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听到别人喊她这个名字,她猛地抬起头,就看见一张黝黑的阳光笑脸。
「你……Eric,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二那年暑假,她在缅甸山区的华语学校认识了长期投入志工服务的Eric,没想到年纪轻轻的他,居然就是计划的发起人,让她好生佩服。
回到美国后,她持续追踪他陆陆续续发起的好几个服务计划,竭尽所能的把国际志工服务推展到偏远的角落去。
算算也有好些年不曾见面了,没想到他还认得出她来!
「我回台湾了,这阵子每天应邀到各个企业演讲,也顺便替组织四处多要点经费……妳呢?过得好吗?」目光不经意瞥见她手上的戒指,「结婚了?」
薄可颐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带点自我解嘲的微笑点点头。
「妳的表情让我有点犹豫该不该说恭喜。」
「要,请恭喜我。」
「没问题,就当做是谢谢妳这些年持续捐款赞助我们的计划。」
Eric的话让她好气又好笑,摇摇头,「比起你的贡献,这根本不算什么。」
「别这么说,再微小的心力,只要能够凝聚起来,就能发挥我们意想不到的效果,我说过,别小看掉在地上的一毛钱。」
「这点你倒是说得没错!那些孩子们都好吗?」
「当初那些孩子现在都长大喽,人都不知道换过几批了。」
他们各自推着手推车,聊起缅甸的那些孩子们,也谈到最近推动的计划——希望号召大家的力量,送文具给那些弱势的孩童,让学习不是一种困扰。
「Eric,这么有意义的事,一定要算我一份。」投身公益一直是她最大的兴趣所在。
「那有什么问题,非常欢迎。」
问了台湾地区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后,他们祝福对方,挥手道别。
当天晚上,她一扫近日阴霾,忙着制作文宣,准备明天一早就贴到大楼的公布栏上,这里的住户都有一定的社经地位,对公益活动也不排斥,相信他们知道这个讯息后,一定可以很快的让目标顺利达成!
即将完工之际,门铃声响,她从沙发上起身,飞快跑到玄关,开门迎接邵之雍的归来——
他曾经说过喜欢有人为他开门的感觉,她便每天晚上在客厅等门,谁教他是她心爱的大爷,而她是他的专属女佣呢?大爷都说话了,她自然要乖乖听话才行。
再说,她也喜欢听到他对自己说「我回来了」,这句话总会让她觉得特别满足和幸福。
不过,今天特别不一样,他一进门就先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而她也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忍不住皱起细眉,「你喝酒了?」
「嗯……喝了两杯威士忌。」
这阵子差点搞得人仰马翻的私募基金申请案终于顺利通过,所需资金也都如期到位,为了犒赏员工,公司特地办了庆功宴。
原本邵之雍只打算露个脸就走人,孰料,就不让走,而他也难得看到大家这么放松,不忍坏了他们的兴致,最后他只好用两杯威士忌,换回自己的人身自由。
薄可颐连忙将他扶到沙发上坐下,「等我一下,我去弄点蜂蜜水给你醒酒。」说完便马上到厨房去。
瘫靠在沙发椅背上的邵之雍用余光瞥见客厅长桌上的东西,好奇的坐起身,拿来看了一下,须臾,一抹笑浅浅扬起。
她好像特别热衷公益,之前是家扶中心的义卖,关怀老人服务,现在又是送文具给弱势孩童。
「那是打算明天贴到公布栏的海报,让大家看到讯息后,可以一起响应。」她端着蜂蜜水走到他身边,「喏,快喝。」
「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当然有啊,邵副总,捐些文具给孩子们吧!」她边说边帮忙解开束缚了他一整天的领带,让他可以舒服些。
「哪有什么问题?只要妳别再让我脖子挂小熊,在大家面前瞎晃就好。」
「咦,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方法,不如把海报贴在你身上,等明天你上班去,保证全公司的人都可以看到,效果一定很好。」
「是啊,也很有『笑』果。」他说得咬牙切齿,趁机拧了拧她的俏鼻,「这样捉弄自己的老公很有趣吗?」
「我可以说实话吗?」问的狡黠。
「说——」
薄可颐的大眼骨碌碌的转了弯,沉吟须臾,接着故意加重语气说道:「自然是非、常、有、趣!」淘气的哈哈大笑。
真是不知死活的女人!
邵之雍放下杯子,二话不说就往她腋下攻击,怕痒的她惊叫狂笑,最后不敌攻势笑倒在他怀里,满脸晕红,头发凌乱像个疯子一样。
「好了、好了,你快住手,我投降,这样总可以吧?」
「这还差不多。」他睥睨着臣服在他怀里的手下败将,飞扬的眉目毫不掩饰胜利的得意。
她拨拨散乱在颊上的头发,气喘吁吁的问:「饿不饿,我弄点东西给你吃好不好?我白天做了一些蜂蜜蛋糕,还是你想吃咸的?」
他低头凝视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像苹果似的,盈着水气的黑眸宛如宝石,微翘的小嘴又是那么的诱人……他现在只想吃——她。
他眼里的意图是那么的明显,薄可颐突然一阵头皮发麻,当他低下头来,她赶紧反手挡住他的唇,害羞的阻止,「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你每次都让人家很累……」这男人骨子里根本是颗牛皮糖,一沾上手,甩都甩不掉,每次都要把她折腾得口干舌燥、全身酸麻还不肯放过她,傻瓜才会让他予取予求。
「一次就好,乖,今天只要一次就好。」他像只披着羊皮的大野狼,不怀好意的诱哄着他的小红帽。
「你都骗人,我才不要相信你。」她机灵的闪开他的魔爪,躲得老远。
「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二次。」眯起眼睛警告。
「哼,就算你说第三次也一样!」挑拨完,她拔腿就跑。
「薄可芸,妳完蛋了,让我抓到就加倍。」撂下狠话后,马上起身逮人。
两个大人活像孩子似的在屋里幼稚追逐,嬉闹的声音遍及每个角落,忽地邵之雍一个箭步,一把逮住她,薄可颐还来不及反应,马上被他甩上肩,整个大包扛走。
「放我下来!邵之雍,快点放我下来……」
「来不及了,现在就算妳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妳,我奉劝妳还是省点力气,免得待会喊累。」
他在说什么鬼话,难不成她真要喊「破喉咙、破喉咙」吗?这男人也真是的,还真以为自己是山寨大王吗?
他步履沉稳的扛着他走进他的书房,从书柜中抽出一本书皮老旧的英文诗选,硬是塞到她手里,接着连人带书的往躺椅上一放,等她坐定,他便非常大牌的把头枕在她腿上,挪了挪身体,确定躺得很舒服后,还不忘用皮子的口吻说:「开始吧!」
那一瞬间,她真想拿什么东西狠狠往他脸上砸——
他说,她的声音有一种别人没有的娇脆,很适合朗诵,听他读诗是种享受,常常下班回家,他不是拉着她耳鬓厮磨,而是拐她到书房里,要她为他读几首英文诗。
因为他说,听着她的声音在自己耳边滔滔不绝的响起,会让他觉得很幸福。
是啊是啊,他说的还真好听,但她却觉得他分明是在恶整她,倘若读诗会让他乖乖睡着也就罢了,偏偏她念得口干舌燥,邵之雍还精神抖擞,害她都不能休息。
现在是怎样,当她是另类的佛经播放机吗?听多了就会消灾解厄吗?嗟!
可还能怎么办,他大爷吩咐的,她也只有念啊,谁教她谁都不喜欢,偏偏喜欢邵之雍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念了一半,她就放弃了,耍赖不肯开口,邵之雍坐起身,转而让她靠着他的胸膛,他则一手撑着头,另一手意味深长的梳理着她的秀发,他目光幽远,思绪飘得老远……
明明是幸福的时刻,邵之雍的心口却充斥着莫名的不安,明明她就在他身边,他却觉得自己好像随时都会抓不住她似的。
他没有说什么不代表他看不出来,她在逃避结婚登记,但……为什么?他爱她,而她也爱他,他实在想不透到底有什么原因让她一直逃避。
他宁可希望是他多心,但她的态度实在不积极的过分,让他不由得心生疑窦。
「可芸……」
「嗯?」她慵懒的应了一声,舒服到眼睛都懒得睁开。
「过几天,我请秘书帮我把行程排一排,空出一点时间,这次一定要把结婚登记办好,妳说好不好?」
闻言,她的背一紧,双拳缩进又放松,许久,她才调整好口气,故作漫不经心的回答,「你平常工作已经够忙了,登记的事情也不急,过阵子再办就好啦。」
「妳不想当我老婆吗?」
「我以为我已经是你的老婆了。」至少,她心里是这样想的。
「可是没有办理登记,婚姻关系就不成立,我们这样只能算是同居,难道妳无所谓吗?」聪明的女孩都不会希望这个样子的,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人,谁不想有个正式的名分,理直气壮的成为某太太?
「只要我们是相爱的,什么都无所谓。」她软软的动了一下身体,更往他怀里偎去。
「妳不觉得有个合法的身分,对自己更有保障吗?」
「你是指将来万一离婚了,我可以得到赡养费吗?」她终于睁开眼睛,抬头静静的看着他,须臾,她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之雍,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拿了赡养费又怎样,再多的钱也换不回我要的爱,而且……感情都没了,钱能填补伤口吗?」
他无言了,同时也更困惑了……
他可以感觉到怀里的女人是真的爱他,可是她为什么迟迟不愿意办理结婚登记?难道,她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无解。
邵之雍只能捏住她精巧的下颚,诚恳的宣示,「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不允许。」说完,唇舌便放肆的与她缠绵,那是个带着怜惜与呵疼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