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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 第一章 作者:养气人参
    ‘杜非杜非,杜绝是非,天底下没什么能比你这名字再好了。’

    杜非,是我的名字。

    因为师父曾经笑著说过,所以我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二十五岁那一年,我“应该是”收了一个徒弟,我虽从未将他当作徒弟看待,却仍是传授他武艺。

    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为何他非得是我的徒弟,我才能传授他功夫。

    由于我分辨不清两者的差异何在,所以他想学,我就教。

    前提是,他必须懂得我教了些什么给他。

    “师父,您在做什么?”

    他原是在一旁练功,至少我是叫他在一旁练习轻功。

    师父怎么教我,我就怎么教他。

    师父叫我将内功剑诀背熟,所以我背得滚瓜烂熟。

    若是有人问我,我一身内力何来,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清楚。等我将师父一身好功夫学会后,内力这股劲,也在不知不觉中伴随而来。

    我不识字,因为我记不得,所以师父也只是温柔笑著要我念熟,并没要我能够写出一字一句。

    我叫他将内功剑诀背熟,接著我再将入门轻功演练一次。丢下呆愣在一旁的他,我自顾自地开始注视起泥土地上的小花,站著看还不够,我忍不住蹲下定定瞧著红红白白的花儿,不一会儿就傻傻笑开来。

    你若问我在笑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清楚。好比现在叶子洛这个孩子──我已经二十五岁,叫他孩子应该没有错──他问我在做什么,我也只能回答他在看花,而且正在傻笑,因为娘亲说我总是在傻笑。

    “看花,为何要笑?”他对我的回答十分好奇,大大的眼睛写满疑问。

    “……我也不知道。”撇撇头想了一下,我给他这个答案。

    接著,他也笑了。我不知道他为何笑开,但他笑起来十分美丽──虽然仍是及不上师父的十分之一,我看著看著也跟他笑了。

    “师父、师父~~~”

    “什么事?”他连唤我两声师父,那种又轻又柔的语调令我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我不由得收回放在花朵上的视线,不明所以地瞧著他。

    “您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吗?”

    我摇摇头,我知道他叫叶子洛,今年十三岁,其他一概不知,因为他没说,所以我也没问。一定要问吗?师父当初也是知道我叫杜非而已,其他的,师父从没问过,这样有何不对。

    “您没想……问问吗?”不知为何,我瞧著他的笑脸,总觉得有些狡狯感。

    “定要问吗?”我不再看他,光顾著伸出指尖轻触花瓣,他那张美丽却邪恶的脸孔实在吸引不了我多少目光。

    只要看上那么一眼,马上就厌烦了。

    “如果说……我想问问您的事呢?”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将我粗糙的手心抚上他滑腻细致的脸蛋,小巧的舌尖缓缓舔著粉嫩嫩的唇,目光湿润地望著我。我没来由一股恶心与想笑的情绪涌上,连忙抽回手,想甩开他给我的鸡皮疙瘩。

    “我没说你不能问,你想问什么便问,何必一副恶心做作?”

    他笑了笑,那副老练的模样实在看不出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对于我毫不留情的言词,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您是天下第一剑──杜非吗?”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他的目光闪过一丝狠辣。

    “我是杜非,杜绝是非的那个杜非,其他的,我不清楚。”

    天下第一剑?听都没听过。怎么,叫杜非的男人这么多吗?还天下第一剑咧!天下第一白痴那一定是我,天下第一剑?!那他想来找错人拜师学艺了。

    “那我再问,如果我向您学功夫是为杀人求权,您还愿意教我吗?”

    “你想学,我就教。你想杀谁,去杀便是,与我何干?”

    “如果我想杀您呢?”

    “我会困扰,但是,你杀得了我吗?”

    我没有说不行,但是我会困扰。我想找到师父,并与他永远在一起,其他的事对我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更甚者,或许能在我死前见到师父最后一面,要我连命也不要也没啥不可。

    “徒儿说说笑罢了,师父您别往心里去。”他还是笑。我发觉他很爱笑,而且是很不由衷的笑容,看久了,还是讨厌。

    所以我还是没理会他,继续欣赏我的小花儿,由著他在我四周打绕。

    他练他的功夫,我过我的生活。在寻找师父的旅途中我仍是不经意救了几个人,有所谓的武林高手,也有乡野鄙夫,村姑、老太太、小狗子小猫仔,总之我出手救过的人不下几十,那时我才知道…………

    原来我是天下第一剑──杜非……

    我从山上找到山下,从村落找到城都,又从大漠找到海洋,如此林林总总,我又找了师父和太师父三年余……

    我不懂,真的不懂,为什么,我找不到师父……

    这一天,我来到海边的村庄,方走入村子没多久,身旁路过的渔夫村姑,全往我这儿瞧了又瞧、看了又看。我自然知道他们一班人在望的是什么,我仍是骑在我的老黄驴上,我穿的仍是又破又旧的衣衫,虽然叶子洛总是有法子弄到锦衣玉食,但我就是不喜欢。我跟师父在一起时,师父也是一身素衣粗食,我从未见师父弃嫌什么。可是当我提起师父时,叶子洛总是用他骄傲的脸,明显表露出不悦,那时候的叶子洛,还比较让我看得入眼,虽然我不懂他在生什么气就是了,但相对他那张笑得邪美的面容,我看得讨厌非常,偏偏他又爱笑……

    当一票子的人全望著华衣大少叶子洛时,我稍稍放慢驴子步伐。我真是讨厌大伙人将我与他当作同行人,把我看作他的小厮也就罢了,偏偏他们的眼神又不是这样,他们的目光总有说不出的诡异。

    我知道我矮,也知道我其貌不扬,最少还见得了人。叶子洛真的很怪,一个大男人──十六岁的他突然身子抽高不少,站在我身旁竟高出我一些些──好好一个男子汉没事生得花容月貌,衣著又华贵不凡,行走在我身旁时,我真不想承认他是我的徒弟。

    他也不知是背后多生一只眼还是怎么地,竟然知道我将驴子步伐放慢,他拉住驴子缰绳,硬是把我和驴子往前拖。莫可奈何,我也只好偷偷低下脸,不去注意一旁乡民怎么看怎么想我这个像逃犯的可怜师父。

    其实叶子洛真的很怪,就算我再怎么没脑袋也知道,像我这样什么也不会教、连字也认识不到几个的师父绝对教不出好徒弟,但是叶子洛就是有办法把我教过的功夫学起来,连内力剑招的精深之处我都不懂得该如何解释,叶子洛偏偏就是有方法将之融会贯通。

    三年下来,他也是小有所成,比之一般自以为武林高手的神经病不知强上多少,令我不禁想起当年他说过……杀人求权和想要杀我这件事。我很怀疑,他真的有时间去杀人求权吗?

    三年来,他几乎是寸步不离跟著我走遍大江南北,好几次我都以为他会在某个城都或是某个乡落与其中的某个好姑娘安定终身,因为许多美貌又温婉的姑娘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被他骗上手。

    晨起时,我也见过不下数十次有姑娘自他寝房羞怯走出,只是姑娘们没见到我尔尔,要不她们当地羞赧自尽可能不在少数了。

    当我想要启程出发时,我以为会变作某户大富人家乘龙快婿的叶子洛早就在城门口等著了,害我心底总是暗叹可惜。多带著一个人,真的很不方便。虽然吃住衣行他都会一一打点,但是一路上都得忍受他那廉价的桃花眼对我乱抛不说,恶到心坎的做作笑脸像是不要钱地散发魅力,迷死一路上的小珠小满就是没有迷到我。

    师父,您到底在哪儿……

    望著遥遥无际的海洋,我真的非常想念师父。

    想念师父真实不虚的温柔笑容,想念师父斯文谦逊的优雅举止,更想念师父望向太师父时深情不悔、自始至终的美丽双眸,而师父所有所有美好的一切,只为了太师父……永远都不会是为了我……

    我越是知道,却越是想念……

    就像是著了魔───

    “师父,您又在想念您的师父了……”

    不知何时叶子洛丢下那群几乎想要膜拜他的美艳绝伦的男男女女,走离村落来到我身旁。我诧异地瞥了他一脸无赖的笑容,好奇他怎么知道我正在想著谁。

    他自以为笑得迷人,殊不知我看得快吐了。

    “因为您……又哭了。”

    他伸出仍像白玉般的手指,像以往一般轻轻捋去我脸上的泪珠,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又哭了。每当我想起师父时,泪水总是不听话地自个儿涌出,像是我心底的想念溢满,顺著泪水将我的想念释放。

    “您的师父,真有这么好?”叶子洛邪邪目光睨著我的脸,我瞥了他一眼,懒的理他。

    “比起任何一个人都好……我从未见过像师父这么温柔、这么善良又这么美丽出尘的人,如果可以,我希望……永永远远陪在师父身旁,什么都不要,只要师父能像从前那般对我笑一笑就足够……”

    第一次,我对叶子洛提起师父。其实叶子洛已经不只一次二次向我问及师父,前几回是我不想让他知道师父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因为像他这么没有节操的家伙,谁知道在见到师父后,会不会做出什么失礼与无耻的事。

    今日,或许是我相思成灾……

    忍不住,我的泪水又流下了。

    叶子洛从不曾尊称我的师父为太师父,一方面是我不想他这么叫,因为太师父是那么样冷酷无情的人,让叶子洛称呼师父为太师父──我不愿。另一方面,我并不以为叶子洛是我的徒弟,正如叶子洛口头上是尊称我一声师父,私底下他也不觉得我是他的师父一般。

    他只是同我学功夫,我只是教他的人,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在我回想著师父种种好处时,我发觉叶子洛的脸色变作十分难看。

    有多难看?!如果他笑起来像昙花一现这般惊俗美艳,那么他现在就是凋零残谢的昙花,说有多惨就有多惨。我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忍不住推推他的肩,我还是第一次瞧见他的脸色这么惨淡,相识这些日子,我从不以为他会有这样的神色。

    “你怎么了,脸色这样坏,身体不舒服吗?”

    “没什么,我只是真的很想见见您的师父。”

    他面色一转,又变成我所知道的那个叶子洛,他理了理自己一头乌黑长发,拉著我便往村子去,也不理会我仍在释放想念。这样的叶子洛,才是以往的叶子洛,自大自私又自我中心。

    “对了,你学已有成,不是要去杀人求权吗?怎么还在这儿磨蹭?”

    任由他扯著我的手,我突然想起这档事,顺口问道。

    “您在赶我走吗?师父~~~”

    仍是唤得甜甜软软,叶子洛回首看我,目光含情,还是让我想吐。

    谁人来制止他的自以为是啊!

    我已饱受他的迫害三年余,该换换别人了吧!!

    “算是吧!还是说,你要先杀我?”

    手腕一紧,叶子洛真是用上劲了,虽然我不懂他为何这么用力,但想来他是在生气吧!在我念头微转的同时,叶子洛也将手劲松了些。

    “师父还记得徒儿的玩笑话。师父莫要生气,全是徒儿不对,徒儿向您陪个不是,请师父原谅。”

    生气?我生气了吗?我不以为我在生气,不过他比我聪明,他既然说有,那就是有。或许我偶尔也该对他发发脾气,说不准他就被我一气生怒,一走了之。真是一个绝妙的好主意啊……

    “徒儿不会离开……师父您也别乱想了。”

    他又挂上第一千零一个笑容,自以为笑得美艳绝伦就神气。欸?我方才有说话吗?他怎么知道我心底在想些什么?

    怪哉怪哉,这个叶子洛实在太怪,趁早发觉、趁早分开,正所谓“有病就要及时医,妖魔鬼怪勿相近”,趁著叶子洛尚未神通广大到未卜先知前,还是早早离开他这趟浑水吧!

    老实说,现下我有些领悟师父的心情。或许我不该直追著师父跑,虽然我从未找到或是追赶上师父的脚步。

    被人追著跑的感觉真的不好,尤其是对象还是个讨厌的男人。

    我瞥见叶子洛在近一更的时候,又拐上村中最标致的小姑娘进房。所以我匆忙将本就不多的行李随手塞入破旧包袱,三更不到就悄悄牵出垂垂老矣的瘦黄驴离开渔村。

    真的走得很安静,寂静的夜空有星月相伴,老驴搭搭的步伐另有一份安心,许久不曾这么宁静。叶子洛实在聒噪,我可以很久很久而且是必要时才说上几句话,无声无息地像是天地间根本没有区区一个杜非存在;但是叶子洛不行,他有出众迷人的外貌,动人清婉的嗓音,一举一动都在突显自个儿的存在,跟著我这么一个沉默不言有时还会犯痴傻的师父,简直要憋死他了。

    所以他一定要说话,打尖说话,就寝说话,连我难得十天半月洗个澡他也非赖在澡盆旁对我说个没完没了,真是烦死我。

    师父多好,虽然沉默寡言,但是有问必答,从不说些多余话。不像叶子洛看见星星发亮也要讲些什么夜色怡人、星光灿烂云云不止,看见鱼跃水面也要夸赞山明水秀、云淡风轻等等拉拉杂杂一大堆。同样是人,怎会相差甚远。

    我更不懂的是,为何四更不到,他就逮到我丢下他先走,马上直追而来。我亲眼见著小姑娘走入他寝房啊!按惯例来讲,不到晨初,他不会知道啊!玄玄玄,实在太可怕了,逼得我不得不忍痛丢下陪伴多年的老黄驴,施展出多年不用的轻功向前狂奔,好似身后追赶而来的是豺狼虎豹,不是一个看似娇美却又藏著说不出的邪恶的十六岁孩子。

    反正我手头的功夫他也不过学了四成,不至于即刻赶上。

    我也不懂他,明明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眸写满他心中无尽邪欲,总有一日他会从我这儿学有所成展翅飞去,去干那些他曾经说下的杀人求权的玩笑话。

    “杜非──你要是胆敢再用你那该死的轻功往前踏出一步,待我追上你便会要你后悔一辈子~~~!”

    分了心,步伐也慢了些,叶子洛甜美却饱含胁迫的怒吼于我后方不足五十尺传来。看来我是小觑叶子洛几分了,他倒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有我七成功夫。

    那不更好,他真的可以去做尽伤天害理、杀人越货的勾当了,我保证绝对不去干涉他一分一毫──

    不行不行,又分了神。

    尽快甩开他这个麻烦为重,我还要去找师父呢!没空搭理他做啥非赖著我不可,也不再去想他用什么方法知晓我偷跑,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该思考如何甩掉他。

    当我跑入一座阴暗的森林时,月儿异常合作地躲入云纱后。我简直就想大笑三声作为心境写照,可惜不能,叶子洛距离我已约一里之遥,我的脑袋瓜子还未低能到自掘墓穴之程度。我连忙在林中重重留下几圈来来去去、左绕右转的足迹,而后连忙回到森林入口跃上次高的树梢,高高兴兴静待叶子洛的到来。

    行走江湖这些年,总算没有白活。

    其实我并非第一次看见这些黑衣人。当我看见显眼的白鸽飞出树林时,我很好奇,鸟儿在夜间可以飞行吗?答案是小段落飞行尚可,长距离就真的抱歉了。这个答案是我在瞧见叶子洛站在森林入口处,而他的左右两侧就伫立两名黑衣人时得来的:其中一名黑衣人手上抓著鸽子,另外一名则是抽出鸽脚信筒中的小纸卷。

    叶子洛就站在原处,饱含怒火与邪气的桃花眼直盯著我的立足点,真是用脚趾头去推想都只得二字──完了。我几乎是拔足狂奔、死命逃跑,像只落败的犬,如果我有尾巴,我一定是夹著它逃跑。

    再次提劲用上十成轻功一起一落,相信很快地,叶子洛一定遥遥被我抛到身后,连影子也不会让他见著。

    前提是,如果没有这张突然从天而降、莫名其妙的网。

    我被一张大大的绳网给网住,而且是重重网起,来了第一张,第二第三张网像是不用银子似地袭卷住我。没一会儿功夫,我被两个黑衣蒙面人抬到叶子洛跟前,而且还被另外两名黑衣人一左一右护卫导引,活像一只待宰的神桌供猪。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妄想甩下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哈哈!莫怪他未到晨起就知道我离开,看看现下的情况,前前后后逐渐围上的黑衣人少说也有十来个,说是天罗地网也算不上过火。真是疯了,如果真是身娇肉贵,叶子洛做啥非得拜我这个师父呢?有钱有势大可找到一大票比我心甘情愿,还不会摆脸色给他看的师父。

    我可不自大到认为他能打我身上学到劳什子绝世武功。

    “……我要去找师父,没空陪你,放我一马成不成?”

    世间可能再难找著像我这般同徒弟低声下气的师父了。不过叶子洛本就不是我的徒弟,我也并非他的师父,这个脸我还丢得起。

    “凭你的找法,找到白发苍苍也找不著。”疾言厉色的模样,连“您”也省去,看来叶子洛忍了不少时日,真是难为他了。

    “世上有人像你这样寻人?!逢人只问:有无见过两名男子,一个高瘦阴沉像个活死人,一个温柔似水、美丽出尘活脱是天上谪仙。哈!没名没姓,我还真不知会有何等奇人异士听得出你是在发梦或是说笑。”

    是事实……不过此刻我应该不宜开口,叶子洛一脸阴沉,美艳的面孔还附上青筋几道,虽然我不懂他为何怒气横生,但在我心深处还是祈望他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要怎样,你才能不要我这个师父……”我是低声下气的小厮,我是杜绝是非的杜非,只要能让我脱离这个“可能”位高权重的叶公子,是谁都一样。

    “杜非啊杜非,我对你不好吗?我忍你不够吗?我有委屈勉强过你吗?你就这么想逃离我?”叶子洛恢复以往轻软语调,我若要是街上的小姑娘,可能不以为他在发脾气而是在对我调情了。

    “……有,你现下不就正在勉强我……”讲得已经非常小声了,叶公子还是非常耳尖地听进去了。

    “搞清楚,是你先逃跑。要不我怎会请出一大票人马送你回来。”

    请?是我不懂“请”这字的含意吗?通常不是客客气气、好言好语才能叫作请,怎么我包得像只大公猪送到他面前饱受恶言恶语也能叫作请?不懂不懂,多希望师父能在身边,师父一定会轻声细语告诉我“请”是什么意思,唉~~~师父您在何方?

    “叹什么气?不准再想你师父了。我不好吗?我不够漂亮?做啥早早晚晚、时时刻刻都想著你的师父,一个避不见面、没消没息的家伙值得你这般想念?”

    叶大公子突然放软语气,垂头丧气走到我身边,手腕一扬,总算让黑衣人放我出网。我跌坐在地,不明所以望著他,正巧月亮姑娘探头张望,一时间我看不清他的脸色变化,左腕猛然一阵剧痛,知道他踩断我的左手,要我不能再使剑一段时日。

    有人是这么对待自个儿师父吗?扶著左腕,我冷汗直发,咬著嘴唇盯著他不发一语。

    “相处这么些日子,我知道你是用惯左手。我也不是真要废了你,我只希望你陪我一起,来我家作客,随便替你打听你师父的下落,你说可好?”

    他掏出洁白帕子在我脸颊抹了抹冷汗,一阵香气沾染,我知道这是他惯用的香粉帕子。连勾搭小姑娘时都不曾拿出来替她们擦一擦小手,没想到竟然拿来抹我这张怎么洗也不干净的脏脸。

    “不好,我不喜欢你,不想再和你同行。”

    摇摇头,不加思考果断拒绝他的提议。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有这么多人马,武功不见得高出我,手段却必定多我不少,他若真有心,早就该先我找著师父下落,但是他没有。他不知安著什么心,非要我陪著他。

    “……旅行三年,你还真把我当个同行者尔尔……没想到我骆子雁如此不济……”

    艳丽的面孔笑了笑,相衬著月色真有说不出的邪气。

    “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杜非。”

    “不曾问过。”

    “是了,你从来不曾问过。我知道你是真的对我毫无兴趣,不论是我美丽的外貌和昂贵的服饰,连我处处勾引人你都不曾在意。”

    “那是你的事,我无权过问吧!”

    “连我想要对你好一些,你也不曾接受……”他倾身将我左腕固定,看见我很痛,便在我左腕轻轻揉一揉,虽然一点实质帮助也没有,但是至少我明白他是有心的。

    “你我非亲非故,师父说过,礼多不善,所以还是免了。”

    听见我提起师父,他的身形微微晃动,霎时又带著讨厌的笑容望著我。

    “我的父亲,是掌管你的故乡雪山一带至大漠边疆的诸候。我是他第二子,大哥不死,我就无权继位。我是妾生庶子──”

    与我何干,我也没问,叶子洛你何必说个没完?

    “而且还不是亲生子。”

    他突然附在我耳边,悄声加上这一句,显然……是个不该说出的秘密。

    “我是骆子雁,诸候之子骆子雁。早先就同你说过,我学功夫就为杀人求权,现下我要回去杀父诛兄夺取权位,你还能说……与你无关?”

    叶子洛……我一时改不了口。他傲然一笑,张狂的眼神直射著我,想要在我面上找出些什么似地。可惜的是,我还是不懂,他想做啥?

    “嗯……与我无关,那是你自个儿的事,我仍是无权也不想过问。”

    骆子雁……终于对了,我差点记不起来。他面容晃动,挂著的讨厌笑意也垮圮殆尽,真是不懂,他又怎么了,一脸失落活像要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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