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只是两个孤单的人互相陪伴。他没有家人,她也没有,所有重要节日或庆典,他们很自然地一起过。麦特的存在,让她对这座灰色丛林开始产生一点归属感。
十七岁的青春,徘徊在青涩与成熟的交界,对于自己是个女人的事实渐渐开始有自觉。属于小女人的娇嫩与灿放,总美得要让经过的人不由自主地回头看。
「那你好好休息哦!」无虑把手机收起,掩不住眉宇间的忧色。
麦特病了。谁想象得到,向来精力充沛、一天当四十八小时在用的人,一旦感冒起来会兵败如山倒?
偏偏重感冒的他又没有办法很安心地休养,有一堂教授很铁的金融学最近有一份报告要交,然后房租也该缴了,可是他因病请了一个星期假,早晚两班的打工都没去,如此一来房租一定不够缴。
课业压力、生活压力同时袭来,十九岁的大男孩再如何乐观坚强,也有被打倒的时候。
无虑想着他病奄奄的声音,下午的两堂课无论如何也无法专心上完。找了个理由请了半天假,她跳上地铁,往麦特住的那一区走去。
来到附近一间旧超商前,几位老游民凑在一个燃烧垃圾的汽油桶旁烘手。
「不好意思,请问……这附近是否有一栋四层楼的老公寓,红色的外墙,楼下开一间录影带出租店?」无虑小心翼翼地靠过去。
麦特只大概向她描述过自己住在哪里,却从来没有给过她确切地址,也从不带她到他住的地方去,她只好凭自己的印象找。
无虑约莫可以想象他负担得起的是哪种地段,但,但……这个环境,也真是太恶劣了吧?她悚然望着满街的垃圾,以及一桶桶燃烧的油桶及围着它们取暖的人。几双邪恶的眼神盯着她昂贵的私校制服,无虑霎时非常紧张。
「呃啊嗯……」老人对某个方向一望咿咿啊啊比了一下。
从那个方向看去,果然看到老公寓及录影带店的招牌。
「谢谢。」无虑松了口气,拉紧外套快步走过去。
结果接近了才发现,那问所谓的「录影带出租店」其实是卖色情片的。无虑红着脸,埋头钻进坏掉的一楼大门里。
麦特住在2C。
短短一段上楼的过程就惊险万分。阴暗的楼梯时不时出现一具人体,有的发出酒味,有的发出呓语,更有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是昏倒了还是怎样。无虑擒着满手冷汗,匆匆赶到麦特的门前。
「麦特?麦特?是我,你还醒着吗?」她才敲着门,突然有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踝。「啊!」她吓得尖叫。
「小、小姐,给我一点零钱吧……」一个散发强烈酒臭的老人颤巍巍地向她伸出手。
「麦特!麦特!是我,快开门!」她拚命捶门大喊。
门霍然打开。
一张憔悴得可以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老葛,放开她!」麦特哑着喉咙大吼。
老人咕噜两声,松开她的脚踝,脑袋一偏又睡死过去。
无虑心头一松,几乎想扑进他怀里大哭。
「麦特……」
不行!她是来照顾病人的,怎么可以反过来让麦特保护她?她要振作!
门在身后砰然关上,他的两眼充满血丝,脸色又红又白又青,一头乱发结成一团,凑近他身前便闻到一股带着病气的汗味。
麦特连忙推开她,闪到窗边用力咳了起来,尽量不把病菌散播在她身旁。
「妳不应该来的……」咳完了又喘了一会,他有气无力地随地一坐。「我不是……我不是交代妳少到这一带来吗……天快黑了,趁天黑前,先回家去吧……过几天,等我身体好一点,再去看妳……」
无虑环顾四周,通风及光照不良的屋子里,除了最基本的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和一张椅子之外,没有其他家俱。他成堆的教科书沿着墙堆成一圈,泛黄的壁纸有几片已经翻了下来。
这实在是一间可以直接报废的公寓,却也是纽约廉价公寓里常见的景象。想到他就住在这种地方,还生着病,无虑的眼泪几乎掉下来。
「麦特,你能行动吗?」她走到他身畔,试着想扶起他。「你不能再待在这里,跟我回去住一阵子,等病好再说,好吗?」
「咳咳咳咳——」麦特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写报告……书都在这里……」
「你都已经病成这样了,还管什么报告?」她焦急得跺脚。「我帮你去跟教授请假,他一定能谅解的。」
「迟交……扣百分之二十……不行……奖学金……」再一阵狂咳,咳到最后嘶哑的嗓音已经几乎没声音了。
他说过这个教授很严格,所有未按照时间缴交的报告,补交的分数一律先扣百分之二十,以示公平,而这将会影响到这一科的学期总成绩。
麦特是靠着奖学金才能一直念下去,即使只有一科表现不理想,都可能让他下个学期申请不到奖学金,他不能冒这个险。
无虑的眼泪一颗颗掉下来!她痛恨自己的无力感,竟不能帮他什么。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擦干眼泪,使劲地扶起他,让他回到床上睡下。
既然在经济与课业上无法帮上任何忙,起码她可以照顾他,让他的病赶快好起来。
「我去附近买点鸡骨头回来熬汤,马上回来,你先睡一下。」
「别……快回家……」麦特神智已半昏蒙,仍挂记她的安全。
无虑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勇敢无比,门外脏旧破败的环境都吓阻不了她的决心。
「我没事的,你好好睡,我马上回来。」她亲亲麦特的脸颊,像她小时候每次生病母亲总会亲亲她那样,然后帮他塞好被子,轻声轻脚走开。
麦特已经虚弱得无法阻止她,只能沉沉睡去。
他不知道自己半昏半醒的睡了多久,稍微再有点神智时,窗外天已全暗,室内点起了灯,一股鸡汤的清淡香气在空气中飘散。
肠胃立刻叽哩咕噜地叫起来,可是他全身像中了定身法,即使移动一根手指都困难无比。
意识模糊中,他知道这次病得太险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撑得过去……
有一只温暖的手按在他的额头上,不一会儿,湿凉的毛巾取代手的位置,他胀痛的脑袋稍稍感到一丝冰爽。
病人咕哝一声,眼睛没有睁开。
无虑坐在床畔细细打量他。可能是病毒的高峰期渐渐过去了,他的脸色比下午好了许多,虽然仍旧很虚弱。
「麦特,来,喝一点汤。你要吃点东西才有体力。」她舀起一匙鸡汤,凑到他唇畔轻哄。
半昏迷状态的他张嘴,把鸡汤喝了下去。无虑细心地替他拭了拭嘴角。
慢慢喂他喝完一碗鸡汤,过了半个小时,再去倒杯水,该喂药了。
她知道医生不会愿意到这种地方出诊,只好去药房买临时的成药应急。效果虽然不会有处方药那么好,但也聊胜于无。
「麦特,来,吃药了。」她轻抚他的额,欣喜地感觉热度似乎低了一些,他的脸也没那么红了。
睡梦中的人仍然迷迷糊糊地张口,把药和水咽了下去。
感觉有双温暖的手,一直在他的左右,时不时的轻抚他的脸颊和额头,这温柔的感受,比任何药物,更让他觉得舒适……
「妈?」他闭着眼,喃喃低唤。
无虑顿了一下,知道他一定是梦到小时候母亲在身边的情景了。
这坚强的男孩,一路孤单成长而来,究竟吃了多少苦?
「乖,好好休息,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她吻着他的额角轻语。
床上的人再度沉沉睡去。
无虑凝视着他的睡颜,一种近乎疼痛的怜惜,翻动着十七岁少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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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为人带来惊奇的改变,它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一个小女孩开始出现属于「女人」的韵味,让一个大男孩开始产生「男人」的自觉。
不久之后麦特便康复了,又是那个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男孩子。
但他们之间,也有些「什么」让一切渐渐变得不同。
先是几个逗弄式的颊吻,而后落在唇上,而后落在心上,到了最后,心理与肉体的亲密,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
麦特知道她还未十八岁,所以一直谨守分际,许多个夜晚,即使热烈的爱抚和亲吻已在失控的边缘,他总能及时悬崖勒马,冲进浴室淋掉一身欲念。
终于到了她满十八岁生日那天,距离她高中毕业也只有两周而已,麦特提议将两件大事合在一起庆祝。
「吃蛋糕!」
吹完蜡烛,无虑像个尽责的小情人,舀起一小口奶油蛋糕送到他嘴边。
他们坐在她的阳台地板上,映照着满月的辉光。公寓里没有开灯,只密密麻麻点了数十盏橙黄的烛火。
往后坐在脚踝上的她,犹如从画里走出来的天使。她瓷白的脸蛋被烛光闪映得红润可人,细肩带小洋装勾勒出胸前圆润的贲起。
在麦特眼中,她是人间最洁净无瑕的精灵。
「好不好吃?」见他张口,她期待的神情像个殷切的小妻子。
「嗯。」麦特吞咽完蛋糕,改吞咽她。
两具年轻的胴体滚落在地毯上,翻转纠缠,说不尽的黏腻厮磨,周围烛光也为之失温。
麦特压在她的身上,他的额抵着她的,细喘吁吁,气息交融。
无虑知道他最近的心情不算好。
这学期的各式奖学金得主公布了,尽管麦特已经尽量保持成绩名列前茅,半工半读仍旧占去他太多看书的时间,最后全额奖学金被另一位同学得去了,他和第一年一样,只拿到半额的奖学金。
剩余一半的费用,意味着他这个年度依然要花更多时间打工,同时应付越来越繁重的功课。
「麦特,你明年一定能申请到全额奖学金的。」她捧着他的脸,真心地道。
他沉默一下。
纽约大学的商学院能闻名天下,自然不是以好混出名。接下来的课业只可能越来越重,他只怕有一天自己会不会连那半额的奖学金都申请不到。若那一天真的来临……
「看来我是太天真了。我把一切想得太理所当然,读大学,考会计师执照,进大公司,接一笔又一笔的案子,总有一天功成名就。谁知,我连第一关的「读大学」都可能过不了。」二十岁的麦特第一次对未来感到不确定。
「不会的!」她仍捧着他的脸,坚定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你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只要你下定决心完成的事,你就一定会做到。这世上有太多让人无法意料的事,唯独对你,我从来不感到怀疑!」
原来这就是有人无条件信任你的感觉,像家人的感觉!
有她在身边,他也觉得自己像超人一样,可以克服所有难关。
「我爱妳,无虑。」他回捧着她的娇颜,深深切切地望进她眼底。
「我也爱你。」
「我……」有句话他差点冲口而出。
「什么?」她挑了下眉轻问。
「本来,我想……咳,我想问妳愿不愿意嫁给我。」麦特好看的脸庞涨红。
「那……那你干嘛不说完?」然后,她也跟着脸红了。
这个意思是?麦特的蓝眸亮起火花。
「无虑,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能力,没有条件提供妳一个稳定舒适的家,所以我先不提。但我希望妳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想娶的人只有妳。请妳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变成一个足以让妳依靠的男人。」他低头亲吻她的手,诚心诚意地说。
「嗯。」她垂下长睫,眼眸羞怯而深情。
一切发生得那样自然。
所有以前必须及时喊停的关卡,在今晚之后,都不复存在。
那件轻薄的小洋装,从女主人身上褪去。那洗白的牛仔裤,被男主人踢开。
在千盏万盏烛光的见证下,男人以吻一吋一吋膜拜女人纯洁美丽的身躯。
玉汗凝在她的额角,她紧闭长睫,咬着下唇,吐着细细的喘息,十指纠缠在淡褐色的浓发间。
他回到她的身上,分开她的腿,让她以自己最敏感的部分感觉他最悸动的欲望。
她的眸萤柔如水,眉睫半掩,带着即将成为女人的娇羞动人。麦特再也无法克制的吻住她,吞噬她的娇喘她的吟哦她的叹息。
她即将成为他的!他的!
他激亢地前挺,以着惊涛骇浪的姿态劈进她的生命。
她的一切,全属于他一个人的!他也将自己,全数交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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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干什么?啊?你们在干什么?」
尖锐的喊叫惊起了长毛地毯上的一双爱情鸟。
麦特的反应最快,先用身上的毯子将两人紧紧包住。毯子一拉紧,便露出地毯上殷红的几点血泽。原本如新嫁娘般的娇羞记号,一旦暴露在众人眼前,仅剩狰狞。
那瘫腥红刺进了面前那个中年男人的眼中。他暴起来大吼,「起来!都给我起来!」
怀中人早在第一声就被吓醒了,可是双眼飞茫,神智还不是很清楚。这个中年男人一吼叫,她的眼睛转过去——
「爸!妈?」呆住。
情况比他想象得更糟!麦特本来还期待只是屋主回来而已……竟然是无虑的父母!
「无虑,妳在美国到底都在做什么?啊?我们特地跑来参加妳的毕业典礼,就是为了看妳干这些不干不净的事吗?啊?还不给我起来!」姜父涨红了脸,冲过去想拉他们的毛毯。
「你们冷静一点!有事也等我们穿好衣服再说。」麦特死死地护住蔽身之物。
他们吼的是中文,麦特听不懂他们的意思,但是想抢毯子的这个动作还算明白。
无虑蜷在他怀里,赤裸地发颤。
姜父看他们两人紧紧相拥,一副弱女孤子对抗强权的模样,更是气得头晕眼花。
「好了,先让他们两个整顿一下,现在这样子也不能说话!」姜母连忙连拖带拉地将丈夫拉进最近的房间里。关上门前,回头看女儿一眼。
那一眼的伤心和失望,让无虑的心上重重中了一枪。
她惶惶然跳起来,收拾散落的衣服重新穿上。昨天那罗曼蒂克的烛火与蛋糕,在白天看来,竟然如同一场笑话般。
「叉子……叉子要收起来,还有盘子……」她团团乱转。
「无虑?无虑!」麦特用力拉住她。
无虑的眼神像眼睁睁看着卡车冲过来的小鹿。
「没事的,相信我,一切都会没事的。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一起面对,我永远会在妳身边。」麦特将她搂进怀里,紧紧盯住她。
整颗飘浮的心倏地定了下来。是啊,没事的,他们相爱着。他们的爱没有任何不清不白!
「没错。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陪在彼此身边。」无虑抬起头,眸中的仓皇换为柔情似水。
「我爱妳。」麦特深深地吻了她。
「我也爱你。」无虑从他的怀抱里撷取了坚强的力量。
麦特在她的眼上、眉上、唇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绵细的吻。
「妳的父母可能无法立刻接受我,但是总有一天,我会用行动向他们证明,他们可以放心地把女儿交给我!我将会把全世界装在银盘上献给妳,妳不会后悔选择我的!」
日光将相拥的两人描绘成一颗完整的心。少女捧着恋人的脸庞!
「麦特,我知道,我永远也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