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默,你是不是爱上了她?”
沈默停住了脚步,时间仿佛静止,所有他和顾盼共度的时光在脑海闪烁,一幕幕,一幅幅。待他整理好心情时,不知不觉笑容已经攀附上唇角,他回过神来面对着父亲刚要开口,却被沈青杨制止。
“我知道了,你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你离不开那个女孩了。”
沈默笑了起来,调皮地眨了眨眼,“爸,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厉害,单看我的眼睛便知我心意如何。”
沈青杨不接话,只是径自坚定道:“阿默,离开她。”
见他阴着脸不吱声,沈青杨将轮椅滑向他,拉住他的手状似请求。
“阿默,听我一次,离开她!否则你会后悔的。”
沈默仍旧保持沉默,挣脱开沈青杨的束缚,抓起照片和外套就往外走。
“沈默!”沈青杨大吼一声,“难道你想她和我一样吗?”
沈默停住急走的步伐,身后的父亲哽咽道:“我不想你怨恨自己一辈子啊,儿子。”
他再也不能佯装铁石心肠,转身跑了回去抱住老父。
“爸,我知道你的心意,我知道。”
“我也知道让你离开她会令你很伤心,但是只有这样才能将你的伤心减至最低啊。我更知道你有多爱她,但你的爱会溺死她,溺死她啊!”沈青杨拍着儿子的背,“对,我知道我自私,我只是不想看到自己儿子的下辈子像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听我的话,离开顾小姐。”
沈默沉重地闭上眼睛,想要答应父亲的请求,可是内心却千万个不愿意。挣扎的痛苦让他受着百般折磨,不能言也不能语。
是的,他爱她,爱她!不知不觉感情已像深海一般,可是他那澎湃的海岸线却要卷起万千潮头像顾盼砸去,她终将死在他的爱情海里。
凌晨两点,从花圃回来的沈默正寻思着该如何向顾盼提出分手,捧着电话的他好几次鼓足勇气拨通电话,可铃声只响了一声,他便赶忙挂断。反反复复,他又恼自己打扰她休息,只能提着酒瓶猛灌下去,让酒精暂时麻痹自己的神经。
“叮铃铃……”
电话铃声急切地响了起来,将半醉半醒的沈默喊醒。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当听到电话那端无助的声音后,他立即清醒了过来。
“顾盼,慢慢说,不要急。”
“隔壁张太太家好像着了火,火势正从他们家阳台蔓延过来,我想逃出去,可是门锁似乎坏了,怎么都打不开。阳台上都是火苗,我该怎么办?沈默,我好害怕,好怕好怕。”
她似乎被烟呛着了,沈默继而只听到一阵咳嗽声,他着急地边跑出家门边讲电话。
“顾盼、顾盼,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不要怕,我马上赶来,你现在用被子遮住口鼻,退到离阳台最远的房间。还有,你报过警了吗?喂、喂?”
一连串的忙音彻底击毁了沈默的理智,他顾不上安全地奔至马路中央拦车。一路上只会拼命地催促司机加快速度和拨打顾盼的电话,可那头的忙音让他陷入烦躁状态。
一到达顾盼的大厦,他便夺门而出,害得司机紧张地以为他要赖车钱对着他叫嚷。
果真,他看到顾盼住着的那层楼的一家阳台上火光冲天,消防队员已经攀上了升降机,沈默见状便要冲进火场。
一边的警察眼疾手快地拦住他,“先生,里面很危险,你不要进去。”
“我女朋友在里面,在那层楼!”他扯开警察的阻拦正要冲上去,一边却跑来两名警察按压住他。
“先生,请你冷静,我们正在想办法救人。你这样冒冒失失地上去,只会增加我们的负担。”
“你们一定要救她,救她!”沈默抓紧警察的制服索要承诺来安稳自己漂浮不定的心。
“我们会的、会的。先生,请你退后好吗?”
“不要,我就要站在这里,我要第一时间看到她。”
警察见他如此坚持,便也随他站在警戒线后不再阻拦。而沈默更是疯了一般,只要见到有人被抢救出来,他就喊着顾盼的名字冲上前去,但每每失望而归时,便增加了一份担心。楼上的火光在水柱的冲击下越来越小,他的心却越纠越紧,痛得快不能呼吸。
“顾盼、顾盼!”
担架上被抬出的人已经大面积烧伤,断断续续地喘着气,眼看连呼吸都很困难。医护人员推开沈默,蹙眉道:“这是张家的小女儿,不姓顾。你是怎么进来的?影响我们救人。”
载着伤者的救护车鸣着警笛呼啸而过,沈默茫茫然地站在事发现场,双眼竟干涩起来,痛得想要流泪。
“沈默。”
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沈默缓缓转过身,看到的是被人搀扶着的顾盼。
“顾盼?”他低喊了声,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一秒却冲到她的面前,从医护人员手中扶过顾盼。
“你没事吧?”
顾盼轻笑摇头,身边的护士却开了口:“这位小姐吸入了灰尘,需要住院观察。”
沈默轻轻抚上她落满灰尘的脸庞,为她擦去灰尘。
“对不起,没能在你身边。”他哽咽。
顾盼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扑进了他的怀里,“我刚才真的好怕好怕,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瓜,怎么会见不到我呢?我一直在这里啊,我会一直等你的,我不会走。”
“你不会走?”
“不会。”
护士理解地候在一旁催促道:“还是先送她去医院吧。”
沈默点点头,搀扶着顾盼上了救护车,“我陪你去。”
“嗯。”顾盼点点头,温顺地将头靠在他的肩沉沉地睡去。
沈默抚上她的脸她的发丝,一遍遍一次次,凝视她睡容的双眼透露着挣扎的神情,时而坚定时而闪烁。顾盼突然一阵咳嗽,他赶忙拍拍她的背,柔声安慰。就在这一刹那,他作出了决定,眼神温柔起来,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上,鼻端除了她的发上香波的气味外更浓郁的是股烟火气,大难不死的味道、危险的味道、警告的味道……
疲累地闭上眼,车厢内明灭的灯光黯然地照在沈默的脸上,一道明亮陡然滑过他的左脸,落了下去,失去了光彩。
当顾盼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整洁的病房里,她看到了医生、护士、父母,却唯独没有见到他——沈默。
她着急地询问护士,护士说当天是看到一个男人陪伴在她身边,可是送她到医院后他就走了。
“走了?”
她机械地重复着,总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却又安慰自己别太神经质。当下掏出手机按下快捷键,当电信局的小姐毫不含糊地告诉她,此号为空号时顾盼这才真的神经质起来。她打电话回诊所,没人接;她打电话去他家里,已设置为留言。顾盼利落地下地换衣服,却吓坏了护士。
“顾小姐,你还不能出院。”
“出了事我自己负责。”
扣上扣子,披上外套,她打开门就要走。来的时候身无长物,走得时候自然也轻松自在。
护士紧张地去叫值班的医生,她却已经步入了电梯,头也不回。原来离开一个无关紧要的地方和人,可以那么无牵无挂。那么,沈默走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诊所门上挂着的“歇业”标志告诉她,他已经将近三天没有来过,恰好是她住院的三天。他家楼下的保安更是热心地告诉她,沈先生已经把房子挂牌出售。
是生怕她寻衅闹事吗?走得如此彻底,不留一点蛛丝马迹。顾盼坐在大厦下的街心花园里,抬头看着沈默曾经居住的那幢大厦,久久地、默默地,突然笑了起来。
他何须如此小心翼翼,谨慎行事?她是知道他的居所,可她连那个门槛都没有跨入一步,怎么有脸有资格上门滋事?
其实,只需他将手机关机,他就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她不知道他的底细,他的过往,他有哪些亲人,他的朋友都姓什名谁,这些她都不清楚,原来从头至尾她都未曾彻底了解他,她只是一只盲目的飞蛾自以为找到了日光,却原来只是微弱的星光,微弱得来不及说再见。
不,或许还有一个地方她可以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