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网查过新的人事命令,就是找不到这笔资料。
会是王总编吗?上星期她被摄影组邀请参加送旧Party,杂志社送走五位离职员工,两位退休、一位高升、两位出国研修,王总编是退休两位中的一位。
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替代人选,所以请王总编回笼?
如果是他,办公室应该不必装修得焕然一新吧?就算是谢亦廷,大概也得不到这个福利,所以……是个能力更高、来头更大的新主管?
媺华猜不出来,遂耸耸肩,反正明天就会知道答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怕谁,她连Lily姐那种机器人都能配合完美了,还会有更艰难的任务吗?
这想法让她心情放松,那夜一觉到天亮。
第4章(2)
隔天,她像过去两年中的每一天,五点半起床、六点二十出门,七点十分进到办公室,用自己的马克杯在吧台里面泡一杯浓浓的咖啡,拿两块饼干乘电梯到楼顶坐进在葡萄架下的藤椅里。
前几天,妈妈又打电话来说,姐姐已经存了两百万嫁妆,最近很多婆婆妈妈都在给姐姐介绍男朋友……
这些是前题,后面才是重点,姐姐吃家里住家里,生活平稳可以存下九成九的薪水,不像她工作压力大、老板给脸色,赚的钱付完房租生活费所剩无几……然后弯弯绕绕、盘盘旋旋后问她到底要不要回南部。
要回去吗?
这个问题她想过一千遍,妈妈说的都是事实。刚毕业时她话讲得很大声,说她学企管,不是为了计算泡沬红茶一杯多少钱,说得好像自己志向很远大,但她说不出口的话是,她必须留下、必须在台北等待一个结果。
但是四年了,那个结果好像离她越来越远,所以……回家吗?她没有答案,如同“搬离旧公寓吗?”般,也没有答案。
她不知道还要耗掉多久光阴自己才会死心,因此她常藉由一些小借口来制造模糊答案。
比方说交到新男友,就遗忘旧感情:比方说用自己存的钱买下一个LouisVuitton水波纹长夹就切断过去:比方说买下一间属于自己的公寓,成功干掉Lily姐、搜集完所有Hermes精典款丝巾……
她调整一下脖子上Hermes精典款丝巾,自从一九三七年起,Hermes每年发布春夏、秋冬两系列的丝巾,每个系列有十二款,其中六种是全新设计,六个是精典款。
在MATCHLESS工作两年,目前她只有两条精典款,换言之,要彻底遗忘过去,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
***
七点四十五分,她拿起杯子,离开顶楼。
二十七楼不大,只有两间办公室,一个茶水间,两个化妆间,以及四间大小不一的会议室,可以供五人小组会议,也可以提供三十人的集会,而平常不开会的时候,在二十七楼上班的只有总裁、Lily和媺华。
但五楼不同,五楼也有会议室,占最大空间的是编辑室,编辑室采开放空间,有将近二十个编辑在里头工作,而总编办公室离电梯最远。
媺华下楼的时候,已经有零星几位编辑在座位上,上班时间还没到,他们多数在浏览网页或吃早餐,媺华要进入总编办公室前必须先经过他们。
媺华二向几个同事点头打招呼。
杂志社占了MATCHLESS大楼的一到五楼,一楼是展示部和公关部,二楼是人事、总务、行销等行政部门,三楼是摄影组、化妆处以及摄影道具存放处,媺华这一身的名牌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四、五楼是编辑处,文字编辑、美术编辑齐聚,当中又分了几个组别,分别负责不同系列的杂志,而每个系列都有自己的小编、副编、主编。
一个姓王的女编辑,身材圆圆的,三十几岁左右,大家都喊她圆圆,媺华和她还算熟,吃过两次饭挺聊得来的。
圆圆向媺华招手问:“我看到布告栏的人事命令,你今天就调到总编办公室?”
“是,Lily姐昨天就让我过来。”昨天她下楼的时候,编辑室的人几乎全走光了。”
“你知不知道新的总编是谁?”圆圆问。
“不知道,Lily姐没说,你们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神神秘秘的,我猜一定是空降部队。”说着,她瞄一眼王副总编的小办公室,压低声音说道。
“这几天,那位太太的脸色很不好看。”
论年纪、论资格,怎么说老总编退休,理所当然副总编就该升职,没想到等了又等,迟迟等不到上面的人把她叫去约谈,然后新总编即将上任的消息就传开来了,这让她情何以堪。
王总编退休Party那天,她还送出一个大礼,感激人家把位置腾出来,她已经做好准备升上去,没想到……
换成是她,也会感觉失落的吧。
“听说她连杂志社未来五年的走向都规划好了,准备在总裁召见时好好展露一下才能,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接下来日子难过喽。”
媺华耸耸肩,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看上一个月的臭脸,你最好也打打预防针。”
“我又不是总编,关我什么事?”
“你以为副总编升职,身边的吕秘书不会跟着升?你和那位不知名先生就是抢走人家位置的元凶,别装无辜哦。”
圆圆说着说着笑起来,想起前阵子总编办公室整修时,吕秘书还在抱怨说她不喜欢白桦木色系,那个口气像是笃定总编办公桌旁的桌子是她以后的工作地区,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意外天天在上演。
“我也不喜欢调下来啊,我已经习惯上面的业务。”
也习惯Lily姐的酸言恶语,习惯机器人的工作程序,习惯那一堆好不容易才背起来的咖啡品名,唉……她不过是小小员工,上面怎么说她怎么做,恩恩怨怨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好不?
“是啊,你也算降职,人事处有没有和你谈到薪水问题?是升还是降?”
媺华摇头。她只接到恐吓言语和录音笔的存证信息。
“好啦、好啦,也许情况不会那么糟。”圆圆安慰地拍了拍她两下肩膀。
“是吗?你不是说,我抢了人家的位置?”
“吕秘书是花痴,如果你的新Boss是帅哥,也许她会放你一马。”
媺华瘪嘴,那会更快死好不好,原本帅哥身边是吕秘书的地盘,被她恶意盘踞,吕秘书能给她好脸色看?
她看一眼手表,快八点了。“我得进去先做准备。”
“祝你好运。”圆圆笑道。
“谢啦,我的确需要很多好运。”媺华挥两下手,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她在办公室门前深吸一口气,压抑下心底的不安,这时候的她虽然比两年前略略沉稳,但心底还是忐忑,一个连人事命令上都不写的人,会是震撼弹吗?
她握握门把,再深吸两口气,媺华笑着安慰自己,没事的!
旋转门把,她踩着Sergorossi黑色细跟鞋,挺直腰背走进去。
媺华揉揉眼睛,细细的手指头偷捏了自己大腿一把,当痛觉传进知觉中枢后,她飞快跑到沙发前面,瞪着大眼睛怒视沙发上的男人。
发现动静,宋立杨放下手中的杂志,笑脸迎上媺华。
她脑子飞快转动,最让她害怕的那种可能性,重重地敲击着她的心脏,会吗?不会吧,不会吗?也许会…“早安。”他没有挑衅,只有一脸阳光。