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有著一副让男人忌妒、女人爱慕的高大身材,古铜色肌肤、宽阔的肩加上强壮的手臂,不难想像男人经常运动。覆盖在黑色棉质上衣下的是强健厚实的胸膛,修长的腿被亚麻色休闲裤给包裹住,修长的手指则夹著一根点燃的烟。
男人有一口没一口地抽著手上的烟,深邃眼睛下的淡淡痕迹是一夜无眠的证据,疲惫的神情更显现出他对这种情形的无力感。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突然发出声响,男人捻熄手上的菸后,便走到床边把扰人的钟声关掉,而后进入浴室冲澡。
沐浴完,男人换上白色衬衫以及黑色西装裤,站在镜子前面审视自己有无不妥,而后打开通往隔壁房间的门走进去。
这个房间跟男人的房间格局是左右对称的,正中央隔开两间房间的墙则特意地留了扇门,用以方便两间房间的主人随时进出另一间房。
主人不同,房间的摆设布置也不同,男人的房间以黑色系的装溃为主,黑色的衣值、黑色的桌椅、黑色的床单显示出男人性格的刚毅。而这间房,则以墨绿色系为主,赋予人清新却不失庄重的高雅感。
男人走进房间后,习惯性地看了眼空调的温度,而后走近床边,低头望著趴睡在床上的年轻男子,伸出手来替他拂去覆盖在前额的柔软发丝,栗色眼瞳中充满疼惜。
“晓阳……”男人弯下腰,在年轻男子的耳边轻唤他的名字。
一如往常,没反应。
“晓阳……”
这次年轻男子则是把头埋人枕头,抗拒著呼唤他的声音。
男子莫可奈何,坐上床沿伸出手,轻轻地把年轻男子的头朝自己的方向转过来,动作之轻像是怕碰坏了什么稀世珍宝,“你该起床了……”
“翼……让我再睡一下……”路晓阳拒绝睁开眼睛。
“你忘了今天早上你跟大庆的人有约?”
“你去就好了……”
“不行。这项合作计画的金额超出一亿美金,不是我能单独经手的,你必须亲自参与签订合约的过程。”
“我授权给你……”
“不行,快,起来了。”丁翼好笑地看著路晓阳,晓阳什么事都能有条不紊地处理好,对于早上起床这档事却是能耍赖就耍赖。
“拜托嘛……”
“晓阳……”丁翼无奈。
“好……我起来就是了……”说完,路晓阳懒懒地从被窝中爬起,而丁翼则是习惯性地替他披上外套。
路晓阳呆坐在床上,怔忡了好一会儿,失神茫然的大眼搜寻四周,而后甩甩头,终于想起自己该干嘛了,然后掀开棉被,下床走往浴室的方向。
丁翼就在一旁看著他十多年来如一日的习性,他起床后,总是会发呆好一阵子,然后脑筋才会开始运转。小时候,他还会因为想起还没睡饱而哇哇大哭,总得要自己将他抱在怀中哄著才肯罢休。长大后,虽然不会哭了,但还是要发呆个几分钟后,才会真正醒来。
丁翼走到路晓阳房间的衣柜前,开始替打理他今天该穿的衣服。
这是丁翼的习惯,也是他的工作之一。
等待路晓阳的同时,丁翼盯著晓阳床头植旁的二张照片失神地看著,是他和晓阳的合照,在晓阳十八岁生日那天照的。十八岁,是一个特别的年纪,在法律上算是成人了,但是在心智上,小阳仍只是一个孩子。
他记得在生日前几天,他特地问晓阳想要什么礼物,因为十八岁对一个人来说,是一个重要的年纪,是一个开始,一个学习不再依赖他人的日子。
虽然晓阳什么都没要,但是他还是送晓阳一枚戒指,戒指内缘刻著他和晓阳的英文名字缩写。
丁翼知道男人送男人戒指很奇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这么做。也许因为这么做了之后,等到他离开这里之后,只要晓阳看见这枚戒指的时候,仍会偶尔想念他吧……
隔天,他看见晓阳用条白金项链串上那枚戒指,然后戴在脖子上,而后从不离身,感动之余,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知道晓阳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他真的很高兴。也从那时候起,晓阳就改口称呼他翼,而非翼哥哥。晓阳说,他成年了,他觉得这样只有才能跟丁翼站在平等的地位上……
什么是平等的地位?这是否意味著他一心呵护的幼鸟,终究有一天会脱离他的保护展翅高飞?
“翼,在发呆?”路晓阳从浴室走出来,他终于完全清醒了。
“没什么,在想等会儿签约的事。”丁翼淡淡带过。
丁翼把他为晓阳挑选的衣服递给他,“你快换衣服,我们楼下见。”说完,他朝回自己房间的那扇门走去。
“你昨晚又没睡了……”晓阳的声音由身后幽幽传来。
“我只是早起了点。”丁冀撒谎。
“是吗……那就好……”晓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
“我真的有睡,你别担心。”
丁翼关上隔开两间房的门,也关上自己的心门。
当路晓阳下楼时,他看见丁翼已经坐在餐桌前,“大家早。”
“少爷早,今天早上喝些什么?”站在餐桌旁的张伯恭敬地问著。
“咖……”
“牛奶。”丁翼抢先路晓阳帮他点了饮料。
“我又不是小孩,喝什么牛奶,张伯,我要跟翼一样——咖啡。”路晓阳抗议。
“牛奶。”简单两字,却充满不容质疑的威严。
“那就牛奶吧……”
又是一出每天上演的戏码,张伯想。
少爷永远只有被丁翼吃得死死的份。不过大家都知道,丁翼这么做都是为了少爷好,少爷身体不好,自然应该少喝些刺激性的饮料。
丁翼这个孩子冷漠又寡言,住进路家这么多年:他对人永远都是淡淡的、疏离的,只有在面对少爷时,他的脸上才会出现喜怒哀乐的表情。
张伯从老爷那里知道丁翼这孩子吃过不少苦,所以对他也多了一份疼惜。
“那少爷和翼少爷要吃些什么?”张伯问。
“我不饿。不过给少爷两颗蛋、培根、土司和沙拉。”
“翼跟我吃的一样,张伯。”路晓阳反击。
丁翼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早餐上来后,他也只是默默地吃著。
路晓阳见状,也吃起早餐来。
而旁边的张伯和佣人却都心知肚明,丁翼之所以愿意吃早餐是因为晓阳的关系,假如他不这么做话,路晓阳一定也会跟著不吃。而路晓阳之所以反对喝牛奶,也是为了让丁翼妥协吃早餐的诡计,这些都是多年来大家观察的心得。
“我吃饱了。翼,走吧。”路晓阳起身。
丁翼点头,跟著起身。
“两位少爷慢走。”
“张伯你别送了。”
“是。”
路氏企业算是台湾商界的一项奇迹,六O年代是台湾处于两岸关系情势紧张,外资并不看好台湾投资环境的年代,因此台湾的经济发展相当缓慢。
当时路氏企业的前任总裁路镇宇,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商人。但是路镇宇洞烛机先,砸下大笔金钱投资,一开始以代工业起步,刚好搭上台湾以廉价劳力优势所产生的经济起飞期,赚了不少钱。
而后,又在适当的时机,投下资金培养高科技人才,转型成为科技公司,才成就、今日路氏企业的根基。
今日的路氏企业在路镇宇的努力下,在亚洲各地皆有据点。路镇宇在五年前宣布退休,这个消息震惊了整个商界,因为路镇宇的独子路晓阳当时才十八岁,根本不可能有能力继承路氏企业,那么到底由谁来接任总裁的位子?
答案在不久后便揭晓了,一个名叫做丁翼的年轻人,只不过他的头衔是代理总裁。
据说丁翼是路镇丰一手栽培的人,为的就是替自己的独子路晓阳铺路,先由丁翼打头阵,在适当的时机就必须退下来由路晓阳接任。说穿了,丁翼不过是一颗用来辅助路晓阳的棋子。
没有人知道丁翼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他的能力表现比起路镇宇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短短四年,他就让路氏企业的触角延伸到西欧及美国。
一年前路晓阳修完大学学位后,即正式接任路氏企业总裁的职位,丁翼则退居幕后,成为总裁特别助理。
曾经有人怀疑路晓阳是否有能力,把路氏企业再推上另一波高峰?事实证明,路氏企业在过去一年的业绩已无人能及。
路晓阳究竟是如何办到的?幕后的最大功臣仍是丁翼。
即便路晓阳的能力是受肯定的,但是就他的年纪和经验而言,在处理事情上仍稍嫌青涩。因此遇到重大决策时,路晓阳一定会听取丁翼的意见才做决定。
每次开高层主管会议时,丁翼这个特别助理也必定随侍在侧,所以大部份人对于丁翼也是恭敬有理,不敢将他当成一般助理看待。
丁翼行事作风强硬,说一是一,绝对没有转圆的余地,脸上永远是一副冻死人的扑克脸。路晓阳则不同,他的脸上永远挂了一抹微笑,给人温暖和煦的感觉。
这两个人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路晓阳斯文有礼,遇到问题也比较有商量的余地;丁翼则冶漠无情,出问题时总是不发一语地盯著向他报告的人。
所以每次有案子出问题的时候,大家一定是等总裁室内的丁特助下在才敢进去,不然就等著被丁特助那锐利到可以杀死人的眼神给吓得腿软。
说也奇怪,这两个个性截然不同的人居然默契出奇得好,只消一个眼神,他们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总裁早!丁特助早!”路氏企业楼下的柜台小姐恭敬有理地说道。
“你们早!辛苦了!”路晓阳投给大家一抹足以迷死人的微笑。
待两人进了电梯,一批麻雀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起两人。
“哇!总裁真是帅呆了,你看到他跟我笑了吗?只要他开口,我一定二话不说贴上去!”柜台小姐甲说道。
“你花痴啊!以你这种姿色,路上捡就有一堆,你还幻想总裁会看上你啊?我劝你还是少作白日梦吧!”柜台小姐乙毫不留情地戳破柜台小姐甲的美梦。
“依我看,还是丁特助比较有魅力,看他那挺拔的身材,还有迷死人的眼神,加上他酷酷的表情,这种男人上哪找啊?”柜台小姐乙一脸沉醉的表情。
“才不呢,丁特助太冶漠,跟他说句话吓都吓死了,还是总裁温柔,总是挂著笑容……”
“人家就是喜欢丁特助那种调调嘛……”
总裁室内。
“今天早上先和大庆的人签约,而后有场业务会议必须由您主持,下午则到新竹的工厂巡视……”丁翼站在路晓阳的办公桌前向他报告今天的行程。
“我知道了,大庆的人几点会到?”
丁翼看表,“大概差不多了,假如他们到的话,我已经先交代林秘书让他们到会议室等了。”
“那合约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总裁。”
“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大致上是没什么问题,就看大庆那边是不是也同意了。”
丁翼桌上的电话响起,丁翼走过去接起,“我知道了。”
“总裁,大庆的人已经在会议室了。”
“我知道了。走吧,翼。”
会议室内。
路晓阳开门走进去,丁翼则跟在他身后,进去时丁翼仍是习惯性地看了一眼空调的温度。
路晓阳朝会议室内的一男一女走过去,“抱歉,让两位久等了。”
男人率先起身,“别这么说,丁总裁。”
“林副理,这位是……”路晓阳向大庆的业务代表询问著他身边的女人是何人,他不记得大庆有这号人物。
不待林副理介绍,他身边的女人就抢先开口道,“我是大庆新上任的业务部经理,大庆的董事长也是我父亲,你叫我PeggV就行了。”未了,她还掏出名片递给路晓阳,眼睛却是目不转睛地盯著路晓阳身后的丁翼瞧。
天,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有魅力的男人。这男人虽不是路氏企业的总裁,但是能跟在路总裁身边的人,一定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浑身散发出霸气,过人的体格,帅气的五官,都深深吸引著她。
最重要的是,从一进来这男人就没正眼瞧过她一眼,这更是她从来没遇见过的。
以前她遇过的男人,不是屈服在她的美貌下,就是在知道她是大庆企业董事长的女儿后,拜倒在她石榴裙下。而这男人却这么忽视她,虽不可饶恕,却也引起她的征服欲,她一定要得到他!
“原来是叶小姐,我们先坐下来谈吧。”路晓阳仍是决定称呼她叶小姐较合适。
一行人坐下后,叶玉婷仍是直盯著丁翼,“路总裁不先跟我介绍这位先生吗?”
路晓阳说道:“他是我的特别助理,他叫丁冀。”
“丁先生,你好。”叶玉婷伸出涂著鲜红色指甲油的纤纤玉手,期待丁翼进一步向她示礼。
丁翼完全没有伸出手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向叶玉婷点头,“叶小姐,你好。”
叶玉婷被丁翼这样的举动给惹怒了,“丁先生,你不跟我握手吗?这样是不是有失礼节?”
“叶小姐,你误会了。今天跟你们大庆洽谈合约的是我们总裁本人,我只是个小助理罢了,你该握手的对象是我们总裁。”
“你……”
“叶小姐,别动怒,我替我的助理向你道歉,他这个人比较拘谨,你别介意。”路晓阳连忙替丁翼解围。
他知道丁翼一向对于这种明目张瞻的女人不假辞色。今天要不是她是大庆的代表,相信他早就头也不回地掉头就走。
“是啊,经理,我看我们还是先谈合约吧。”一旁的林副理也看不下去了。他对于叶玉婷这个女人早就很感冒,老是不看场合的发花痴。要不是董事长平时待他不薄,他哪有可能待在这女人身边当他助手,早就辞职不干了。
林副理之前就和丁翼交手过,知道丁翼这个人严正不阿,对于向他发花痴的女人一向是不留面子的。丁翼谈生意靠的是手腕,不是脸蛋。
当丁翼还是路氏的代理总裁时,他就听说丁翼曾把一个当面对他调情的业务代表给赶出去,还通知那家公司,不把这个业务代表换掉,就永远别想跟路氏来往。
今天因为路氏的总裁是路晓阳,丁翼给他面子,不然依叶玉婷从刚刚一进门就盯著丁翼瞧的那种眼神,这个女人哪有可能还站在这里。
路晓阳向林副理投与一个感激的眼神,他也深知丁翼的脾气,所以对于林副理的出声转移话题,可是感谢在心里。
“既然路总裁都出声了,我还能说什么?不过你们路氏企业职员的礼貌也请路总裁多多费心了,不然,路氏企业的名声恐怕会毁在微不足道的小职员身上。”有人给台阶下,叶玉婷仍是咄咄逼人。
林副理在心中翻了一个大白眼。
丁翼仍是坐在路晓阳身边下说话,看不出他的情绪表现。
双方把合约摊开来后,“不知道大庆对于这份合约有没有任何意见?”路晓阳询问著。
“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林副理开口。
“那好,翼,请律师进来。”
丁翼正要起身,叶玉婷却开口了,“等等。”
“请问叶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叶玉婷惺惺做态地看著合约,一副很懂的样子,“我想这份合约对我们大庆并不公平吧?林副理,你居然还说可以签了?”
“经理,请问有什么问题吗?”林副理不解,这份合约他早在上星期就呈交给她了,一个礼拜以来都没问题,怎么到了签约却说有问题?
“你看这合约,上面写著这次由大庆和路氏全口作销售的无线滑鼠,产品出售后所得到的利润,路氏分得七成,大庆只得三成。”
“没错啊,经理。”
“没错?”叶玉婷提高音量。
“是啊,这是当初谈好的条件。”林副理开始冒冶汗了。
林副理看了路晓阳一眼,希望他别介意在这时候出纰漏,因为他知道路氏每一分钟都在赚钱,他们在这里耽误时间不知道害他损失多少。
路晓阳回了林副理一个微笑安抚他,要他慢慢来。
林副理则完全不敢把头转向丁翼那一边,因为他也知道,丁翼很讨厌浪费他时间的人!
“真不知道你这副理怎么当的?这样的利润分配怎么会是公平的?合约上写著这次产品是由大庆的生产线来负责装配的,我们大庆出财力又出人力,虽然说路氏出了百分之六十的资金,却没有出任何人力,这样比较起来,我们大庆怎么会只得三成的利润呢?”
此话一出,会议室的温度顿时骤降。
路晓阳仍是微笑著。丁翼表面上不动声色,不过他的眼中却充满了嘲弄。坐在叶玉婷一旁的林副理,则是一副不可置信地望著他的上司瞧。
天啊!他就知道,上天一定是嫌他过去二十八年的日子过得太安逸,特地派这个女人来毁灭他的!
“怎么了?我有说错吗?”
“我想,叶小姐您好像对合约有些误解,需要我解释一下吗?”路晓阳仍维持著他一贯有的绅士风度。
“不,我来说就好。”一旁的林副理连忙开口,他可不想要再让大庆的名声更坏下去。
“经理,关于利润分配这部分,我们大庆分得三成是应是合理的。这次路氏企业相大庆合作,由大庆负责生产装配,但是设计、研发和测试都是由路氏负责。再加上路氏企业提供六成的合作资金,在利润分配上大庆获得三成是相当优厚的。”言下之意,就是大庆还占了路氏的便宜。
在场的四个人,除了叶玉婷之外,都知道这样合约对于大庆来说根本就是极其优厚,不用设计、研发和测试,加上只出了少部分资金就能沾上路氏的名气,还能拿到三成利润,这根本就是上天给的大好机会。
要不是因为路氏企业今年的订单已经应接不暇,而无线滑鼠又是新趋势,不得不生产,所以才找上长期以来合作关系良好的大庆企业来共同生产,不然这项产品的肥水,路氏岂可外落他人田?
说完,林副理观察著路晓阳和丁翼的表情,还好,还没事。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叶玉婷试图为自己找回面子。
“这些合约上都记载得清清楚楚,应该是经理您一时眼花才没看清楚的。”
林副理设法给他的上司一个台阶下,他知道他这个上司根本是个门外汉,一个不知道从美国哪所野鸡大学毕业回来的学生,要不是靠她爸爸,她哪有可能坐上这个位置?
林副理心想,他应该要好好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了,不管大庆的董事长再怎么对他好,只要他女儿一日在大庆业务经理的位置上,大庆就有随时关门的危机。
他得好好想想办法,不是向董事长进谏言将他女儿撤换下来,省得他一天到晚帮她擦屁股,就是他得走人另谋出路。不过,先过眼前这一关比较重要。
“你才眼花呢,这些本来就是你该告诉我的!”
“是是是,以后我会尽量注意的。”
“真是不好意思,路总裁、丁特助耽误您们的时间,现在可以签约了吗?”林副理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把大庆的衣食父母给得罪了。
“无妨,林副理。翼,请律师进来。”
双方终于在律师的见证下,把这份早就该签好的合约给解决。
“路总裁,祝我们合作愉快。希望以后有机会还请您多多提拔。”
“别这么客气,林副理。”
“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不用送了,再见。”说完林副理便起身。
“慢走。”
叶玉婷刚才本来想藉机修理丁翼对她的不礼貌,没想到却在自己的部下面前把脸都丢尽了,只好悻悻然地步出会议室。
跟在叶玉婷身后的林副理,在临走之前悄声地对路晓阳和丁翼说,“真是对不起,改天请您们吃饭赔罪。”
路晓阳仍只是微笑,“说过了,别介意。”
“谢谢。”林副理说完,还鞠了躬才离去。
“你在生气。”是直述句而非疑问句。
坐在路晓阳左前方办公桌前的丁翼连头都不抬,“没有。”
“你有。”知丁翼如他,怎会不知道丁翼是不是在生气?
丁翼不辩解,“再过半小时,您必须去主持今天的业务会议。”
“翼……”
“我说了没事。”丁翼依旧迳白忙著自己的事情,也不打算抬头。
路晓阳叹了口气,这样还叫没事?他知道他在生气,也知道是为了刚才叶玉婷的事。
他知道丁翼有自己一套的行事标准,人不犯他、他不犯人,要是有人跨越了他所设定的那条界线,他会毫不留情地攻击对方。
就拿刚才叶玉婷的事情来说,假使丁翼还是代理总裁,叶玉婷早在丁翼进入会议室的一分钟内就被赶出去,怎么可能还让她留在那里撒野?
路晓阳知道丁翼不满他息事宁人的态度,但是他只是觉得,能大事化小的事情何必又扩大事端?
他不是怕叶玉婷,也不在乎与大庆的那纸合约,他只是存粹地想保护丁翼。丁翼现在不再是路氏的最高决策者,虽然在公司内的实质地位没有降低,只是头衔换了,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一个小小的总裁助理又算什么?何必费力气去讨好甚至尊重他?
他也知道过去很多人都曾经受过丁翼的气,明理的人一如往常尊重他,但是一些狗眼看人低的小辈,却趁机冶言冶语地讽刺。就算丁翼不说,他也知道。
丁翼天生就散发出王者的气息,就算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别人还会是会注意到他。但丁翼总是漠然的,他不在乎别人加诸于他身上评价或目光,却会有人主动来招惹他。
他不是不想替丁翼报仇,只是他发现如此一来只是恶性循环罢了,他替丁翼修理他们,他们又趁机报复丁翼,丁翼又因为他的缘故忍下来,然后他又修理那些人……
永无止尽地循环下去。而且在商场上竖树立太多敌人也是不好的。
但他不可能坐视丁翼被欺负,所以他采取圆滑的方式,做丁翼与其他人之间的润滑剂,减少冲突。
这一切都不是丁翼的错,他不要丁翼受到这种不公平的待遇,早在他八岁那年就把丁翼当成自己的家人了,他知道丁翼也是为了自己才留在路家的。
丁翼对他总是那么的好,所以他一定要保护丁翼,不能让丁翼受到伤害,更因为自己……,丁翼知道吗?他知道自己的用心吗?自己不是他想得那样懦弱,只是为了他,自己必须这么做,他知道吗?
路晓阳无语了,他不知道丁翼是否能体会自己的用心,因为他从来不跟自己谈这些事。每次只要事情发生,丁翼总是默不吭声,就算自己想跟他谈,丁翼总是逃避,所以事情总是不了了之。路晓阳觉得好无力,而现在他,又来了……
路晓阳想得出神,连丁翼出声喊他都没发现,“总裁?”
丁翼走到他身前,皱著眉伸出手抚上他的脸,“你不舒服吗?”
路晓阳回过神来,“没有,我在想事情……”
“你的脸色不太好,是空调的温度太低吗?我去调高些。还有,你该吃药了,我顺便去到杯水来……”丁翼的态度虽有些冶淡,是因为刚才的事,但是,他还是那么地温柔……
望著丁翼走出门的背影,路晓阳低喃:“翼,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总是这么温柔,我才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你……”
是的,我爱你。
可是,你知道吗……
丁翼有些失神地在街上开著车,刚才他载路晓阳到新竹的工厂后,他就告知路晓阳他有事必须先回台北,而且他下午要请假。
他们两个都知道,其实他根本就没什么私人的事要办。
丁翼的生活圈很狭隘,除了路家和公司之外,丁翼鲜少有休闲娱乐,就连朋友也寥寥可数。因为他把全部的心思都奉献给路家了,哪有其他的时间交际?
路晓阳没点破他的心思,他乾脆地一口允诺他,因为他知道这时候丁翼需要一些空间。
丁翼穿越过写著台北市三个大字的绿色牌子,他突然有些后悔就这么冲动地跑回来,把晓阳一个人丢在新竹。他相信晓阳有单独处理事情和照顾自己的能力,只是他一向陪在晓阳身边惯了,仍不免担心。
这么冷的天,新竹风大,他有把衣服好好穿上吗?他记得下午四点要再吃一次药吗?他知道今天要跟陈厂长讨论出货的进度必须加快吗?
丁翼很想就这么回转到对面车道开回新竹,他必须盯著晓阳才能放心,可是他不行,他现在无法面对晓阳。
他知道晓阳从早上跟大庆签完约后,看他的眼神代表著什么涵义,晓阳在跟他说抱歉,可是,该死的,这不是晓阳的错,为什么要跟他说抱歉?
他怎么会不知道晓阳的心思,晓阳觉得自己认为他太懦弱了,遇到事情只懂得息事宁人,所以晓阳觉得对不起他。他也知道晓阳保护他的心态,他不想让那些人找他的麻烦,所以晓阳总是扮演著和事佬的角色。
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不过,晓阳误认了一点,他以为自己在气他退让的做法,其实下是,他是在气自己。他气自己老是替晓阳找麻烦,他不在乎那些人冲著他来,对他冶言冶语,甚至侮辱他,这些他都可以忍。他唯一不能忍受的是晓阳为了自己跟那些小人道歉!
他想起路镇宇当初跟他说的话,他待在晓阳身边的目的,是要他替晓阳排除障碍,无论是事业上或是生活上的。他要帮助晓阳,直到晓阳不再需要他的那,一天。
这些年来,丁翼努力上进,求取新知,目的都在于替晓阳铺好他未来的路。他不要晓阳走得跌跌撞撞,他要晓阳一路平稳地走下去,所以他决意要当个开路先锋,一路上替晓阳披荆斩棘,只因晓阳是他唯一重视的人。
在他当代理总裁的那四年里,他不眠不休地工作,无非也是希望将来晓阳接任路氏总裁时可以得心应手。
于是他大刀阔斧地改革人事制度,将一些长久留下来的陋规革除,建立一套公正公平的新制度,更把一些领高薪、不做事的米虫给革职。对于公司营运的效率,他也要求得相当严苛,他不允许在自己手下做事的人有一丝懈怠松散。
下只是对待路氏员工,连和路氏有往来的客户他也不假辞色。该给予的尊重他绝对不会少,但是对于那些只会走后门、没什么能力的客户,他一律剔除:水不往来,更遑论是只会对他放电的草包业务代表。
在他主位的那四年里,路氏业绩蒸蒸日上,他的严厉、冷漠无情是出了名的,在他面前的员工总是战战兢兢,深怕出了什么纰漏,但是他不觉得他这么做稿什么不对,一个公司主管要求他的员工,他看不出有任何不妥。
四年后晓阳接任路氏总裁之后,路氏的确按照计画步上轨道,从此他退居成为总裁特助,在晓阳身边辅助。
丁翼的确有想到当他退下来的这一天开始,以前他得罪的人一定会想办法报复他,尤其是那些仗著自己年资深的公司大老。在他主位期间,这些人不是被他裁撤,就是每天被他盯得死死的。这些心生怨恨的人,虽不敢太嚣张,但还是会找机会修理他。
说真的,他不在乎,为了晓阳,他可以忍。
但为什么还是有一些家伙爱来招惹他?就像今天那个大庆的花痴猛盯著他看,是怎么回事?一辈子没见过男人吗?该死的,要不是因为晓阳,当时他真想把她赶出去。
更该死的是,晓阳居然为了他跟那女人道歉?这怎叫他不火大?晓阳知道他气的是自己而不是他吗?
等待红绿灯的同时,丁翼烦躁地爬梳了下自己的头发,他转头看著人来人往的街道,忽然,丁翼严峻的表情露出了些许的微笑。
一名皮肤白皙、身材削瘦,身穿卡其色休闲裤、白色高领毛衣的男子悠然地走在街上,他的左手抱着二本厚重的书,右手也没闲著,捧著一本敞开的书,秀气的脸蛋上尽是专注的神情。
他正沉浸在自己手上书本的世界中,缓缓地漫步著,跟身边快速穿梭叭人群形成强烈对比,悠闲的态度和美丽脸庞让经过他身边的人,都不自禁地多看他——眼。
男子专注地看著手中的书,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前,面站著一个人,一个不小心,他撞上了前方的人。
“对不起……”男子下先看清楚他撞到的是什么人,就慌张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本,待他检查自己的书完好无缺时,才开心地霹出绝美的笑容。
“还是这么宝贝你的书呵?”丁翼笑了。
“你……丁翼!你怎么会在这里?”男子也笑了,他的笑像是夺人心魂般美丽。
“我开车经过这里,在等红绿灯的同时,看到有一个人心下在焉地在路上走著,为避免他跌倒,我只好下车来拯救他罗。”男子脸红,“我才没心不在焉,我有看路啊……”
“有看路还会撞到我?”丁翼存心糗他。
“那是意外……”
丁翼宠爱地揉乱男子的头发,“下次不要再只顾著跟马克思说话,马克思可不会告诉你路上有什么危险的。”
“我知道,而且我刚刚是在看韦伯的书,不是马克思的……”
丁翼又笑了,再度揉乱男子的头发。
“别这样,我又不是小孩子。别忘了,我才小你半年,我们还一起当过兵……”男子咕哝。
“还说不是小孩子。”丁翼看著他,笑意不减,“你上哪去,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叫车就行了。”
“没关系,反正我下午也没事。”
“这样啊,翼,我要回家,你要不要顺便到我家去坐坐?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丁翼想了想,“好吧。”丁翼顺手将男子手中的书全抽定,“我怕你只顾著看书,个小心走丢了。”
“丁翼!”每次见面老爱糗他。
“你搬家了?”丁翼问着身边的人,他记得他家不是往这里走。
“思……之前住的地方前些日子被火烧了。”
“被火烧了?你没事吧?”丁翼关心地问道。
“没事,那时候我刚好去学校拿些资料,所以逃过一动。”
“知道火是怎么起的吗?”
“警察说是电线走火引起的。”
“电线走火?我记得你一向很细心,怎么会让电线走火?”
“可能是那栋大楼太老旧,线路使用太久的关系吧。”
“沂行,那一切都还好吧?”
“我没事,我只是很心疼那些被烧掉的书。”
“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著你的书?”丁翼摇摇头。
“毕竟它们都跟我有感情了。”江沂行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