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猫那双诡谲的绿眼却像是难醒的梦魇紧紧纠缠着她。虽然抱书一再保证那只是幻觉,可她却清楚地记得那冷冷的恶毒眼光与她对峙时的惊骇感觉。
可能么?一只猫,却有着似人的恶毒眼神,叫她骇异莫名。
一阵火烧般的灼痛从手臂上蔓延,直达心头,疼得她直吸气。
秦素急忙掀开衣袖欲检视伤口,却立时傻了眼。白玉般的肌肤粉嫩得似吹弹得破,但却没有任何的伤痕,白璧无瑕的一只玉臂上没有一点被抓破的痕迹,甚至半点青紫红肿也不见。秦素困噩地呆住,刷白了俏脸,怔怔望着自己的手臂。
没有伤痕,没有被抓破的伤痕,就连方才的痛楚也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连一丝痕迹也未留下。
她做梦般伸出食指碰触方才还钻心疼痛的地方,没有任何异样,没有痛楚,没有余痛。惶然凝视着没有一丝伤痕的手臂,秦素疑惑了,难道说真是她的幻觉耍了她?花园中见到的白猫就像抱书讲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猫,它没有似人的眼神,没有抓咬过她的手臂,一切都出自她的幻想。是梦?那只是一场梦?她犹疑了。
是梦吧,一切皆出自于她的幻想。她告诉自己。
三日后,艳阳普照的好天气,把入冬来的森森寒意都一扫而空。
趁着难得的好天气,秦素闹着要罗起言陪她去城外放纸鸢。拗不过秦素的痴缠撒娇,罗起言无奈投降,只好放下巡视商行的工作,吩咐苏总管预备马车。
片刻后,苏总管报告一切就绪。
正准备出门,罗起言担心郊外风大,吩咐抱书回房帮秦素拿件披风。
两人站在回廊下,湖风带着暖暖的冬阳依依拂来。
罗起言帮秦素把拂在脸上的发丝拨开,“这里风大,冷不冷?”
秦素笑着摇头,反握住他欲收回的手,搁在自己脸上反复摩挲着,开心于又偷来他一日的陪伴。
秦素的柔情举动牵动罗起言的心,怜惜油然而起,“这两日我是忙了些,商行里有几单大生意要我亲自处理,一直没空陪你,委屈你了。不过,等过几日,这几单生意谈妥之后就会有很长一段空闲,我带你去北方玩好不好?”
一番话换来秦素欣喜的灿烂笑颜,她的双眸惊喜地闪亮,“真的?好啊,我想去天山看雪,去塞外牧马,你都陪我去么?”
“好,等忙完了,咱们就马上北上。你不是说过想去极北之地么?那里一年之中有好几个月终日白昼或是终日黑夜……”
说话间,不远处的回廊尽头传来一阵嘈杂声,几个丫头,仆妇一路吆喝着走近。
“雪球,雪球……咪咪,咪咪,你在哪里啊?喵!喵!快出来啊!雪球!”
“少爷!少夫人!”
乍见站在一旁的罗起言和秦素,几人忙躬身行礼。
罗起言皱眉问道:“吵什么呢?谁的猫不见了?这么大阵仗。”
一个领头的仆妇低头答道:“是月姑娘养的猫儿雪球不见了,月姑娘就吩咐咱们到处帮忙找找,没想到惊扰了少爷,少夫人,请少爷恕罪。”
“她养的猫怎么会不见了呢?”秦素插口问道。
“小人也不知道,只知道今日上午还在呢,中午月姑娘就找不着了,有丫头说看见雪球往这边院子里来了,所以咱们就过来看看。”
罗起言一对浓眉紧紧打了个结。“你们继续找吧。”
“是。”
丫头,仆妇们恭敬应声,正要往那头寻去。
“啊——!”
一声近乎惊恐的尖利叫喊从回廊后两人的卧房传出,惊得所有人心里一跳。
罗起言和秦素已听出是抱书的尖叫声,是出了什么事么?两人急忙往卧房赶去,丫头,仆妇们也跟随其后。
靠近卧房时,罗起言握住秦素的手,把她护在身后,生怕发生什么意外。冲进房内,只见一件披风落在地上,还有……而抱书捂着脸缩在墙角呜咽,浑身吓得直哆嗦。
罗起言抬手欲遮住秦素的眼睛,不欲让她看到这血腥残忍的场面。但一晃眼间,秦素已清楚地看到衣柜里血淋淋的景象,忙埋首于罗起言的肩窝。随后跟进门的几个丫头,仆妇在看清之后齐声尖叫,吵的房里乱开一片。
罗起言吼道:“闭嘴,不许叫!”
众人被吓得忙咬牙收声,但仍是拥成一团抖成一片。
罗起言问道:“抱书,这是怎么一回事?”
缩在墙角的抱书瑟缩着抬起泪痕狼籍的脸,双手胡乱揩拭着斑斑泪迹,忍住哭泣惊魂稍定地颤声答道:“奴婢,奴婢奉命回来给小姐拿,拿披风,谁知刚打开衣柜的门,一拿开披风就,就看见那,那……”话未说完,忍不住又是一阵抽泣。
罗起言不再理会她,反正已从她的说话里知道了大概情况。
一个较为大胆的仆妇突然开口道:“少爷,这只好象就是月姑娘的雪球……”
罗起言呆住了,雪球,月半湾的雪球?它怎么会死在素素的衣柜里呢?还被人切成七八段,头,身子和四肢完全分家血淋淋的地丢在衣柜里。对一只猫,怎么会有人下这种毒手,实在是令人发指。
“你确定这只就是雪球,没有弄错?”罗起言犹怀疑道。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所为,对一只畜生,自然没人会认真到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法去宰杀它,那自然就是针对其主子了。但月半湾初来乍到,且为人谦和有礼,罗府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不称赞她,除了……又怎么会引来仇人用这种残忍血腥的手段对付她的宠物。
仆妇答道:“不可能认错,这只确是雪球。月姑娘宝贝它宝贝的不得了,心肝宝贝似的。月姑娘曾带它来过厨房,我还抱过它呢。想不到没几天就这样,还死得这么惨,月姑娘知道一定伤心死了。”
略一思索,罗起言下结论道:“这件事一定是有人恶意所为,我会暗中彻查清楚。为免月姑娘难过,这件事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对月姑娘,就说是找不到雪球吧。要是你们随便在府里乱嚼舌根,胡说八道,让月姑娘听到什么不好听的闲言闲语,总之不管是谁多嘴,你们六个人全部滚回家去吃自己,听明白了没有?”
他声色俱厉的一番话直吓得几名丫头,仆妇齐齐跪下道:“奴婢不敢。”
“嗯,把那些东西收拾收拾,下去吧。”罗起言皱眉摆手吩咐道。
片刻后,房里已收拾干净,丫头,仆妇们都退了出去。
罗起言扶着怀里虚软无力的秦素坐下。
“素素,怎样?还是很难受啊?喝杯茶压压惊。”倒上一杯热茶,他在秦素对面坐下,心疼于她惊得面无人色的苍白。
秦素惊惧地啜口热茶,压下胸腹间直欲呕吐的不适感觉。
“别怕,只是意外,有人开玩笑罢了,没事的。”
“嗯。”秦素娇弱地点头,努力挤出一丝笑意,牵强的让人心疼。
“起言,府里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会是谁做的?”
“放心,不管是谁,总之我一定会查出来。你别担心啊,不会有事的。”怜惜地轻抚她毫无血色的脸颊,问道:“累不累?要不要睡会儿?”
“嗯,可是你答应今天要带我到落月坡陪我放纸鸢的。”秦素犹念念不忘于他放纸鸢的承诺。
罗起言笑答:“傻素素,你看你吓得脸都煞白了,放纸鸢嘛,随时都可以,等明天你精神好些了,我们再去也不迟啊。”
“真的?不骗人?”秦素天真地要求他的保证。
罗起言笑了,“骗人是小狗,好不好?”
“嗯,你说的,我就相信你一次。那我睡会儿,你要回商行么?”
秦素恋恋不舍的依恋眼神留住他的脚步,情不自禁地,他答道:“我不走,就留在这里陪你。”
服侍秦素躺上床,盖上被,罗起言坐在床头握住她伸出被外的小手,嘴里喃喃着一些闲话哄她入眠。两人紧紧相握的双手连成一道不灭的联系。
看床上的秦素半响没有动静,罗起言小声地试探轻唤:“素素?素素?”
没反映?睡着了?舍不得离开,他又静静坐了片刻,呆呆望着她沉静的睡颜,眼中爱怜横溢。就在这倍受惊吓的身体里沉睡着他爱恋了几乎千万年的灵魂,在时光长河中沉淀酝酿了太久太久的爱恋沉沉压在胸口,急切地寻找着宣泄的闸口,就像要沸腾,漫溢出来一样。他真怕,他真的害怕那太过丰沛,灼热的爱会成为她的负担,终于会烧伤了她,可她是那么的脆弱,纤细,禁不得一丝一毫的错待啊。好想,好想为她奉上最完美的整个世界……
轻轻地,他不敢用力,只想慢慢从她的手中挣出被她紧握的右手。手指才微微一动,他还没使力挣动呢,床上沉睡的秦素蓦地睁大了紧闭的双眼。
“你要走啦?”
“好哇,你这鬼丫头装睡骗我?”
她精灵地回嘴。“才不是呢,我只是怕我睡着了你就走了,你明明答应今天一整天都要陪着我的,我只是不想让你食言而肥。”
罗起言哭笑不得,“好好好,我一直留在这里陪你,行了吧?我的小娘子。”
秦素往床塌内侧移去,留出一大片空位,拍拍身旁的床铺,“我要你陪我一起睡,省得呆会儿有人趁我睡着的时候溜掉,我还是防患于未然比较妥当。”
罗起言失笑望着他小妻子的可人举动,笑笑,终于他仍是认命地脱鞋上床陪他的小妻子一起睡。看着自动自发就偎进怀里的妻子,他也自然地环住她细瘦的肩头。
此时此刻,他们是幸福的。
如果,如果时光能就此打住,那么相信他们会永远幸福下去。可惜,时光流逝,他们的幸福也在流逝的时光中悄然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