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石洞口陡然出现一道纤细的人影,封宸挑高了眉角说着。他以为这个碍事的女人不会再来烦他了,怎么才过了一会儿,她就又出现了?
“你的伤还没好。”乐心彤走近封宸修长的腿边,看着他那双被珊瑚割伤的长腿,脚踝的附近有一道大约两个手掌宽的伤口。
“多事!”封宸又是一记冷哼。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伤有什么好在意的?过不了几天就会好的,在帮百海庄打天下之际,受伤根本就是习以为常的事。
“我帮你。”乐心彤笑开了嘴,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他她总是会很想笑,似乎想笑开他纠结的眉心。
乐心彤轻巧地撕开封宸的裤子,发现里头有一堆大大小小的伤痕,她心口一阵不忍。他一定很痛。
到附近人家的水塘舀来清水,乐心彤撕下自己衣衫的一小角,用清水浸湿,开始清洗封宸腿上大大小小的刮伤与割伤。
封宸倒是没出声制止乐心彤,伤口上因摩擦而产生的刺痛让他揪紧眉心。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要献殷勤到什么时候,但他仍旧决定静观其变。
乐心彤简易地清理了伤口,自腰间拿出一小罐瓷瓶,倒出一些粉末,轻轻拍在封宸的伤口上,粉末迅速窜入伤处,让封宸感到一阵刺痛。
“你乱涂些什么?”空气里飘散着草药的味道。
“别紧张,这些会让你的伤好得快一点。”瓶里的粉末几乎已经用尽,这些可是得来不易的外伤药,乐心彤一向随身带在身边。
“洗掉它!”封宸相当不高兴,黑沉的眸子显得更为阴暗,嘴角绷得紧紧的。这个女人怎么老是爱自作主张?
“不行!这些药很珍贵。”乐心彤拼命劝阻封宸,这些药如果洗掉了,可没机会再擦第二次。
“珍贵?在我看来不过是平常至极的草药罢了!有什么好珍贵的?”封宸仔细地盯着乐心彤,打量着她话里的真实性。有些人就是会故作可怜,博取别人的同情,真是不知廉耻!
“对你来说或许没有什么,可是对我来说却是相当珍贵的宝物。”乐心彤幽幽地开口,嘴角虽挂着笑意,眸子里却隐约泛着哀愁的泪光。
奇怪,她不是很爱笑吗?怎么也会有忧愁的时候?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封宸站起身,伸手便要用杓子里的水冲掉腿上的粉末。不停的刺痛让他担心自己的一双腿会毁在这些来历不明的药上。
“不要这样,我求求你,药粉已经没有了。”乐心彤紧紧抓着封宸的手腕,不让封宸碰水。封宸顺着眸光的方向望去,只见乐心彤一双水眸漾着坚毅的神色,丝毫不肯妥协,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坚定,而力气也出乎他意料的大。
“这些药真对你这么重要,那你干什么擅自将它撒在我的腿上?”
封宸抓着乐心彤阻止着他的手臂。她会不会在药粉里动了什么手脚?所以才会坚持不能洗掉?既然这么珍贵,她何不自己留着用?
“我……希望你的脚伤能快一点好,不要再为伤口疼而发脾气。”
封宸已经发了一整个下午的脾气,单纯的乐心彤以为是因为受伤的关系,并没有多想其他的原因。
“你认为我凶你是因为脚伤的关系?”封宸不自觉地眯起双眸,细细打量起乐心彤。她是真看不出来,还是个性单纯?封宸不认为她是后者,她极有可能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我是这样想的,当我被爹娘打得呼天抢地时,我也会心情不好。”
乐心彤很自然的又漾起一个微笑,似乎在说着一件有趣的事。被福伯以棍棒伺候是常有的事,顶多疼个王、两天就没事了。
“你爹娘会打你?”封宸讶异地挑起目光。虽然自己没有见过亲生爹娘,更没享受过天伦之乐,不过,爹娘爱护子女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嗯,也不是常常啦,有时候是因为我太笨做错事才会挨打。”乐心彤垂下眼帘,嘴角的笑靥有丝勉强。
“你都不反抗?”
“我怎么敢?其实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些药对于外伤、皮肉伤都很有效,一下子就好了,相信我。”乐心彤拍拍封宸的肩头,如果没有那些药,自己身上或许早留下一堆坑坑洞洞了。
封宸看着乐心彤纯复地扬起一抹笑意,与自己阴沉的个性实在显得格格不入。或许她并没有什么意图,她那清澈的眸光,里头没有任何仇恨与埋怨,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你饿不饿?这里有一个馒头给你吃。”乐心彤自怀中拿出小莲塞给她的馒头,虽然她也很饿,不过他比她还需要它。
“这个哪能吃?”封宸一见黑了半边的馒头,随即嫌恶地推开乐心彤的手臂。
“不然白的地方你吃,黑的地方我吃。”乐心彤将馒头分成两个部分,全白的那一半递给了封宸,她自己则啃着蒸黑的那一半。
封宸不可置信地看着乐心彤将黑馒头一口一口吞下肚。这种东西怎么能吃?
瞬间,封宸迷惑了,眼前这个娇小的女人似乎一再打破自己笃信的信念。不可能!这一切一定都是她装的!
“快吃吧!很好吃的。”
封宸无语地望着乐心彤。他从没碰过这样的人,真是名副其实的滥好人,她都吃这些吗?他看着乐心彤纤弱的身子,不知道她有没有几两重。
“我不想吃。”封宸将白馒头丢到一边的草堆上,摆明了不管乐心彤说什么,他都不会碰的。
“可是……”乐心彤皱着眉头。这个人真的好任性,馒头算是难得的好食物了耶!
“你要吃自己吃,不要来烦我。”封宸内心充满着对乐心彤的狐疑而警戒着,他有许多地方还没想清楚,究竟是怎样的爹娘会打自己的女儿?她为什么一点也不怨恨打她的爹娘?她的表现都是装的吗?
封宸索性躺下,背对着乐心彤,不再让她热心的行径打扰自己惯有的思绪。
“你要歇息了啊?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乐心彤。”
乐心彤希望封宸能再转过身来,她喜欢凝望着他的黑眸,想探近他近乎黑暗的心底,那双黑沉不见底的黑瞳到底埋藏了多少秘密,乐心彤真的好想知道。
封宸依旧不理会乐心彤,他何必费思量去记住一个女人的名字?何况两人以后不可能会有交集,不必要了解太多,他打定主意,等腿伤一好,马上就要离开这里。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乐心彤依旧不死心地发问,可封宸却一个字也不愿意回答。
该不会是睡着了吧?乐心彤悄悄地越过封宸的背,趋身察看他是否真的闭上了眼睛。应该是睡熟了吧?不然怎么都不理她?
看着封宸深浓的剑眉,直挺的鼻尖,薄薄的唇瓣,乐心彤的粉脸上不自觉地抹上一阵酡红,心也跳得好快好快。这个人生得比霍大哥好看呢!
“你要看到几时?”封宸就算没睁开双眸,也可以察觉身子上头覆盖着一个人影,而且那个人影还肆无忌惮地观看着他的外貌。
封宸突地出声,吓得乐心彤瞬间跳得老远。“你真的不愿告诉我你的名字?不然我该怎么称呼你?”
该死的!封宸忿咒着,拧起眉尖,恨恨地吐出两个字。“封宸。”这女人不知道“放弃”两个字怎么写吗?
“呵呵,封大哥,那我不吵你了,你好好休息。”
乐心彤拍拍惊魂未定的心神。他的脾气真的不太好!奇怪,为什么她看霍大哥时就从来没这种感觉,看他的时候,她的心就跳得好快。
乐心彤阻止自己再胡乱猜测,蹑手蹑脚地走回石椅附近,拿起针线开始将一个个零散的贝壳串成手链。多做一些,说不定能多卖几个银两,那她就能买一些东西给他吃了,或许他不喜欢吃馒头吧!乐心彤在心底轻声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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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整夜,乐心彤不是忙着串贝壳,就是忙着到外头的沙滩上捡贝壳,心中只想着多卖一条贝壳手链,多挣一些银子。
因为长期缝线的关系,指尖已经长出茧来了。乐心彤这次比以往还多做了好几条手链。石洞外头逐渐亮了起来,不知不觉已经破晓了,身体上的疲累不停地侵蚀着乐心彤残存的意志。好累喔!先休息一下好了。乐心彤轻轻趴在石桌上,不到一刻光景,已经发出沉睡的呼气声。
这时乐心彤背后走来一个颀长的人影,轻而易举地便把沉睡的她拾了起来,扔到早被自己体温温热的稻草堆中。身子陡地被移动了,乐心彤发出一声嘤咛,微微调整了身体的姿势。
好舒服,热热的,睡梦中的乐心彤嘴角扬起一个小弧角。
“小莲……”
乐心彤轻轻地喊了一声,封宸这才回过神来,一时之间,竟也不明白怎么会开始留心这个似无心机的女人。
其实他一夜都没睡,而在观察乐心彤如此接近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一个晚上下来,只看到她不停低着头穿针引线,一直到天明,才趴在石桌上歇息。
真是个奇怪到极点的笨女人!她到底有没有在吃东西?怎么这么轻?可能还没有自己一条胳臂那么重。见她满足地偎在温暖的稻草堆里,他这才发觉,原来她的个头这么小,她帮他铺的稻草堆足足可以塞下两个她。
封宸看看脚上的伤口,果然如她再三保证地已经愈合了,应该过几天就会完全痊愈,那他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他黝黑的瞳眸忍不住又望向乐心彤,看着她噙着笑意的睡脸,肯定是有个好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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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一、两个时辰,乐心彤立即转醒,几年下来的训练,已经造就了她浅眠的性子,稍有动静,她就会主动醒来。
“人呢?”乐心彤在石洞里遍寻不到封宸,睡意陡地消失了一大半,赶紧起身到处寻找。
他的伤还没好,可不能随便走动。乐心彤找到石洞外头,这才在离石洞不远的沙岸上看见正在远眺海涛的封宸。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乐心彤还是担心封宸的伤势。
“你可以离开这里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是不是你抱我到稻草堆上的?”红晕掠上粉脸。
封宸依旧不肯答腔,他可不想欠一个女人太多人情,这会让他局促不安,担心她尚未显露出来的真正目的。
封宸不理会略略受创的乐心彤,独自沿着沙岸走着。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漂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莫不恩有没有事?
太多太多的不安与陌生,让封宸轻易地将乐心彤拒于心房之外。
乐心彤停下脚步,不敢追上前去。他为什么老是拒绝她的帮忙?难道她真的这么惹人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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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心彤急忙赶回小茅屋,她应该一大早就回来的,现在她只希望爹娘已经出海捕鱼了。
乐心彤溜进屋内,没想到屋内却溢满了笑闹声。怎么回事啊?有什么事这么高兴?
“丫头!霍公子来找你了。”
每当霍时骏来到乐家,总会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所以福婶与福伯特别欢迎霍时骏来到乐家。福婶与福伯当然知道堂堂的霍家公子可能喜欢自家女儿,所以才会这么殷勤,若真是这样,他们也不用每天那么辛苦地去捕鱼,一家子可以好好享福了!
“霍大哥!你怎么有空来?”乐心彤松了一口气。还好救星来了,不然她肯定又要被痛骂一顿。“小彤!我们到外头聊聊去。”霍时骏望着乐心彤清秀的小脸蛋,心里的爱苗愈益滋长。乐心彤绝对会是一个好妻子,只是不知道爹娘肯不肯让她进门,这一直是霍时骏所担忧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你不是想习字?我特地带来一些文房四宝来给你练习。”霍时骏从怀里掏出毛笔、砚台,还有一些珍贵的棉纸,这些对乐心彤来说都是奢侈品。
“文房四宝!”乐心彤眼里闪耀着光芒。她真的可以习字了,太好了!霍大哥对她实在太好了。“小彤!这些是我家做的糕饼,我全给你留下了,你看,有桂花馅饼、清琉糕、月馅饺,这些都是很好吃的,快尝尝。”
“霍大哥!你对我真好,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
“不用在意这些了,只要你过得快乐就好了,你爹娘最近还有没有打你?”
“没有,他们不是有心要打我的。”
“来吧!我们到石洞那习字,我在这里,你爹娘应该可以多给你一些空闲时间。”
霍时骏喜欢和乐心彤两人独处,尤其习字的时候,他可以握着乐心彤软软的小手,闻着她身体的幽香,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可以这么靠近她的身躯。
“不行,石洞那里不能去。”封宸阴智的黑瞳顿时跃入乐心彤心里。去那里会吵到他歇息的,到时候他又发脾气那就惨了。
“为什么,以前不是都在那里习字?”乐心彤愈加以推拒,霍时骏就愈觉得石洞那里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怀疑乐心彤有事瞒着他,霍时骏相当不是滋味,他以为自己已经重要到可以分享她内心所有的秘密,结果两人之间还是有一段距离,不如他所想象的那般亲近。
“算了!霍大哥,今天我不想练字了,文房四宝先还给你,改天你再教我好了。”乐心彤将所有文房四宝推还给霍时骏,她现在只想将怀里的糕点拿去给封宸吃。这些糕点他一定肯吃的,一个晚上他都没吃东西,一定饿坏了!
“小彤!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霍时骏扯住乐心彤的衣袖,不让她离开。
“霍大哥!你别这样,我真的有事。”乐心彤紧绷着小脸,以有点责备的眼光看着霍时骏。霍时骏猛然一惊,这才松了手,看着乐心彤如小兔子般迅速跑离。
他一定要查出来她到底瞒了他什么!
霍时骏满心不悦地转身离去,既然乐心彤不在,他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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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心彤快步朝石洞的方向跑去,还不忘回头看看霍时骏有没有跟来。
还好,他没有跟来!想想刚才她好像对霍大哥太凶了一点,她好像太在乎石洞里的封宸了……思及封宸坚实精壮的上半身,乐心彤的粉脸又红了,一股异样的情绪飘至心头。如果他脾气更好一点的话,她……
天啊,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乐心彤慌忙地来到石洞,赶紧察看封宸还在不在。
呼!还在,而且正慵懒地坐在稻草堆上闲目养神。
“我……”不知道会不会吵到他,到嘴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不要来这里了吗?”封宸不耐烦地睁开眼眸,看着一脸丑红的粉脸,心理微微诧异着。这女人在想什么啊?怎么把自己的脸搞得这么红?
“我……拿一些吃的来给你,我想你不爱吃馒头,糕点之类的你应该会喜欢吧?”乐心彤怯生生地将怀里的糕饼全捧在手上,战战兢兢捧到封宸面前。
“拿走!”又是一记冷哼。
“不行!你已经一晚没吃东西了,多少也要吃一点。”
乐心彤坚决的态度,让封宸再次抬起黑瞳,沉沉地注视着她坚毅的小脸。这个女人真的是够奇怪了,干什么老要惹怒他?这样她觉得很好玩吗?她是不是嫌命太长啦?
封宸邪念忽起,若好好的吓吓她,说不定她就会哭着跑回去!
“你喂我,我就吃。”
“啊?这……”红潮染满了粉脸,羞涩的感觉爬上乐心彤的心头。喂他?这个……
她下意识地看看封宸的两只手。都好端端的啊!为什么要她喂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