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爱玲正是拥有这份特权的幸福女人。
彭言飞带她参加朋友的聚会,让所有认识他的人跌破眼镜,没有人相信,集傲气、贵气于一身,如王一般睥睨天下、对女人不屑一顾的彭言飞,居然交女朋友了,而且还是大他五岁的「姊姊」。
他的自信是属于「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型的,无论穿着打扮,无论品味嗜好,无论身边的朋友还是女人,凡是他自己要的,自己主动亲近的,在他眼中就是只有一个「赞」字形容。
他可以将路边摊的衣服穿出时尚品味;可以戴一支怪异的手表,赞到别人忍不住想出高价请他割爱;可以将一事无成的朋友,夸到让对方顿时感到世界充满希望,终有一日将登上街冕者宝座:可以把一杯对他口味未必真的好暍的饮料,形容到今生不喝,枉活一遭。反之,他讨厌的人事物也就只用一个字形容——「烂」。
他任性、霸气、专横,却是一个最令人信赖并且信服的伙伴,所以,当他将隋爱玲介缙给朋友,没人在意他们年龄的差距,彭言飞喜欢的女人,就是「证」,甚至由于他们俩实在太甜蜜了,朋友们还纷纷想找个年纪大一点的女朋友,比较玩得开,而且更具成熟女性的魅力。
隋爱玲总算见识到了,这个男人在公司以外的世界是如何的横行霸道,只能说,大家都宠他,把他宠得像王一样。
不过,她却是他唯一的「女王」,光是这点至高无上的特别待遇,就足以让她骄傲到尾巴翘起来。半年前,她根本无从想象她的生活可以如此丰富,如此精彩,就连心情也无时无刻处在一种HIGH咖的状态中。不只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岁,因为他,她尝到被溺爱的幸福。
时序早已进入秋季但温度还是高得吓人,彭言飞和隋爱玲刚从泳池回来,洗完澡,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好久没吃红豆布丁牛奶冰了,好想吃喔……」她躺在彭言飞的大腿上,看着电视上介绍美食的节目,今天播出的是消暑的绝妙冰品。
「不行……」他伸出大掌盖住她乞求的目光,将频道转到别台。
她拉下他的手,继续用闪闪目光照他。「那种传统布丁,软绵绵的,还有滚到熟透的红豆,再加上香香浓浓的炼乳……我小时候最爱吃了。」
「不行……你「那个」来的时候不是都很不舒服?我查过资料了,女人还是少吃冰。」
「可是我现在好想吃……」她伸出食指,在他白皙性感的大腿上画圈圈,一副没达到目的就要死缠着的坚决。「而且,你都会帮我按摩,现在没那么痛了。」
「那万一下次又痛怎么办?」眼见他就要心软。
「就吃一次,如果现在可以吃到红豆布丁牛奶冰,我就今生无憾了……」
「什么今生无憾,这么夸张?」他疼爱地捏捏她皱起的鼻子,真的拿她没办法。
她也就只会在他面前像个孩子般耍无赖,而他偏又好爱她撒娇的小女人模样,这是他才看得到的娇柔。
「你知道的啊……小时候我们家很穷,我妈妈工作又那么辛苦,我想买什么都不敢讲……」
「只是一碗冰,不用搬出那么悲惨的童年来让我内疚吧?」她真是很懂他的弱点在哪里,就是舍不得她吃苦,舍不得她不开心。
「对啊……只是一碗冰,一个好小好小的心愿……」她见计谋快成功了,再用软软的鼻音做最后攻击。
「好啦!我去买,你在家等我。」他落败了。「就吃这么一次,今年都不能再吃了。」
「好。」她爽快答应,反正下次有下次的招。「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外面那么热,待会儿回来你又气说被晒黑了。」他将她按回座位。「我骑机车去,很快就回来。」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去,人家舍不得离开你一秒钟。」她像只无尾熊跳到他背上,好会甜言蜜语,好会教他死心场地为她卖命。
「那去把防晒的外套穿着。」
「你背我去拿。」她双手紧扣着他的肩,双脚环在他腰上。
「愈来愈懒……」他念着,还是乖乖背她到房间。
「为什么啊?」她伏在他背后天真地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这么爱你?」她说着,在他脸颊上偷一个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小她五岁的年轻男人交往的关系,她感觉自己也像回到才情窦初开的少女时期,好多爱,好热情。
「因为我也很爱你啊,这叫礼尚往来。」他笑着回说。
「那你送的礼比较多,还是我送的礼比较多?」
「不管你送我多少,我会加倍再回送给你。」
「嘻……」这样她就开心了,从他背上跳下来拿外套。
她喜欢问他一堆傻问题,很幼稚、很不符年龄的风花雪月,她知道下管她再怎么无厘头、再怎么幼稚,他还是一样爱她,会耐心地回答她。
「上来吧!」她套上外套后,他已经微蹲下来,准备再背她到大门。
「不……」她摇头。「换我背你,礼尚往来嘛!」
「你背我?那还不压成两团肉饼?」
「不会、不会,来吧!」她将他的手抓往自己背上。
他只好让她「假背」,过过干瘾。
她比他还爱玩,鬼点子很多,他倒愈来愈像个唠叨的欧吉桑,总要提防着她又顽皮,又哪里撞伤,又玩得太疯,腰酸背痛。
不过,这姿势倒是很适合「偷袭」。
「喂、喂……犯规喔!我刚刚又没有吃你豆腐。」她打掉他在胸前作怪的手。
「那是你自愿放弃免费提供的服务。」
「厚……那我要补回来!」她转身就要往他结实的胸肌抓去。
「不行、不行,已经超过兑换期限。」他拚命躲。
「不对啊……」她追到一半突然停下来。
「什么不对?」
「为什么我背你会压成两团肉饼?」她思考中。
「是两块肉饼没错啊。」他笑她脑筋转不过来。
「我哪里肉了?你不能拿你的身材跟我比,你以前是模特儿。」
「要我指给你看吗?」
「好啊!哪里肉、哪里肉?」她挺起腰和小腹,明明就秾纤合度。
「这里……」他的咸猪手往她胸前一罩。「两团肉饼。」
「厚——」她尖叫,朝他打去。
「说你那里肉还不高兴……」他只好又继续跑给她追。
这两个人在家全是这种无聊加幼稚的行径,就连出门前也非得嬉戏追逐一番,乐此不疲。
不管是隋爱玲向人爆料彭言飞的搞笑,还是彭言飞向人爆料隋爱玲的幼稚,都没人相信。他们只在对方面前才会露出最单纯、最不设防、最真实的一面。
以前她看电影、看偶像剧、看小说,看别人的爱情,萤幕中的甜蜜爱情经常会令她突然感觉寂寞,低头暗叹自身的寂寥,但是,现在不同了。
因为有他,她的世界不再是羡慕别人的女配角角色,是他让她成了唯一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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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飞……马雅姊姊求你了,就露个脸嘛,又不是露屁屁,我们业务部这个月的业绩就全靠你了。」
彭言飞以前的模特儿经纪公司打电话给他,千拜托、万拜托,请他务必出席一场时尚派对。
这间钻表公司的平面广告过去一直是由他担任模特儿,而公司老板的女儿还是他的忠实粉丝,这次推出限量纪念钻表,原本还是想找他拍广告,但是他已经离开模特儿界近一年了,不想再出现在镁光灯前,于是拒绝这个工作。
他喜欢现在这样平实的生活,靠自己的能力工作,凭脑力赚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被粉丝骚扰,不被记者打扰。
偏偏,这间厂商又是「宙斯」力争的新客户。
业务部所有同仁在马雅的带领下,纷纷对着彭言飞双手合十,泪光闪闪地乞求。
他们的宗旨是——只要能达成业绩,管他卖笑卖脸、践踏尊严、人格扫地。
在公司里很酷、超有原则的彭言飞沈着一张脸,对这群几乎要拖来老父、老母、年幼儿女下跪陈情的同事实在无法硬起心肠。
「你们不要逼他啦……」隋爱玲努力想拯救陷入两难的彭言飞。
「那我可以逼你吗?」马雅知道他们两人现在甜蜜得如胶似漆,无从让他松口,只好绑架他最心爱的女人当人质。「爱玲、爱玲、爱玲……」
马雅往隋爱玲身上猛蹭,恶心地嗲声嗲气叫她的名字。她们俩认识多年,当初与范柏青三人在广告公司就是铁三角,四年前范柏青和柳云云创立了「宙斯公关公司」,马雅和隋爱玲也一起跟过来,感情一直很好。
「不然我去参加好了,这样有没有帮到你?」隋爱玲搞笑地说。
「完全没有。」马雅直接吐槽。「你去参加还不如我到客户那里,直接抱董事长大腿来得快点。」
「那好,我们一人抱一腿,这样他就走不了。」隋爱玲颇赞成这个IDEA。
「而且还会上报纸社会版头条——两名美女为拯救公司业绩,不惜抱客户大腿被拖行数公尺——不仅为公司打知名度,我们也红了!」马雅接下去说。
「简直是太天才了,我们两个。」隋爱玲鼓掌起来。
「噗……」原本一脸严肃的彭言飞,听她们的爆笑对话实在忍不住,噗哧一笑。「够了——少在那里唱双簧、演苦肉计,我去就是。」
他知道隋爱玲不忍心拒绝马雅又不愿意勉强他,苦撑着搞笑让气氛轻松,算是为了她,他就勉为其难地小小露个脸好了。
「哗——」彭言飞终于点头,公司全体员工为他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精神起立鼓掌。
隋爱玲苦笑地看他一眼,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如此坚持不再踏进那个圈子,但是,她尊重他的个人意志,更欣赏他可以随时抛下闪亮亮的光环,回到平实生活。
有原则的男人,才是能让女人依靠的男人。
不过,隋爱玲此刻的不明白,在过了一星期后,就「恍然大悟」了。
彭言飞低调参加完时尚派对隔天,「宙斯」公司门口就出现一群探头采脑的陌生女子。
「门口那些女人是干什么的啊?」马雅手捧着热咖啡,问隋爱玲。
上班时间,同事陆续进到公司,每个人都对这奇怪现象感到纳闷,每个人进来都要问一次隋爱玲,因为听见那些女人口中吱吱喳喳讨论着彭言飞的名字。
「嘘……」隋爱玲比了比噤声的手势,再用下巴指向彭言飞。「没看他一脸大便?!」
「真的是言飞的粉丝啊?」
这些人办过许多活动,活动里不乏当红明星参与表演,对疯狂粉丝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头一次遇到公司里的同事也有粉丝,感觉很新鲜。
第二天,公司门口聚集了更多人,然后,彭言飞的脸就更阴霾了。
原来,这是彭言飞粉丝后援会的人,在他沈寂了一年之后,好不容易得到他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粉丝们请假的请假,抛家弃子的抛家弃子,纷纷相约在这里见见他们朝思慕想的偶像。
当彭言飞从停车场走进公司时,门口发出的尖叫声会让人以为发生命案。
粉丝们簇拥而上,送礼物、要签名、猛拍照,彭言飞沈着脸不发一语,直直走到他的座位。
他心情很差,脸很臭,这就是他不想再参加任何公开活动的原因。
「言飞,她们站在大太阳下几个小时了,好可怜……」范柏青怜香惜玉,心疼地说。「你要不要去跟她们说几句话,签签名,让她们满足一下,也好解散了。」
马雅、范柏青都轮流和那群粉丝沟通过了,可是没有人愿意离开。「宙斯」仿佛变成动物园,而里面的员工就是无奈被围观的动物。
彭言飞还是不说话,因为他知道只要一踏出去,明天就会出现更可怕的人群。他不是明星,也不想当明星,更不想去应付那些只看见他外表就疯狂追逐他的莫名其妙的女人。
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回应,时间久了她们自然会散去。
「我去!」隋爱玲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
彭言飞纳闷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要去哪里。
只见隋爱玲架势十足地走向门口,手插成茶壶状,大吼——
「你们在这里会影响公司其他人的工作情绪,等等我就去把彭言飞给炒鱿鱼,你们明天也不用来了。」
「不要——」粉丝们紧张地哀求。「不要炒他鱿鱼。」
「不要也不行,其他同事都在抱怨了。」她假装一脸为难。
「拜托你不要,不然你帮我们把礼物交给他,我们以后不会再来。」
「真的不会再来?」
「真的、真的……以后请你帮我们好好照顾他。」
多么死忠、多么傻气的粉丝,这令晃点她们的隋爱玲一阵内疚。没办法,是因为她彭言飞才答应接那个活动的,这烂摊子,她得帮他收拾。
于是,她就抱着、背着、拎着一堆礼物,沮丧地回到办公室。
所有人为她的英勇行为用力鼓掌。「好凶,正牌女朋友出马,果然气势就是不同。」
「谢谢。」彭言飞朝她眨眨眼。
她淡淡地摇头,将礼物塞进他手里后就回到自己的座位。
「你怎么了?」彭言飞见她情绪陡然低落,担心地问。
「没什么……」她似乎不想说话,低头开始工作。
直到今天,她才真正感受到这个男人可怕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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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周末,彭言飞会在隋爱玲的住处过夜,延续不想结束的约会时光,享受两人独处的甜蜜。
睡前,他们喜欢随意地聊聊天,聊电影、聊音乐、聊书、聊最近公司举办的活动,尽管每天相处那么长的时间,他们还是有聊不完的话。
隋爱玲枕着彭言飞的手臂,舒适地缩在他怀里,仰着脸描着他好有型的下颚,不自觉地叹息。
「心情不好吗?怎么这几天一直叹气。」彭言飞问过隋爱玲几次,可是她总是紧抿着嘴,什么都不说。
「唉……」她摇头,又叹了一口好大的气。
「我会被你逼疯,到底怎么了,告诉我。」他搂紧她,猛亲,甜蜜的严刑拷打,想逼她说出心事。
他的口水沾满了她的脸,她躲也躲不掉。
「说嘛、说嘛!遇上什么难题,我帮你处理。」她每叹口气,他的胸口就像挨了一记闷棍,累积了几天,都快瘀青吐血了。
她微张开口,他悬着一颗心,等了半天,结果还是叹息。
「原来你真的很红耶……那么多女人爱你,对你这么好。」她幽幽地说。
「呵……」原来还在想那件事。「可是我只爱你,只对你好。」
「我觉得她们比我还爱你。」
「她们根本不认识我,那种爱是疯狂,是盲目的。」
「就是那种只付出,不奢求回报的爱,才伟大。」
「吃醋啦?」他以为她吃醋了,反倒很高兴。
「才不是……」望着他令人心窒的俊容,突然觉得好爱好爱一个人,爱到不知还能如何给更多的爱,莫名地感到悲伤。
太幸福也会教人无所适从,也会变得提心吊胆。
她真没出息,真不是好命惯的人,生活一下子变得太美好梦幻,她居然很心虚,仿佛这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情节,其实,她是看偶像剧看到打瞌睡,作梦了。
「担心的话就早点把我订下来啊!」他轻抚她的脸,看见她眼中的不安。
「在你身上签上我的名字吗?」她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想不想见见我爸妈?」这件事他母亲已经提过几次,他担心给她压力,迟迟没有告诉她,不过,见过家长,对两人的关系应该也算是一种更明确的认定。
「欸?」她慌张地从床上爬起来。「为什么?这么突然……」
她这句话问得好像她又没犯校规,为什么要去找教官。
「你是我女朋友,介绍给我父母认识有什么不对?而且,他们早知道我交女朋友了。」
「不行、不行……我还没有心理准备。」
「丑媳妇怕见公婆?」他笑她果然很紧张。
「什么啦……」她睇他一眼,根本不是这个问题。
他介绍她给朋友认识,愿意正式介绍她给家人认识应该是为了给她更多安全感,可是……
此刻,隋爱玲耳边彷佛又响起那些参加完母亲丧礼,亲戚们的低声交谈——
「可怜呐……无父母缘……」
「当初就叫她改嫁,也不用辛苦带着一个孩子,把自己都弄垮了……」
「丧礼办得这么草率……要是懂得礼数,多请教些人,我们也会教教她……」
「我们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过来招呼一下……」
母亲庞大的家族亲戚前来上香,那些她叫都叫不出称谓的长辈,那些对她们孤儿寡母干涉多于关怀的长辈,她从来都不亲。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觉得自己很没有长辈缘,父亲过世,母亲就带着她回到娘家,从她很小时候的记忆里,她就不喜欢家里来往的长辈,觉得他们都欺负妈妈,害妈妈半夜对着爸爸的照片流眼泪。
她凶巴巴的强悍个性就是从那个时候养成的吧,觉得她要代替爸爸照顾妈妈,当然那些长辈也讨厌她这个不会看人脸色,嘴巴又不甜的小孩。
所以,她听见彭言飞要带她见他父母,第一个涌上的感觉就是恐惧。
她害怕他们不喜欢她,害怕两人的关系生变,她很满足现在的生活,害怕任何可能危及目前感情的风险……
她有种莫名的预感,总觉得和他父母见面之后会影响他们的关系。她很鸵鸟,不想再面对分离。
「我不是火星小孩,我爸妈也是地球人,你可以用国语跟他们交谈。」见她脸上失去了笑容,他试图让她轻松点。
「可不可以不要?」她忧心着,扑到他身上撒娇。
「如果你不想……那就不要,没关系的。」
「那我不要。」她从他身上翻滚下来,缩进他的怀里,环着他的腰,像要确保两人的感情,将脸紧紧、紧紧地贴着他的心跳。
他轻抚她的发,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是紧张而是……惊惶。
不想见他父母是因为她还没想过关于两人未来的事?
她的父母都过世了,亲戚间也几乎没有往来,如果他不提,没有人会给他们压力,彭言飞想介绍她让父母认识,是希望给她多点安全感,不要感觉孤单,即使他还年轻,才二十五岁,但对这段感情并非抱着游戏的心态。
他以为紧张难免,但至少还是开心的,只是,为什么是惊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