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嬷嬷瞠目结舌地看着管福亲手在帐单上写下的余额。
「小管哥,你确定你写的余额报上莫府的帐房,帐房会答应付出这笔钱?」乖乖!整整一万两黄金耶!
「怎么?怕了吗?」管芙儿单手支着下巴撑在桌面上,轻松地说道。
厉嬷嬷吞吞口水,「我不是怕,而是这金额……」高得可怕!她赚了这些年的皮肉钱,都还未见过一万两黄余堆起来是什么模样。
「嘿嘿!是你太小看莫府的财力了;一万两黄余的确不是一笔小钱,但对莫府而言,要拿出来付他们大少爷的风流债,这个数目根本不算什么。」
「说得是、说得是!是嬷嬷我小眼睛、小鼻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还直担心拿了人家这一万两黄金会削穷莫府。」厉嬷嬷嘴里虽是如此说着,心头却已心花怒放。
「只要你照我所讲的去做,再加上我在府里游说莫总管,还怕他们不马上将这一万两黄金派人搬来?」
「是是是!我明天马上拿这帐单上莫府请款,到时还得麻烦小管哥罗!」厉嬷嬷连眼都笑眯了。
「欸!说什么麻烦,只是届时嬷嬷可别……」管芙儿一手抚着下巴,睨着厉嬷嬷。
厉嬷嬷马上会意,急急说道:「小管哥放心!只要莫府前门搬金子过来,嬷嬷我定会马上派人从后门搬三千两黄金到小管哥的住处。」
这是之前厉嬷嬷和管芙儿讲定的,当时厉嬷嬷还嫌管芙儿要求的佣金成数太高而答应得不太爽快呢!
没想到这小伙子真够狠,竟敢开出这种天价;虽然一万两黄余还没碰热就必须马上拨三千两给这小子,但只要将七千两黄金放在钱庄生利息,她厉嬷嬷的后半辈子就衣食无虞了。
闻言,管芙儿的眼也跟着笑眯了。「还是厉嬷嬷懂得做人;以我对少爷的了解,只要他迷恋上纤纤姑娘,我相信我们以后还多的是合作机会。」
厉嬷嬷的眼已笑得看不见了,只见她张着血盆大口,不断地从口中传出哈哈哈的笑声,「小管哥真是我妙醉楼的财神爷,以后只要莫公子上我这儿来,我妙醉楼的姑娘随你挑!只要你一句话,这里的姑娘全部免费相陪。」厉嬷嬷慷慨地道;她明白什么叫放长线钓大鱼。
管芙儿登时一呛,「咳!这……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厉嬷嬷不必替我担这个心。」她拿起茶杯喝茶,藉以掩饰不自在的表情。
厉嬷嬷也不勉强,仍开心地道:「那小管哥就教教我,明天我该怎么做?」
一谈及这个话题,两人很有默契地一起低下头来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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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天一亮,管芙儿远远地就瞄到莫总管,他气急败坏地带着帐房莫行冲和厉嬷嬷从大街的另一头向她奔来。
邪恶地笑了笑,管芙儿继续坐在妙醉楼的大门边佯装打盹。
莫总管冲到管福的身旁,握着老拳强压着怒气,对着坐在地上的管福大吼:「管福!你给我起来!」
故作被他吓醒,管芙儿抬头望了莫总管一眼立即跳起身。「莫总管,您老来了。」
「你!」莫总管气得全身发颤,「你说!你为什么带少爷来这种地方?」莫总管指了指妙醉楼,又戳了戳他手上那张厉嬷嬷拿去莫府报帐的帐单,「而且,还欠下这么大笔的债。」莫总管讲得激动,连口里的唾沫也不及吞下地噙在嘴边;这管福总有办法将他的老命气掉一半!
管芙儿突然跪下,声泪俱下地哭道:「莫总管,都是我不好,您要怪就怪我好了!是我觉得少爷可怜,便出了这馊主意以为这是对少爷好,谁知竟捅了这么大的楼子,呜呜呜……」她泪如雨下,两臂交替拭泪,演得相当逼真。
莫总管又吼了他一声:「去你的!带少爷来这种地方说是为他好?你以为我老了就可以唬弄我吗?」
管芙儿擤擤哭红的鼻子,哽咽道:「昨天少爷满十六岁,本应高高兴兴的参加成人礼,可是少爷却突然说出『活了十六岁不代表就可以长命百岁』这样的话,而且好象很悲伤的样子。」
闻言,莫总管全身一震,「少爷真的这么说?」
管芙儿十分坚定的点点头,「而且还很感慨地对管福说『人生苦无红粉知己』这样的话。」
莫总管哑着声音问:「少爷真的这么说?」
不!这句话是我自己加上去的;管芙儿最后还是昧着良心点头,「当时我就想到,在我们村子里有些男子满十六岁时早巳娶妻生子,而少爷有此感慨实属正常;于是我就擅自做主,带少爷来这儿解闷。」
莫总管听着管福的解释,愈听愈觉汗颜。
亏他还自谢对莫府忠心耿耿,竟忘了十六岁的少爷已有男人的需求;整天担心少爷的身体,整天想着如何守着莫府的产业,整天沉浸在莫府以前的繁荣,却从未想过少爷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原来他已胡涂到不如眼前这位少爷的小跟班。
管芙儿继续说着:「少爷是何等身分,怎可随便找个女人凑和?在我四处打听之下,打听到妙醉楼的纤纤姑娘不仅人美多艺,最重要的是,她是一位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年龄也和少爷差不多,为两人介绍之后,少爷和纤纤姑娘也看对了眼;莫总管,您说说看,奴才如此费心地替少爷张罗打点,这有错吗?」
闻言,莫总管不得不勉强的摇摇头。
莫总管和帐房莫行冲被管芙儿耍得一愣一愣,方才的气势也消失无踪,管芙儿暗笑在心里:想和她管芙儿斗,下辈子再说吧!
「不!奴才还是错了。」管芙儿一副懊悔不已的模样。
「管福,你哪里错了?」莫总管在心里已认同了管福的作法。
「我只凭着一股对少爷忠心的傻劲,便四处寻访最好、最美的姑娘,却不知买下纤纤姑娘初夜的代价竟如此之高;如今我害莫府负上这么高的债务,您说,奴才该不该死?不!只怕死了还不足以弥补对莫府的亏欠,呜呜呜……」管芙儿说完马上又泪如雨下,两臂交替拭泪。
莫总管心软了;唉!毕竟管福会这么做都是为了少爷。
「管福,好了!别哭了,在大街上哭很难看的,快起来。」莫总管弯下身子去扶管福。
管芙儿起身后仍用力拭泪并转过身子,「既然莫总管来了,我这就去唤醒少爷,免得多待一刻又要增加花费。」
莫总管和莫行冲一听心想:这还得了!两人很有默契地跑上前去阻止管福。
「管福,你干嘛要唤醒少爷?」又不是不要命了!他们怎敢在此时唤醒少爷,会出人命的。
管芙儿抬头故作不解地道:「总管不是气管福将少爷带到这种地方吗?那我就赶紧去唤醒少爷要他跟总管回府;只是,我得待在这儿做工还债,以后再也不能服侍少爷了。」说完她又埋首低泣。
「是谁说我气你啊?你做得很好,也不用待在这儿做工还债。」开玩笑!管福何在这里,那要他派谁接替管福的工作服侍少爷啊?
帐房莫行冲也拼命点头;他也赞成把管福继续留在莫府。
此时厉嬷嬷讲话了,她知道该她上场表演啦:「喂!你们讨论了半天,究竟那一万两金子你们什么时候要付给我?」
莫总管走向她,小声问道:「这位嬷嬷,一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可否请嬷嬷高拾贵手,减少一些?」
莫行冲也上前说道:「是啊!就算你们的姑娘是仙女下凡,也不能开这么离谱的价钱,这比抢匪还会抢嘛!」
厉嬷嬷偷觑着站在二人身后的管芙儿,想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管芙儿面无表情,只是轻轻晃首。
这……厉嬷嬷可明白啦!「喂!你们家公子想吃过就不认帐啊?可知女人的清白一生就这么一次耶!虽然我们纤纤身在青楼,可她的身子也是清清白白的啊!这可是全苏州人都知道的事实;如今她的清白被你们公子毁了,你们莫府仗着财大、势大就想欺负人,还骂我们是抢匪,这还有天理吗?」
厉嬷嬷尖声嚷着,恨下得天下人都能听到她的声音;这会儿已引起不少人的注目,甚至已有人驻足观望。
人愈聚愈多,莫总管也急了。「我们不是不认帐,只是和你打个商量,价钱能不能减少些?」
「减少?」厉嬷嬷的声音更大了:「你当我们这儿是什么地方?女人的清白可以论斤论两的讨价还价啊!纤纤头一回开苞,你们就要求减价,如果纤纤往后的客人都学你们要求减价,你要我们纤纤以后怎么做生意啊?」厉嬷嬷为了自己那七千两金子,已喊得脸红脖子粗了。
街上的人开始对莫总管等人指指点点。
「你……」
莫行冲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莫总管挡了下来。
「行冲,别说了!这位嬷嬷的话也有道理。」
「莫总管、莫帐房,你们别跟她争了,楼子是奴才捅出来的,就让奴才在这里一辈子做工抵债吧。」管芙儿边说边拭泪。
莫总管当下做了决定。「行冲,你回去取一万两黄金送来给这位嬷嬷吧。」
闻言,三人感到十分讶然;莫总管真的答应了!
「总管……」莫行冲仍试图游说。
「总不能真的将管福押在这儿吧?」莫总管望着莫行冲,「再说,这一万两金子虽不是小数目,但对莫府来说还不算什么难题,不能为了这一万两金子扫了莫府的名声;只要是用在少爷身上,这些都是值得的。」
「哎哟!还是大门大户的大总管有气魄!真是令人佩服,嬷嬷我这就先谢过了。」厉嬷嬷深深一福,态度马上有了大转变。
遣走莫行冲,莫总管对着厉嬷嬷说道:「请嬷嬷再等片刻,我们一定将黄金万两送进妙醉楼,一分也不会少;如果嬷嬷没事,可否先行入内?老朽有些话想同管福说。」
厉嬷嬷笑弯了眼。「呵呵!这是当然、这是当然!那嬷嬷不打扰你们了。」她愉悦至极地扭着宽臀往门内走去,心里想着:一万两黄澄澄的金子堆起来有多高?
看着厉嬷嬷走入妙醉楼,管芙儿猜想着莫总管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突然,莫总管握住了他的手,激动地道:「管福!真感谢你为少爷所做的一切,若不是你提醒我少爷真的长大成人了,我现在还会一直胡涂地以为少爷是个只需三餐温饱的孩子。真的!真的谢谢你告诉我少爷已经长大了,莫府唯一的希望终于……终于……」他太过激动也有着深深的自责,这位一生为莫府奔波劳碌、鞠躬尽瘁的硬汉竟流下两行老泪,他挽起袖子,低下头想偷偷拭泪,无奈泪水一流出便难以停止。
愕然地望着莫总管弯下身拭泪的模样,头一回管芙儿起了一丝不忍,也为自己的欺骗行为感到有些不安。
她蓄意的欺骗竟换得莫总管真心的感激,她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让你见笑了!」莫总管又挺起身子道:「人老了就是这般不中用,连感情也变得喜怒不由人;管福,你好好做,说不定我这个总管的位置得由你来接替,如果能找个忠心的人继续守着莫府,将来我到了地下,也有脸见老爷夫人了。」说完,他又用袖子拭了一下眼角。
「莫总管……」
「好了!不说那么伤感的话了,我得先回府里看看,你待在这儿继续照顾少爷,好好做!我会提拔你的。」莫总管轻拍管福的肩表示鼓励。
大清早的街道寒意沁人,望着莫总管缩着肩佝偻地走入人群,管芙儿的心情再也轻松不起来,即便此刻她已是个拥有三千两黄金的大富婆,心里却罩上了沉重的阴影,犹如三千两黄金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再无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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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窝,英雄冢。
对初识云雨的莫逸轩和纤纤而言,鱼水之欢的悦与欲,将两人陷在纤纤的香闺中,缱绻缠绵不忍有片刻分离。
好不容易,在来到妙醉楼的第三天,莫逸轩决定先回莫府一趟,纤纤温柔地为他穿衣整冠。
「莫公子,外头甚凉,回府的路上,小心别染上风寒。」纤纤柔声关怀,心中万分不舍。
「我知道。」莫逸轩的目光亦舍不得离开她的丽颜;张开双臂,莫逸轩将纤纤圈入他的怀中,「我会再来看你的。」
纤纤环抱着他的腰,依在他的胸前,羞怯地道:「我等莫公子。」
门外响起叩叩两声。
纤纤微拾螓首。「莫公子,您的小厮候着您呢!」
「唉!他永远这么不识相。」臭管福!有必要这么急着催他回去吗?
纤纤浅笑道:「我倒觉得他挺机伶的。」
莫逸轩低咒:「简直跟狗王一样鬼!」
纤纤听得一头雾水:他说的是什么形容词啊?
门外的管芙儿敲了半天门却得不到回应,便自动推门而入;一见相拥的两人忽地分开,管芙儿马上掩住双眸,大声嚷道:「对不起!少爷,奴才不知道你们正在『那个』,奴才只是习惯听不到少爷应声时便推门而入;奴才真的不是故意要破坏你们『那个』的,如果你们还要继续『那个』,奴才马上退下。」她躬身退下时,嘴里还嚷着:「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纤纤被说得羞红了脸,莫逸轩则火大了;嚷那么大声,此刻只怕外头的人都竖起耳朵想听仔细。
莫逸轩虽气恼管芙儿的大声嚷嚷,自己却也控制不住地吼了回去:「我们并没有在『那个』,你嚷得那么大声,外头的人还真以为我们正在『那个』。」
听明白他们没有在「那个」,管芙儿直起身子,放下掩住双眼的手,皮皮的笑着。「嘿嘿!少爷,这不能怪奴才,奴才年纪轻,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画面,难免会有些惊慌失措,下次奴才会注意的,绝不再犯。」
莫逸轩抡起拳赏他一记爆栗。「你还想有下一次吗?」
管芙儿痛得抚着脑袋,暗咒:臭少爷,有了新美人就忘了旧奴才,小心你的新美人背着你找男人,让你戴绿帽,怀了别人的骨肉硬栽成是你的种!
莫逸轩搂着纤纤往外走去,低声向她交代:「我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有什么事可派人去找我。」
「是的,莫公子。」
随着莫逸轩的脚步,管芙儿跟在他的身后,只留纤纤倚门而望,款款深情,目光久久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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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逸轩履行对纤纤的承诺,经常往妙醉楼跑,而管芙儿也乐得当个小跟班。
或许是因为他对纤纤的依恋,莫逸轩不再对外界有莫名的排斥,经常夜宿妙醉楼。
时序由冬至春,正月的空气中犹带着寒霜的清冷,天际正由黑暗缓缓转为鱼肚白;此时,人们大都还躲在暖暖的被窝中不肯起身,这样的街,天色朦胧、寒风刺骨、无人……
不!有两个人正漫步在这条街上,在这凌晨时分。
「少爷,好端端的马车不坐,你偏要选在这冻死人的时刻走路散心,再给少爷多折腾几回,奴才恐怕没命再服侍少爷罗!」
管芙儿不断搓揉着双手,弯身缩肩地跟在莫逸轩身后,嘴里不断地抱怨着,也不时地呼出缕缕白雾温暖冻僵的手。
莫逸轩并不理会她的抱怨,迳自享受这难得的寂静。
管福怎能体会这样迷蒙的美、这样宁静的感动?空气中没有污浊的人息,世间万物仿佛回到了起点,单纯得犹如婴儿沉睡的脸,又如万物皆已毁灭,除了……后头那聒噪的小跟班。
或许管福说对了,当自己对外界有了眷恋,就不会再对外界有所排斥,但他心里明白,他眷恋的是纤纤的肉体、纤纤的柔情,对人群……他依然不喜欢;所以他总爱挑这安静无人之时往返妙醉楼,今天他更突发奇想地想走回莫府,让思绪和这片宁静交融,呈现一片空……
然而后头那聒噪的小跟班却不断地提醒他,他依然身在人间……
「少爷,下回您要散心请先告知奴才,让奴才多穿些衣裳;否则奴才若不幸冻死在您身后,您可能还会不知情地一直往前走,完全忘了奴才的存在。」
「管福,你瞧!天上的星,正一颗一颗地消失掉。」莫逸轩忘情地指着天空,要管福和他分享这份惊喜。
「少爷,奴才的生命也正一点一点的消失掉。」冷啊!管芙儿冷得直发颤。
「管福,天边是不是发出一丝白光?」莫逸轩心情大好。
「少爷,奴才的脸色也正在发白。」而且是一大片!管芙儿觉得她快冻晕了。
心情迥异的两人,完全不理对方地聊着天;感受到冷风的吹拂,莫逸轩神清气爽地踏着回莫府的路。
啊!有多久不曾如此无忧无惧地踏着步子,不再有病痛的阴影存在?
正当莫逸轩愉悦地想哼唱娘亲以前教他的小曲时,他霍地顿住脚步,眼睛直视前方,「管福,你瞧!那是什么东西?」莫逸轩指着前方。
管芙儿疑惑地走到前头想看清楚。「哦!少爷,那不过是只小狗嘛!」
原来是只瘦弱的小狗瑟缩地蜷伏在街角;想必是天气太冷,它全身抖颤得睡不着,此刻正用着戒备的目光盯着他们。
「那你说,它身上那一片片灰灰的东西是什么?」莫逸轩的手仍没放下,并且开始颤抖了起来。
管芙儿拧眉一瞧。「哦!那是癣疥,一种皮肤病,这是相当普遍的狗毛病,少爷,有什么不对吗?」
莫逸轩连喘几口大气,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嘴角也微微抽搐着。「那……那你告诉我……狗、狗王有没有这种皮肤病?」
「哎哟!少爷,哪只在外流浪的狗没有癣疥?狗王自小便和各地的狗鬼混,身上的癣疥比这只还严重。」管芙儿比了比地上那只蜷缩成一团的小狗。
莫逸轩承受不住地扶住一旁的墙壁。
管芙儿没发现莫逸轩的异样,还盯着地上的小狗直说着:「在杀狗王的时候,它体外的癣疥还好处理,皮一撕就好了,体内的就麻烦了些。」
虽知不该问,但莫逸轩仍禁不住好奇地问道:「体内怎么麻烦?」那天吐得不是很干净,也许狗王身上的肉已经变成他身上的某一块肉,所以他有必要问清楚。
「少爷,你不知道,那些野狗吃的大多是馊食,所以体内的蛔虫特别多;把它们的肠肚剖开,哦——群虫蠕动,那情景才可怕呢!」管芙儿拼命搓着手臂,想搓掉泛起的鸡皮疙瘩,「还好,我不处理这个部分,那天都是我爹在处理的。」转过头,她察觉到莫逸轩脸色灰白。「少爷,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莫逸轩只觉喉头似有万虫蠕动,急欲由喉钻出;他再也受不了了!就着墙,刚刚在妙醉楼尝过纤纤亲手做的甜点,此刻全都「倾泻」而出,滋养了墙角那棵小榕树。
「少爷,我早就和您说过了,这种天气不适合散心!奴才的一片好心,少爷全当成了驴肝肺,现在着凉了才知道苦了;少爷是金枝玉叶,可不比奴才抵挡得住寒风吹袭……」
管芙儿一面拍着莫逸轩的背,一面指责他让她在这种鬼天气吹风受寒。
长夜将尽,寒冷的街道上有一个人不断地呕吐着,另一个人正努力地拍抚其背,全然没注意到大街的另一端,有个人的眸子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们,而且已悄悄地接近他们了。
仅仅三步之距,那人停下脚步,目光仍盯着莫逸轩。
叨叨絮絮的管芙儿,眼角的余光终于瞥到那名神秘客,她骇然问道:「你是谁?干嘛站在那里?想吓死人啊?」
莫逸轩闻言亦转过头来看向他,只见神秘客白发飞扬,瘦削的脸庞上有双深沉的眸子;如此霜寒露重之际,他身上仅着一件单薄的灰衣,神态自若的他,恍若世外之人审视着莫逸轩及管芙儿。
管芙儿火大了;他怎能如此肆无忌惮地将目光放在少爷脸上?虽然少爷是美得有点过分,但她也不允许有人冒犯她的少爷。
「喂!你怎么这般无礼?再这么盯着人看,小心我揍人罗!」管芙儿掀起袖子、抡起拳头,想先虚张声势一下。
她的话说人莫逸轩的心坎里;被人如此盯着看,是男人都会受不了的!他铁青着脸,拳头亦握紧了,心里数着:一、二、三,揍!
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莫逸轩抬起拳头时,神秘客讲话了:「气充于外,死色藏于脏腑之中,沉痼胎种已十六载,离死不远矣。」神秘客气定神闲地说着。
莫逸轩震惊得停住攻势,满脸不可思议地打量着神秘客。
管芙儿听胡涂了,不过最后一句她可听得明白,而且她还知道那一句话是说她的少爷离死不远了:开玩笑!她虽然整天巴望着少爷早点「嗝屁」,可她不许别人如此诅咒她的少爷。
「你胡说什么!」她火大地街上前去,就要赏他一拳。
神秘客不以为意地笑道:「小女娃倒挺护主的。」
管芙儿杏眼圆睁,愕然地望着神秘客;他怎么会知道她是女的?
她猛地旋过身,而莫逸轩的脸上也充满着困惑茫然的神色;还好少爷似乎没听到那句话。
两人各自杵在原地,陷入自己的思绪。
莫逸轩回过神后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神秘客答非所问:「看来你便是让我踏入中原的原因了。」
莫逸轩再度震愕;这神秘客到底是谁?净说些莫测高深的话,而且他似乎对自己很了解。
神秘客再道:「我已多年未入中原,但命中注定得再膛这一淌浑水,罢了!罢了!合该你我有缘;小子!我现在暂居于郊西的『普罗寺』,我只等你十日,要不要跟我走由你决定,我言尽于此。」
话甫落,神秘客立即转身离去,其身如一缕轻烟,行之缓慢,却在瞬间消失无踪。
管芙儿趋近莫逸轩。「少爷,您没事吧?」
莫逸轩依然看向神秘客消失的方向,满脸困惑地咀嚼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