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王悲痛的道:“你回去吧,莫再找了。”女儿怕是已被烧成灰了。
季长欢唇色苍白干燥,两眼通红,却仍不肯放弃。“不,只要没找到她的尸骸,就表示她还活着,说不定她正躲在哪里等着我去救她。”
这时陪妻子去探望喜获麟儿的大舅子、甫回来的欧清堂,见府里一团乱,震惊得赶到已被烧成灰烬的寝院,问明了前因后果,他思忖道:“小妹会不会是躲进那处地道里了?”
此言一出,顿时惊醒了敬王夫妇,两人这才想起寝房床榻下确实有条地道能直通王府外头,女儿七、八岁时就曾藉由这条地道偷溜出府,后来担心女儿再从地道偷跑出去,这才命人封了起来。
季长欢面色激动的急问:“那地道在哪里?”
“我带你去。”敬王妃连忙领着他过去。
寝院烧成废墟,断梁残木散落四处,那些被焚毁的木头仍散发着高热。
她四下绕来绕去,来到寝房床榻的位置,命人移开上头的焦木后,露出了底下一块已被烧成黑炭的木板。
季长欢抬脚朝那木板重重踩踏几下,已烧成炭的木板顿时裂开,往下塌陷,露出底下地道的入口,他立即跳下石梯,沿着地道一路找过去,就在出口附近,终于找到遍寻不着的欧水湄。
第10章(2)
“当年欧家祖传的《镜光宝鉴》之所以失窃,乃是由于陈家不知打哪儿听来的谣言,指欧家能自大行王朝开国以来一直坐享荣华富贵,是得宝鉴庇荫,遂生起觊觎之心,想据为己有,求当年仍是皇后的陈太后想办法替陈家夺取。”
苏醒过来的欧水湄斜坐在床榻上,听着季长欢说明他为何要处心积虑布局对付陈国舅,他还为她在腰后垫了个软枕,想让她靠得舒坦一些。
她这才瞧见他两只手包裹着白布,讶异的问:“相公,你的手是怎么了?”
“先前找你时不慎烧伤了。”季长欢不在意两手都是伤,她能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
她满脸心疼的捧着他的手。“一定很疼吧。”
武将出身的敬王没把他那点小伤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些怪罪他,要不是他瞒着他们暗中对付陈家,女儿也不会遭受这场无妄之灾,不耐烦的催促道:“男人受点伤不算什么,快说,后来陈太后是不是真应了陈家的要求,替陈家偷了《镜光宝鉴》?”
“我这伤已经敷了药,过几日便没事,你别担心。”季长欢先温言安抚妻子,再徐徐往下说,“欧家乃四王之一,纵使当时身居一国之母的陈太后身分尊贵,也不敢明着强抢,故而派人暗中伺机盗取。”
敬王夫妇与欧清堂夫妇听到这儿,俱是满脸吃惊,这件事他们一点都不知情。
“这么说来,《镜光宝鉴》如今是在陈家吗?”欧清堂讶问。
季长欢颔首。“没错。如今陈家因谋逆之罪,已被皇上下旨查抄,届时应能在陈府找到这本遗失多年的《镜光宝鉴》,物归原主。”
他先前在青楼,假意要与陈国舅联手对付欧家时,对陈国舅是这么说的——
“欧家乃开国四王之一,数年前又襄助皇上登基有功,深受皇上信任,要一举除掉欧家,除非欧家犯了谋逆大罪。”
陈国舅当即意会,兴致勃勃的追问:“你的意思是,要栽赃欧家意图谋反?但要如何嫁祸他们?”
季长欢答道:“这简单,只消一件龙袍便能毁了欧家。”
陈国舅质疑,“但龙袍要如何悄悄送进敬王府?届时又要如何让那龙袍暴露出来?”
“龙袍待国舅爷命人做好之后,我会让舍妹伺机送进王府,届时国舅爷再命人暗中在王府制造骚乱,好让那龙袍能暴露出来。”他不着痕迹的便让陈国舅接手负责制作龙袍之事。
陈国舅听闻季长薇也参与此事,心中再无怀疑,应承了下来。
接下来所有的事,季长欢都算到了,唯独漏算一件事,陈国舅心急,不待他吩咐便擅自命人潜进王府纵火,意图引起骚乱,这火连烧了王府好几处院落,而那时龙袍还在陈国舅手里,他假意拖延,迟迟不派人去取,另一边暗中命人密告皇上陈家私制龙袍之事。
皇上得知此事,即刻派官员前往搜查,当场在陈家查获那件来不及藏起来的龙袍。
私制龙袍可是谋逆大罪,陈家一家人因此被抓捕入狱,杨氏也没逃过。
陈国舅被捕时惊怒不已,明白遭到他算计,在皇上面前愤怒的指控这一切全是他唆使陷害。
他驳斥道:“陈国舅说这事乃我唆使陷阱,真乃荒天下之大谬,这世上谁人不知敬王乃是我岳父,我岂会勾结外人害他?”
“那是因为他诬赖你爹当年盗走欧家的祖传宝鉴,使你爹活活冤死!”陈国舅气急败坏的叫道。
“家父生前早已告诉我《镜光宝鉴》是被何人所窃,我岂会因此而怨恨欧家?要怨也是怨暗中窃走那本宝鉴,使我父含冤莫白的幕后主使者。”
陈国舅难掩震愕。“你、你……难道你早就知道了?”他至此终于明白他是被季长欢给坑了,愤恨得大声咒骂,“季长欢,你这阴险狡猾之人,你敢如此构陷我,你日后定不得好死!”
季长欢微笑回道:“国舅爷一家这些年来所做的恶事,罄竹难书,国舅爷才该担心死后下了地狱,该如何面对那些遭你们欺压而死的冤魂。”
卢冠也牵连此桩谋逆案里,这回他是再难逃一死了。
敬王了解来龙去脉后,无比懊恼。“这事当年你爹为何不与我说清楚,否则我也不会误会是他觊觎《镜光宝鉴》。”
“当年宝鉴遗失后,家父曾为此卜了一卦,卦象显示此事不宜让岳父知晓,否则将为欧家招来大祸,故而隐忍未说。”
父亲喜好奇术,平日里时常钻研,并常向欧家借阅那本宝鉴,从上头习得不少奇门八卦之术。
父亲所卜之卦向来神准,因此在卜得此卦之后,为了挚友的安危,遂默默承受了冤屈,同时暗中查探窃书之人,后来有了眉目,却因顾忌当时太后的身分,此事只能暂时作罢。
他多年筹谋,为的就是替亡父沉冤昭雪。
欧水湄在明白这一切全是他为了对付陈家而设下的计谋后,亲昵的抱着他的手臂,望向父王道:“父王,这些年咱们让公公背负了这样的冤屈,找一天去祭拜他,向他赔罪道歉,您说好不好?”
“这是自然。”想起老友为了自个儿所受的委屈,敬王的眼角不禁有些湿意。
敬王妃也道:“王爷同亲家可是多年好友,当年就因为这事导致两人交恶,如今终于澄清误会,怎么也得去祭告他们夫妇在天之灵。”
几人再叙了会儿话便退了出去,让小俩口单独相处。
送走敬王他们,季长欢便拉下脸来,嗓音也冷了几分。“娘子可真是悍不畏死,即使面对熊熊大火也丝毫不惧,勇敢闯进去,真教为夫佩服。”
话虽这么说,可欧水湄觉得他那脸色完全不像是在佩服她,倒像是在责备她。
他接着冷眉冷眼再道:“你我成亲还没几个月,万一你真烧死了,为夫便成了鳏夫,不过那倒也无妨,顶多再娶一个继室便是。”
“不可以!”她终于听出他是在气恼她不顾危险,贸然闯进火场找人的事,摇晃着他的手,解释道:“我当时想到母妃可能在里头,心里一着急就顾不了那许多嘛……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那么莽撞,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