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胡来,届时你七婶要是来烦我,我就唯你是问。」宇文散急忙阻止他。
「何时七叔开始惧内了?」
「是尊重。」
宇文恭认为这话有理,松了手不打算撬锁,而是沿墙身绕走,突地感觉手被狠狠反握下,他瞅了迎春一眀,再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真在墙边角落里瞧见虫子,仔细一瞧,正如卓韵雅所言,飞蚁尚未长翅之前,身白近透明,一群窝在一块。
看来……这儿的机率确相当高。
「七叔,这儿有飞蚁。」
宇文恭指着墙角,再抬眼望去,瞅着旁边的树,计划已成形,就在宇文散走来之际,他一个眼神要衙役打开灯油瓮,将棉布条塞入瓮口充当烛芯,火一点,他便立刻接过手。
火光突现,宇文散猛地抬眼望去,还未看清,宇文恭已身手极快地跃上树,借力踩上窗台,拳头在窗上砸出个洞,二话不说地将灯油瓮砸了进去,落地瞬间轰的一声,灯油盒迸裂,灯油四溅,火花跟着四射。
「宇文恭!」宇文散怒吼了声。
宇文恭敏捷越下,嬉皮笑脸地道:「七叔,里头飞蚁满天,我替你处理了,七婶要是知道了肯定开心。」
宇文散瞪着他,再看看房舍,火势已经往上窜,他是救火不是,不救火也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房舍逐渐被火焰吞噬。
而后,他缓缓伸出手,迎春见述,随即朝附近楼台望去。
「有埋伏!」她喊道,同时朝宇文恭扑去。
宇文恭将她搂进怀里,一个反身避开疾飞而来的箭矢,岂料前方亦有埋伏,要闪避已不及,只能将怀里的她推开,任由箭矢直朝他的锁骨射入,教他哼了声单膝跪下。
迎春回头一看,杏眼圆瞠,一个箭步回到他的身边戒备着,「没事吧?」
「……没事。」宇文恭吸了口气,抬眼问:「七叔,你这是谋杀朝廷命官。」
宇文散眸色冷漠地着他,「是你逼我的,我并不想这么做。」
「我逼你?」宇文恭不禁失笑。
「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只要你不逾矩,我就不动你,然而你却是赶尽杀绝的要置我于死地,还要我不挣扎?」
他赶尽杀绝?!
「七叔!你是宇文家的天之骄子,你从小锦衣玉食,就连仕途都是平步青云,甚至坐在漕运总督这个位置上……你可知道我爹死前为何要将你拱上这个位置?」宇文恭怒不可遏地吼道。
「因为我跟他说,我要这个位置。」
「不是!那是因为我爹守着对祖父母的承诺,一心在仕途上提携你,让你坐在这个位置上,一是要你远离京城,离开朝中斗争;二是要你经手漕粮,懂得粮作得来不易,然而你却公器私用,苛扣粮税,抽取私税……光是你的家产就够你花用三辈子了,你为何还要压榨百姓,从中牟利,你怎么对得起祖父祖母,对得起我爹!」
如果祖父母和爹瞧见他们将七叔宠成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他们在天之灵心能安吗?是不是会后悔?
「有谁会嫌银两少?我就喜欢看白花花的银两搁置满堂,不成吗?那些百姓死了又如何?天下百姓那么多,死几个算什么?」
宇文恭怔愣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他竟是这么想……究竟是他不曾看清楚他,还是他根本不曾识得他?!这种混蛋,这种视人命如蝼蚁的混蛋,怎会是他宇文家的人!
「事到如今,你就去死吧,只要你死了,这事就能压下。」宇文散神色淡漠地看着他。
「放心吧,往后祭祖由我主持就可以了。」
就在他的手又微动了下的瞬间,迎春身形快如闪电,一把抽过衙役腰间的佩剑,纵身一跃来到宇文散面前,长剑毫不留情地朝他颈间划下。
几乎同时,宇文散被人一脚踹开,避开杀机,而她也被紧紧地拥入一个怀抱。
「来人!漕运总督谋杀朝廷命官,快拿下!」宇文恭粗声吼道。
四面八方传来回应的声响,迎春一抬眼,竟见嵇韬领着卫所兵从楼台上跃下,而原本布署在上头的弓箭手也早已被拿下。
嵇韬……原来他早有准备!就说了,怎可能只带着几名衙役就直闯总督府邸!
「我本来想,要是找不到那笔银两,激怒他杀我也是个法子……我以为也许他不会,可惜,我终究猜错了……」宇文恭抱着她低喃着。
迎春听着,原本一肚子火,恼他竟没将计划全盘告知,可一想到他的无奈和他身上的伤,她只能忍着怒火,「像他这种家伙根本就没必要特地押回京,就当是混战中误杀就好,你又何必……」说到最后,已懒得在他伤口上撒盐了。
她抱着他,看着嵇韬一行人逮住了宇文散,府邸反抗者一律押下,又回头看着漫天飞舞的火舌,砖墙逐渐圮坯倒塌。
待火势止息,在场所有人都瞧见了倒塌的屋舍里,满地的银碴子。
真如卓韵雅所言,宇文散利用飞蚁食银藏银。
这满地的银碴子,像是溽夏的寒雪,终让百姓逃离酷虐。
第十五章 尘埃落定(1)
将一行人逮捕后,宇文恭简单包扎就留在现场盯着卫所兵收集银碴子,秤过之后竟有两千一百万两,数量之大,令人咋舌。
差人将银两封存带回府衙,宇文恭神情郁郁寡欢,就连在迎春面前也挤不岀一丝笑意,教迎春在心里将他暗骂一通。
都什么时候了,还替他那个混蛋七叔难过不成?
「咦,你不回房?」宇文恭回了自己的房,意外见她跟过来。
「大夫说,你可能半夜会发热,我得看看你,省得你半夜病死无人知。」迎春没好气地。
宇文恭扯了扯唇,笑得淡淡的。
见他吭都不吭一声,迎春火气更盛,「宇文恭,你脑袋清醒一点,你为宇文家做的已经够多了,他自己捅的篓子当然要自己善后,你这是大义灭亲,天下人都会为你喝采,皇上也不可能因此株连你。」他是脑袋残了才会为那种难过。
「你呢?」他突问。
「什么意思?」
「被家族捆绑住的人只有我吗?」
迎春抿唇不语,这是打算要跟她摊牌了吗?
「迎春,公孙家灭门,并非因为皇上发动政变所致,而是遭受池鱼之殃,可一方面也是姑丈为了赎罪,当年要不是姑丈假造圣旨,皇上早就该登基了。」
迎春别开眼。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宇文恭疲惫地笑了声,「原来你都知道。」
他以为她将公孙家灭门一案算在皇上身上,怀抱着复仇之心,所以不原与他坦承身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她并非毫无自觉在他面前早已破绽百岀,但只要她不承认,他绝不会强迫她,只因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原,愿意等到她解开心结。
可是,她的心结似乎并非在此,所以……她纯粹只是不愿坦承?
如果他现在追问,她会告诉他原因吗?
迎春垂眼不语,皇上政变夺位,在她醒来后,到处有人窃窃私语,她当然知道公孙家是如何灭门的,不管怎样,她就是将这笔帐记在皇上头上,怀着恨意想着早晚有一天要手刃他,哪怕与他同归于尽都好。
可现在,她已经改变主意了。
经过那么多事,她怎么还能不珍惜?所以,她——
「我问你,你要不要随我回京?」他突然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我不进京。」
「嗯,我想也是。」他轻笑着,也不追问她原因,疲惫地往床上一坐,垂敛的长睫在眼下形成片阴影,勾勒出他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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