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在马背上,她出神地望着前方。却根本没看见任何东西。
老天,她想念他的吻。甚至,她不得不承认,因为那个吻,她开始考虑他与她之间的事。
但,真的只是因为一个吻吗?关于这个问题,她不愿多想。
她这样告诉自己——她是应该考虑给他一个机会的,一个追求她的机会。
纵然,她与他之间似乎没有未来,纵使,他最后仍将回到属于他的将军府,那个她无法进入的世界,但她仍愿意冒险。因为如果没有开始,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之间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然而这些想法却让她忍不住自嘲——
骆千云啊骆千云,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竟会为一个男人如此伤神?
向来,面对感情,她是豁达的,甚至,她根本不需要男女之情;直到遇见了他,一切却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不想深究。但她决定,即使现在是她没有心思议论儿女私情,但至少,他替她赚了不少银子,帮她赶走烦人的苍蝇,还——总之,看在他帮了她不少忙的分上,她必须对他公平些。
反正不过是个机会罢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她骆千云向来为人公正,他既然帮了她这许多忙,她总不能连这点义气都没有吧。
义气?说到义气——
"啊!她忍不住哀呼。
"怎么了?"他骑在她前面,心头一紧。猛地回头,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她一脸痛苦、坐立难安的神情,他担心,她会不会是一骑得太久,以至于磨破了肌肤,却又不好意思开口,"你是不是——受伤了丁'他含蓄地问。
''水柔。"她呻吟,"我们都忘了水柔的婚宴了——"她这才想起,本来她是要去将车府的。
可现在,这样一来一回的折腾,要想赶到京城参加水柔的婚宴,根本是不可能。
天,她现在几乎可以想见,当水柔没能见到她时的难过神情;更可以想象,那个寅虎将军会不得水柔难过而大发雷霆的模样。
她知道,以将军的个性,绝对会迁怒于没能护送她到京城的冰块。
真糟!她骆千云谁都不怕,但若祸及无辜,她连夜里都会睡不安稳。等这些事结束后,她必须要亲自前往将军府一趟,为他洗脱罪名。
"我没忘。"他理所当然地回答。
由他负责执行的任务,他不可能忘、更从未出过差错——除了这回之外。
"你没忘?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她跳脚。
"提醒你?"他挑眉,"提醒你之后,事情会有什么不同吗?"他不认为有必要多此一举。
"这"他说得没错,就算早点想起,她也不可能回头,"话是没错,可你若早提醒我,至少,我还可以有所选择啊。"这样,她不能去是逼不得已,而不是因为忘了。
这么重要的事,她竟能忘得一干二净,这让她深深觉得自己对不起水柔。
选择?他忍不住朝她皱眉:"好吧。那么,现在你想起了。"他作出结论,带着一副结果还不是一样的表情,径自策马向前。
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她们永远弄不清什么事应该优先处理,什么事根本不需要讨论。
"喂!我是在替你担心耶。"她在后面生气地喊,"你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该死的冰块!
他以为随便吻过她之后,就可以用这种态度对她说话吗?瞧他那副样子,好像她说的是多么令人不屑的事。亏她还决定对他公平些,现在,她要收回地的决才。
虽然听见她的叫骂,但他一概不予理会。
狗咬目洞宾?他真弄不懂,他什么时候咬她了?而他又有什么事需要她担心的?
"张弘毅一一你给我站住!"她火了。
始乱终弃,就是他平日做的事?她可看清楚他了!
吻了她却又不理她?
天下没这么便宜的事!
她要他站住?他勒马停下:"你应该叫马站住',叫我'停下'。"他纠正他,然后才正色道,"现在,又有什么事?""我管你停下还是站住,反正你就不许给我动!"他竟然挑她的语病?她气呼呼地骑至他面前,将马匹横拉到他跟前,"说!你究竟想怎么样?"今天;她非得把事情弄个清楚不可。
"我想怎么样?!"他可愣住了。现在应该是他想怎么样的时候吗;"我不明白你说这话的意思。""你、不、明、白?'当然是他和她之间的事啊!
他说不明白,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难道,他那样吻她…一只是一时兴起、随便玩玩罢了?
他、他、他究竟想怎么样?
"骆千云,你要我明白什么?"他耐着性子问,很明显地,他的脾气已经到达了忍耐的限度。
"我——你——"她想开口,但这会儿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忍不住想起娘所说过的话——男女之间,最忌讳的就是个"急"字。尤其是女人,一旦急了,就容易失了分寸,那样,男人就不会懂得珍惜了。
这些话,她早放在心上。
可偏偏她就是沉不住气。
瞧他气定神闲、事不关己的模样,会不会也是看出了她的急,才故意这样对待她?
她估量着——她急了吗?她在急什么?她不是决定收回要给他的机会了吗?为什么这会儿,却像是她在逼他似的?
"你想说什么?"他还在等待她的回答。
是什么事让她这么难以启齿自认识她起,他从没见过她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这样的她,他反倒有些不习惯。
'说——说你个头啦!"她干脆不理他.气得掉头就走。
现在,叫她怎好说出口!而且她越想越不对,这种事若由她说出,岂不等于让他占尽了优势?
她可不想自己是两人中处于劣势的那一个。
望着她气得冒烟的背影,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会儿,又关他的头什么事了?
女人心,真是海底针。看来,就算是再多给他一万年,他也摸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残破、焦黑的锦绣坊就在前方——
她促马前进,坐在马背上,离锦绣坊越近,她的心也越跟着下沉。这提她的锦绣坊吗?
在看见眼前的情景之后,先前所有的情绪和想法全在一瞬间被抛诸脑后。
甚至,她根本无法思考。
这是-一她的锦绣坊川她的心揪紧。
"云姐!云组回来了!"一群人围在锦绣坊门口,其中一个人看见了骆千云,开心地喊起来。
"云姐,你回来,我们就放心了!"一群人立刻围向她,像是在黑暗中看见了一盏明灯。
她缓缓下马,脚才着地,身子却险些瘫软下来。这时她才知道,她所受到的打击,比她愿意承认的还要多得多。
幸而,一双有力的臂膀及时扶住她的腰身,阻止了她的失态。她回过头望,是他。她仿佛在瞬间获得了力量,让她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知道她此刻的无助,他无言地给她一个支持的眼神,借出他厚实的臂膀。
"云姐,我们怎么办?"女人们无助地问。
男人们纷纷握拳:'都是那个该死的李金富,云姐,我们一定要报仇!""对!报仇!"大伙儿群情激奋,却如无头的苍蝇,不知该如何是好,都等待着骆千云做决定。
"仇,是一定要报。"骆千云一字一句,缓缓地说出,"但眼前,得先让大伙儿都有安身之所,然后。我们才有力气重建锦绣坊。"这些话,仿佛像帖灵药般,在瞬间安定了人心。
"是啊还是云姐聪明,我们应该要先安定下来,重建锦绣坊后再去报仇!""对啊,再加上有张大哥的帮忙,我们一定可以很快就把锦绣坊重建起来。""张大哥,你会帮我们吧?"众人转移了焦点。
他点点头。
向来,她是他们的依靠。而她可以依靠的,就只有他了。
他心疼她眼底的脆弱。
然而,这脆弱却未被任何人察觉——除了他之外。
他不得不佩服她的镇定与智慧。眼见家园残破,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的事,但从头至尾,她却没有掉过一滴泪。
她望着几乎被烧成灰烬的锦绣坊道:"搭起营帐、架起木屋,把坊里能吃能用的东西都发给大伙儿。愿意留下的跟我一起留下努力,想离开另谋出路的,我绝不会有怨言,等重建锦绣坊之后,我保证会让留下的人享受到应得的成果,而离开的人,也会有一笔生活费,算是补偿在这场大火中的损失。"毕竟,这场火是因她而起。
"云姐,你怎么这么说。"有人难过得红了眼,"锦绣坊是你打下的名号,也是我们大伙儿赖以维生的家。别说出路,就算是饿死,我们也要留下来重建家园。如果没有你的收留,我们哪有今天?你的事,就是我们大伙儿的事。我们绝不可能丢下你不管,更不可能离开的!""没错!"有人附和。
'那就什么都别多说了;来!咱们把这几清一清吧。"男人们卷起袖子,女人们撩起长裙,"重建锦绣坊、重建咱们的家/大伙儿精神地喊着,根本不需要人催促,便开始有组织地分配起工作来。
"你们——"骆千云泪盈于睫。
她感动于大伙儿的情义,更在看见他们个个有能力、有担当时,忍不住打心底为他们高兴。
这样可爱的人们,无论走到哪儿,都是惹人爱怜的。
她好心疼、却也好爱大家。
"工作吧!"张弘毅按住她的肩头。
他这才发现,一个女子,竟也可以带来这样大的力量。
锦绣坊里的人,都有着如她一般烈性坚强的特质,只是潜藏着;当她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原本消沉的大伙儿才像见着了支柱,所有的斗志在一瞬间被激发了。
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奇女子?
望着她如花的美颜,他迷惑了。
但他知道,他喜欢有她陪伴的日子。即使,她的烈性会替他带来不少麻烦,但他想-…地甘之如怡!
****/****'你一一辛苦了。"夜里,搭好了木屋和蓬子,大伙儿都有了客身之所。
而他;理所当然地被大伙儿分配了与她一间。
她有些紧张地望着他工作后一头一脸的脏污,不知该帮他,还是让他自己清理。这些天,若是没有他,她真不知该怎么撑过去。
他接过她送来的茶水,愣了一愣。
她这是在向他道谢吗?
眼见她脸上难得的羞怯,他的心怦然。她坚强、勇敢、正义.却也比任何一个他认识的女人都来得细腻、温柔和美丽。
这样一个女人,竟让他遇上了。
"辛苦的,是你。"他道出心中的话。目睹她为每个人所做的一切,他相信,男人都不见得会做得比她好。
除了安慰男女老少,给予他们精神上的鼓励,而所有女人不做的粗重工作,她也亲为亲为。
"我…没这回事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被他这样一称赞,她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更令她心慌的是,他那一双灼灼精目,像是在她身上放了把火般,令得她无措。
"是吗?"看出了她的心慌,他垂下眼帘,内心却有难掩的欣喜。
她会因他而露出娇羞的神情,是个好现象。
虽然订过亲、年纪也不算小,但她却比一般女子来得单纯直接;相对的,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享,似也比一般女子驽钝得多。
他知道,若不能让她自己发现内心真正的情悸,只怕很难让她真正接受一个男人。
不过,他可以等。
''本来、本来就是。"她慌乱地应着,"那一一那个,你要不要梳洗一下,累了一天。""我不累。"他望住她。
'峨,那——吃、吃点东西好吗?"她想尽办法找活题,但空气中却仍回荡着一股分人难耐的沉默。
不难受,却难耐。
似乎,她希望可以赶快脱离这个人难耐的情况,但另一方面,她却又一动不动,不想离开他半步。
他抬眼:"其他的,我都不要。"他意有所指。
啊?她的心动漏了半拍。
他——他说这话有什么特别的涵义吗?可为什么,她会为他的话心跳?还是,因为他那灼人的眼神?
她该说些什么吗?
对了,水柔l谈谈他们之间惟一的交集吧:"对了,水柔的婚宴我们铁定是赶不上了,那么,咱们不是应该想办法通知她一声吗?"终于,她想到了可以谈的话题。
胆小鬼1他忍不住笑。
'将军那边,我会写封信送过去,但等这边的事情一结束,我仍必须尽快回去向将军及夫人享报。他回答她的问题。
他必须回去!
这句话,像是雷一般击中了她。
她几乎忘了,他本来就不是螺石镇的人,而且,也不可能像她一样留在这几。暂时,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这样的认知,让她没来由地感到气愤。气愤于自己的无助,更有一种即将被抛弃的痛处。再一次,爹娘和她的未婚夫离她而去的痛,袭上她的胸臆。
"你要回去就快回去!用不着待在这儿,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自己把事情做好!"她生气,企图以怒气掩饰她的伤痛,"告诉你,别以为你回去就没事了,没把我按时辰送到将军府,就算失职,你那什么寅虎将军肯定会狠狠修理你的!"回去就回去,谁稀罕?
就让他给那寅虎将军整死算了!;"你别无理取——"他本对她突如其来的怒气感到困惑和愤怒,但一抬眼,在看见她微红的眼眶时,他什么都明白了。
她向来是这样处理她的情绪的,不是吗:"我知道没有我,你也一样可以把事情做好。"他靠近她。
"知道就好!"她哼出声,双臂环胸。
"没能达成任务,确是我的失职,将军如要责罚,我会欣然接受。谢谢你提醒我。"他露出难得的微笑,"抱歉,让你为我担心了。"'谁-…·臭美!"她的胜在瞬间保得通红,"谁替你担心了!"被他看穿了心思,她仍不肯承认。
"可是,"他继续遭,"我也担心你。所以,在没帮你把锦绣坊重建好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真的吗?她的心不禁飞扬。他"也"担心她?
那么,他担心地,跟她担心他的心情,是一样的吗?他说,在没帮她把锦绣坊重建立前,他是不会离开的。
她可以相信他的话吗?
听见他这么说,所有的怒气、伤心全在瞬间烟消云散。
突然,她有一种感觉。
好希望、好希望锦绣坊的重建可以永远继续,那么,他就可以永远留在她身边了。
但这样还不够好。是不是,应该可以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他在锅绣坊重建之后,仍然日在她身边?
应该可以的。
她相信,她应该可以想出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