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冤亲偾主,听过没有?”
“啊……真没想过我会碰上这种事,但他要怎么跟我讨偾,我又该怎么还?”他办案多年遇过不少光怪陆离的事,也曾听前辈说许多不可思议的案情,但亲身遇上,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既然没办法,只好改天再算了。
“学长,不好意思,这种事并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和营业范畴里,所以我帮不上忙,学长可能要另请高明了。”她哼了声,随即又将车子缓缓朝前方驶去。“反正你也可以想像,既说要讨偾,大概就是要你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什么的,但也有可能造成学长身上的暗疾。”
说着,她想起他破案连连却总是与升官无缘,干了十年的刑警竟然只升到一线四,该不会就是这位偾主给害的吧?
“这事不急,我倒是挺羡慕你能看见灵魂。”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又看不见我最想看见的。”
“你想见的都没出现在你身边?”
佟乃顼思绪有些飘远,随口道:“我不知道……我找不到她,看不见她,我不知道她去哪了……”如果可以,她多想再抱抱她……下一秒,她甩开可能让她软弱的感情思念。
第4章(2)
“学妹,如果有天我也不见了,你会想找我吗?”他哑声问。
看似调笑却又正经的口吻,教她分了点心神瞟他一眼,就见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脸色铁青得有点可怕,额上青筋暴起。
“学长,你要不要紧?”她沉声问,总觉得他低垂的视线有些失焦。
“我没事,只是……”他想给她一记温柔的笑,然而瞬间爆开的痛楚却教他用力抱着头,脑袋里头彷佛有千万根的钌子不断地戳刺,几乎要压碎他的脑,忍不住呕吐起来。
“该死!”佟乃顼低咒了声,踩下油门。
虽然她不是医生,但这种状况任谁也知道很不妙!
***
佟乃顼静静地坐在病床边,看着打着点滴尚未清醒的李杰生。其实她不需要待在这里,甚至她可以趁他昏迷时偷走他身上的USB,但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替他联络了杜有为后,就坐在床边等他清醒。
她想,那是因为她是个行事磊落的人,不屑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况且她也不是在照顾他,她只是在等他清醒,准备骂他几句……
正忖着,就见他浓密的长睫轻眨了几下,那双深邃的黑眸徐徐张开,一见是她,嘴角随即漾开足以融化冰雪的春暖笑意。
可惜,她的心是铁打的。
“感觉如何?”她皮笑肉不笑地问。
“好多了。”李杰生神色未变地应着,哪怕他已认出自己身在何方。
“医生建议你住院治疗。”她毫不客气地直切核心。
“不了,还有好多事没做。”
“我已经帮你联络杜副队长了,他等一下就会过来。”
“你干么联络他?”李杰生瞬间像只斗败的公鸡,脸色颓败不已,起身就打算拔掉点滴,却被她快一步阻止。
“总要有个人来帮你办理住院吧。”她强硬地按住他的手,用冷厉到极点的眼神逼得他乖乖躺下。“学长,你的状况已经很糟了,医生也毫不客气地说,你现在是在玩命。”
李杰生笑了笑。“学妹,谁来到这世上不是在玩命?我不是犯人,就算宣判我死刑,我也还有人身自由。”
佟乃顼微微眯起眼,随即冷笑出声,“所以,你根本就是很清楚自己的状况,知道自己罹患脑癌,再活也没多久的情况之下说你喜欢我,要我跟你交往?你根本是在耍我。”
“没有,我是真心的,真的喜欢你,很想跟你交往。”他由衷道。
初见的第一眼他就喜欢她了,可惜他察觉得太晚,得知她有男友后,他才发现自己失恋,说来也是挺好笑的。
“那你可真是自私,知道自己快死了还想找个人交往,你就没想过你要是死了,被留下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你不会难过。”他笑露白牙,虽然脸色依旧灰败,但至少痛楚暂时消失了,让他整个人神清气爽了起来。
“这么笃定?”
“因为你不会爱我,因为你的心已经被仇恨给塞满了,哪里能留点空间给我。”
佟乃顼双手环胸瞪着他,没料到他会在这当头跟她揭底。
“学妹,你的记忆是我最大的竞争者,而我永远也赢不过你记忆里的那些人。”他说得有些自嘲,带着几分凄凉。
“明知道我不会爱你,为什么还要缠着我?”
“我只是不愿见你一错再错……学妹,放下吧,也许你看不到你最爱的人的魂魄,是因为她已经放下。”
佟乃顼听完不禁掩嘴失笑,最终失控地放声大笑。
“学妹,你说我的身上附着冤亲偾主,那是因为极深的恨才会宁可受苦数百年也要取令旗跟我算这笔帐,所以你看不见——”
“学长,你没听过什么叫魂飞魄散吗?”她笑得狰狞。
“学妹……”
佟乃顼深吸一口气,哑声道:“学长担心自己就好,我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处理,杜副队长应该快到了,我先走了。”
“学妹,执法人员知法犯法是罪加一等!”见她要走,他急声喊着。
佟乃顼回头,给了他一记艳丽的笑,“学长,我已经不是执法人员了。”
“学妹,我不想逮捕你!”
“学长,要逮捕我之前必须先查出罪证,我可不认为自己犯了什么罪,毕竟我只是跟他们做了一样的事,一报还一报罢了。”话落,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病房,掏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一接通她便道:“郑小姐,情况有变,我要改变计划……放心,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
门一开,佟乃顼朝开门的保全人员噙笑点头,踏进玄关,走进方家的私人会馆大厅,方仲和背对着她,正看着陈列柜上的十字弓。
“方总。”她轻声喊着。
方仲和缓缓回头,朝另一头的沙发一指,“坐。”
她轻点头,随他走到沙发边,待他落坐她才跟着坐下,一会便有酒保将两杯饮料送到两人面前,她暗自算着现场的人数有多少,随时准备更动杀人计划。
待大厅里只剩下两人,方仲和才开口,“佟小姐,这一次多亏有你,否则我恐怕会来不及防备。”
“方总客气了,我也只是刚好得知消息,要夫人转告一声而已。”那日她联络郑雅文,要她转达方仲和,销毁关于联城案所有的对帐帐目,当然也包括海内外的帐册,以免被检调单位查出破绽,毕竟她并不清楚陈建刚留下的USB里头储存的到底是哪些资料。
而以方仲和谨慎的作法,想必也会请出有力人士强势介入检调调查,眼下距离那日已经过了近十天,检调没有进一步约谈更没有任何搜索的动作,那就代表检调再怎么积极,还是强不过关说的权贵。
她说过了,在这些权贵富商面前,司法不过是掩饰不法的最佳工具。
“只是……佟小姐怎会如此清楚警方的消息?”方仲和沉敛的眸色微微打量着她。
“那是因为我正被担任刑事局侦一队组长的学长追求。方总应该记得我说过,我以前也是个警察,在警界多少有些人脉,想从中打探消息原本就不难,如今多了个学长帮我,更是如虎添翼。”从一开始接近方仲和时,她就没掩饰过以前的职业,为的是得到他百分之百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