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注定他无法平凡,婚礼亦然。
礼堂入口处清一色玄黑色西装的运海帮弟兄们,个个表情严肃,毫无任何庆贺之意。
这就是运海帮给他的婚礼祝福——杀气腾腾。
各堂堂主的身後,王耀隆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不能说心中完全没有情绪波动,毕竟王耀隆还是参加这场婚礼。
他当然明白王耀隆若是真心要祝贺,便不会带著这麽一群人前来。王耀隆反对他和谢绮的婚事,是帮内尽知的事实。一个心高气傲的男人绝不会在众人面前承认错误。
白奇的目光和与他交情颇佳的潮北堂堂主向志安交会了下。真心祝福他的,只有这一人。
白奇原该满溢笑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在身边那位著粉色婚纱的新娘倒抽了一口气时,他完美无瑕的表情方出现了一丝破绽。
他拧著眉,侧眼望向谢绮。
她双眼发直地望著前方,五指用力地捉住他的衣袖。事情不妙,他在心中低喊著。
是了!这出色非凡的男子唯一挂心之事,是今日新婚的妻子。她当初允婚的条件便是要他脱离运海帮。
「我不知道他会带著这麽多人来。」他揽住她的腰,感觉到她的呼吸转为急促。
谢绮并没有回头看他。完了,她的脾气一上来,谁也拦不住的。
白奇朝好友卫洋平、雷杰瞥去一眼,让他们两人过来缓和一下气氛。不料,这两位还未上场,谢绮兴奋的大眼已经直逼到他的面前:
「好像教父的场景喔!对嘛,黑社会就是要有这样的气魄。」谢绮激动地捉著他的手臂,忙碌的目光忙著检视黑社会的排场,甚至没空分神多瞄目瞪口呆的新郎一眼。
白奇瞪著她装点精美的脸庞上所散发出的雀跃,俊容的担心焦虑全数变为凶神恶煞的魔性眼神。她的反应就不能正常一些吗?
「你想我能不能穿著婚纱和他们合照?」挂著一只简单银戒的小手,讨好地偎入厚实的大掌中摇晃了一下。
求求你嘛。
「想都别想。」比寒流更冻冷的低喝声,足以僵坏闲杂人等。
谢绮一楞,仰头却见一尊生气的石雕,那两丸深黑的眼正睥睨著她。
她眨了两下今日被染上海蓝睫毛膏的长睫毛,扬起那修饰过的晶莹粉唇,试探地朝丈夫一笑。
石雕国王的唇动了一下。
「生气了?」戳了下他的腰,满意地看到他脸上的肌肉动了下。
「是谁要我远离运海帮?」他说话声调平静而缓慢。也许太缓慢了些,所以她清楚地知道他正在生气。
「来者是客,你老板著一张脸,让我很没安全感。」她扁著嘴,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一般。
「没安全感?你该清楚我的个性。」他皱了眉。
「你这种冷面模样反而招蜂引蝶。」她不满地环视周遭,果不其然看到许多欣赏的目光。
「你想找人拍照的举动,才会替你自己惹来大麻烦。」他压平嘴角不悦的角度,放慢说话的速度。
「婚礼有点无聊嘛!没有爆破场景,还拉炮都扯得整齐有致。而我整天都在化妆补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为了礼服漂亮,而不去公证结婚。」谢绮一手握著他的手臂,一手扳过他的脸庞叨叨说完後,忍不住抚平他额间的皱纹:「他不会在这里大开杀戒的。」
「你如何知道?」
「你这里的伤应该比我还清楚。你当时要离开运海帮时,他的枪曾经瞄准过你。」
「那一次没存心杀死你,我不认为他还会再下第二次的杀手。」
「你的世界里好人太多。」他只是这样回答她的问题。王耀隆可以温和如父,亦可以冷漠如酷吏。
和王耀隆在一次口角冲突中,他发现自己只是一具任人操纵的木偶。
借刀杀人更是王耀隆惯用的招式。王子扬不由人控制,便操制别人毁了他。
「你也不算太坏啊!至少你还发了帖子给了曾经拉他一把的人。」谢绮才说完,立刻感到身边的他身子猛然一震。
王耀隆来了!
谢绮主动地握住白奇的手,紧张虽然只是嘴里说说罢了,那握紧著他的手也感染了他的不安。
「没派人挡在门口?不怕我脏污了你的新婚之日。」王耀隆眼镜上迎著大灯,镜面下的眼荏厉地闪在眼中。
「你是一手栽培我的人。」白奇迎视著他,揽著她换到一处较不显眼的角落。
「我栽培的成就还真是惊人,栽培你反咬我一口!」王耀隆没有看谢绮一眼,女人构不上「人」的地位。
「这样的成就够了。杀戮了这麽多年,我们的财富是踩在别人的血肉而来的。」
後来,血是溅不到自己的手了,那些阴魂便只出现在梦中。
「妇人之仁。你是如何壮大运海帮的,不用我告之吧!」王耀隆的眼与白奇对峙而上,没人先移开视线。
「您的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蓬华生辉。」谢绮笑盈盈地伸手到王耀隆面前挥了挥,不让人忽视她的存在。「您今天的气势比白奇还像大哥,运海帮还是您收回管理最为妥当。白奇这家伙无才无德,唯一能胜任的事就是管管小饭店,骂骂我这个老婆。况且,他为了离开运海帮已经挨过你一枪。」她不会忘记自己当初被吓到魂飞魄散的情形。
「挨了一枪,只是警告。一级干部都得自残半条命才走得出运海帮,他身为帮主,想离开只有一条路。」火炬般的厉眼射向白奇。这些话,他比谁都清楚。
「我一直想将运海帮转型,为什麽你不愿意接受现有的正常。」白奇揽住她冰凉的细肩,不让她独自不安。谢绮在年少失去双亲的痛,让她较常人更恐惧失去。
「如果想将它转型,就不该将它的规模扩大到这种局面。」
「我让它壮大,是希望在转型之际无人可以阻挠我。太多小帮派就是被并吞、被毁灭在这样的转变过程中,你应该比我还清楚。」白奇平静面容下有一颗早已疲累於刀枪剑影的心。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从些利益恩怨中全身而退。获准入黑帮,或者只要半年、一年。但是位高权重如你,五年都脱身不了!」王耀隆冷硬地说道。
当初就是对白奇太放心,以为他是要利用漂白黑帮的投资方式来替未来铺路,没想到却让他扭转了帮内情势。情况,必须改变。
「只要你愿意将私下的一父易全都处理乾净,五年可以是五个月。」
白奇低眸看著谢绮,给她一个笑容让她安心。
他从不相信爱可以改变全世界的理论,他不过是舍不得让她担忧。
「我说过我要配合了吗?」王耀隆冷哼一声。
「你是无赖吗?」谢绮激动地上前,却被白奇警告地握住手臂。
「你若有法子结束运海帮,退帮与否,自然就不是我能力范围所能控制的。帮都毁了,我要个帮主做什麽!小心啊!你现在是有妻子的人,不再是孤军奋战的闯王。」王耀隆的双眼倏地对上谢绮单纯的眼。
「不许你动她的脑筋。」白奇的表情转为厉然,气势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你继续任用筱雅,我答应尽量不让人动她。」王耀隆撂下一句话。
白奇微拧著眉,评估著王耀隆话里的真实性。至少王筱雅毕竟是王耀隆的义女,即便担任他的秘书多年,除了她倾心於他的事实之外,他突然发现没人知道那样温婉平凡的表情下,藏著多巨大的冰山。
那回意外在王筱雅收屉中发现一只小鸟标本後,对她除了冷漠之外更多了一分防备。多年前那鸟是他唯一养过的宠物,他以为它病死在兽医院了。
王筱雅是这样告诉他的。
「白奇当然会继续任用筱雅,但是——」谢绮将白奇的默不作声当成反对,他们欠筱雅一个人情——白奇要离开运海帮时,筱雅曾经替他求情,挡住王耀隆的一枪。
这个恩情,她不会忘记。
「你不觉得这对筱雅很残忍。」若是她,便不会用这种无望的爱来折磨自己。
「残不残忍都是她的选择。」王耀隆不屑地望著站在宴会厅一隅的王筱雅一眼。
白奇的视线与谢绮交会一眼。王耀隆唯一在意的人只有王筱雅吧!否则不会替她开口要求这事。
「除非你死或者我亡,否则你休想从这个位置下来。你坐上帮主之位时,就该有这种觉悟。我不会容许任何人毁了运海帮。还有,叫你的女人收敛一点。她接受杂志专访,说什麽你已经在淡出帮派,希望大家了解那些不当交易已与你无关。她的鬼话让一桩冲著你的买卖毁了。小心她的命!」
王耀隆的脸上没有任何妥协的空间,没有笑意的眼睨看著她:
「好好享受婚礼的欢乐、好好享受你们这一晚的平静吧!有句老话是怎麽说的——欢乐时光不久长?」
沉默黑衣人鱼贯地背身离去,像一串自伤口中流出来的黑血。
他轻轻地推开房门,淡淡的茉莉花香於是飘入鼻间。他喜好茉莉的香味,因为那是她的气息。男子优美的唇形轻轻扬起,外人面前不轻易展露的笑意洋洒在他的脸上。
他贪恋的目光凝注著她。
女子仍窝蜷於大床之中娇憨地睡著。
管它太阳已从白纱帘间射入多耀眼的光线,管它地上的闹钟从床头柜掉落到地上时被摔断了几根长短针。
床上的女子,仍然在沉睡。上扬的甜笑模样代表了她的好梦方憨。红粉的腮边倚著圆胖大枕头,满足地似乎要喟出笑声来。
新婚数月,仍是百看不倦她睡觉时的愉快表情,自己所有恶梦的驱离也是因为有她在怀。
「起床了。」白奇坐在床边,伸出右臂将她揽入怀里,左臂静静地垂在一旁。
「唔。」谢绮的脸庞准确地寻找到熟悉的气息及方位,欣慰地喟了一声气。
很顺手地将她的枕头遗弃到一边,然後——
专心地趴在他的怀里,睡著。
宠爱的感觉在白奇心中漫开来,她是他心中的光明。为了能让她拥有如此平静的生活,花上再多的心血和王耀隆斗争都值得的。
这回到香港即是打算在运海帮年度会议中,宣布自己不再参与任何钱的事务,而王耀隆当时并不在场。
王耀隆在另一项各大帮派的地下密商之中,以白奇之名宣布运海帮即将成立暗杀集团,而这个暗杀集团的第一项任务已经成功执行。
所以,自己在离港前夕受到了狙杀,原因正是因为暗杀集团杀了不该杀的人。
「起床。」他撩起她束成长辫的发梢,戏弄她软若孩童的粉腮,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灿烂的笑颜。
「起床了!」忍不住将唇印上她的额头,吸取她肌肤上的芳香。
「好吵——」谢绮孩子气地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後小手很是精准地环住他的腰。
才刚梦到老公抱著她,她才不要现在醒来呢!!
白奇还有好几天才会从香港回来,她好想他。
「这个家哪有人比你吵?」白奇戏谑地看著几乎要缩到他身体里的娇俏人影。
谢绮皱起眉,抓了抓耳朵。这个梦境的音效,满「立体声」的嘛!
白奇低笑出声,吻住表情永远比别人丰富数倍的她。
她娇吟了一声,手指懒洋洋地攀上他的颈——好有感觉喔!
任梦中人的唇舌与自己亲密地纠缠,她迷恋地伸手探索著他。连躯体的触感都好真实,多结实的肩膀哪。
谢绮漫不经心地睁开眼,原以为梦境的他必然雾蒙蒙,没想到却对上了一双黑亮的完美眸子。
「白奇!」她的眼睛乍蹦出光彩。
他动作迅速地向後一闪,躲过了下巴可能被撞掉的危机,却躲不过她神速冲来的身子,他修长的身子被她弹撞入床被之间。
左臂率先著地,白奇深呼了一口气,却仍然微笑著,因为她搂著他的颈子又亲又搂又叫又笑的。
他这老婆对食物和他都积极异常。
「你真的回来了!呵——」嘴巴早已笑得合不起来,眼也笑眯成一条细缝。
「你不会以为还有别的男人可以吻你吧!」他警告地咬了下她的鼻尖。她的肌肤冰凉凉地,她甫起床时一向惧冷。顺手卷来毯被,将她抱入自己怀里。
「才不要其他的男人,我已经吃惯了你这种山珍海味,吃不来清粥小菜了。」谢绮孩子气地嘟了下嘴,心满意足地把重心全交到他的身上。把脚尖踢出被褥之後,小手随意一搁,恰落在他的左臂上。
他动了下嘴角,却不像笑,只是不甚自然地将她好动的身子移到自己右侧的胸膛。
「你提早了五天回来,因为想我,对不对?」她不安分的唇沿著他的喉结一路吻向他的胸口。「後悔没带我去香港了吧!那里的东西很美味耶!蛋塔人口即融、烤鹅香脆酥浓、炸鸡翅鲜嫩多汁——」
她愈说愈不情愿,乾脆重重咬了他的手臂一口。可恶!
「你是想我还是想食物啊?」他乍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轻啄著她的眼额鼻唇。
「饮食男女,我都想嘛!」讨好地在他的下颚印下一个吻,伸出小腿勾住他的腰。双眼间著异样的光采,娇媚地、兴奋地。
他不在的时候,有大事发生喔!
「你很想我,对不对?」她回咬了下他的唇,精灵般的大眼闪著亮光。
「谁想谁呢?」他瞄著她八爪章鱼的缠人姿态,手指有意无意地搔弄著她的颈:「有些反应可是假装不来的。」
瞪了他一眼!明明知道她的颈子最敏感,还故意闹她。甜甜一笑,拉著他的左臂又咬了两口。很好,没瘦,不过有点药味就是。
他的身子一紧,手掌覆住她的唇。
「说你想我,否则我就不告诉你前夭发生的一个天大的秘密。」她腻著人说话,撒起娇来。
「我何必问,你反正藏不住话。」他逗弄著她。
「看不起我!我就偏不说——你会後悔的。」咕咕嚷嚷地威胁著,自个却笑眯了眼,同时神秘兮兮地捉起他的双手搁在肚皮上。
起床向来是她心情最愉快的时刻,更何况见到了她的亲亲英俊老公!
呵——笑得太愉快,以致脑部缺氧,她极舒服地打了个呵欠,眼皮也顺势下垂。
「昨晚又熬夜了?」他的指尖探入她的发辫间,汲取著她秀发的芬芳。
「有一部影集连播三集,我不看完睡不著。」她心虚地吐吐舌尖。
「你啊!」没睡饱八个小时之前,这女人的神智向来很难清醒。
「谁要你不陪我睡。寂寞芳心的空闺难耐,只好看看影集排遣心情喽!」她要赖著。
「心情好到买了这麽一大捧花来庆祝。这不会就是你说的大礼物吧!」
他随口指著门边一大把花束说道,谁知她却抿了下唇,瞪了他一眼,旋即反身用力拔了一根他的头发。在他还来不及变脸教训她之前,又很可人地缩回她的老位置。然後,无辜地眨著眼睛,水汪汪的眼在他脸上瞄了一圈。
「当然是我的爱慕者送的啊!」她理直气壮地说道,把他的头发绕在手指头上玩。
「真的吗?哪一个爱慕者?」他的问题漫不经心,眉头却拧了下。
「什麽蒸的、煮的?又不是送食物。」她咬了下唇,先心虚地飘开眼光。
「是——你不认识的。」她在天上的爸妈该回到人间当教育部长——她年纪一大把却还如此诚实。
「他在哪送花给你?」命令的语气浮出薄唇之中。
「在……在……」开始结巴就是她失败的第一步,她发誓一定要改掉这个坏毛病。深吸了一口气——笑。
「在天桥上。」她笑得挺灿烂。
「哪里的天桥?你什麽时候去的?那个人怎麽知道你会出现?」白奇的脸色陡地一变,双掌扣上她的肩。
「我怎麽知道,那些路名又不是我取的。」她强词夺理地说道:「反正我……人家在天桥上看到我,所以……」
「什麽时候?白天还是晚上?以後不许你收任何陌生人的花束!」左臂传来的抽痛让他脸色不佳。
「白天——晚上——黄昏啦,」她的手心紧张地直冒汗,眼睛也不自然地转了好几回。
「你在说谎。」白奇笃定地说道,扯过还想反驳的她,一口气将她揽到自己的怀里。
他早交代过她身边的保镳,这段时间务必要多注意安全。但依照她走路时横冲直撞、说停就停、出入公共场合就毫无预兆地左转右弯的坏毛病,任谁都很难当个面面俱到的保镳。
他的决定没错。她如此单纯,不让她知道自己在香港发生事是最正确的决定。
「对,我说谎啦!这样你满意了吧?」谢绮的脸垮了下来,不客气地叨叨碎念著:「哪有老公的美貌比老婆还受欢迎的,这不公平!你到香港招蜂引蝶一趟,就有某位花痴总裁送花而来。你可是有妇之夫啊!你下回去香港,我也要去!」
「不许——」他严厉的表情让她一惊。
「你凶我!」她哀怨地咬住下唇,以手掩住脸庞,怨妇的姿态学了十成十。
「你最近容易疲倦,怎舍得带你出去。」耐著性子哄她,眉头却拧了起来——累。
「是我容易疲倦,人笨又不会说谎,又容易被骗。你在外头养了十个八个,我都不知情!」她从指缝间看到那一脸疲倦,心悄悄地一拧。
最近一提到王耀隆,他都是这种表情的
「想提前回来见你,很多事挤到一块,所以少睡了些。你知道没有你在身边,我很难入睡。」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谢绮委屈地咬著唇,牙齿从唇瓣内咬到唇外,把唇瓣咬成鲜红。
「我是个很失败的妻子。」
「你不是。」他将她搂入枕间,一夜不曾合眼的青紫眼圈安栖在她的胸前。
「别人丈夫有个什麽动静都会了若指掌,我就呆呆地让你蒙在鼓里。」她轻声地说道,手指却已不争气地抚入他的发间,找到他颈後最僵硬的一点仔细推拿著。
白奇舒服地长喟了一声,眉宇一放松,整个人便软卧在她的怀里。
他不开口,足见事情还没解决。这是结婚以来,她唯一摸清楚的底细。
他的隐藏面太多,她并不想绞尽脑汁来猜测他的一举一动。能够拥有一个人的某部分,的确已经是让人太满足的事情。但他的独断独行,让她觉得没有被尊重的安全感。他至少可以善尽些告知的义务吧!!
「我不想让你担心。」他扬眸凝睇著她。
「只知道一点点,让我担心更多,要不你就乾脆瞒我到底。可是我如此冰雪聪明啊!你还是老实一点,全告诉我吧!」她的双瞳闪著决心的光芒。长睫毛几乎刺到他脸上。
「你想太多了。」他安抚地捧住她的脸。
钤——手机钤声让谢绮吓地跳起身,不小心又撞了下他的手臂。
他今天干嘛老摆出一脸吃坏肚子的表情?
伸手探入他西装口袋中,才接起手机,卫洋平的声音已是劈哩叭啦地狂嚷一通:
「你的手臂到底要不要紧?怎麽会莫名其妙被人放了记冷枪!要不是翁医师传消息给我,我就被你蒙骗到底!我们兄弟一场的交情是纸糊的吗?」
手机那方喧嚷一阵,谢绮在这端冷冷地抛下话:
「感谢你提供了我这个重大资讯。」
「完了——我打错电话了!」卫洋平大喊一声,以破世界纪录的速度切断电话。
谢绮黑白分明的大眼扫向床榻间,凌厉视线射向她那位表情从慵懒加速到防备只需一秒的老公。
「谁打来的?」白奇警戒地直起身子,看著她骤变的脸色。
「你近来在香港认识的翁医师,医术相当高明吧!」她交插著双臂,冷笑一声,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你知道了。」他扯动了下嘴角。
「我知道什麽?我什麽也不知道。你连受伤都不愿意告诉我!」
谢绮大吼一声,用力地扯高他的衣袖。
左上臂那包扎密实的大片绷带区,代表了伤势并不轻。而从洁白的绷带上渗出斑斑的血迹,让她忍不住哽咽出声。
她忿忿地一咬牙,想也不想地举起手掌往他的伤口用力一击。
「痛死好了!」
她怔怔地看著绷带上迅速涌出大量的鲜血。
「你!」他反手扯起她的手腕,一夜未睡的疲倦及伤口上的剧痛,让他脸色不佳。
谢绮倔强地扬起下巴,颤抖的泪眼对上他骛猛的深瞳。
「这样你满意了吗?」他不全是为了她吗?
「不满意!你流血流到死好了!」恶毒话一说出口,她惊讶地捣住自己的嘴,眼泪终於忍不住滑下脸庞。
他痛——她会不知道吗?他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哪。
她侧过头用力将他往後一推,不看他,但冲到桌前,捉了皮包就要往外走。
「你想做什麽?」
白奇挡在她的前方一步,用脚狠狠地踢上门板,一把扯过她的皮包往地上一丢。
「我要离开!直到你学会如何尊重我为止!」把目光集中在他那凶神恶煞的脸上,以提醒自己不可心软。
一张仍印著睡痕的娇颜,气到脸红、眼眶红、鼻子也红。
「我们结婚才多久?你就玩这种离家出走的把戏!」他仍压抑著自己的声音,不让自己失控地大吼出声。
「玩把戏?对,我的心眼就是芝麻绿豆大,你可以赶在结婚周年前和我离婚!」
「离婚这个字眼可以这麽轻易地出口,那我们何必结婚!?」他眉头一紧,用力扣住她想转身的肩头,视线与她交缠,一字一句低吼出声:「我是骗了你!我难道希望你为我担心受怕吗?没能尽快离开运海帮已经够糟了。」
「你没有资格教训我!婚姻生活至少知道如何分享!分享,你懂不懂!?」她回吼。
「你怎能要求一个独善其身这麽多年的人,在突然间学会分享!我们结婚才多久,我连学习模式都还没建立,当然是以我的观念来做事!你是我最想保护的人。我认为不让你担心,这样就是最好的方式。」情绪激动之下,白奇的手指深陷入她的肌肤里。他忘了控制力道,而她也气愤地忘了喊痛。
「什麽是最好的方式,不是应该由我们两个人共同协议吗?你和我结婚了——两个人生的圆即使不是重叠,却有著交叠的部分。交叠的部分,不就是我们共同分享、讨论的空间吗?」她摇著头,破碎的句子从口中溢出:「是不是一定要等到你真的出了事,我才会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她别开头咬著牙根,痛苦到脸颊肌肉都僵直了,只为不让自己嚎啕大哭。
白奇心疼如绞地捧起她的脸孔:
「你要我怎麽做?」
他上前一步,她猛打了个冷颤,看著他手臂上的鲜血,她猛往後退。
白奇的脸色一沉转为漠然。他气愤她这种惊弓之鸟的模样,却也恼火她的不体谅。
「我要一个答案。」她幽幽地说道,小手才放到肚子上,心酸急速涌上心头。
「什麽答案?」他忍气吞声地说道。
他不想失去谢绮,也不能失去她,她已经是他生命的代名词。
「我要你平平安安,我要和你分享喜怒哀乐,我不要当一个只能陪你傻笑的笨女人。可以吗?」
「如果我做不到呢?」
「那麽——我们就该认真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
「认真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原来我们之间的信任如此薄弱!」白奇勃然大怒地扣住她的下颚,朝著她大吼出声。
他的手臂因为过剧的动作而不断出血,他却根本不想理会。
「你凶我!」谢绮突然泪流满面地指著他的脸叫嚷:「你居然又凶我!」她就是无法控制情绪嘛!
她用力地一跺脚,满腹的委屈都挤了上来。趁著他一脸惊愕时,她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原本还想再踢人,却被他的大掌扣住双腕,身子因为外力的制约而重心不稳地打滑了下,整个人撞到了床角。
「你——谋财害命!」谢绮脸色一变,倏地低头掀起衣衫,摸著肚皮上的红痕,眼泪掉了一颗、两颗……
很多颗!
白奇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又怕又惧的表情。她什麽时变成玻璃娃娃了?真被他气呆了吗?他叹了口气,求饶地举起右手:
「我改!」是他有错在先。
「你不用改!我走!」她揉著红通通的眼睛,扁嘴侧头不理人。
顺手丢了面纸到他腿上,自己止血。
「难道要我单膝落地保证吗?你不原谅我,我就不包扎伤口。」
「贫血是你家的事,少威胁我!反正你先跪了,我再考虑看看……」抽抽噎噎地打了个嗝,还不忘在泪眼迷蒙间丢了一句:「你知道喔——我最讨厌爱哭的女人了。」
「知道!你最勇敢了。」白奇俯身在她颊边深深地印上一吻,重重地搂著她。
「你不是要跪吗?」自己可不是故意让他抱来抱去的,她不过是哭到没力气罢了。
「电话响了,我去接。」
他好笑地捏了下她高高嘟起的唇,横过她身上拿起手机。
谢绮抓过小抱枕用力压著他的伤口,他怜爱地在她额上印了一吻。
「喂,白奇吗?我家可爱老婆妮妮前天陪谢绮去医院做了次检查,谢绮有身孕了,你可得多让著她一些,我的乾儿子、乾女儿脾气好不好,就看你怎麽做人了。」卫洋平「啪」地挂上电话。
白奇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无踪,他锐利的眼神从她稍圆润的脸庞观察到她不甚明显的肚皮。
「你刚才说过夫妻之间要坦诚、要分享的,对吗?」他慢慢地说著话,还附赠了一个微笑,谢绮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当然。」她乾笑一声,不知道为什麽要心虚,但她就是心虚。
他伸手一臂挡住她的去路,脸庞直接逼近到与她前额贴著前额。
「你刚才说要让我看的礼物藏在你身上吗?」他的呼吸吐在她的鼻尖,咬牙切齿。
谢绮肩膀一缩,吐了吐舌头——糟了。
「你认为自己隐瞒怀孕的事,算坦诚吗?」
「我肚子饿。」谢绮火速从地上爬起身,大事不妙。
「你还敢跑!」不敢将她扯回怀里,只得打横抱她,阻止她的妄动。
「放我下来,小心你的伤口啦!」她大叫一声。
「怕我痛就别乱动。我们还有一笔帐要算!」他很快地将她因在枕头与他的身躯之间。
「不然你想怎样!?」她用力鼓起小腹,证明她现在的状况不宜严刑拷打。
白奇一扬眼——
「你咬我!!」谢绮尖叫出声,接著她的唇就被移为它途,没空发出高分贝的音量。
待两人再度相拥著在床上入睡时,白奇一手护著她的肚子,却怎麽也无法成眠。
接下来的路该怎麽走?任何程式都有破解密码,他这一关的通关密语尤其容易破解。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谢绮就是答案。
王耀隆尤其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