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满桌子的菜,尉骤毫无胃口。已经放进微波炉里热了两遍了,再热下去估计只能做狗粮。
他正挣扎在是坐在家等还是出去找的困境里,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有点心慌,他坐在椅子上没动。
“我回来了。”
今晚和往常有点不同,以前每次回到家,她还没出声,尉骤已经拉开大门向她敞开怀抱,今晚的他比平常安静了许多。
“我……回来了。”她再重复一遍等着看他的反应。
“哦!”尉骤应了声,开始帮她拿碗盛饭,“今天工作很忙吧?”
这份工作干了四年,跟教书一样,教的内容都是相同的,不同的只是学生而已,“还好。”她接过碗,揉了揉鼻子。
她不自在的时候就喜欢揉鼻子——现在谁让她不自在了?
“是因为要见那个合作伙伴,所以回来晚了吗?”尉骤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帮她舀汤。汤放在她面前,他等着她的答复。
“啊!”她应了一声,当是回答。
尉骤最不喜欢她含糊其辞的态度,“今天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你把手机关了。”
聂语笑最不喜他追根究底的方式,“没什么,手机没电了。”
她昨天手机才充电的,决不可能这么快就用完。她刻意的隐瞒究竟是为了什么?“聂语笑,你……”
她埋头吃饭,摆明了不想多谈。他手中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捣着碗里的米饭,完全没有吃饭的欲望。
电话铃极不是时候地响了起来——
她没动,他只好起身去接。
“喂!”
“喂?”电话那头的男声显然愣了片刻,紧接着还是说明来意,“我找聂语笑,请问这是她家的电话吗?”
“是。”类似的电话尉骤这两年接到不少,每次有男人对聂语笑发出追求攻势往家里打电话听到他的声音之后,都会出现这样的犹豫。
只要有他的守护,任何男人也休想闯过他的防线接近他的女神。
“你找她有什么事?”
听到这样的对白,聂语笑慌忙抢过电话,“喂,我是聂语笑。”她一边说一边侧过身子,试图不让尉骤接近电话。
怪了,以前他冒充她男朋友赶跑那些追求者的时候,她也没有阻拦过啊!
对情敌的敌意加上好奇心理作祟,聂语笑越是不让他靠近电话,他越是想知道她和电话那头的男人在说些什么。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他们请你吃饭也是应该的,学长……”
聂语笑万万没想到看到她的留言,学长打不通她的手机竟然向她的同事要了她家里的电话,打到了这里。
心里感到憋屈,再见到他更是惊讶无比,她顺着心情告诉他曾有那段暗恋史,根本还没做好准备接受他看到那条短信之后的结果。
好在汪明镐也没有提起那条短信的事,只是一个劲地解释爽约的原因,再不停地道歉。
听背景音,他应该还在酒店吃饭,聂语笑找了个托词匆匆挂上电话,未曾察觉她的双颊早已绯红。
一切全落在尉骤的目光里,在他的记忆里“聂语笑的学长”等同于“她的初恋加单恋情人”。
他的老情敌——汪明镐来了。
新一轮的情敌歼灭战即将打响,他得好好策划一下,怎样打出水平打出风度。
比照着手上的地址,汪明镐肯定没找错地方,按下门铃,他无意识地整理着衣着。
毕竟是以老师的身份拜访曾经的学生,怎能失礼于人前?!
门打开之前他已准备好笑容,“你好……”见到来人,他又惊又喜,“语笑?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聂语笑才觉得奇怪呢!尉骤只告诉她今天家里要来客人,并嘱咐她来开门。哪里知道他请到家里来的客人竟然是学长?
他不是一向和自己的老师不对盘吗?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很快就知道了。尉骤跟在聂语笑身后,用前胸紧贴着聂语笑的后背,以主人的身份让汪明镐进屋,“这么快就来了,请进请进!”
汪明镐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终于还是提着水果篮迈进了门槛。
就凭这一点,尉骤就敬佩他这位情敌——前两位聂语笑的追求者看到这幅场景,一个将花砸在他脸上,一个哭着跑掉了。论风度论气势论心理承受力,汪明镐都足以被列为第一等的情敌。
“没想到你会来这座城市,好歹你也教了我三年,你到了这里,我当然应该请你来家里做客。”尉骤说得客气,聂语笑已经看出他的策略。
这一招实在玩了太多次,再来就不像了。
“请进!请进吧!”让汪明镐先行,聂语笑在身后拉住尉骤的衣服,低声耳语,“警告你,别太放肆。”
“怎么?怕他误会啊?以前你都随我怎么做的。”冲着她刻意的袒护,尉骤也要狠命玩上一票。
“坐坐坐!我和笑笑住的地方虽然不算大,不过还是很舒服的。”尉骤望着聂语笑暧昧的表情让人想不误会都难。在倒上一杯水递给汪明镐的同时,他还不忘给她来杯牛奶,“今天早上她起迟了,还没喝牛奶呢!”
听上去他们的关系应该与夫妻无异,汪明镐喝了口水没做声。
聂语笑决不允许事态继续恶化下去,将牛奶扫向一边,她正色道:“尉骤,你别乱说话。”重要的是,“学长,你别误会,我和尉骤只是合租而已。”
她一句话将两人间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她越是如此,尉骤越是要将它抹黑再抹黑,“我大学毕业以后就跟着笑笑来到了这里,我们住在一起都已经四年了——你是工作路过这座城市,无意中与笑笑遇到的吧?”
一段话将彼此亲疏远近概括得清清楚楚,汪明镐反省高中的时候怎么没发觉尉骤这么赋有语言天赋呢?
他不言不语,抿着唇喝水。不管尉骤说什么,他都面带笑容,保持最高级别的平静。偶尔眼神里似不经意流露出几分看透诡计的了然,反倒让尉骤不知该走哪步棋才好。
他遇到了最严峻的考验,因为这一次聂语笑的心不站在他这边。
片刻的分心给汪明镐找到了反击的契口,“看到以前的捣蛋鬼如今事业、生活发展得这么好,我这个当老师的实在很欣慰。你要继续努力,我先走了。”
听他口气分明还把他当学生看,明显低他一级嘛!“我……”
“我送你出去。”
聂语笑不由分说抢在尉骤之前送学长离开,出门的时候还顺手将门从外面锁上,打定主意不让尉骤搀和在她和学长之间。
终于摆脱了那家伙,两个人单独相对,聂语笑反倒更紧张。支支吾吾好半晌,她冒出一句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话:“我跟尉骤……没什么的。”
“我知道。”
汪明镐轻点头,他的学生他了解,不过是往事重演罢了,“语笑,你还当我是学长吗?”
“当然。”若非不然,她也不会担心他误会了她和尉骤,“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为了你自己的未来,也为了尉骤早日释放心结,你该面对你们俩之间的问题了。”
他抚上她的肩头,轻轻地摩挲让她心怀温暖,这大概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幸福吧!其实她早就找到了,却没有用心去抓住。
“逃避不是办法,再拖下去只会伤他更深。”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尉骤对聂语笑的感情,从他十七岁到今天二十四,从一个青涩男生成长为成熟的男人,足足七年的时间,他的情敌却似乎一直没长大。
“要么接受他的感情,要么彻底摧毁他的奢望——语笑,早就到了该做选择的时候。”以他对聂语笑的了解,他笃定她会做出后一种选择。
否则,他们该早就结合了吧!
咬着唇角,学长的话早在几年前就在她心中生根发芽,是该连根拔除的时候了。
为了她自己,更为了他——尉骤。
自从汪明镐来过之后,他们之间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还是照例过着两个人彼此依靠的生活,只是偶尔不经意地一瞥,他察觉到聂语笑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说不上冷漠,却又刻意屏蔽掉所有的热情。谈不上客套,却又不似以往亲密。
尉骤一直想找个机会追问,可每每话到嘴边,总给她堵了回去。他已经找准了时机,打算在明天晚上跟她彻底摊牌。
我的年纪已经足够承担这一生的决定,我很肯定我这辈子要的就是你。
不管她抱着什么样的态度,他都得让她相信他的心意。
原本他计划着再拖上个一两年,到了她三十岁,就算她还是不肯相信他会爱她一辈子,也能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古训永远守在她身边,不让敌人有可趁之机。
偏偏汪明镐杀将回来,形势突变,制敌方法全不起作用。他没办法用以前那一招,只好速战速决。
明天晚上——他最后的机会。
吐了一口郁闷之气,对着这些可爱的狗狗,聂语笑都笑不出来。
看尉骤的态势真的到了决一生死的最后关头,好歹也算认识多年的朋友,两年的朝夕相处更无法一笔抹尽。
她有点害怕,怕看到他痛苦的模样,怕看到她带给他的伤害,更怕把他踢出她的生活,她会无所适从。
狠不下心啊!到底还是狠不下心。
聂语笑生平第一次开始恨自己的软弱,要是她能早一点狠下心跟他彻底断了关系,今天也不会如此难以作决断。
拖了这么多年,她已经拖得连条退路都没给他留下。
“唉——”一声长叹叹得听到的人都为她发愁。
“在担心尉骤的事。”汪明镐站在她身后,双手举高做投降状,“我不是故意要偷看你的,是一只小可爱看到你不高兴悄悄把门打开,拉我来关心你的。”
能怪谁呢?要怪只怪她训练的狗狗太聪明,原本只是希望它们自己学会开门上厕所,现在连开门拉救兵这样的活都上手了。
下巴枕着双臂,聂语笑听到“尉骤”这两个字眉头都皱到了一起,“真的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
汪明镐拽拽她的马尾辫,希望“提”起她的精神,“那就暂且不去想他,换点别的事让自己操心吧!”
他倒有个不错的主意,“跟我出去旅游怎么样?有人送了我双人份的度假村免费招待券,咱们俩去度假村待上两天,有吃有玩,什么烦恼都忘掉了。”
如果是以前,打死她也不敢跟学长两个人单独出行,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想到尉骤望着学长一副“誓把情敌吞下肚”的妒夫样,她实在没勇气继续跟他相处下去。
两天!有两天的时间让她想清楚如何解决她跟尉骤拖了两年的尴尬关系,实在很诱人。
“那就多谢学长你招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