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说话,只是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注视着谢天麟。
“好,你要证明什么?我承认我为你神魂颠倒。”谢天麟知道是时候放开自己不知道何时环绕到单飞腰上的胳膊了,但这需要很大的毅力,“那又怎么样?欢迎你有空常来证明。”
“介意我跟他人分享吗?这个美好的小秘密。”单飞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非常、非常地不道德,但也并没有任何后悔的迹象——有他选择的余地吗?他同伴所面临的困境不容他退缩。
“你想怎么样?”谢天麟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漠。
他希望这样的敲诈勒索不是一个无底洞。当然,他确信不会,因为总会有一个代价他负担不起,然后一切都结束。
他掉落地狱。
等等,他现在所在的还不是吗?
“首先,近期我同事们的麻烦……”单飞慢悠悠地道。
“好,但没有其次了。”谢天麟似乎被巨大的痛苦所掳获,他紧锁着眉,“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吗?我需要去躺一下。”
单飞皱了皱眉,“当然。”他松开手,像个真正的绅士一样——跟他之前的行为相比。
他后退了两步,非常惊讶地发现谢天麟的身体顺着墙壁滑下去,就像被抽去了全身的骨头。
“你怎么了?”他脱口而出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他不知道,反正不可能是关切。
谢天麟双手抱着头,他瞥了单飞一眼,目光中满是痛楚、怨怒和根本无法言喻,但却让单飞真真切切感觉得到的,令人心痛的苦涩。
“别装得你会关心一样。”他冷笑着说:“演出结束了。”
单飞瞬间张目结舌,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回敬。
在他正努力收索能用的词句时,季婶已经带着谢天麟的主治医生贺医生一阵风地赶到,后面还跟着几名神色慌张的会诊医生——谢天麟,谢家的公子,怎容有失?这是性命攸关的问题!
没错,关系到几位医生的身家性命!
看到坐倒在地的谢天麟,血色瞬间从医生们的脸上抽离,他们一拥而上,做出了抢救的架势。
“你是谁?你在这里干什么?!”一名医生注意到了碍手碍脚的单飞,“你出去!“他怒斥道。
不是因为喝斥的话,单飞被医生们的紧张神色吓住了。他今天不是来要谢天麟的命的,他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叶利他们不能够再拖下去了,等他们被警队开除,那可就没法挽回了。
但是单飞……是,他曾经诅咒过谢天麟,但是此刻不,如果谢天麟就这么玩完,那叶利他们可真没救了——可能单飞自己也是。
他感到胸口隐隐地有些闷痛,仓皇地后退了几步。
“他怎么了?”他指着似乎已经奄奄一息的谢天麟问道,感到自己的声音在在发颤。
“出去!”医生指着门口喝道。现在他根本没心思理会这么个缠人的东西,
单飞忽然之间有种冲动想要抓着医生的衣领,把警员证塞到他的眼睛里,并且在他耳边大叫大嚷:“一、在这里回答阿SIR的问题;二、回警局喝着咖啡说,二选一!”
他只不过问了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想知道的也是一个很简单的答案——好,还是不好——怎么就这么难?告诉他什么样的答案都不会导致坐牢,这群白痴为什么偏偏不回答?
OK,他不能这样做。
在他还有一份理智的时候,抑制着这种冲动,单飞沉默地向病房门口走去,身体里有一种莫名的急切,想知道谢天麟怎么了!
不是装作在关心,那种毫无道理的焦急是真实存在的。
仍然是不能够相信谢天麟对自己的好感——那强烈的情愫似乎也不是“好感”这样的词可以形容——但是,那种勉强压抑在讥讽和调侃下的震撼仍在。
单飞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自己怎么会让谢天麟产生那种感情——或许自己的形象很受同性恋者的欢迎?走进GAY吧会收到无数爱慕的眼神?他不知道,他没试过,而且确定自己也没兴趣去尝试。
他也能够确定,自己不爱谢天麟——别说爱,连好感极其难以产生——但是不同了,他对谢天麟的感觉跟从前不一样。
这并不是说期待,单飞绝不承认。但是,毕竟谢天麟是那么耀眼的一个人——暂时忘记他的人品和行径——他是那么……光芒四射。单飞自己也不是点没有过相形见绌的感觉。
假如将他们二人摆入同一家商店的橱窗,单飞得懊恼地承认,自己不可能无人问津,但也绝对无法与谢天麟的魅力抗衡——这人会造成为了抢货而厮打起来的混乱场面,而他自己会坐在那里,鄙视地看着疯狂的人群。
被这样一个人……一个同性,同时也是一个高超的对手,疯狂地……迷恋着,这种感觉很奇怪。
或许是一种征服欲的满足吧,单飞觉得自己在尴尬、恶心的同时,有一点在乎谢天麟的目光了——如果那隐藏在冷酷和残忍的目光之后的炽热是真的。
他是真的吗?不,单飞知道自己完全不该相信谢天麟,而且,他也确信自己此刻足够冷静,能够完美地掌控自己。
但他解释不了自己那些浮躁的情绪是源自什么,就像他的理智不肯相信谢天麟的爱慕,但也同样无法解释谢天麟那些下意识的反应和动作。
谢天麟面对他时,面颊上的绯红,激烈的心跳还有兴奋的颤栗,以及神魂颠倒的眼神。
一个人再会演戏,也不可能做到在瞬间把自己的血液引到头顶,逼迫心脏急速收缩,大幅度提高肌肤神经的敏感度,再从心灵深出释放出迷恋的目光。
如果谢天麟困在绝望的单相思中,那么,单飞就是陷落在无解的迷惑里。
他不知道,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你别走!”惊醒了迷乱的单飞是女人的尖叫声,苍老中带着些神经质的尖锐,“是他干的,他打了我家少爷!”
单飞茫然地看着歇斯底里地抓着自己胳膊的女人,不知该如何应对。
“怎么了季婶?!少爷怎么了?!”
门外的保镖们一窝蜂地涌进来,冲在最前面的就是猎犬型的那个青年男子,他用一种极度仇视的目光瞪视了一眼迎面碰到的单飞,但并没有停留,而是推开单飞,疾步来到了病床前。
“阿飞,怎么啦?”卢锦麟随后跟了进来,关切地对单飞低声道。
“都滚出去!”在单飞开口之前,病床前就爆发出了一声咆哮,“我没事,都出去!”
单飞回过头,看到谢天麟半支撑起身子,面色白得近似于死人。他的手用力地按住太阳穴,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
“少爷……”迎上谢天麟愠怒的目光,阿德瑟缩了一下,挥了挥手,带着一屋子人潮水般地退走。
单飞半转过身子,刚张开嘴,谢天麟就已经断然插口道:“请吧,两位警官,一定要我起床送你们出门吗?”
他修长的手指紧抓着床沿,关节微微有点泛白,支撑着身子的胳膊颤抖着,但仍然勉力站起身。
单飞猛地回过头,拉着一脸不悦的卢锦辉迅速地走出门去。
——“怎么回事啊?”沐浴在走廊里那群如狼似虎的打手们深度仇恨的目光中,卢锦辉一边以威胁的眼神回敬,一边悄声问单飞。
“搞定了。”单飞面无表情地道。
“WHAT?”卢锦辉一愣,随即一个惊喜的表情在脸上爆发,“……靠!真的?还不快给阿利和帆船打电话,他们肯定爽死了!”
“好啊,等出了医院。”单飞勉强作出了一个还不及卢锦辉一半兴奋的笑容,没精打采地道。
天知道,他用的是什么齷龊手段。
是对谢天麟,是对这人渣!他这么催眠自己,这是理所应当。
“靠……”卢锦辉依旧是一脸梦幻般地难以置信,完全没注意到单飞的神情。
“真有你的,是怎么搞定的啊?!”他给了单飞一肘子表示赞赏,道:“罪犯克星!”
“……不值一提。”单飞略微尴尬地道。
“WOW……WOW……员警之星的秘密武器?”卢锦辉撇着嘴调侃道。
“龌龊得不想回忆。”单飞叹了口气,道:“我真希望……算了,为了阿利和帆船……”
在这之前,他没什么需要隐瞒他兄弟的,在对付罪犯方面,甚至还有可能开玩笑地炫耀,但这一次完全不同。
卢锦辉体谅地理解了单飞脸上的无奈表情。“对付谢天麟只能采取必要手段。”他自动地把龌龊的方法理解为与法律冲突,“不管怎样,阿利不会失业,帆船不用调走。他们不必为自己没做错的事情而受难,这就好。”
那同伴他们做过的错事呢?还有那些谢天麟没做错的呢?
谢天麟现在还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他只不过是喜欢了一个人。这件事上,他错在哪里?却为什么需要为此惨遭折磨,而且还是来自于他……喜欢的那个人。当然,前提依旧是,如果他的喜欢是真的。
单飞明智地让自己保持沉默。
他绝对不可能为谢天麟说一句好话,绝不能够!
“……所以他气成那个样子?”卢锦辉忽地笑了起来,“我觉得他快死了。这是令人欢欣鼓舞!”
单飞蓦地停住脚步,他怒视着卢锦辉,“有什么好高兴?他死了……阿利他们也得陪葬。”
卢锦辉伸了伸舌头,意识到单飞心情非常不好。“走吧,出去好打电话。”他催促道。
“……你先走,我……皮夹落在那里了。”单飞迟疑了一下,道,然后转身急速地沿着原路返回。
*凡间**凡间**凡间**凡间*
作为一个脑外专家,贺振发很威风,但是作为一个黑社会的主治医生,他觉得自己有点窝囊。
采取哪种治疗方式,他无法全权作主,但却肩负着“保证尽快康复”这样无法完成的使命;更别提有一个面色阴沉的“员警之星”坐在面前,以一种类似于威胁的口吻说“你所说的话涉及到两宗命案,所以希望你能够尽量保证其详实准确”这样的话。
“单警官,不知我能帮你什么忙?”贺振发坐直身体,放下手中的资料问道,用身体语言告诉他自己是一个好市民——不管在为谁做主治。
“谢天麟的状况到底怎么样?”单飞沉声问道,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急切和忧虑,但还是非常不幸地对上了贺振发惊讶的目光。
“我是说,他能够出院,那么,是否可以请他回警局协助调查……有些事情很严重。”他慌忙补充道。
“唔……”医生沉吟了一下,“如果从我个人的意见看,他其实不该出院……我想他的状态并不适合接受警方的询问。他随时都可能虚脱。”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专业性,贺振发从桌上拿起刚刚放下的档案,“从刚刚拿到的报告上……”
“那为什么你们让他出院?!”单飞断然接口道:“随时都可能虚脱?这是什么意思?诊断报告不是说脑震荡吗?我从没听说脑震荡会有这样的症状!”
医生用“少见多怪”的眼神白了单飞一眼,“出院是在谢先生一再坚持下的结果。他的身体状况……比较差,就是大家常说的‘虚’。
“受伤严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自身的恢复机能,比如说,严重焦虑状态下的重度失眠,以及由此导致的胃肠功能紊乱。
“这也是我同意他出院的原因——如果可以在他心情能够平复的环境里静养,同时用药,那么效果也许比现在更好。稍前在病房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说到这里,医生的神情里略约带上了点指责。
“剧烈头痛最终导致虚脱,所以我不赞成他现在就去接受可能会带有强烈刺激的问讯——那会引发脑震荡后遗症,届时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就很难估计了。”
焦虑……失眠……
单飞烦躁地把目光左右游弋了一会儿,“用安眠药不行吗?”他能打包票,出院之后,谢天麟不可能有任何“静养”的机会。
“谢先生的情况不太好说……”贺振发停了一会儿,似乎在措词,“他……应该有长期服用安眠药的历史,或者镇定剂……或者类似于吸毒史之类的经历……正常的药量对他没什么帮助。”
哦……天。
吸毒史。
那不可能。贩毒的自己不吸毒,这谁都知道。因为他们应该更了解那玩意儿的恐怖之处──比警方见到更多吸毒者的悲惨经历。谢擎的儿子是不可能吸毒的。
服用镇定剂?这倒是很有趣的说法,难道他的冷酷和冷漠都是镇定剂的攻劳?单飞想笑,但又不怎么笑得出来,“那么……真的准许他今天出院?”他非常不甘心地问道。
最初出现过的奇怪和猜疑,又重新回到贺医生的眼睛里,这让单飞讪讪地想立刻告辞。
“不,”医生回答说:“除非他想用担架抬出去。我想明后天吧,等情况稳定了之后。”
稳定?稳定的昏迷?单飞在心中不满地说,但理智告诉他,应该说出口的是告辞才对。
于是他这么做了,而贺振发似乎──肯定──等这句话等了很久了。
*凡间**凡间**凡间**凡间*
谢天麟觉得,似乎有人在轻轻地帮他擦拭脸上的冷汗。或许是阿德,他想,只有他才这么小题大做,紧张得不得了。
不过,谢天麟认为自己最好承认,现在身体真的是太虚了。动一动,汗水就像决堤似地从皮肤下面涌出来,这要感谢几天来接连不断的点滴和营养液,他才没有脱水而死。
他抬起手,抓住那只拿着纸巾在他脸颊上小心移动的手掌,“出去,我想一个人睡一会儿,”他侧过头冷冷地说,其实更多的是疲惫,疲惫到眼皮重逾千斤他甚至不能张开眼睛。
那手掌是湿冷的,抓握是如此地柔弱无力,单飞感觉就像是羽毛轻轻地擦过了自己的手背。
他默不作声地抽出手来,坐回到床边的椅子里,静静地打量谢天麟。跟上午青白色的脸色相比,现在在柔和的壁灯下他看起来还不错,只是缺乏血色而已。几缕头发黏在汗湿的额头上,这不符合谢天麟平日过分整洁的作风。
单飞再次伸出手,感受空调里暖风的强度,同时也再次得出结论──这房里的温度,实在达不到让一个人出这么多汗的高度。
这是真的,谢天麟不是在假装虚弱。
诚如医生所言,谢天麟的身体真的非常虚弱,单飞真是奇怪自己上午的时候为什么竟没看出来,还那样逼他——做得很不人道。
他也确实睡得并不好,浅而警醒,就像从未真正地得到过休息一样,眼眶下着隐隐的清黑色。
单飞叹了口气。
还没离开?谢天麟不悦地皱了皱眉,他现在可没力气骂人哪。“阿德,你到底要……”奋力地睁开眼睛,然后,他呆住了。
不同于素日严厉、奸佞或者狠毒的皱眉,这个完完全全只是反应心中不快的小动作看起来笨拙可爱,单飞觉得自己看到了——应该说是偷窥到了——谢天麟的另外一面,那种绝不会在外人面前展露的、有损谢天麟在警方档案中形象的一面。
谢天麟命令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保持冷静!
往下看往下看……哦……他还拿着纸巾……啊……该死的,有没有纸巾的碎屑沾在脸上?
不……这是不可能的……那不是单飞……不,不对……我现在的动作不对……表情也不对……
在凝固了的表情下,混乱的、几乎不着边际的思维如同潮水一样淹没了谢天麟,他只能维持着张大了眼睛看着单飞的动作,只能这样。
“你的那些保镖,似乎只是漂亮的摆设。”
就在谢天麟决定自己应该立马重新睡过去的时候,单飞嗤笑道。
“他们只是用来防员警,不是用来防贼。你怎么进来的?”瞬间谢天麟就找回了自己,应付这样的场面他拿手多了。
他确信自己的手下不会再放单飞进门——如果医生有点智商的话,那就不会允许一个员警来打扰他,这多么显而易见!
谢天麟的目光在病房内扫视了一圈,看到胡乱堆放在窗台上的窗帘,他的一侧嘴角微微一提,“想停职?我很乐意帮你……”
原本极具震撼力的、令员警深度反感的冷笑,在此刻谢天麟憔悴的脸上威力大大地打了个折扣。
“那窗子对我来讲小菜一碟,制服你也是。”单飞坏笑着说,然后,他狠狠地舔了舌头一口——这是在干什么?调情?!
“我来……呃……我的皮夹。”他让自己理直气壮地说。
半夜爬七楼的窗子来拿皮夹,哦,这理由真是……真实合理极了。单飞在心中嘲笑自己道。
“……应该被季婶拿走了。”半响,谢天麟才面无表情地道。
“呃……她什么时候回来?”单飞想起自己潜进房里的时候,曾经多么欣喜地发现那个老女人不在。糟糕的是……现在也是。这似乎绝对违背了之前他“想找回皮夹”的意愿。
“得了,你觉得我还可能留她在……”
“你不会是把她……”单飞大惊失色地道,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连累哪个人!
“……拜托,说话得用大脑而不是屁股!”谢天麟看起来又虚弱了许多,戏谑的无奈铺满漂亮的双眼,“我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把一个人杀了的!更何况是我从小到大……嗯……她的粥煮得很不错,至少还有利用价值。”
单飞听得出来,谢天麟并不想让自己介入他的生活。确实,他们无论如何也……还是敌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凝视了谢天麟半响,深吸了一口气,道:“……为什么?”
谢天麟的面色瞬间就变得铁青,他猛地坐起身,缓了两口气才抬起一只手指向窗口,“自己出去还是我叫人?”他冷冷地问。
乳白色的,或者纯白色的丝绸睡衣被汗水贴在身上,昏黄的壁灯下,单飞能看到谢天麟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呼吸似乎并不顺畅。
“这么激动干什么?”叹了口气,他声音柔和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担心这件事会被我拿来当作攻击你的武器而彻夜失眠,那么从今天起你不必了。”
谢天麟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个细小的冷笑,目光里盛满了讥讽。
上午是谁在这里做了一场交易?他的表情在嘲笑着问。
“你不能否认,这一次是你玩过火了。”单飞恼火地道:“不会再发生了。”
“是啊,至少我应该相信你,直到下一次你认为我‘又玩过火’为止。”谢天麟冷笑着说。
“他们没想搞得这么严重,而且他们也有理由愤怒!两条人命,还有一个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下意识地,单飞为自己的同伴辩护。在这方面,他永远都不能够停止谢天麟所作所为的憎恶,是的,有那么一会儿他几乎忘记了,在看着那张憔悴又精致的睡脸时。
“得了,所有的问题都是你们员警搞出来的。”谢天鳞哼了一声,道:“原本那孩子不用死的,他还未成年,找一个好律师他会没事的!是你们员警的死缠烂打把事情搞得一团糟,逼得他不得不死!”对于缉毒警员的死,他不予置评。
“你!”单飞大为光火,简直愤怒得说不出话来,“可是那员警不是他杀得,他是无辜的!你比谁都清楚!”
居然会有人这么混淆视听、颠倒黑白?!
谢天麟警惕地望着单飞,“你想让我说什么?”他问。单飞不会傻到让他自己认罪吧?
“我不用你说什么!事实就摆在那里!”单飞怒道。
“如果你们能找得到,那才事实!”谢天麟轻蔑地说:“事实就是——既然你们如此无能,那就不要去试图反抗比你们强大得多的势力。臣服,而不是对抗!你们这群白痴不会明白的……是你们的愚蠢杀了他。”
他没救了!
谢天麟完全没救了!
单飞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已经抑制不住在身体里翻涌的怒火。他已经许久——似乎从来都没——被谁气成这副模样过,手指都在发抖。
他们打得很对,他们打得太对了!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这人渣适合每日三省,一天三顿饭一样地教训!
现在,他真的理解了为什么跟这个案子的那段时间,叶利那么疲惫和暴躁,甚至会做出在厕所私刑打人,这种大违他一向正直的行事风格的事情来——他一定被谢天麟气疯了,单飞感觉自己也在暴走的边缘!
“你这个疯子!”从前的厌恶一瞬间全部都跑了回来,单飞用满是憎恶的神情看着谢天麟,“你的精神根本就不正常。”
“就我目前的感情状态来讲,确实不正常。”谢天麟耸了耸肩,疲惫地闭了一下眼睛,靠在床头。
“那么下次指控我之前,希望你敢于挺身出来为我作证——我是个疯子。”他自嘲地道。
单飞心中又是一颤。
他知道谢天麟是个混蛋,但是,当话题涉及到了感情方面时,他又难以抑制自己泛滥的同情。
单纯地从爱的角度来说,没人该为纯粹的喜欢而遭受痛苦——哪怕他是一个没资格谈情说爱的混蛋。
单飞有点恐惧地发现自己会为此心软,会为此做出疯疯癫癫的事情来——虽然他一向都不是特别循规蹈矩,但三更半夜冒着停职的风险爬窗户的事情,他并不是经常做。
“你不要利用我的同情心……”
“是啊,”谢天麟蓦地睁开眼睛,锐利的眼神直刺到单飞的心里,“我不能,因为你可以利用我的感情来命令我做什么,不做什么!”
这简直是对单飞的侮辱!
确实他是做过一件龌龊的交易,但那是情非得已!
“你别以为我想要你恶心的感情!”他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那样地跳起来,但却根本没意识到他的同情心对谢天麟而言又代表着什么。
“我更不想要你那该死的同情!”谢天麟迅速反击道,嘴唇发白,“把它给我收起来!做你想做的,即便我有麻烦,那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有一点关系,我不需要你为我负责!”
今晚的来访绝对是个错误!单飞为此深深地后悔。
“好!我收起我的同情,你也收起你泛滥变态的感情,从今往后互不相扰!”他开始奇怪谢天麟有什么值得自己同情的──他有什么资格获得他的同情?!
“你现在给我滚出去!”谢天麟急促地喘息着,压低声音咆哮道。
“乐意之至!”单飞怒气冲冲地往门口走去。
“从窗户滚!”一个枕头从背后砸过来,“你这蠢货!”
“该死的!”单飞抓住枕头,扔回到床上。
“你去死吧!”他的头顶几乎能看到黑烟,拉开窗子时,忽然又回过头,“叶利他们……”
“已经办妥了。”冷风让谢天麟瑟缩了一下,他单薄的丝质睡衣早就被虚汗打透,凌晨的寒气瞬间就入侵到了他的骨头里。
“效率还挺高。”单飞低声嘀咕道,多少感觉到些安心,他抬腿跨上窗台。
“这世界上,只有警察局的效率低得那么可怕!”谢天麟抓起被子裹在身上。
“相比你往死路上奔的速度,的确甘拜下风!”单飞瞥了在寒风中颤栗的谢天麟一眼,迅速地拉上了窗子。
谢天麟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