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霏一愣。“你们真的吵架了?”
汤舍不语,捡起密密麻麻玫瑰中的碎纸片,上面有他的名字,不完整的他的名字,只剩一个舍,他的手都被切断了,是要他别再碰她吗?
“你要不要进去喝孟设计师谈谈?”
一个路人走过来,停在莫霏身旁,从木桶里挑拣三朵玫瑰,莫霏的目光跟着这位路人,嗓音也飘出——
“小姐,这是私人物件——”
“啊!”看似学生的少女呆了呆。“可是里面的人说喜欢的话,可以带走,我没有拿很多……”讷讷地解释。
“里面的人说的?”汤舍平声平调,不像询问。
“对啊,里面的人说的,昨天还贴了随喜随取……”少女怯怯地瞄着汤舍,突然拔腿就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她又不是偷东西,每个经过的人,都会拿那木桶的玫瑰,若不拿,不是也要枯萎烂掉,那才可惜。
汤舍表情冷了,僵站着,宠物笼里,兔子睡醒,发出饥饿叫声。
“莫霏,归饿了,你先带它到桃乐丝点餐,我一会儿过去找你们。”这真像一个要去找停车位,先将妻儿放行在路边的男人会讲出来的话。
莫霏也真的像个母亲把幼儿蓝——宠物笼——接过手。
汤舍随即往那栋螺旋楼梯走去,走了五步,回过头,莫霏还没离开,右手提着宠物笼,看起来有点吃力。他皱眉说:“放它自己走,它会跟着你。”
莫霏点头,照他的意思,放出兔子。小家伙蹲在她脚边,东瞅西看,没乱蹦。
汤舍这才又说:“桃乐丝在哪儿?”
“你问孟设计师,她会告诉你。”莫霏翩然转身,兔子跟着她的步伐,跳走了。
桃乐丝咖啡馆里,没有稻草人,没有锡人,没有狮子,没有一只叫托托的狗。但,今天,这儿有一只兔子,就坐在入口柜台上——招财猫该坐的位子。
蓝获因为自己走错店家,这附近的店家以地形地貌划分,属于苹果花屿岩石区,大部分建筑外观像朴实的石头,得仔细辨别橱窗框架,找自己要去的店家。
桃乐丝咖啡馆的窗棂奇突,在一排店家中不难认,蓝获甚至不用记忆巷弄地址,他从来只记这家店有妻子喜欢的咖啡,它的橱窗框架正是妻子喜欢的咖啡的色泽。
“这是怎么一回事?”
“欢迎光临,蓝先生。”穿着阿拉伯灯笼裤、对襟上衣的女店主,熟络地招呼着进门贵客。
蓝获微微颔首。“怎么店里养起兔子来?不会是菜单多了皇家野兔肉卷这道法国菜吧?”他的表情沉着认真,讲这种话,让女店主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蓝先生真幽默。”女店主摇摇手。“这是宠物,受苹果花屿立法保护的——”
“我知道了。”蓝获看看腕表,往等候区的报章杂志架走。“我以为我进错店家,麻烦一杯热摩卡特调外带。”
“赶时间吗?”女店主问道,一面把手上盛了啤酒火腿、撒了蔬果切丁的圆盘放在兔子面前。
蓝获停了停脚,见怪似地回头,看一眼兔子吃火腿,淡挑唇角。“这兔子真好养。”不用特别饲料。
“Poppy带来的。”女店主指指僻静的角落桌位。
“莫霏?”蓝获神情微讶,绕过临窗的等候区,往里走去。
角落说静,也是有一台嵌墙电视正在直播新闻。莫霏左手整个肘部平放在大理石圆桌上,右手持马克杯,正喝着冒烟的饮料。
“伤还好吧?”蓝获靠近时,她回眸的双眼被烟熏蒙了一层水气,鼻头也有细水珠。
“蓝获老师!”莫霏放下杯子,欲站起。
“不要叫我老师。”蓝获做个手势要她坐着就好,他也拉开椅子落坐。
莫霏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我习惯了。”
“习惯可改。”蓝获说:“虽然你修过我开的课,我还是希望我们定在学长学妹的关系就好——”
“嗯,也是。”莫霏垂眸对着桌面,端起热饮又喝了一口。
蓝获双手交握,又道:“说起来,有资格让你叫一辈子老师的,应该只有卓特,我记得他担任过你的导师,他一直到现在都是你的指导者。”
莫霏这点头没吱声,眼睛看着墙上的电视。一则苹果花屿外遇法提修的新闻报过,她才开口问:“蓝获学长来这里买热摩卡特调吗?”这家店,是她告诉他的。她刚进蓝络担任助理,必须负责所有杂务,偶尔得帮在所里过夜加班的老师们准备早餐,来不及到所里小厨房做,就直接在上班途中找家店外带。她第一次带桃乐丝餐点的隔天,蓝获问她店在哪儿,她说他喜欢这家店的餐点,她可以每天替他带,他说不是,他没吃过,昨天他妻子在他办公室,他把他的早餐给妻子,妻子爱上那杯咖啡。
蓝获虽是个工作狂,却非常爱他的妻子,不能回家时,他会令管家、司机把妻子接到办公室。莫霏知道他说的昨天是什么意思,复杂地觉得心酸又心安,亲自带他走一趟桃乐丝。从此,他来这儿买咖啡给爱妻。
“你点什么饮料?”蓝获没回答莫霏的问题,嗓音可比新闻男主播。
莫霏沉了两秒,在他的声音——也许,正确是电视中新闻主播的声音——
回道:“热姜汁咖啡牛奶。”
“看起来很烫,很熏眼。”男人的嗓音又说。
“什么很熏眼?”一样是男人的嗓音,但是另一个,有点突兀的低沉。
莫霏抬转脸庞,蓝获也偏过头,汤舍不知在他们斜后方站了多久,他跨移几步,坐到莫霏左侧。
“表哥说什么很熏眼?”汤舍一落座,顺手拿起桌上的骨瓷马克杯,就口喝了起来。
“热姜汁咖啡牛奶。”蓝获看着表弟喝下烫口饮料。
汤舍拿开杯子,面无表情。“我以为你那天说一个月不进办公室要专心陪嫂子坐月子——”
莫霏听见汤舍的说辞,美颜闪顿一下,眼睛看向蓝获。
蓝获挪动椅子,站起身,“月子餐太腻,拾心想念咖啡的气味,我出来外带给她——”
“是吗?你真爱嫂子。”汤舍说了句,像是不经意般地瞥一下莫霏,探手拿取餐盘中的三明治吃。“我以为你开小差,来这里幽会。”
“门口柜台那只兔子是你的?”蓝获觉得表弟讲话隐隐有刺,很是故意,本要离开,又坐下,拿了大瓷盘中另一块切半的桃乐丝招牌松露酱牛肚三明治,递给莫霏。“手伤怎样?我放假前听说你受伤也休假,若没大碍的话,可以恢复上班——”
“那只兔子是我的。”汤舍吃完切半的三明治,打断表哥,接拿他手中要给莫霏的另一半。
“你很饿?”蓝获瞅凝着表弟。
汤舍大口咬着三明治。“表哥要吃吗?”
“我在家吃过早餐——”
蓝获嗓音没落定,汤舍就说——
“那就别再到外面觅食。”
“我正要走。”柜台那头叫着蓝先生的咖啡好了。蓝获站起来,再说:“汤舍,看好自己的兔子。”之后,面向莫霏,“销假上班——”
“我还没恭喜你再次当爸爸。”莫霏双眸凝望着蓝获。
“谢谢。”蓝获转回正题,“你得赶快回去上班,我才能安稳享受再次当爸爸的喜悦——”
“什么意思?”
莫霏正要问,汤舍先出声,声音和在电视新闻报导里,长年内战的图尼埃法尔又打起来了。
“战力不足,长辈们恐怕不让我放完育儿假,如果你可以销假的话,情况会不同。”蓝获像在拜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