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乖乖按照花橙藜拟定的计划表,按时吃药,每天做不同的活动,身体果真渐渐有起色,也不再动不动喊哪里疼。
“小六子,你匆匆忙忙要上哪儿去?”另一样令他意想不到的收获是他跟小六子结为好友,闲来无事都会找他作伴。
“我要去邻村搜证。”小六子回道。
“搜什么证?”又不是在办案。
“是这样的,最近邻村有个叫张大吉的男人,时常上门看诊,每次要他付钱就哭穷欠债,我正要去邻村打听他是不是真的穷到付不出药钱来。”小六子说着说着就要动身去邻村,蒲砚卿反正也没事,干脆自告奋勇。
“我和你一起去!”他也想到别的地方看看。
“你跟我去?”小六子怀疑地打量他,心想他是不是发烧了,竟然要求跟他一道去邻村。
“怎么样,不行吗?”看他一副不乐间的模样,该不会是嫌弃他吧!
“带你去是没有问题,不过要走路哦!你的腿受得了吗?”不要走到一半喊脚痛,他可没办法背着他走到邻村。
“我的脚好多了,不信你问橙藜。”她不晓得给他吃了什么仙丹妙药,困扰他多年的脚痛,竟然就这么好了,连他自己都很难相信。
“我有没有听错?”小六子吹口哨。“你叫她橙藜,不再叫那个女人?”
“你找死!”竟敢取笑他。“时间已经很晚了,到底走不走?”
“走。”小六子哈哈大笑,不认为他有能力杀死自己。“你比刚来的时候开朗许多,我看了都替你开心。”
“呃,是这个样子吗?”蒲砚卿用手搔搔头,感谢小六子的好意,小六子虽然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比自己的亲人还要照顾他。
“这一切都是橙藜姐的功劳。”她不晓得跟他说什么话,让他卸下心防,并且积极向上,听说还跟书肆的店家打了一套四书五经,打算奋发图强,准备好好读书。
“没的事儿,你也有功劳……还有小七子。”虽然和小七子有过一些龃龉,但他不得不承认小七子将他照顾得很好,他的健康状况才能这么快得到改善。
“小七子比我优秀得多了。”小六子很以他这个相差不到一岁的弟弟为荣。“橙藜姐也说他将来大有可为,打算把一身的绝学都传给他呢!”他将来一定能成为优秀的大夫。
“你呢?”为自己的弟弟高兴是很好啦,可也得管管自己。“她把一身功夫都传给小七子,你做什么?”
“帮忙做杂事啊!”小六子笑嘻嘻,一点儿都不以为忤。“谁有天分,谁就多学一点儿,我不会在意的啦!”
小六子天生乐观又爱帮助人,也是他最吸引蒲砚卿的地方,他似乎永远都不会沮丧。
“你有肚量真大。”他周遭都是一些清于算计的人,搞得他也变得小鼻子小眼睛,做什么事都锱铢必较。
“说到肚量,商人比得上橙藜姐,她是我见过最为别人着想的人。”小六子对花橙藜可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虽说医者父母心,但没有几个大夫能够真正做到,她却奉行不悖,真正做到医人医心。
“确实如此。”就连他的无理取闹也能忍受,并且很有耐心地帮他打开心结。
“不过你不要看橙藜姐好像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关系的样子,她可也有精明的一面。”比橙蒨姐能干多了。
“这话怎么说?”他怎么看她都像个仙子。
“就拿等一下咱们要去调查的事来说啊,就是橙藜姐发觉这个张大吉不对劲,不像是付不出钱的样子,怀疑他故意赊帐不付钱,才要我偷偷去邻村调查。”
蒲砚卿到回春堂也有一段时间了,多少看得出回春堂时常做些赔本的生意,免费帮穷人看病。怪和是医馆的药材仿佛永远用不完似的随时都有存货,一般医馆要是这样的耗法,仓库早该空了。
“我还以为她一直都是免费替穷人治病。”事实显然不是如此。
“她是啊!”小六子回道。“花家三姐妹在这方面都采取同样的做法,不同的是橙藜姐聪明多了,一旦她发现可疑的病人,会先不动场色替对方看诊,然后要我或是小七子暗中调查对方是不是真穷,下次再决定要不要替对方治病。对方若是再要耍赖,她就会不客气当众掀他的底,所以医馆就能转亏为盈,到时候橙藜姐也会轻松许多。”
所以说,回春堂交给橙藜姐经营是对的,她的脑筋不像橙蒨那么死板、比较懂得变通。
“看来想追上她真的很困难。”蒲砚卿喃喃自语,总觉得距离花橙藜好遥远,越是知道更多有关她的事,越能感受到难度。
“你干嘛追上她?”不懂。“身为男人,就应该保护她,只是想追上橙藜姐,太没志气。”
他看得出来蒲砚卿喜欢花橙藜,这不稀奇,人人都喜欢花橙藜,至于追得上追不上,就要看个人本事。
“是呀!我也想保护她,但是……”说到这个蒲砚卿就泄气,像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唯一上手的只有写文章,难不成要写情诗给她?
“她不需要男人保护,因为她太坚强了。”小六子点点头,能够理解他的痛苦。花橙藜外表看似柔弱,其实内心比谁都还要刚硬,一般男人根本比不上她。
“这也是个问题。”情路多舛,他的苦恼没完没了。
“安啦!般到桥头自然直。”小六子是天生的乐天派,任何事情都说没关系。
“想当初季玄棠大哥也是苦恼不知道怎么追橙蒨姐,最后还不是让他追上了。”至少他还可以用病弱的身体得到橙藜姐的注意力,先天条件就比季大哥强,有什么好紧张的?
“季玄棠?”这是他第二次听见他的大名,但是头一次听见跟花家的大姐有关系。
“他是橙藜姐的姐夫啊,橙藜姐没跟你说吗?”
“没有,她什么都没说。”他一点都不知道鼎鼎大名的季玄棠是她姐夫,保密功夫做到家,一丝口风都不露。
“还有橙蕾姐也嫁给周继伦,你晓得这个人吗?”他没去过京城,但听说京城很大,蒲砚卿有可能没听过周继伦。
“他也是赫赫有名,只是出名的原因……有些奇怪。”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就是房事行嘛!”小六子用力拍他的背,一边哈哈大笑。“想当初他把罗新镇闹得天翻地覆,差点弄到官俯都要出面关切,整件事太好笑了,现在回想起来还忍不住想笑,哈哈哈……”
说到最后,小六子索性放声大笑,他都不知道他在乐什么。
“原本镇上的人是在指这件事。”蒲砚卿豁然开朗。
“哪一件事?”小六子用手揉眼角,都笑出泪来了。
“镇一有的人说花家姐妹跟京城的人特别有缘。”花家老大和老三都嫁给京城人氏。
“这倒是没错。”小六子点头。“所以你也要加把劲儿,千万别输给他们了。”如果连周继伦那匹种马都能追得上橙蕾姐,他当然也可以。
蒲砚卿闻言不自在地扭动脖子,不认为自己能够和花家两位女婿相比,周继伦再不济,还是周氏的当家,周氏虽然不若季氏的规模,在京城却也叫得出名号,反观他自己,不过是一个六品官的么儿,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压着,要怎么跟人家比?
“好了好了,别再想了,咱们快赶路吧!”看穿蒲砚卿的心事,小六子决定换个话题,不教蒲砚卿为难。
“嗯,咱们快赶路。”唯今之计,只有努力向上求取功名,才能和两位花家女婿一较长短。
邻村离罗新镇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他们足足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达邻村。
蒲砚卿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当探子,小六子倒是驾轻就熟。
他们一进入村庄,小六子就先跟农家要水喝,假装闲聊借机向农家认不认识张大吉这个人,家里的经济状况如何?
哪知不探听还好,一探听之下才知道张大吉乃村里的有钱人,只是为人非常小气又喜欢占便宜,根本不是什么穷苦人家。
蒲砚卿和小六子互看一眼,跟农空道了声谢,留一几个铜板当做喝水钱,随即赶回罗新镇。
“橙藜姐真厉害,马上就察觉到不对劲。”要是换做橙蒨姐一定不疑有他,照样免费看病。
“很难察觉吗?”蒲砚卿好奇地问小六子。
“因为那个张大吉,每次都穿得破破烂烂,脸弄得脏兮兮才来,我和小七子都以为他真的是穷人。”没想到是个有钱人。
“就跟官场的道理一样。”有钱还不能嚣张,必须假装谦卑避免麻烦,所以他才被家人送到罗新镇。
“怎么,官场也时兴这种骗人的手段?”小六子不解。
“有时候。”蒲砚卿苦笑,怀疑自己有没有办法当官,以他的个性,可能永远无法适应官场文化。
“橙藜姐常说,身处于什么样的环境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心态,只要心态对了,什么事都对了。你说,橙藜姐是不是很有智慧?”小六子不是很懂花橙藜说的话,她说的有些话对他来说太深澳,不容易理解,但他觉得她聪明和程度不输给季玄棠。
“她真的很有智慧。”蒲砚卿点点头,他烦恼了一辈子的事,她只用一句话化解,谁能比她更聪明?
“所以你更需要努力。”这么聪明贤慧又漂亮的女人,可不是天天碰得到,老天既然安排他们相遇,他当然要好好把握,别错失机会。
“你真的认为……我能够做得到吗?”蒲砚卿一点都没有把握。
“烈女怕缠郎,放大胆去追求橙藜姐就对了。”否则光是自己偷偷躲在棉被里想,橙藜姐一辈子也不会是他的。
受到小六子的鼓励,蒲砚卿也开始觉得自己和花橙藜有可能,只是苦于不晓得怎么开始。
日子在无尽的烦恼中度过,这天,张大吉又上门求诊,一样把脸抹得脏兮兮,一样衣服穿得破破烂烂,但对早已经摸清他底细的花橙藜来说,激不起她半点同情心。
“张大叔,请回吧!小女子今日不看诊。”花橙藜淡淡地下逐客令,张大吉没想到她会如此对他,前几次她都很亲切。
“可是……医馆里头明明全都是病人。”有的在敷药,有的在抓药,热闹得很。
“对不起,小女子说错了,应该是不看张大叔的诊。”她淡淡的纠正方才的话,却引起张大吉更大的怒气。
“为什么不看我的诊?”岂有此理。
“除非张大叔肯付钱。”如果愿意掏银子的话自然另当别论。
“我……”可恶,怎么会这样?“花姑娘,你明明知道老朽没有钱……”
“所以我才不看张大叔的诊。”花橙藜的口气极其冷淡。“张大叔身为玉河村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却总喜欢看免费的诊,拿免费的药,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花姑娘这话从何说起,老朽怎么可能是有钱人?”张大吉死不认帐。
“您不承认也没关系。”她心意已决。“我都派人到您的村子把事情探听清楚了,证实您确实是有钱人,所以除非您付钱,否则我拒绝为您看诊。”别把她当傻瓜。
“你这是什么态度?”张大吉恼羞成怒。“不过是个略懂医术的女人,也敢用这种口气跟老子说话?”
老朽变老子,看来她还真没有看错人。
“小六子,小七子,送客。”别看花橙藜平日娇弱,却也有强硬的一面,此时就是她强硬的时候。
“是橙藜姐。”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了,当场就把张大吉给架到回春堂外面,气坏了张大吉。
“臭娘儿们,你竟然敢让老子当众下不了台,你给我等着,老子一定会让你好看!”张大吉又叫又吼,花橙藜压根儿不管他,照样看她的诊。
“又来一个装穷的……”
“幸亏花二小姐精明,不然又要给骗去……”
在场的病患议论纷纷,多少习惯这类场面,只因为回春堂的名声太响亮,总有许多人想敲竹杠,看免费的诊、拿免费的药。
“下一位。”
只不过想骗花二小姐可不容易,过去她不管事,全由花大小姐作主,如今由她接手回春堂,作风明显与花大小姐不同,一样免费帮穷人看病,但想装穷要没以前那么简单,好多以前装穷的病人,都被她一一揪出狐狸尾巴,当众闹了笑话。
因为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所以花橙藜并没有太注意,谁也没想到张大吉过几天真的带了一大票人来寻仇。
“臭娘儿们,今天老子没拆了你的招牌,名字就倒过来写!”张大吉什么都小气,花钱请打手倒毫不手软,一口气就带了五名大汉前来踢馆。
“发生了什么事?”蒲砚卿原本在房间发愤读书,听见正厅吵吵闹闹,不免放下书本出来一探究竟,却瞧见一个老头带着五名大汉,一脸凶神恶煞。
“那个张大吉带人来闹事。”小六子和小七子也很紧张,虽说他们人高马大,但毕竟没练过武功,真要打起架来,怕不是对手。
蒲砚卿看这场面,不免也为花橙藜紧张,她倒一脸镇定。
她考虑吹竹哨呼叫亲卫队,只要哨声一响,全镇不分男女都会放下手边的工作赶过来,就连官府了会出动。只是这么大的阵仗,往后人情不好还,她能不用则不用,避免造成大家的麻烦。
“你们还愣在那边干什么?给我动手!”
张大吉带来的五名大汉,不晓得是被花橙藜的美貌吓到了,还是无法对一个娇弱的弱女子下毒手,就一直愣在原地半天不动。
蒲砚卿见状好想帮忙,但他身体虚弱又不懂武功,根本帮不上忙。这个时候,他好痛恨自己无能,难怪人家会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他就是那无用的书生。
“给我打!”张大吉推了带头的大汉一把,大汉一副突然间清醒的模样,一脸抱歉地看着花橙藜。
要他们打女人办不到,顶多只能拆招牌,然而回春堂的招牌对花家三姐妹而言是最神圣的宝物,她们可以为了这块传承了五代的招牌牺牲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