较年轻的说着,较大的对她使了使眼色。
「少爷打过电话。」
「他说了些什么?」
「嗯……嗯……」
「唉!别骗我了。」
「对不起,少奶……」
「我说过,不要叫我少奶!」
「是……是的?」
「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们那么凶,我只是不想老得那么快。」两个女仆笑起来了。这是个很微妙的解释!事实上,芷芹是不愿接受她已是谷中逸的「财产之一」的事实。
「小姐,喝点牛奶好吗?」
「不!我不想喝,我一点儿也不饿。」
「不行吔!妳要是不喝的话身子会更虚弱,多少喝一点嘛!]
「死掉算了!」芷芹恨恨的道。她有些恼怒,她真的恨死谷中逸了,他一发起脾气,那股火辣辣的刺骨疼痛又侵袭她的感觉世界,她不禁呻吟了一声。
「小姐,你没事了吧?]
「还好。」她的眼角渗出了泪珠。
「小姐,你最好不要乱动?」
「嗯……嗯……下面垫的是些什么?」芷芹的声音相当、相当的微弱。
「小姐,下面是水垫。」
「哦,我累了,让我休息一会儿好吗?」愈来愈微弱的音量,似有,似无。
☆☆☆
「谭妈!人家不想喝了啦!」
「可是……可是……医生吩咐过的。」
芷芹蹙着眉,看着那杯五百毫升的鲜奶。
「再喝的话,人家就要吐出来啦!」
「芷芹不喝就算啦!你想吃些什么呢?」谷颢无声无息的踱进来,小廸则跟在爷爷的后面,这天,是芷芹结婚后的第七天。
「我想喝些果汁。」
「那好,谭太太,弄杯鲜橙汁给少奶。」
「是!」
「小廸,还不快向妈妈打招呼?」谷颢已完完全全的知道那一夜所发生的事情,他认为儿子做的并没有错,他痛恨芷芹,如同痛恨妻子一般,他认为男人风流一些也无所谓,但身为妻子的人,就是不行。他对芷芹的好感,全然消失,他以为天底下的女人一样下流。因此,今天,他趁着芷芹的病情稍微好转,意识尚清醒,却仍无力还击的情形,带着小廸来。
小廸的睫毛迅速朝芷芹扬起,那苍白的脸又浮现出第一次芷芹见面时的表情。
「我不要,我不要叫她妈妈。」他那微颤的声音,不但倔强,也高亢。
「小廸!」
那种半虚情假意的声音使芷芹感到恶心,芷芹已看出端倪,如果谷颢真的是关心她的话,绝不会带他的孙儿来!这次小廸并没有跑走。
「她不是我妈!」
谷颢执起了拐杖,他是在告诉芷芹——就因为你,我的儿子七日未返,现在连孙子都要受到妳的牵累。「叫不叫?」他惺惺作态的对着小廸吼。
小廸的脸色更是惨白,他像只被催了眠的小鸟,木然的站在那里,一会儿,他的脸又露出了阴沉的表情,他紧握双拳,肩部不停的抖动。
「不要这样,你大可不需要这样。」一大股血迅速的往芷芹的脑门冲,她那微怒而带着几许哀求的声音在半空中回荡着。
谷颢慢慢地放下拐杖,像是电视里的连续剧正在播放慢动作一般,缓慢而呆滞。芷芹闭上双眼,她的脑神经顿时一麻,她的病容,显得不堪一击。
「芷芹,你是不是想歇息了?」
她迅速的睁开眼,看到那祖孙俩嘲弄的眼神,她再度愤怒得血脉债张,很明显的,所有谷家的人都在排斥她,待会儿,大概就是「豪门情妇」的「大进攻」吧!
「小姐!这是你要的鲜橙汁。」不知情的谭妈正好端着果汁进来。
「谢谢!」芷芹不禁松了口气,她真感谢她的救星。她轻啜了日果汁。「还好,我并不想那么早就睡了。」
那杯果汁的效用还真不错,或许,是心理作用的关系,原本,谷颢是可以轻易的就击败儿媳妇,现在却……他严厉的瞪了谭妈一眼。「你去忙你的。」
「是的,老爷。」谭太太退了下去。
「既然,你不想休息,一个人一定很无聊吧!我和小廸留在这儿陪你好了。」
「小廸!不上学吗?」
「星期六下午不用上课。」
「哦,爸爸你们坐下嘛!」
「唔!好!」
芷芹看了看谷颢那阴郁的眼睛,及紧抿的薄唇,再看看小廸,芷芹想起了那天在晚宴上别人所谈的话.再细细的盯着他,小廸充满灵气的脸孔给了芷芹答案,他看来似母亲较多,她发现小廸正在瞪着她,似乎在抗议她的注视,芷芹温柔地对他一笑。
「小廸,几年级了?」
他撇撇嘴。「三年级。」
「九岁吗?」
「嗯!」他答得心不甘情不愿。
「小廸,如果你不想叫我妈妈,你可以叫我阿姨。」
「不成,妈妈就是妈妈。」谷颢故意坚持的说着。
「我什么都不想叫。」小廸赌气、倔强的说。
「小廸!你……」
「爸爸!算了啦!小廸,那你想叫我什么?随便你好了。」
「真的?」他脸色出现了一抹惊喜,随后又马上消失——像照相机的闪光灯。「爷爷,可以吗?」他像个大人般的郑重。
「嗯!既然这样,好吧!」
小廸笑了,他笑起来实在很可爱,大眼睛变得明亮有神,苍白的双颊,也变得红润有光泽。
「小廸,你想叫我什么?」
「有两个,让你选。」
「好啊!」
「你要我叫你……芹菜,还是草纸?」他笑得更粲然,那恶作剧的笑容,明亮的印在芷芹的眼里,她愤怒得想掴他一巴掌,企芹再看看他身旁的爷爷,他——那对魔王般的眉毛轻轻的扬着,他正在等待芷芹的反应。这恶意的羞辱,使得她的泪水差点儿夺眶而出。她把果汁往喉咙里灌,血液疾速地流窜着。
「要芹菜,还是草纸呢?」小廸的声音,再一次的响起,芷芹放下了手中巧夺天工的花雕玻璃高脚杯。
「小廸,你知不知道长辈、平辈、晚辈的意思?」
「当然知道。」小廸不屑的说。
「那么我是你的长辈、平辈,还是晚辈?」
小廸的脸在一瞬间又变回惨白的样子。
「平辈!」小廸倔强的说。
「好,就算我们是平辈好了。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草纸、芹菜随便你叫。」
「好!什么事?」他快活的说。
「答应让我叫你小蹢。」
「小廸?一样啊!」
「不!不是叫『廸』字。」
「那是哪一个?笛子的笛吗?好啊!笛子可以吹出美妙的音乐,不错啊。」
「不是笛子的笛。」芷芹写在手上给他看。
「什么意思啊?爷爷!」
谷颢那轮廓深刻带有恶意味道的脸上,只见黑眉倏然一扬起,嘴角扭曲着,他在忍着笑。
「你不要耍我!」小廸对芷芹低声怒吼。
「你怎度可以这么说呢?」芷芹一副无辜的表情。
「说!那是什么意思?」他跟他父亲一样,说话口气都用命令的口吻。
「猪蹄。」
他的苍白丧失。「不准,不准你叫我小猪蹄。」他的声音大而颤抖,已有愠怒的味道。
「你不答应这件事?」
「当然!」很明显的,他受不了这屈辱。芷芹倒反同情起他来,一个九岁的小孩,怎么忍受得了呢!
「我不叫你草纸,也不叫你芹菜。」他要听芷芹的回答。
「好!」
他松了口气。「不准你说出去。」
「我不会说出去的。」芷芹很温柔,她的眼神流露出关爱与小廸从小就渴望见到的神情;小廸起先呆了会儿,然后他寻求安全感。
「爷爷,你当证人。」
「唔!好!」
「你说出去,我就叫你草纸。」小廸道。
「可以。」其实,小廸还是个小孩,为什么要这么刺伤他呢?芷芹责备自己。
「爷爷,我要去做功课了!」
「嗯,去吧!」
小廸从椅子跳下来,他跑到门口,又转过身来。
「爷爷,你不走吗?」他看着芷芹,却对爷爷这么说。
「爷爷有话跟妈妈说。」
小廸盯着芷芹那憔悴的脸。「我明天可以再来吗?」
「可以啊!」芷芹讶异道。
「那……那阿……阿姨,再见。」他一溜烟的不见了。
那突来的称呼——阿姨,使芷芹的每个细胞都兴奋的跃动。但那感觉像照相机的快门一样,来去匆匆。
「芷芹,你已经是谷家的人了,希望你能尽守妇道。」
「爸爸,我认为我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没做错?」
「当然!我不是那种女人!」
「可是浪翟航为何要送你玫瑰?」
「是他要送的,并不是我要他送的。」
谷颢不语,他站起身走到门口。「蝴蝶若不是先展开眩目的翅膀,别人会去捕捉吗?」他带上了门。
芷芹愤懑的把头往那软绵绵的枕头靠:什么意思?好象我去勾引别人一样,太过分了,怎么不想想你的儿子?莫名其妙。她的眼皮发酸得厉害,才一合上眼,便沉沉入睡。
☆☆☆
「小云,表小姐呢?」芷芹问着正在整理衣局的女仆,她很纳闷,为什么康雅枫没来对自己冷嘲热讽一番。
「那天晚上,少爷出去的时候,她也跟着出去了啊!」小云说着,觉得没有什么不对,她关上衣橱,开始整理床旁几上的器皿,没注意到芷芹脸上的变化。
「小姐,吃饱了吧?」
「嗯!饱了。」芷芹沉额的回答。背部被谷中逸鞭打的地方,传来了微微的疼痛。
「你猜他们会到哪儿去了呢?」
「听说少爷在郊区有栋别墅,根可能是到那栋别墅去了吧!」
去度蜜月?多可笑!梵芷芹,你好似一个小丑、一个绝顶悲哀的小丑。
「小姐,还有事吗?」小云把器皿放到餐车上。
「没事了。对了,小云,等一等,那公司由谁照顾?」
「别忘了,还有老爷在呢!」她甜甜一笑,椎着餐车出去了。
冰冷的雨水下着,芷芹透过窗子凝视着,热泪盈眶,对她而言,这是个多么不可理喻的世界,她熄了台灯,室内所有罗曼蒂克的景象,不再出现在她那美丽的眸子里,在黑夜里她独自饮泣着,独自忍受着痛苦煎熬。雨水、泪水不停的落着,金光灿烂、阳光照耀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又能回到无依无靠的芷芹身边?
翌日,芷芹梳洗完毕后,她翻了翻报纸。
「小云,把窗帘拉开。」
「是的,小姐。」窗上蒙上一层浓浓的雾水,外面的世界朦朦胧胧。
「小云,外面还下着雨吗?」
「嗯!」
「很冷?是不是?」
「嗯!」
「小云,把暖气关掉好吗?」
「好!」小云丢开旁务,关上了暖气。
「再麻烦你把窗户打开。」
「什么?小姐,你会感冒的,真的!很冷吔!」
「小云,拜托!我已经整整有十天没吸到外面的空气了,再这样下去,我会闷死。」
「好吧!十分钟,只准开十分钟哦!」
「好!谢谢妳,小云。」
「待会儿,把这外套给被着。」
她从衣橱里拿了件外套,芷芹无奈地看她一眼。
「你真像个老太婆!」
「小姐,我这是关心你吔!」
「好了,别生气。跟你开玩笑的啦!」
窗户打开后,一股冷冽的空气,吹了进来。那是静谧的、清新的。窗外雨点纷飞,阴绿的树叶轻快的晃动着。
「小云,快过年了吧!」
「嗯,我算算看,差不多还有十天。」
「那么快。」
小云笑着,并没有回话。
「你是不是很高兴。」
「是啊!我一直在等侍着呢!」她的神情有些激动,那纯洁善良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少期待。
「小云,我和少爷的事,外面的人知不知道?」
「小姐,你放心好了,绝不会有人知道,更何况,少爷到郊区去了,别人都以为你们去度蜜月了呢!」小云是个没心眼的女孩儿,说话很直。
度蜜月?到底谁和谁啊?芷芹真是欲哭无泪。她打了个喷嚏,小云急忙关上落地窗。
「小姐,叫你不要开,你就要开,你看,这下子可好了。」小云又打开暖气,嘴里喃喃地念着,在抱怨。
「好啦!小云,别生气嘛!」
「小姐!你啊!就是这样不听话。」她责难的看芷芹一眼,然后拿走了换洗的衣服,走到门口。
「咦!小少爷,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芷芹丢开了刚拿起的报纸,朝门边一看,小廸穿着白色的套头毛衣及牛仔裤,正腼腆地看着她。
「进来啊!站在那儿做什么呢?」芷芹温和地说。
他的羞怯不见了,变得像王子一般,他走了进来。
「我说过,我要来看妳的。」一个小孩子偏偏要装得跟大人一样。
「来,坐这边。」
「妳好多了没?」
「好多了。」
「骗人,妳刚才还在打啧嚏。」
芷芹有趣地看了他一眼,小廸的脸马上红起来,好像做错事,受到老师的责罚。
「你在那儿站多久?」
小廸则咬着唇,有些恼怒。「不许问。」这一定跟他爷爷学的,再不,就是他爹。
芷芹正色地说:「小廸不能这么没礼貌,我是你的长辈。」
「我说过是平辈。」
「不对,你昨天叫了我阿姨。」芷芹故意逗弄他,他的脸更红了。
「告诉我,站了多久?」
「不很久。」
「你会不会弹钢琴?」她换了个话题。
「不会。」小廸摇了摇头。
「爸爸没教你?」
他低着头,摇得更厉害。
「你喜不喜欢?」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爸爸喜欢的我都喜欢,你会不会,教我好吗?」他热切的说。
「我只是个草包,只会Do、Re、Me。」
他显得很失望,看来谷中逸对他可能很冷淡。
「小廸,你喜不喜欢画画?」
「你会吗?」
芷芹微笑的点头。
「教我好吗?」
「当然好!」
小廸欣喜的笑了,笑得很开心。
「你等等,我去拿笔和画簿来,你教我素描。」他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
「先画我,如果你画不好,我就不要你教。」虽然是命令,却带着浓浓的孩子气。
「好,你坐那儿,我来画,可是你不准乱动,你要是乱动,我就不画你。」芷芹学着他的口气。他咧开嘴又笑了,芷芹心里想:这孩子,应该常常笑才是。他乖乖的坐在椅子上。
「这样不行,小廸你坐在我旁边不好画,把椅子拿到中间去。」
他拿起那张法国式的银蓝、米白两色相间的椅子放到中央。「等一等,我去换件衣服。」半晌,他又回来了,头发却乱得厉害。
「来,梳梳头。」他梳了几下,又跑到中间,坐在椅子,他换了整套法式服装。
「你选个你觉得舒服的姿势。」
「好!」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芷芹开始画起他来,她已经很久没拿画笔了,她觉得自己不再是叱院风云的美术系狩猎女神。她细细的、专注的画着。画到后来,她老是眯眼。
「阿姨,你一直眯眼睛干什么啊?」
「这样才能看清楚你的脸上光线的明暗啊!才能显出立体感啊!懂吗?」
「懂。」接着室内一片沉寂,片刻……
「好了,小廸。」
他从椅子上跳下来,接过画簿,兴奋的看了一眼,然后,跑到梳妆台前,看看自己,再看看画簿里的他。小廸的脸颊变得红彤彤的。
「好像!阿姨!好像!」他高兴地叫着。
「怎么样?要不要我教?」
「要!」他转过身。「谢谢你!阿姨。」
小廸说完话后,他俩同时听到了车子的轮胎滑在湿路面上发出的磨擦声。一会儿,是熄引擎的声音。
小廸突然叫起来:「爸爸,是爸爸回来了。」他跑到窗前,原想打开落地窗,犹豫了一会儿。「阿姨!你会感冒的,对不对?」芷芹没回话,她听见了大门吵杂的声音。天啊!一定是的,她的胃缩得紧紧的。为什么不多给她几天宁静的日子。
「阿姨!你怎么了呢?」
「没什么!」
「我下去看看。」他跑到门边,又转过身。「明天教我画画?」
「一定。」
他跑了出去。宁静的日子?事实上,这是在骗自己,芷芹对「丈夫」的思念是与日俱增的,这几天以来她的生命是凄苦的,在她的心中不再有阳光。她认为她已被世界遗弃,然而,谷中逸所做出的事情,却更令芷芹痛心,他的专制,他的蛮横,他的大男人主义,宛如一把锐利的刀,深深的刺戳着她的心,恣意的啮噬着她对他的每一寸爱;而谷中逸与康雅枫的出游,对芷芹而言,更是一个悲剧性的开始,这些事实,饱吮了她那晶莹澄澈的泪珠。所有吵杂的声音不见了,接下来是一片沉寂,一会儿,芷芹听见了康雅枫那双高跟鞋接触到地面所发出的声音,跟在后面的则是谷中逸那疾迅有力的脚步声。
「表哥,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声音沉寂了一会儿后,康雅枫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大概依依不舍吧!
她凄痛地抓住胸口,谷中逸踢开了门,他——英姿不减,体态俊挺如往昔,散发出了一股咄呐逼人的气势。他走了进来,又用脚踢回了门,他目光一直都没离开过芷芹,她那轮廓鲜明的脸因病情变得有些柔和,一双盛水秋瞳除了几抹恐惧之外,变得空洞无光,她的双颊微陷,甚至连她那美丽性感的唇都不复见红润,那双原本已经够大的眼睛,如今配在那瘦弱的脸孔,显得更大。她身穿纯白的睡衣,使得她犹如一朵风中的花,楚楚动人。
「美丽的太太,我回来了,怎么,不欢迎我。」他来到芷芹的面前,把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送到她面前。
想讽刺我吗?讽刺我这快凋谢的喇叭花!她的心在翻腾,就像随风滚动的沙粒,疯狂地吹击着。她接过玫瑰后,便用全身仅有的力气,往丈夫的脸扔了过去。花散开了,纷纷地落在地毯上。芷芹真希望她那深厚的感情也像这束花一样的消散。
「看来你很好嘛!我以为你病得快死掉了呢!」
芷芹闭上眼睛,不搭腔,她的心在淌血,毫不留情,任意地淌着。
「怎度?你的浪翟航没来看你吗?」
「……」
「怎么?没来!相思教人瘦,是不是?」
「……」
一连串晶莹剔透的泪珠自芷芹的眼缘滑了下来。
「哦,难怪你惆怅,难怪你没精神。」
芷芹低下头,悲痛逾恒,她的泪水,不断地滚落在床褥上,她试着把心碎的心情隐藏起来。谷中逸捉住她的肩膀,宛如两把铁钳,他用力的晃动着她,使芷芹不得不面对他。芷芹终于幽怨地抬起头,哀痛地迎着他那愤怒的目光。
「你爱他,是不是?仅仅见一次面,你就对他一见钟情,嗯?」
「……」
「你说话啊?」
「我……」
「不准你说,你是我的附属品,这一辈子都是我的。」他把芷芹拥入怀里,恣意地吻着她,他的唇灼热如火,他的吻并没有抚平芷芹心灵的创痛,她依然难以释怀,谷中逸的手在她的背上用力的滑动,他所有的动作,几乎全是惩罚,比马鞭更无情。背部的创伤,由于他的动作,使得芷芹更无法忍受,她呻吟着,她想挣扎,但却虚弱无力,谷中逸放开了她。
「痛?是不是?让我看看。」
芷芹紧闭着双眼,极力的忍着余痛。她以颤抖的口吻说:「不……不……痛。」
「让我看看,把妳的衣服脱掉。」他粗暴地说。
「不要,真的,真的不痛了。」
「我看,还是让我来帮你好了。」
他解开了芷芹胸前的纽扣后,把她的睡衣给褪到下半身,芷芹双眼闭得更紧,连大气都不敢喘。她感觉到,丈夫正替她翻身。谷中逸让她趴着,芷芹的背上青一块,紫一块,几乎所有的肌肤都难逃劫数,背上还有些轻微的肿伤。
「看来我那天很残忍是不是?像极了你口中的暴君。」他戏谑地说着,手在芷芹受伤的地方温柔地抚着。
「你每天什么时候擦药?」
「……」
「说话。」又是命令式的。
「早晚各一次。」
「以后让我来帮你擦。」
「……」
「听到没?」
「听到了。」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谷中逸低下头,开始吻着芷芹受伤的地方,甚至用他的舌头舔着,芷芹抓紧枕头,身子禁不住的战栗着。
康雅枫像只猫般的走进来。芷芹听见了开门声,她扭动着身子,想起来,谷中逸却按住她。
「表哥,舅舅吩咐你,公司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你和他商量。」她站在离他俩约有五、六步的地方说话。
「是吗?告诉他,过两个小时后我再去。」他保持着原来的动作,芷芹窘死了。
「可是……」
「不要可是可是的。在两小时以内,我和芷芹不希望受到任何人的干扰,还有以后进房记得先敲门。」他愠怒地对康雅枫说。
「是的,我知道了。」她疾步的走了出去。
谷中逸低声的诅咒一声。他走到门边,用力的关上门,接着把锁带上。他又回到芷芹身边,一副恼怒的样子,他把芷芹的身子翻转过来——很温柔的。芷芹正要拉回睡衣。
「等等,」他阻止她,摸索她的脖子。「我给你的链子呢?」他的声音粗暴,脸色又变得极为可怕。
「先让我穿回衣服,好吗?」她乞求着。
「不行,告诉我,妳什么时候拿掉的?」
「拜托!」
「说!」他用力的从牙缝迸出这个字。
「……」
「看来,你也把戒指拿下来了吧!」他抓起她的手,然后摔开。
「为什么拿掉?」
「我躺在床上,戴着不舒服嘛!」她温婉的解释着。她那柔情似水的样子,实在惹人怜。谷中逸一言不发地帮她穿回睡衣。
「我在家的时候,你才可以拿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给我戴着。」芷芹不解地看着他。「我只是要你不要忘了你的身分罢了。」他整理好枕褥,帮芷芹盖好被子。「不管我人在哪里,你的心一定要系着我。」
「……」
「听进去了没?」
她点点头,以示回答。他简直专制得要死。
「休息一会儿,我马上来。」
半晌,浴室传来了哗啦哗啦的水声,他在洗澡。她打开了床几的抽屉,赶紧把项链和戒指戴上,再惹他生气,倒楣的人可是自己。事实上,芷芹并非是因为那个理由而拿下戒指和项链的,而是昨天得知丈夫与「豪门倩妇」出游,在极度悲伤下,才拿掉的。芷芹觉得很没有用,受了一肚子的怨气,居然就这么的……但是她一想起谷中逸对「豪门情妇」那凶巴巴的样子,她所有的不甘愿,也就全烟消云散。她拿起床几上的梳子,梳理她那稍凌乱的发丝。
「叫你睡,你不睡,梳什么头发,来,我帮你梳。」
「不用,我已经梳好了。」她慌忙的放下梳子,赶紧把眼光调开,因为他只是腰下系了条浴巾,他的头发湿淋淋,发色变得更深浓。她觉得双颊滚烫得厉害,谷中逸拿起挂在肩上的毛巾,擦了几下头发后,钻进被窝里,坐卧在芷芹的身旁,他从床几的抽屉拿出了一本电话簿——他翻着,然后拨了个号码。「长途电话,请接纽约……」
芷芹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你要干什么?」
他温柔地笑着,然后把她搂进怀里,他看到了芷芹的右手,然后,赞许地盯着她,好像是在说,你真是个听话的小妻子,她不语,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环住他的腰。电话接通了,谷中逸用着英语与对方交谈,他时而拨弄芷芹的发,时而抚着她的手,一分、一秒似乎都没忘记,芷芹听得出他是在谈生意,有不少商业上的专有名词,她一句都听不懂,于是,她懒得听,在丈夫那宽大的胸膛里,实在很有安全感,那份感觉是实在的,思绪因此不知不觉觉地飞到了别的地方去。
「你在想什么?」谷中逸挂回听筒,愤怒地说。
芷芹被吓了一大跳,体贴不到五分钟,又变得凶巴巴的。
「你管。」她挣扎出谷中逸的怀里,与他怒目相视。
「你人在我身边,心里就只能有我,不准你想到别的。」
「想我爸妈可以吧!」她冒火的说。在她的心里,父母第一。谷中逸默然不语。
「我离开了父母那么久,想他们也不可以吗?你凭什么这样限制我,我又没有限制你想别的,包括你的雨烟!」
谷中逸的脸霎时铁育得难看。
「不要叫她的名宇,不准你叫。」他的声音阴沉得厉害,然后,他愤怒的下了床,走进床后的更衣间。没一会儿!他穿了件格子衬衫、外套V领毛衣及黑色长西裤走了出来。他一脸阴郁的走了出去。
天啊!他的心里还是只有雨烟。她是多么的想对谷中逸说:你若离我远去,将会带走我所有的阳光,我俩的爱情才刚萌芽……她不禁掩面而泣,那满怀的爱要向谁倾诉。
「小姐,你怎么了?」谭妈不知何时来到床前。
「……」
「小姐,告诉我好吗?是不是又和少爷吵架了?」谭妈像个慈祥的母亲。
「我……谭妈,以前的少奶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很美?」
「以前的少奶?」
「我……我是指雨烟。」
「少爷是这么告诉你的吗?」
「嗯,求求你,谭妈,告诉我,好吗?」
「哎呀!其实以前的少奶并没有多好看。所以啊,小姐,别担心!」
「谭妈,不要骗我,求求你,拜托,两烟的人怎么样,至少,至少你要让我知道。」她哀求着。
「好吧!我那儿有张前任少奶的旧照片,我拿来给你看,可是你得要答应我,别再和少爷吵架,好吗?」
芷芹舔舔唇并没有回答。
「他很爱她,只要一提起雨烟,你不知道,他的神情是多么的痛苦,所以,谭妈求求你先别逼我,告诉我,告诉我雨烟的事,让我了解雨烟是什么样的人好吗?」芷芹哀痛地等着谭妈的回答。
「好吧!小姐,妳在这儿等着。」
芷芹耐心的等待着,当谭妈拿着雨烟的照片给她时,一颗心不安的、强烈的撞击着。她甚至希望在宴会里所听到的全是假的;希望雨烟是个其貌不扬的女人。然而,尽管如此,谷中逸还是深深爱着她啊!她忧虑的,双手微颤的接过照片。她所有的感觉几乎全部停顿,她抬起手按住大阳穴。
真的是该认输了!一颗泪珠落到了那张相片上,而照片上那个绝世佳人却依然笑着,她——笑得那么脱俗,那么的含蓄,宛如一朵洁白的兰花,散发出淡淡地幽香,她那水蓝色的绉纱罗衣轻飘着;她那如鸟羽般的发丝在风中飞扬;她那双眸子仿佛蒙上一层薄暮,迷蒙而浪漫,成熟又世故。她娇小得玲珑有致,任何一个男人见着她,无不起怜惜、保护之心。一对碧绿、宛如蓝宝石的眼睛,吸引了芷芹的目光那是一只纯白的波斯猫!它蜷伏在两烟的怀里,深深的染上了女主人的高贵气质。好不容易芷芹才恢复意识。
「谭妈,告诉我有关她的事好吗?我是指她嫁过来的时候。」
「嗯!她的性子很好,像似无形的水,对待人很和气很温和,甚至连老爷都喜欢她。真的,全家上下,除了表小姐外,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她的,那时候啊!雨烟小姐可真是迷人呢?」谭妈沐浴在回忆里,谈起雨烟,她似乎有些陶陶然。
「她有些什么兴趣?」
「钢琴!少爷也喜欢呢!」
「那么,她是因为少爷才喜欢的?」
「嗯!少爷教她的。」
「她什么时候死的?」
「小少爷生下没多久就死了。她身子虚弱,有哮喘病。」
「这么说,她是病死的?」
「是啊!」
「她死的时候,少爷一定很伤心吧!」
「哎呀!小姐,你就不知道了,当少奶死的时候,少爷简直就快疯掉。」
快疯掉?她忽然想起背后的伤,如果那天晚宴的事发生在雨烟的身上,谷中逸一定是痛苦的跪在她身边,吻着她的手,求她不要背弃他。多可悲的芷芹啊!你真是天底下最最可悲的女人。她咬着下唇,泪水又不知不觉的徜在脸上。
谭妈仿佛觉得话说得太多,她轻轻地拿起芷芹手中的照片。「小姐,你想吃些什么东西?」她急急忙忙地转移话题。
「我什么都不想吃。」
「小姐,别哭了,都怪我不好,我太多嘴了,我……哎……」她愧疚的看着泪水汪汪的芷芹。
「谭妈!这不是妳的错,不要太责怪自己,是我要妳说的,别忘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唉!从认识谷中逸后,就不知哭了多少次!「谭妈,别担心我,去忙你的吧。」
她忧心忡忡的看着芷芹。
「没关系!我不会有事的。」
「好吧!!」谭妈无奈的走了。
谁说爱情是美妙的?谁说的?爱情只不过是使人更苦恼、使人如在地狱里受刑般的痛苦。唯一获得的是什么?除了足以聚成海洋的泪水,及成千上万的……天啊,还有什么?再不,就是使你的心支离破碎而已,破碎的心灵……梵芷芹,这就是你所换得的,这就是你的最佳写照,该死、该死的东西!她靠着枕褥,抬起下颚,空洞的望着天花板,奈何一串串的泪珠,还是不断地爬上她的双颊。
☆☆☆
可怕的梦魇侵袭若芷芹。她……她看见雨烟回来了,她弹着琴,一声一声的响着,一个音、一个音的敲击着,蓝烟山庄到处弥漫着她的影子,她那温柔的笑,她那莲步轻移的样子,她那宛如黄莺出谷、清脆可人的声音……她轻巧的带着一把蓝色的剑,穿着蓝色的希腊女神的复仇者之衣,她……她要来复仇了,她要来夺回她的丈夫。冰冷的剑刺进芷芹的心……
芷芹的唇颤抖着,她全身无力,汗涔涔的她,知道她在作噩梦,但她却睁不开眼睛,雨烟不断在她的眼前晃动。哦!到底有几个她?
谁?谁在摸我的脖子?雨烟?是雨烟吗?她要勒死我?用她那条水蓝色的发带?睁开眼,芷芹木然的凝视眼前的幽灵……不,是人。
「你在作噩梦?」
那人拨动芷芹额前因汗水所濡湿的刘海。她愣然的望着在黑暗中的那个人,那个人的轮廓依稀可见。芷芹仿佛还置身于梦中,一俟噩梦清醒后,她一定会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但她还没哭,不!流泪了,惊慌,害怕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出。
「……我怕。」芷芹抽噎着。
「别怕,别怕。」那人把她搂进怀里,抚着她的发。「别怕,我在这儿。」
芷芹紧紧地环住那人,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他抱着芷芹双双滑倒在床上,他吻着芷芹的唇,低低的喃着:「芹芹,原谅我,我不该打你,不该那么专制……告诉我吧,现在你的心里只有我。」
「是的,只有你。」她喘息着,谷中逸放开了她,摸摸她的唇,芷芹决定,决定不提及有关雨烟的事,否则,他只会再度离她而去。
「午饭、晚饭都没吃?」
「……」
「生病了,还不吃饭?」
「……」
他开了灯,这突然来的灯光刺得芷芹双眼难受,她眨了眨眼。
「起来。」谷中逸把她拉起来,细细的看着她。「这么瘦了,要是再不吃,那还得了。嗯!等等,待会儿再吃。」他开始放肆的吻她,手也滑进了她的衣内,轻柔的轻抚她受伤的后背……
「你什么时候才能走?」他的眼中充满了欲望。不用再说,芷芹就知道他的含义。
「我努力。」
「……」
「一定。」他满足的笑了笑,又轻抚了她的下巴。
「现在几点了?」
「十点多了,想吃些什么?」
「你呢?」
「我在问你!」
「好吧!三文治和炸鸡。」
谷中逸按了电铃。「小泰,吩咐厨房,送三文治和炸鸡来我这儿。」
「还有鲜橙汁。」芷芹小声的在丈夫的耳边说。
「再来杯鲜橙汁。」
「是,少爷,马上送到。」他俩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