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雨失笑道:「公子说那红木椅子可以卖不少钱,因此不肯坐它,唯恐损毁就卖不了好价钱了。这是我特意去洗衣房要的两个板凳,平日里我们都坐这个的。」
千千惊讶的连仪态都忘了,华洛脸一红,心想自己到别人家做客却还想著倒卖人家的东西,总是有些不好意思,忙岔开话题道:「斐雨,让姐姐赶紧给我们讲讲那个刺客的来历,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千千莞尔一笑,心道:难怪能让皇上倾心,倒也有些趣味。只是想起那段往事,不免又觉唏嘘,叹道:「华公子可能不知道,但是斐雨,你总该记得睿王爷这个人吧?」
斐雨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就是那个被贬到岭南的蛮荒之地的王爷吧?他好像是皇上的亲叔叔呢。」
千千点点头道:「就是他了。想当年,太后与王爷本是相识在先,一见钟情,谁知阴差阳错,睿王爷征战沙场,被奸人陷害,误打误撞下竟单枪匹马闯入敌军深处,众人不知,竟误传回王爷战死的消息。太后悲愤欲绝,立意要除掉那个奸人为王爷报仇,适逢皇上选妃,太后艳冠群芳,被封为「柳妃」。却在此时,王爷得胜归来,只是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也只能徒劳的叹一声天妒英才,红颜薄命罢了。」
华洛听到这里,忽然插嘴道:「这就是你们皇上不对了,他该把太后让给自己的弟弟,成全一对有情人才是啊。」
千千苦笑道:「华公子,皇上的面子又怎么能容的下一丝一毫的羞辱,他虽然不喜欢太后,无奈后宫之中三千佳丽,却只有太后为他生了个儿子。因此只好违心立她为后,好在太子实在聪明绝顶,精通治国之道,又孝顺太后,方能让太后于刻骨伤痛之中得到点慰藉。只是情之一字最是叫人伤心欲绝,所以我知道,太后虽然表面上风光无限,这内心的辛酸苦楚却是无人能懂的。」
华洛又插嘴道:「既然这样,那老皇帝已经死掉了,何不让太后再和睿王爷在一起呢?」
千千望向一片兴奋之色的小脸,心中暗道:「这真的是来自山月的皇帝吗?灭九族的大罪让他说起来,简直比吃糖还容易。」嘴上却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当年老皇上归天的时候,皇上还小,朝政大权全握在睿王爷手里。若不是太后以这一缕情思牵系著,这皇位也到不了皇上手中。只是皇上年纪渐大,从不少臣子口中听说了太后与睿王爷之间的事情,遂对王爷怀恨在心,说到这里不得不佩服他,那样的恨一个人,却每日里恭恭敬敬,真如亲父子一般。直到一步步将实权夺到手,才以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将王爷贬谪到蛮荒之地。对他来说,这实也算是宽大的手段了。」
华洛惊叫一声道:「什么?就这样贬了过去?还宽大?那太后呢?轩辕桓是她的儿子啊,做出这样无情之举,她也不阻止吗?」
千千长叹了一声道:「太后是有心阻止,无力回天。其实睿王爷也是睿智之人,早料到这种结局,若不是不肯负了太后,他又怎肯默许皇上坐大,最终夺到实权。皇上为这件事,连太后都恨上了,太后又怎么能说得服他呢?好在这几年,睿王爷一直没回过京,他才渐渐把这事放下,母子两个终能和睦相处了。」
华洛愤恨的道:「轩辕桓这个大猪头,真是不讲道理,不近人情,不分是非,不辩黑白,大猪头大猪头大猪头,气死我了。」
千千正色道:「华公子,不可以称呼皇上为……为……猪头,这是大不敬之罪。」
华洛跳起来道:「我偏要这样叫他。哼哼,当著他的面我也敢叫,是皇帝怎么了?我也是皇帝。我现在就下旨,让太后和睿王爷有情人终成眷属。」
斐雨额上滴下一滴冷汗,悄悄对千千道:「那个,华公子好像一直认为自己的皇帝身份是和皇上对等的,千千姑娘不要太奇怪了,你还没说这个和那个刺客有什么关系呢?」
华洛闻言,忙做了下来,点头道:「对对对,那个刺客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呢?」
千千忽然掩嘴一笑道:「那个刺客,是睿王爷的义子。和华公子一样,也是个热血的少年,听说了他义父和太后的故事,就只身进京找到太后,要带她远走高飞和睿王爷在一起。被太后拒绝了。他大概也是把这些帐都算到了皇上身上,因此才来行刺。好在他够聪明,一击未能得手便即远遁,否则太后就更加为难了。」
华洛偏著头,喃喃自语道:「如此说来,倒一定要帮帮这个重情义的刺客了,只是,该怎么帮他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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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千一听这话,头上也不由滴下一滴冷汗,连忙摆手道:「这是我们大风的家务事,华公子千万不要插手,皇上对这件事忌讳的很,万一惹恼了他,连山月或许都会遭受池鱼之秧。」
斐雨也道:「对啊对啊,皇上迁怒于我们倒还罢了,只怕他再疑心太后,那我们真是万死不辞了。」
华洛笑道:「你们放心吧,我不过是说说罢了。这样的事情,即使要做也要挑一个好时机,否则害人害己。更何况我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那个全民节俭计划才写了两句,我还要努力将他完成才是。」
斐雨与千千同时倒吸了两口冷气,全民节俭计划,听起来就很恐怖。「那个……我出来太久了,太后还等我回去呢。」美丽的女子站起身,不动声色的将脖颈上的宝石项圈用衣领遮住。一只手悄悄掩上垂在裙子外的玉佩。开玩笑,她可不想做这个计划的第一个受害人。
看著千千袅袅娜娜的出去,华洛精神百倍的起身,假装不在意的问道:「斐雨,皇上有没有特别在乎的人呢?哪位妃子最受他的宠爱?」
「嗯,没有了。皇上只有两位妃子,俱是才貌双绝之人。但他忙于政务,只有晚上才轮流召两人侍寝,也没见他特别的宠爱谁。依我看,皇上对两位娘娘花的心思,还不及华公子您的一半呢。」
「是吗?」华洛脸上闪过浓重的失望之色:「那时间还不成熟了。这种事情,一定要等到他有了心爱的人才能够让他将心比心的。」他重又转过头看著斐雨,兴奋道:「不过斐雨,我都没想到轩辕桓会这么的好客呢。我原以为他是大国的皇帝,又那么聪明骄傲。我这个小国来实习的皇帝一定会被他欺负。谁知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还虚心跟我学习节俭之道。相比之下,我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斐雨很想告诉他,皇上本来就是他想的那种人,甚至更厉害几倍不止,只是对他像失心疯般的好。不过这话他不敢乱说,万一华洛不小心漏了口风,他的五两银子加薪估计就要泡汤。至于节俭,等等,皇上什么时候答应过要跟他学习节俭之道了?他怎么都不知道。
轩辕桓正在书房里和几个亲信的大臣们商议关于刺客的事情,忽然间,几个人的右眼皮同时跳了起来。
宰相摇头感叹道:「皇上洪福齐天,大风自皇上登基的十几年来,风调雨顺,从未发生过什么大的灾难,一点小水患之类的也是稍稍治理就能恢复。如今竟遇到刺客行刺,这实在是这十几年来最大的灾祸了,难怪老臣这右眼皮老是跳个不停。」
户部侍郎也点头附和道:「是啊,臣这眼皮也忽然跳了起来,可见这行刺一事非同小可,若不抓到刺客,只怕宫内永无宁日了。」
轩辕桓抚著自己的眼皮疑惑道:「是吗?众位爱卿认为这场行刺就算的上空前的灾难了吗?可是朕又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但是朕心中也的确有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这个刺客真的不能等闲视之?也罢,就全力以赴追拿刺客,全城戒严吧。」
刘言闭目掐指,心中暗道:「皇上和各位大人啊,你们都猜错了。据我算来,即将有一场更加空前的灾难到来,跟这次行刺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不过会是什么呢?呜呜呜,我也算不出来啊。」他垂下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郁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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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俭计划吃之篇第一条:宫内不许再大摆宴席,规定每顿饭不得超过五个菜,荤菜不得超过两个,违者十倍罚银。第二条,不许浪费粮食,发现碗中剩一个饭粒者,罚银一两,两个饭粒二两,依此类推……」
「这……这是什么?」斐雨睁大了惊恐的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书桌上这张显然还在起草阶段的计划书。五个菜?荤菜不得超过两个?碗中剩个饭粒罚银一两,老天,让他死了吧。也好过遭这种罪。
「我的全民节俭计划啊。」华洛兴致勃勃的道:「我打算先在皇宫内实施,然后扩展到大臣们当中,最后在所有的百姓中普及,怎么样?很完美的计划吧?哎呀,因为你们的浪费现象太过严重,所以弄得我都不知道该先写哪一条为好。」华洛一边磨著磨,一边对斐雨道:「罚银这种手段只对你这种钱鬼管用了,快帮我想想还有什么可以制约大家的?」
斐雨整个人已经石化在那里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让一个弱国的皇帝前来实习,竟然会带来这么恐怖的后果。不行,我要去报告,我要去报告给皇上。务必要让这个天塌地陷般的计划胎死腹中。
刚要热血的冲出去,忽听华洛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困倦道:「斐雨,我也累了,都二更了,我们睡觉吧。」说完走出书房,爬上那张硬板床,不一会儿呼吸便均匀起来。
斐雨懊恼的叹了口气,没错,二更天了,皇上这会儿早就睡了,他可不想去惹那无人能及的起床气,这个月的俸禄还没到手呢。
呆呆的看著华洛沉静的睡颜,斐雨陷入了无限的苦恼中,该怎么办呢?凭良心说,节俭是好事,他也举双手双脚赞同,可是华公子这个节俭计划,就真的有点吓人了。竟然还分出衣食住行篇。他不敢想象到了「住」篇的时候,他们是否要统统搬离皇宫去住农舍,然后把皇宫租出去赚钱。嗯,依他的性格,这不是没有可能的。所以他坚决要抵制这件事的发生。可是……可是如果这些计划成功,自己也应该会拿的到分红吧。华公子曾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会赚到更多的钱不是吗?正为得失焦虑的斐雨完全没有考虑到他伟大的主子,是否能同意这么荒唐的计划。
再看一眼睡得更沈的华洛,唉,单纯的人果然就要少许多苦恼。他不知道自己也没复杂到哪儿去,这些困扰完全是他自己的庸人自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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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的时候,华洛已经穿戴整齐,望了望还在呼呼大睡的斐雨,算了,还是不要叫起他好了。自己是山月的皇帝,已经习惯早起上朝。而他难得有一个好觉。叫过旁边的丫头吩咐了几句,华洛只身出了房门,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他都确实是一个好主子。
「洛洛,朕等你好久了。」明明是刚到,轩辕桓却面不改色的夸张了许多,这样的话,洛洛就该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把他放在心上了吧,呵呵呵,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啊?是吗是吗?真是对不起,对不起,身为学生,竟然要让老师等,这真的很丢脸啊。」华洛紧张的道著歉,清秀的小脸涨的通红,又是鞠躬又是作揖。
「啊?」轩辕桓再次被心上人的举动吓到:「那个……没关系了。朕……朕只是……朕只是太在乎你了。所以等一等又算的了什么呢?」
意外的,华洛露出了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正色道:「轩辕桓,你若真的这么在乎我,理应比我晚来才对。难道你不知道一个迟到学生的惶恐心理吗?今天你这么早来,让我很惶恐,也就是说,你根本就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这个也能叫做在乎我吗?」
「上……上朝。」为什么好好的事一到了华洛嘴里,就不再有半点好处呢?轩辕桓再度陷入暴走中。脸色阴沈的来到大殿正中坐下。看著众大臣鱼贯而入。瞄了瞄旁边,华洛已经在自己的面前放了一张小桌子,准备好了笔墨纸砚,他额上的青筋再度浮现,这个……这个笨蛋,他以为这是在学堂里上课吗?
不得不承认的是,华洛在瞬间就抢光了轩辕桓的镜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行注目礼。看著众大臣奇异的目光,他优雅的一笑,站起来作了个揖道:「各位大人,我是山月过来实习的皇帝,以后就要麻烦各位了。你们不用顾忌我,我只是负责在旁边旁听而已。」
虽然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件荒唐的事,但亲眼见到的冲击还是大大的震撼了每一个人,茫然望向自己英明睿智的君主,不明白这样荒唐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允许发生在大风的朝堂上。就连轩辕持,都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这……这实习也太过火了吧。
「事实就像华公子所说的。众位爱卿不用奇怪,有本早奏,无本退朝吧。」自己竟看上了这么个白痴皇帝真是无语问苍天,不知道华洛还会有什么惊人之举的轩辕桓,只想早早退朝。
可偏偏有不会看眼色的户部侍郎出列奏道:「启禀皇上,西南的小理国连逢天灾,今年一分税贡都没有进上,请皇上定夺,是否要出兵征剿,也好让他们知道我天朝上国的厉害。」
轩辕桓面色一沉,冷冷道:「是吗?他们竟敢如此大胆,还把朕放在眼里吗?上将军,朕命你带领三万人马攻打……」话还没说完呢,就听一个更加义愤填膺的声音道:「等等。」
轩辕持心里一跳,暗道:来了来了,皇兄啊,你想报复也不挑时候,难道不知道他们山月国的人是最看不惯这样的事情吗?枉我一直使眼色给你。
「你们……你们的心都是铁打的吗?还是说良心都被狗叼去了?」华洛气的脸都红了,语气之不客气比起素寒烟当初教训轩辕持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么个小国,年年给你们上贡,已经够可怜的了。如今连逢天灾,你们还要他们上贡,这不是难为人家吗?你们不体谅他们的难处,不肯接济已经是不应该的了,可是你们竟然还要去派兵攻打。轩辕桓,看看你的宫里,只要是人间有的你哪样没有?那个小国即使不进贡,于你又有何损失,你……你……我真是看错了你。我宣布,从今往后,我对你的印象倒扣一百分。」
轩辕桓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通教训弄得半晌没回过神来,华洛早已又将矛头指向了「狠心」的户部侍郎:「你……就更加是罪魁祸首。皇帝每日里在皇宫,不识人间疾苦,你们也不知道吗?你不但不帮那个小国求情,还主动出建议派兵攻打教训,轩辕桓本来只坏十分,也被你们挑唆的坏二十分了。罚你一个月不许吃荤,每日只吃米饭咸菜。哼哼,吃米饭咸菜都便宜你了,应该让你去吃棒子面和野菜才对。还有,不许穿这样好的衣服,给我穿一套最少七块以上补丁的朝服上朝,否则就抄你的家去接济那个小理国。」
「我的妈呀,比寒烟更狠。」轩辕持暗暗向后退了一步,聪明的不发表任何言论,倒是有的大臣看不下去了,这到底谁是大风的皇帝啊,也太没礼数了吧,连皇上都敢训斥。于是,大义凛然的兵部侍郎昂然向前,沉声道:「阁下不过是一个来实习的小国皇帝,竟然就敢对我们皇上和户部侍郎无礼,真是岂有此理。」
华洛哼了一声道:「你们不对,我就说得,我来学的是如何治国,而不是看你们欺负弱小。看你相貌堂堂,原来也不是个好东西,你和那个户部侍郎一定是狼狈为奸,就奔著打仗,好从中克扣军饷贪污受贿对不对?」
「咳咳……」眼看著兵部侍郎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轩辕桓实在是无法再纵容华洛猖狂下去了:「那个……华公子……请不要将大风和山月相提并论,我们自有我们大国的规则……」他话没说完,就看华洛转过头来,先是一脸的不敢置信,接著就立刻转变了表情,小狗般泪汪汪的看著自己:「轩辕,你觉得我说错了吗?难道我们小国就该被你们欺负对吗?虽然我现在在这里实习,可是等我一回去,你立刻就会发兵攻下山月,派人砍下我的脑袋对不对?就算顾念著点旧情,也是要把我五花大绑进京,封个违命候,像南唐李后主那样屈辱的过一生。如果看到我怀念故国,也会一杯毒酒就赐死我是不是?呜呜呜……是不是?」
轩辕桓从来不知道自己竟还是个心软的人,他听著华洛用软弱的语气诉说著这些想象,看著那眼泪在瞬间就滚落在白皙的面颊上,只觉得心都碎成了一半一半的,此时哪里还能顾得了其他,连忙一把搂住哭得伤心的小人儿,一迭声的安慰道:「怎么会呢?朕是决不可能对洛洛做出这么绝情的事情的。朕发誓。」
「你会,你就会。」华洛不依的指控:「小理国连年遭灾你都要派兵攻打,我人又迷糊,万一忘了给你进贡还不被你踏平山月,把我千刀万刮啊?你就会你就会,呜呜呜……你是个狠心的君主,到时候你才不会顾念旧情的。小理国那么可怜……」
「没有没有,你听错了,朕是说派兵去援助他们,给他们送去粮食布疋,帮他们修建水利房舍,让他们以后不致被天灾所欺。」实在受不了心上人哀伤的哭声了,否则他会心碎而死。轩辕桓不得不柔声安慰著,一边硬生生的将派兵攻打改成了派兵援助。
「咕咚咕咚咕咚」就看底下的大臣们再也维持不了正人君子的稳重形象,难看的坐倒了一地,唯有轩辕持早料到皇兄会败在华洛手里,因此还勉强站得住。只是脸上的表情也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这个华洛真的是山月代皇帝所说的软弱无能,只会胡闹之辈吗?轩辕持怀疑的想。这分明就是扮猪吃老虎来为山月以及其他小国的未来争取利益的,就算是寒烟,当初也没他这么厉害啊,那眼泪说掉就掉,都不眨眼睛,等一听到轩辕桓说派兵援助,就一下子笑了开来。说到这里,轩辕持也不得不佩服皇兄,竟连派兵援助这样荒唐的理由都搬了出来,真是令人敬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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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派兵援助?轩辕桓,你不是哄我吗?」华洛的睫毛上还挂著晶晶亮的泪珠,小脸却早已笑成了一朵花:「对那个户部侍郎的惩罚呢?轩辕桓,你也赞同了是吗?」
轩辕持叹了口气,这个华洛很懂得蹬鼻子上脸的精髓嘛。凭这一点,就比温柔的寒烟强上不止一倍,此时的他只有庆幸,庆幸自己的爱人是素寒烟而不是华洛。
「那个……」明明心里的台词是想让华洛不要得寸进尺的,可话一到嘴边就全变了:「好吧,就按照洛洛说的办,体察民情本来就该是官员们应当做的。」
可怜的户部侍郎眼睁睁看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弃他而去,真是欲哭无泪。他的建议是从哪儿来的?还不是揣摩皇上的心思,知道他一定会大怒派兵,所以自己才那么说的不是吗?皇上不替他说话也就罢了,还狠心的将自己推出来做替罪羔羊,他……他招谁惹谁了他?还七块补丁以上的朝服,他到哪儿生产去。大风国除了乞丐,还有穿补丁衣服的人吗?就算是乞丐,人家那也不过是工作服,等到一回家,也照样穿的光鲜亮丽的逛窑子酒馆去啊。户部侍郎不著边际的胡乱想著,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老友兵部侍郎头上:伙计,我们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好歹你也帮我说句话啊。然后他看见老友很不讲义气的别过头去假装没有看到他渴望的眼神。愤怒啊愤怒,关键时刻竟这么的薄情,户部侍郎恶狠狠的想,却不知道兵部侍郎也有他的苦处。
对不起啊老朋友,皇上对那个实习皇帝的袒护连瞎子都看得出来,先前替你抱不平都被说成狼狈为奸了,如今再求情的话,明摆著我也得陪你穿打补丁的朝服,啃馒头咸菜啊。这样的事情,恕我不能和你做伴了。
轩辕持悄悄的凑过来对户部侍郎道:「虽然我帮不到你,但我可以让你减轻一些痛苦,你吩咐人去买『紫云居』的馒头和咸菜,美味的很,估计吃腻的时候,一个月的期限大概也就到了。」
户部侍郎感激的看向轩辕持:「多谢王爷,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王爷偶尔也喜欢用点咸菜什么的吗?」
轩辕持的脸一下子微微红了起来:「咳咳,是啊是啊。」他怎么能告诉人家自己是有一回因为菜难吃而把盘子砸了,然后被亲亲老婆罚了一个月不许吃荤,只许吃米饭咸菜的经历呢?思及此,不由奇怪起来,难道咸菜是山月的特产吗?不然这君臣两个怎么动不动就爱罚人吃这个呢?
轩辕桓无奈的看著龙椅下面乱成了一锅粥的朝堂,这也不能怪他们,实在是今天的事太出人意料了。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的一世英名是全毁了。忽然听到华洛在那里小声自语道:「奇怪,大风朝堂上的纪律竟涣散成这个样子吗?为什么轩辕桓不整顿整顿呢?」黑线瞬间爬了满脸,他很想大声的问问这都是谁造成的,不过此时只敢在心里问而已。
「咳咳,众位爱卿还有什么事情吗?没事就早点退朝吧。」生怕再有什么事情发生,轩辕桓一心只想赶快离去,省得华洛再有什么惊人之语。而自己最终又会不争气的败在他可怜兮兮的扮相下。
「启禀圣上,十天后的围猎,臣已将城西的御用猎场准备完毕,只等皇上驾临了,不知皇上是否要派人去巡视一下,好让臣准备的更加充分。」
轩辕桓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个围猎的话题总不会让华洛不满了吧,何况这次围猎他其实是为眼前的小人儿准备的,知道他山月国小力微,必定没有财力建造大猎场,所以想带他去玩一次。何况他自己也有小小的私心,到了那里,自己可以和洛洛共乘一匹马,让他见识到自己百发百中的箭法。自古美人爱英雄,说不准华洛见识到了他的英雄气概,此后一颗心就会时时刻刻的系在了自己身上,然后两个人就可以谱出一段感天动地的恋曲了呢。轩辕桓在龙座上就忍不住做起了美梦。诡异上扬著的嘴角让一众大臣都摸不到头脑,只是打猎,皇上哪年不打他个十回八回的,有必要高兴成这样子吗?
「洛洛……那天我们一起去,或许你也能猎到一只兔子山鸡之类的呢。」轩辕桓回过头,却看见华洛一脸的气愤,他心里一惊,不……不会吧,打猎难道也有什么惹他不高兴的地方吗?果然,就听华洛缓缓的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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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不知道打猎是玩物丧志的表现吗?何况那些动物们招你还是惹你了?你就忍心将它们射的血淋淋的,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不过不许你射杀兔类鸡类,羊类,鹿类,野鸭类等东西。」华洛理直气壮的说出很不讲理的话。
「那还能射什么啊?」轩辕持目瞪口呆的看著把头扬的高高的华洛,却见他狠狠瞪了自己一眼道:「怎么没有?老虎了,豹子了,野猪了,这些专门吃小动物的猛兽你们都可以猎,也算是为森林除害啊。」
「哈哈哈,洛洛你真是太可爱了。」轩辕桓再也忍不住,站起来在华洛圆圆的脸上捏了一把:「好,这回朕就猎只老虎回来给你看看。」不行了,为什么自己明明还是很气他刚才的胡闹,却在转眼间就被他的可爱给诱惑了呢?
「可……可爱?」轩辕持听到了大臣们不约而同的抽气声,这……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蛮不讲理都成了可爱。轩辕持丢了个同情的眼神给自己的老哥:皇兄,你还真是被吃得死死的啊。看来黯淡无光的未来是已经可以预见的了。愿上天保佑你,阿弥陀佛。
早朝就在一塌糊涂和议论纷纷中落下帏幕,轩辕持正要赶回家去向亲亲老婆汇报他们皇上的伟大功绩,忽见上将军一脸的不满走到自己面前,粗声道:「王爷,这将军没法干了。原本昨天户部侍郎告诉我和士兵们这个消息,我们还兴奋的很,以为终于要打仗了呢,谁知转眼间就变成了援助,让我们的士兵去援助小理国那些下等的人,这……这要我怎么跟大伙儿说啊?王爷,你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又是皇上的兄弟,不如和我一起去说服皇上吧。」
轩辕持看了他半晌,忽然道:「既然这样,那你先跟我来见一个人吧,把你的问题都提出来,听听他的回答我再做决定要不要去讨这个脸。」说完带著疑惑的上将军直奔王府而来。
「王爷,你带我到你府上干什么?是想请我吃饭吗?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哪有闲心吃饭啊?」上将军急得大声嚷嚷。
「想什么呢?还吃饭,竟想好事,跟我来就知道了。」轩辕持又好气又好笑,正遇到一个丫头走过,他连忙问:「寒烟在哪儿呢?」
小丫头盈盈一福道:「王妃说池塘太大,应该多放养几尾鱼,这样到了秋天就不用出去买鱼吃了。」说完咯咯的笑了起来。
轩辕持的面孔上霎时多了几条青筋,他当然知道小丫头在笑什么,春天的时候寒烟也是说园子的后山太大,适合放养几只鸡,这样吃鸡的时候就不用出去买了,结果到了后来要杀鸡的时候,他却说什么也不准人动他那些宝贝鸡了,还差点为此发布禁肉令,吓得大家再也不敢提吃鸡两个字,如今又要放养鱼……他不敢再想下去,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这些鱼从此以后便可以无忧无虑的在诺大的河塘里遨游直到寿终正寝了。
这一肚子的怨气在看到站在河塘边风情万种的素寒烟时,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上将军惊恐的看著向来睿智的王爷竟露出了和皇上今晨一样的白痴笑容,不由得汗毛直竖,待来到近前,看到了素寒烟的绝世姿容,他不由得也呆了。
「喂,你往哪儿看呢?」轩辕持极度不悦的道,登时让上将军羞愧的回过神来,却见素寒烟浅浅一笑:「轩辕,怎可对客人无礼。」说完又对上将军道:「看打扮应该是位将军吧,请恕在下不识尊姓大名。」
「啊,我叫吴勇。」上将军脸都不自禁的红了起来,王妃真是温柔啊,难怪可以将王爷迷的神魂颠倒。
「哦,原来是吴将军,失敬了,请到前厅用茶。」素寒烟看著几百尾鱼悉数放入河塘,便招呼上将军向前厅而来,待到落座后,又满面春风的笑道:「轩辕,你请将军过来,是小聚或是有事商谈?要不要我到父王那里回避一下?」
不但温柔,还知书达理。吴勇陶醉的想著,听说这个王妃和那个实习皇帝一样都是山月人,想起在朝堂上大声训斥户部侍郎的华洛,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同是一国的人,两人之间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哦,不用回避,上将军是有事想来请教寒烟的。」轩辕桓看著上将军痴迷的目光,心中越来越不爽,冷笑一声道:「吴将军,我说的人就是寒烟,你快把你的问题跟他说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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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吴将军有什么事情要问我?」素寒烟面带笑容的看向吴勇,登时让他的脸更红:「其实……也没什么事情了。只是因为贵国的皇帝,所以让我有些为难罢了。」
素寒烟好看的眉立刻皱了起来:「皇上?我们皇上怎么了?吴将军但说无妨。」
王妃真是又明理又温柔啊,吴勇感动的想,完全不因为对方是自己国家的皇帝就开始出言包庇,于是他满怀感激的将事情叙说了一遍,然后就看到素寒烟的笑容逐渐加深,等说到自己无法对士兵们明言的时候,他惊讶的看到素寒烟收起笑容,一双明亮的眸子里竟染上了些许怒气。
「吴将军,这有什么不能明言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扶助弱小,这本都是男儿应该承担起来的责任。难道士兵们就只知道打仗,让双手染满血腥吗?他们就不渴望能用同样一双手换来别人的爱戴与感激?这世间只有战争才能沸腾起他们的血液吗?所以如果是打仗就可以慷慨激昂的说什么全力以赴的作战,踏平某某国家的土地,让全国人都知道谁是大风的英雄等语,而去援助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是吗?吴将军这样为难,我很乐意为你写一篇同样慷慨的陈词让你去激励士兵们的士气。」说完生气的看向轩辕持道:「都是你这元帅的错,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若是你平日里能尽到元帅责任,好好教导士兵们正确的思想,何至于让吴将军为难成这副样子。」
轩辕持正看著已经严重石化的吴勇在悄悄的幸灾乐祸,忽见亲亲老婆在一瞬间就把矛头对准自己,忙不甘愿的小声申辩道:「关我嘛事呀。」
「你说什么?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吗?嗯,前几天我刚亲手腌了几坛咸菜,不如……」虽然怎么看怎么是笑容,却让吴勇一个劲儿的往河东狮吼的方向联系,再看看轩辕持惊恐的表情。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下连忙起身告退,头也不回的远离这风暴圈。一边还能听到素寒烟赞叹的笑声:「皇上果然不同凡响,说出的话无不是掷地有声,真不愧是我们山月的国主啊。」
呜呜呜,他错了,他不该对同是山月人的素寒烟抱有期待,回去的路上,吴勇很真诚的做著自我检讨,他要去和士兵说。告诉他们还是乖乖的启程到小理国进行援助吧,否则以后的军饭怕只有馒头咸菜可吃了。他算是看出来了,什么实习,什么和亲,那君臣二人整个是来折磨他们这些好吃的大风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