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季薇得意忘形之际,一条青色的小蛇蓦地从她挖的山葡萄根部钻出,顺势爬到她的手臂,冰冰凉凉的冷血动物让她惊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把蛇甩掉,连连往后退了数步。
闻声而来的方开明只看见溜进草丛的蛇尾,他一脸凝重的先检视她有没有被蛇咬到,所幸那只是一条刚孵化不久的小蛇,不具毒性,季薇未遭蛇吻,幼蛇比她还惊慌的逃走了。
但是不幸的是她的脚扭伤了,因为退得太快,惊惶失措而伤了脚。
结果倒霉的伤兵只能气虚的被方开明背下山,并一路听他唠叨个没完。
“明老头,我饿了。”
安静不到片刻,生性静不下来的季薇又开始烦人了。
背着人又提着箩筐的方开明气笑了。“不能喊句明哥哥吗?别忘了你有求于人。”
他的意思是做人要识时务,别当他是季家家仆。
“可我饿了有什么办法,你没听见我肚里的腹鸣声吗?而且明老头很亲切呀!当你是自己人才这么喊的。”
“你可以不要把我当自己人,我很识相的。”他极力的忽视贴在背上的两团柔软,虽然不大,但确实存在。
一身汗的方开明理应闻到自己满身的汗臭味,但是在鼻间萦绕不去的却是一股女子的体香,幽幽淡淡的,令人身体燥热。
她轻轻一哼,很可爱的嗔道“你别买我家的酱就不会有交集了,还有我家的椰子粉也不卖给你。”
“小师妹,你不讲理,两者怎可混为一谈。”他语气很轻软,像在调教一位不听话的孩子。
“我就是不讲理怎么样,你不晓得跟女子讲理是一件很蠢的行为吗?”无理取闹是女人的天性。
季薇不高兴的捶了他几下,但力道小得像是在替他捶背。
而目视前方的方开明也没见过这般不安分的伤员,在捶人之后还作势要咬他脖子,嘴张牙露的考虑要从哪里下口。
是,他领教到了。“你的脚还痛吗?”
“痛。”她软绵绵的咕哝声中带着很浓的鼻音。
“你哭了?”他心口莫名的一抽。
“没……没有。”只是不甘心被条小蛇吓到,有损她万能助理的英名,觉得有点丢脸罢了。
“再忍一忍,就快到村子里了。”他只能轻声安抚,无法代替她痛,虽然他心里有没照顾好她的负疚感。
““快到了”这句话你说了好几遍了,当我是三岁孩子哄。”她常在山里溜转,知道还有多远。
他喟然叹了一声,接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往怀中一摸。“喏,给你,别再哭鼻子了,难看。”
“什么东西?”油纸包着的硬物。
“糖。”
“糖?”他真把她当孩子哄?
季薇把油纸打开,取出最小的一颗糖往嘴里丢,从嘴巴中化开的甜意让人感到温暖,感觉也没那么饿了。
“我三哥的小儿子仲仁今年六岁,那包糖就是买给他的。”小侄子闹着要吃糖,他走过铺子时买了一些。
“那我几岁?”全无男女之别的季薇双手伸向前抱紧,小坡微起的前胸紧贴着他后背,几无空隙。
“六岁。”他不假思索的回答,语中有笑意。
“你才六岁,给你一颗糖。”她挑了最大的糖块放入他口里,青葱般的纤指不经意碰到他柔软的唇。
季薇的脸没红,拥有现代人灵魂的她不以为意,男女之间的肢体动作很寻常,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是方开明的脸皮很薄,他的脸突地涨红如血,要不是四周黑漆漆的,准能看见他一张大红脸。
“胡闹。”他嘻了,将糖含在口中,低声的一斥。
“你累了吗?明老头。”她是有点重量,不过经过一个月的锻炼,她比先前的体重轻多了。
走山路训练出的身轻如燕,她分家前的小脸蛋是略带圆润、肉肉的,一分完家到了山沟村,不知是长高还是累出来的,两侧肉颊很快的消瘦,人也小了一圈。
“怎么,你想帮我减轻负荷,自个儿下来走?”他嘴上说着,但未有让她双脚着地的动作。
山里天黑得快,酉时一过已是满天黑幕低垂,北方的第一颗星辰高高挂起,指引行人方向。
由山顶下来也走了一半有余,到了半山腰因常有村民走动,因此路面较为平坦,野草也较少,很清楚的瞅见一条下山的小路,蜿蜒直下的等候夜归者经过。
星星一颗一颗的在夜空亮起来,半边斜月也露脸了,晕黄的月光照着小路,显得特别宁静祥和。
“你好像很喘。”呼吸有点沉重。
但她没打算下来,有人背着走她干么自找苦吃,她的脚还痛着呢!
方开明脸上表情一滞,低喘声有片刻的中断。“你太重了。”他哪能说实话啊。
“哪有,我明明很轻。”她很心虚的一吐舌头。
“扛上一颗石头走上两个时辰,你说轻不轻?”她是不重,可是……他好歹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她没意识到两人之间的亲昵,可他却无法无视那一轻一重的前后碰撞,每走一步对他而言都是折磨。
在他背上不是天真无邪的小丫头,而是已然能嫁做人妻的大姑娘,他很清楚的感受到那贴在他背后的玲珑身段。
觉得口干舌燥的方开明上下吞咽着口水,他腹间有股热在升温。
“……我帮你嘛!”季薇也知道拖累他甚多,因此在语气上气弱了些。
“你要帮我什么?”他失笑。
她会回报他的,可帮的地方多了。“你不是想种茶树,今儿个晌午看的那片山头就很不错。”
闻言,他静默不语。
“早晚有雾对茶树来说是相当好的生长环境,不需要太多水就能活成,露珠在茶叶上滴动能增加湿润度,茶青才长得好。”一心二叶为上品,天未亮前摘收,带着露水。
“你会种茶?”他能实现自给自足的理想吗?与家族正式切割,独立经营自己的船队。
她眼白一翻,似在瞪人。“我不会种,但我会说。”说得比种的好。
“纸上谈兵?”他取笑。
“我会炒茶。”一句话决定了一切。
“……”炒茶?他一脸狐疑。茶不是晒出来的吗?
炒茶是一门技术活,在这个年代茶叶一摘下来是先除菁,他们没有烘炒过程直接曝晒,因此茶水的口感有点涩。
“先不论茶叶的制作,你得先把茶树种出来,而好一点的树种通常很贵,你有足够的银子吗?不是几千两喔,起码要上万两!”
他投资的是长远事业,短期内无法回收,茶树需要两到三年的生长期,而长成后也要稳定了质量才能采摘制茶,贩卖到懂行的人手中。
“你说你要帮我的,小师妹。”他忽然咧开嘴一笑,笑容里包含着令人看不懂的意味深长。
头顶一声闷雷,季薇有种被阴了的错觉。“可以,你要雇用我当顾问,每个月十两银子月银。”
“顾问?”听起来像是不做事领干薪的人。
方开明没猜错,顾问,顾名思义是只说不做。
“有关茶的方面你有不懂的地方就问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保证让你受益匪浅。”就算教不出一位茶博士也能磨出茶专家,种茶、制茶的窍门她刚好比别人懂一点。
不喝咖啡的猪头老板偏好老人茶,还指定要明前的高山春茶,一斤十几万毫不眨眼的砸下去,她有幸分到几两。
不过为了得到好茶,她三天两头的上山和茶农搏感情,不仅陪他们喝了好几壶清茶,还到茶园里采茶,学着人工揉茶、炒茶、烘烤,被逼着一贯化学习,还真让她弄出质量尚可的春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